陆明潼捱不住她可怜兮兮的眼神,递了果茶过去。
沈渔原本想豁出去多喝两口的,看他严厉不过的督查目光,没敢造次,说喝一口,就真的只喝一口。
室外风暖,她中饭以后如若不睡个午觉,一定会困得思绪停转。
现在便是这样了。
搬近椅子靠拢陆明潼,把脑袋枕在他肩膀,“我睡一会儿,睡醒我们去吃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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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天河是南城最大的购物街,也是年轻女孩子逛街的首选。
沈渔的表妹辛萌萌,对在这家网红奶茶店碰见沈渔一点也不意外。
她点了单,排队等着取餐,百无聊赖之时,看见沈渔坐在室外,准备出去打个招呼,望见跟她同行的人又却步。
等看清两人共饮一杯、枕肩睡觉的亲昵行为时,她吓得不敢上前了。
何况,陆明潼还趁人睡着的时候,往沈渔额头上落了一个吻。
这行为的性质,拿什么都洗不脱。
在辛萌萌这儿,是不存在该不该说,合不合适的概念的,只觉得这事儿惊奇又耸动,就拍了张照片,发给了她妈——沈渔的“姨妈”一起“吃瓜”。
“姨妈”再传给“舅舅”和“外婆”一同分享,同时,不乏私心地又发给了叶文琴,遣词造句是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架秧子起哄:
“姐啊,不得了,小渔在跟那个贱人的儿子搞对象!这事儿你知道吧?”
时差关系,叶文琴还在睡梦里。
等醒来捞手机一看照片,气得急火攻心,当下改签机票,撇下秦正松先行回国了。
没跟沈渔通气,怕她提前想好一肚子说辞来应付她。
中途转了一次机,飞行约20多个小时终于落地。
她没心情休息,拎了行李直接回去了清水街。她手头没钥匙,进不去门,放倒了行李箱坐着,给沈渔拨个电话,叫她马上回来,到清水街来。
电话那端惊讶语气,问她:“您提前回来了?订了酒店吗?您先休息一会儿,我下班以后马上……”
“沈渔,我没心情等你,你上着班也得给我请假,立刻、马上过来。你知道我为什么事,你过来,当着面跟我说清楚。”
那边沉默片刻,说好。
☆、既做我的眼泪(06)
沈渔在跟叶文琴通话完毕之后, 随即给楼下的李宽拨了一个电话。
首先询问他:“陆明潼这时候在不在?”
“他今天没过来, 怎么啦沈渔姐?陆明潼电话打不通?”
“不是……”沈渔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此刻纠结的想法,索性略过了这个话题,又拜托李宽帮个忙, 给现在正在楼上等候的叶文琴送一把备用钥匙。
李宽揣上钥匙上楼, 说明了情由。
叶文琴觑一觑他的神色,接了过去,道一声谢。她跟陆家有仇, 但不至于牵连到无辜的租客。
李宽回屋里, 越想越觉得,方才沈渔问他陆明潼在不在这话似乎有些深意,摸不清楚,她是希望陆明潼在, 还是不在?
但李宽觉得,作为兄弟, 还是应当知会陆明潼一声。毕竟楼上那人是陆明潼未来的丈母娘, 要是他不赶紧过来打个招呼献个殷勤, 未来就折在了这一关上,岂不是可惜?
李宽把电话拨过去, 径直说道:“你丈母娘回来了,你要不要过来瞅一瞅?”
“……谁?”
“脑子烧坏了?你有几个丈母娘?”
那端沉默了片刻,问道:“沈渔过来了吗?”
