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爬到了六层。
齐竟宁生生累出一身汗,心想,她模样挺可爱的,就是这不大会变通的执拗性格……
正这时候,六楼的房门打开了。
一个个子挺高的年轻男人走了出来,看一看他,再看一看沈渔,蹙了蹙眉,走过来,便要去搀扶后者。
齐竟宁将他一拦,“你是……”
年轻男人斜他一眼,不答,只说,“你送她回来的?”
“是啊。”
“那你送到了,请回吧。交给我就行。”
“可她不是住七楼……”齐竟宁指一指楼上。
“住六楼。”
“她自己说的,住七楼……”
而这时候,晕晕乎乎的沈渔说:“七楼!”
齐竟宁看向年轻男人,想看看他还有什么解释。
年轻男人面无表情:“她脑子不好,记错了。”
齐竟宁:“……”
然而,不可能草率地将她交于他人,追问道:“你是她什么人?”
“她助理。”年轻男人有点儿不耐烦了,拂开他的手臂,径自将沈渔搀过来。
齐竟宁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而后问道:“能证明吗?”
年轻男人猛搡了一下沈渔,搡得她骂了句脏话,睁开眼来。
他问,“我是谁?”
“陆明潼你有毛病……”
年轻男人再将目光投向他,“放心了?”
齐竟宁笑说:“行吧,那我就算送到了。倘若人交给你,出了什么事,我报警的话,也是来六楼找你吧?”
年轻男人拿“你脑袋没病吧”的目光看着他,“能出什么事?她跟你一个陌生人在一起,恐怕才要出事。”
齐竟宁特别无辜地耸了耸肩。
陆明潼等人走了,才将沈渔搀回七楼。本来李宽听见了动静要出来看热闹,被陆明潼一记眼刀给逼回去。
喝醉的人,比麻袋还沉。
站在七楼门口,陆明潼让沈渔整个趴在自己身上,后背先靠住了门板,去拿她手里的那只黑色的口金包,从里面找出钥匙。
等打开门,他直接地将人拦腰抱起,踢开虚掩的卧室门,扔在了床上。紧跟着,自己去那头,拽下了她脚上的高跟鞋。
她整个人死沉地卧倒在床上,索性地放任自己丢失了最后一点清醒。
陆明潼看得来气,在床沿上坐下,将她脑袋扳过来,“先去洗漱。”
她不满地“唔”了一声,去拨他的手。
陆明潼伸出拇指和中指,按住她两侧脸颊,使劲一捏,看她嘴唇都给挤得变形,他又伸出食指,按着她鼻尖往上推。
丑死了的一张脸,他笑了声,突发奇想的,另只手掏出手机来,拍了张照,而后催她:“猪,快起来!赶紧去洗澡,不然我也要拿凉水泼你了。”他记仇得很。
这么被捏着,沈渔当然不舒服,皱眉摆头,要摆脱她。
陆明潼手松开,看她脸给酒精染作浅红,而唇上的口红也花了,唇线边缘浅浅地晕染开。除此之外,从那件墨绿色礼服裙里露出来的肌肤,哪里都是白皙的一片。她一动,墨绿与冷白的界线也便跟着不断变动。
陆明潼觉得也有点儿神志不清了,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去,她身上浅淡的香水味直往他鼻腔里钻,仿佛是玫瑰夹杂一点微苦的红茶味。
沈渔伸手在空气里拂了拂,似乎觉得他的呼吸扰了她休息,便要翻过身去。
陆明潼伸手一拦。
她翻身翻到一半,受阻,索性就伸手,抱住了他的手臂,脑袋往他手背上靠,仿佛觉得这枕头好睡得很。
“……”
抽手按住她肩膀,再将她翻过来,仍然朝着自己。这一下,她发丝一半糊在了脸上,那礼服的肩带也滑落下去。
陆明潼目光渐沉渐暗,伸手,把头发都拂开去,手指碰了碰她的脸颊,目光定定落在她左边眼睛上、口红洇开了的嘴唇上。
许久,一手撑住床沿,俯首。
沈渔是给拍醒的。
好重的几巴掌拍在她额头上,她不耐烦的睁开眼,对上陆明潼的目光,一瞬间没反应过来,这是在哪儿。
“起来,隐形摘了再睡。”
沈渔痛苦地“呜”了一声,她不想起来,又怕瞎了。
陆明潼面无表情地看她在那儿挣扎,面无表情地说:“我抱你去浴室……”
沈渔“唰”一下就坐起来了。
边往浴室走,沈渔边问:“几点了?”
“10点半。”
“我戴着隐形睡着了?”沈渔怔一下。
“半小时,还好。”陆明潼没告诉她,因为知道她用的是硅水凝胶的日抛,稍微的戴着睡一下问题不大,才由着她先休息了半小时。
沈渔洗净了手,对着镜子卸隐形眼镜的时候,陆明潼也跟了过来,一手撑住了门框的上沿,问她:“送你回来的那男人是谁?”
沈渔反应了一下,“齐竟宁吧。”
“哪儿认识的?”
“你审问罪犯么!和你有关么?”
“你拒不回答,就和我有关了。”
沈渔冲他翻个白眼,“我妈男朋友的朋友的儿子。”
陆明潼很不悦:“凡事讲先来后到,不要随便来个人就插||我的队。”
“……什么队?”沈渔正巧打开了水龙头,流水声盖过了他的声音,她只听见最后几个字。
“我说,该轮到我了。”
“什么轮到你了?”
“……”陆明潼无语,“你是猪。”
“你才是猪!”
☆、第20章 偷吻到的露珠(06)
叶文琴隔天就要去崇城, 到秦正松那边盘桓几日。
她原本打算多逗留几天,再跟家里的几个亲戚单独吃顿饭, 昨天给继妹气得不轻,当下打消了这个心思。
晚上下班之后, 沈渔往酒店去一趟。
叶文琴正在收拾行李,偌大一个套间里, 到处散落她的衣服。
秦正松自觉抱着笔记本去吧台那边处理文件,只给沈渔递一句话:“你妈妈昨晚上头疼犯了,半宿没睡, 今天心情也不好。小沈你帮忙劝着些。”
沈渔走过去时, 叶文琴已将衣服收拢在床上,坐在床沿上, 一件一件地叠。她应当已经洗过澡了,脸上没有妆。上年纪之后就是熬不得夜, 疲倦在脸上根本无所遁形。
沈渔分几件衣服过去帮忙。
叶文琴看一眼, 觉得她这叠衣服的手法十分稀松, 倒也没说什么。
沈渔道:“您还生气呢?”
“所以我为什么不愿意回来,你这个‘舅舅’和‘小姨’, 从前就盼着我跌跟头。”
“您现在不是过得比他们好多了么,”沈渔微微笑说, “反正您经年的才回来一次, 他们说他们的,影响不到您。”沈渔自知这话苍白,叶文琴随了外公, 是顶要面子的一个人。
果真叶文琴不置可否。
她当年出国,背井离乡的,拼了命努力,是想活成个跌倒爬起的励志典范。这回带秦正松回来,未尝没有衣锦还乡的意思。当然,秦正松也知晓她的心思,两人的感情是实打实的,这点虚荣心不碍事,不妨说,从某一角度而言,这也是对他的一种肯定。
“他们在背后编派你,不正好说明你扎了他们的心,这有什么可值得生气的,换作是我,高兴还来不及呢。难道说,你愿意看舅舅和小姨对你谄