“暂时还没,她不是在上班么。”
陆明潼没多聊,语焉不详地挂了电话, 只说马上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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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渔放下手头的工作,问小武请了半天假,到地下车库取了车,径直开去清水街。
在路上,沈渔思绪难定。
她不知道这个消息是谁泄露出去的,原本她是想找一个合适的时机,主动找叶文琴坦白,现在这情况,局面陡然变得被动。但另一方面,也有靴子终于落下来的宿命感。这关迟早是要过的。
七楼的门是虚掩的,沈渔轻轻地敲了一下,又轻轻地推开。
她对会面临什么情况有所预设,叶文琴改了时间,这么急匆匆赶回来,一定气得不轻。想过叶文琴会愤怒,生气到可能直接劈头盖脸一顿痛骂。但万万没有想到,推开门后的叶文琴,站在客厅的窗户旁边,默默地抹眼泪。
沈渔一下便有些懵了,嗫嚅着唤了一声。
叶文琴投了目光过来,意冷心灰到极点的声音:“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过得有什么意思?朋友背叛我,老公背叛我,现如今,连我的女儿也要背叛我……”
沈渔感觉有利刃在搅弄心脏,“您别这样说……”
“你小姨告诉我的时候,我还不信。我还不了解你吗?你这么温温吞吞的性格,怎么可能干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可她发的图片啊!我想替你辩驳两句都没法辩驳。”
沈渔私底下酝酿过,倘若跟叶文琴坦白,应该怎样开口?但那些话,遇到现在的情况统统没有用了,她心里秉持的那份正当性,被叶文琴的眼泪和几句话,顿时打消得一干二净。
她低望着脚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恨不能让自己就地蒸发,就不用再面临这样两难的局面了。
这种沉默的消极反抗,惹恼了叶文琴,她火气一下上来了,含怒又含泪地问她,“是不是真的?”
沈渔当然听出来叶文琴话里的意思,如果她说是假的,再转头跟陆明潼分得一干二净,这事儿,叶文琴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一样不再追究。
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撕下沈渔的脸面,撕下自己的脸面,也撕裂母女之间的情分。
“是真的……”
叶文琴冲口而出,打断她:“我们母女俩,就非得栽在这对贱人身上是吗?我在外面这么拼命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告诉大家,这事儿要错也不是我叶文琴的错。我花了这么长时间,洗刷了溅在自己身上的泥点子。你倒好,上赶着把自己再扑进这泥塘里!他们陆家母子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事隔多年还来这么作贱我!”
沈渔词穷语滞,想不出什么话来替自己辩驳。
叶文琴所言的这一切,她站在她的立场想过一百遍,每一句都能理解,每一句都合理,因此,她注定是辨无可辨的。
“你爸,窝囊一辈子,到头来强硬了一回,却是为了别的女人!我知道,他嫌我强势,嫌我不懂他一肚子的风花雪月。可我得操持生活,我想让我们全家人都过上好日子!我做错了吗?还有那个贱人,我当她是朋友,操心她的婚姻大事当自己亲妹妹一样地操心,结果她转头却勾搭上了我的男人!你爸,再怎么不入流,再怎么窝囊废,没离婚,那他妈还是我老公!”
这些话,枯枝腐叶地沤在叶文琴的心里,都沤成了一块病。她至今不明白,怎么真心实意地待别人,自己却讨不得一点的好呢?她不过就要强了一点,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怎么报应全要落到她的头上?
沈渔低声地应,“您没有错……错的始终是他们。”
“既知道我没有错,那你又为什么来怄我?”
“因为我觉得,这是两码事。”沈渔坚守自己脚下针尖大小的立场,这时候退缩,必将一路溃败。
“两码事?想没想过,旁人怎么说你,又怎么说我!我俩的名声早被那一对贱人绑架了,你以为你挣得脱!你从小到大,平平庸庸安安稳稳的,这一回怎么就这么高估自己呢?你真不知道众口铄金!”
“我知道,我当然是想好了,才做出的这个选择。我原本想主动告诉您……”
“做什么选择?我告诉你沈渔,你就一个选择,要么你选那贱人的儿子,要么你选我。”叶文琴叫她拿电话出来,现在就跟对方分手,要么,她一辈子都别想见她了。
沈渔站着不动。
叶文琴喝她:“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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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明潼基本是跟沈渔前后脚到的,站在门外,全程的对话都听了进去。
这一番母女的交锋实际上没有他的立场,所以他迟迟没有前去打扰。
想象了一万遍的场面,真落在眼前,他恍然明白自己果真还是低估了沈渔即将承受的压力。
二选一的抉择,将沈渔逼到退无可退的境地。
陆明潼没法再旁观下去,拉开了门。
叶文琴的目光扫到了他身上,一时只有憎恶,“滚出去!谁他妈准你进来的!”
沈渔惶惶地回头,她眼镜之后已经是一片模糊了,“陆明潼你别掺合,这是我跟我妈两个人的事。”
她哀求恳切的语气,让陆明潼没法再踏出一步。
说与她共担压力,可当这山砸下来,是她一肩扛起来了所有,他连虚虚地搭一把手的余地也无。
他只能退出去,听候宣判。
这一瞬间,他心里的真实想法是,倘若沈渔不选他,他一丁点也不怪她。
门内叶文琴说:“正好人在这儿,你也不用打电话了。你直接跟他说,你俩分手,今后再不往来。”
沈渔抬手摘下了眼镜,低头时,眼泪即滚落下去砸在鞋面上,“我不会说的。”
叶文琴怔住。
屋里一片静默。
叶文琴随即去捞自己的墨镜戴上,“好,好得很。这你自己做的选择,你别后悔。”
她拿上提包,推上行李箱出门去,视如空气般地跟陆明潼一个擦身。
那行李箱是28寸的,叶文琴拎着实在勉强,懊恼到极点,抬脚一蹬,箱子沿着台阶咕噜噜滚落下去。
沈渔走到门口,向着楼下喊了一声:“李宽!”
李宽在陆明潼来时就感觉到事情不妙,早就候在了门口,一听见喊声立马开门出来,问沈渔,“什么事?”
“麻烦你帮忙我妈提一下箱子。”
叶文琴快步下楼,叫他们滚,都赶紧滚。
李宽眼疾手快,赶在叶文琴之前,提上了那行李箱,健步如飞地下楼去了。
陆明潼这时候才迈进屋里。
沈渔背靠着墙壁,实难在此刻向他挨近,隔着泪雾,无声地看他,转头时,眼泪再大颗地滚落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这一更有点短小。
发着烧写的,实在不想放大家鸽子……
我先躺下了,各位晚安,明天几点更不好承诺,反正晚上12点之前一定有。
☆、既做我的眼泪(07)
陆明潼径直地欺近他。
说他自私专断也罢, 不想叫她熬在这样难过的氛围里。
沈渔推了三次,没有推开, 由他抱着, 吞声饮泣。他牵过她的手腕,试探着, 看她没有再反抗的意思, 便牵着她走出屋子,反手把门给关上了。
在五楼的楼梯里,与帮忙提了行李箱的李宽撞上。李宽比个手势说已办妥, 沈渔同他道了声谢。
李宽指一指楼上,“要不, 去我那儿歇一会儿。”
陆明潼说:“我先带她回去。”
一走出门, 沈渔被外头日光给晃了一下。方才赶着来的时候, 在屋里的时候,她一点没有感觉, 原来外面光线这么明亮。
陆明潼从她手里拿过眼镜, 从口袋里拿出小包装的纸巾, 擦干净了镜面, 两手轻捏着眼镜腿,再给她戴回去。
她今天穿一件一字领的短款白色上衣,复古样式的浅蓝色牛仔裤,阳光照射下,浅色面料泛着光,人是生生要融化去的一抹白。
她面颊上浮着薄汗, 指间是冰凉的。
下午的清水街,日光不过西斜了一些角度,巷道里是声息静止的慵困,猫狗都似蔫了一样地不活动,趴在墙根处的草丛里休息。
陆明潼牵着沈渔,到了前面一家小卖部前。老板自瞌睡里清醒过来,打个呵欠。
陆明潼买了一瓶水,拧开了递给沈渔。她不过浅浅地喝了一口就将瓶子递还给他,走到对面墙根底下,掏出手机来拨了一个语音电话。
打给秦正松的,拜托他,倘若可以的话,能否也改签机票,早一些回来。
她低着头,鞋尖无意识地轻轻拨弄墙根的杂草,电话是恳求语气,对秦正松说道:“我们这些人,我妈肯定是一个都不肯见的,拜托了秦叔叔,我实在很担心,不放心她一个人待着。”
秦正松说:“我手头的事已经处理完了,正准备回来。小渔你别担心,你妈是这么大年纪的大人,再怎么生气,也能照顾好自己,反倒是你……”
“我没事的。”
秦正松叹一声,“我给她打个电话确认情况,回头联系你。”
沈渔道谢。
沈渔的车停在路边,阳光底下,车内已被晒出一些热气。
陆明潼拿了她的车钥匙去驾驶座,先将冷气打到最低。
沈渔怏怏不愿开口的样子,他也就不多问。
车一路开回住的地方。
家里陆明潼每日都做打扫,有一股洁净的气息。沈渔仿佛自四面粘黏的空气里,一下落入清澈的水中。
疲倦、脱力,又可以放任自己下沉。
她放下东西,先去洗个澡。
等冲过凉,换一身T恤和短裤出来。从挂在玄关处的提包里,摸出自己的手机来看了看,有一条秦正松发来的未读消息,告知她叶文琴已经去酒店下榻了,让她不要担心。
沈渔回复:“谢谢您。”
秦正松回复:“不谢,我应该做的。等她冷静些,我会跟她聊一聊。“按灭了手机,抬头,沈渔看见陆明潼正坐在沙发上看着她,不言不语的目光里,是隐忍至极的关切。
仿佛,在听候她的发落。
“你不要用这样的目光看着我,好像我会放弃你一样。”沈渔冲口而出,以为他误会了她发消息的理由。这时候,她宁愿他更强势些,像他以往那样,不听解释不求谅解,反正就是不许她逃,不许她放弃。
陆明潼向她招手,“过来。”
她拖捱着,不动。
“过来。”换了更强硬的命令口气。
沈渔走过去,他便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张开腿,叫她站在自己的两膝之间。
他抬头看她,“我怎么可能允许你放弃我?只是,我同样不想让你难过。”
“你觉得有两全的事吗?”
“你说你想求个两全。”
“那只是贪心的说法,我怎么可能傻到真的以为可以两全。所以……”沈渔伸手,一指点在他的胸膛上,其下便是心脏的位置,“为什么我迟迟不愿意答应你,因为我早就知道,等待我的是一道单选题。你不明白这个选择的分量吗?”
仿佛真有难言的痛楚,顺着她的指尖一直到他心尖。
他说,当然明白。
“所以,你不要自作大度地跟我说,这时候跟你分手也没关系。我告诉你陆明潼,你如果现在退缩的话,我会杀了你,我真的会。你不能,将我拖下水了,还以为我还能再回到干岸上……”
“你还不了解我?”陆明潼截断她的话,“当时当刻,你受阿姨的要求,选择跟我分手也就罢了。既然最后你选了我,我怎么可能再放你走?哪怕你待在我身边,为众叛亲离痛苦一辈子。我就是这么自私。”
自私到,连你哭也只准在我能看见的地方。
陆明潼看她眼睛湿漉漉的,似又要落泪,仰头去,碰一碰她的唇,再落下一个吻。
明明只是安慰性质的,在她自无动于衷,到逐渐热切的回应时,陡然地变了质。
陆明潼还有迟疑,也觉得自己这样有些不合时宜。
沈渔以呼吸沉重的气声告诉他,昨天刚结束,已经干净了。至于其他的,是她想要。
“你不给吗?”
陆明潼以行动回答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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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明潼托她在上,两人衣物都未除去。
四面亮堂的光线,让沈渔有一种罪恶感。双膝跪在沙发的边缘,起伏之时,脱力地搂着他的肩膀,嗅他身上白色的T恤,还有一层薄薄的汗味。
他分明动情,以动作叫她感知。
但英俊的眉眼始终沉肃,近于无情。
叫她也清醒也癫狂地堕落,哪怕就是泥塘,扑在里面就扑在里面罢。
人世蜉蝣,痛着的时候,才配爱着。
结束以后,陆明潼叫沈渔坐在自己膝头,紧紧地搂住她。
沈渔头靠在他肩膀,说,做坏事的时候,果然还是要拉一个人一起,有共犯,才能互相威胁着不能自首。
沈渔抬一抬头,看向他的眼睛,“你把我变成了这样一个坏人。”
比情话还让是陆明潼受用的一句话,他淡淡一笑,“我喜欢你说的‘共犯’这个比喻。”
一时间只有呼吸声。
陆明潼感觉到,让沈渔担忧的那些又回笼了,便轻声问她:“阿姨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沈渔摇头,“……我只能说,顺其自然。她打定了主意的事情,软磨硬泡都是没有用的。我完全能够领会她的愤怒和难过,所以,我更不忍心逼迫她,求她原谅或是接受。”
说到这里,沈渔补充一句:“你也不要去找她。我说过的,这只是我跟她两个人之间的事。”
陆明潼说他从来没有这样的打算,这种做法岂非欺人太甚。
沈渔声音细而轻的,落在他耳边,“……她受了好多苦,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希望自己是个能让她省心且骄傲的女儿。南城是她的家乡,可她每回回来都是在受煎熬。她马上要跟秦叔叔结婚了,我却在这个当口让她难堪,还有比我更不孝的人吗?”
陆明潼语气清醒,对她说:“你不要觉得我这样说,是因为你选了我而恃宠而骄。你明白这些道理,最后还是没有选择她,是因为你心里很清楚,你们之间虽然有斩不断的亲缘关系,但彼此的生活,已经没有对方的位置了。”
沈渔怅然地应承他的话,“是啊。
究竟是从哪一环开始选错,导致后面接连地脱钩呢?
那时叶文琴要出国,她没有一哭二闹地求她留下?还是后来毕业了,没能干脆出国去投奔她?或是去年叶文琴再度邀请她出国去工作的时候,她就应该果断答应?
可她也有立足的小小事业,有微不足道的敏感心思,有懂事过了头,不愿成为叶文琴累赘的考量啊?
这些能称为错吗?
至于叶文琴,她更加没有错。
她是被辜负的,被世俗流言所戕害的,也是被自尊心所捆绑的受害者。她有摆脱这一切,去追逐世俗幸福的权利。
她们两个人,谁都没有错。
倘若万事只论对错,那就太好办了。
沈渔扭过身去,拿起茶几上的手机。
尝试着给叶文琴发了一条消息,结果显示自己已经被她拉黑。拨电话也是如此。
仿佛,要叫她看见这就是后果:别有侥幸心理,也别想什么说服不说服了,自己做的选择自己挨着吧。
大概最亲近的人,才有这样伤人直奔重点一针见血的本事吧。
沈渔还是结结实实的,心里沉了一下。
陆明潼缴了她的手机,置于一旁,“先别管了,等秦叔叔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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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正松在一天之后落地,直奔着叶文琴住宿的酒店而去。
她开门时穿着酒店的白色睡袍,太阳穴上贴着片状的膏药,显是头痛又犯了。
她一边请他进屋,一边先行地堵了他的言路:“你要是来替那丫头当说客的,那就省省心思。”
秦正松笑说:“我要是帮她说话,你也会跟我绝交?”
“你大可以试一试。”
秦正松舟车劳顿,疲倦得很,放了行李先去去洗漱换衣服。
傍晚的天色,落地窗里瞧见西面天空暮云叆叇,玫瑰色烟霞,投影在高楼的玻璃外墙之上。
秦正松说:“要不出去散个步吧,你看这天色多好。”
“没心情,要去你自己去。”
“你就是在屋里闷一天,才把自己闷得头疼。”秦正松翻她的行李箱,径自地替她挑好了一条黑色连衣裙,催她赶紧换上。
叶文琴看一眼,接过来裹了裹,嫌弃地扔在一边,“我怎么不记得自己带了这条裙子,你又偷偷塞进来的?”
他俩第一次出去约会时,叶文琴就穿的这条黑色连衣裙。
秦正松笑一笑,也不勉强,最后问她:“真不出去看看?再过一会儿,太阳就要落山了。”
他总能把寻常的事,描述得一旦错过就是遗憾。
叶文琴叹声气,“行吧,走吧。”
☆、既做我的眼泪(08)
傍晚的风带一股烟尘的湿意。
河堤上来往散步、遛狗的人, 草地上歇了三三两两看夕阳的家庭。
叶文琴呼吸过一些新鲜空气,头痛症状稍稍减轻。
两人停在横跨河面的桥上, 往下看, 金红的余晖都揉碎在河水里。
秦正松一只手抄在裤子口袋里,侧身看着叶文琴, “你总说讨厌南城, 我倒觉得南城是很美的一座城市。”
叶文琴知道他是为“策反”来的,很有警戒心地不吃他文艺腔,“你们这种人, 都觉得生活在别处。真让你住在这儿,你的鼻炎先遭不住四月份的梧桐絮。”
他们这种中老年人, 考虑问题的角度, 实际上务实得很。
秦正松笑了。
有人牵了两只小狗过桥, 一只泰迪一只柯基,泰迪跑在最前, 凑到叶文琴脚边一阵猛嗅。主人赶紧拽一拽狗绳, 为它的失礼道歉。
叶文琴笑一笑说没事。
转头, 却见秦正松正注视自己, 便问:“你看我做什么?”
秦正松笑说:“真的不给我劝谏两句的机会?你其实是很直爽大度的人,不轻易与人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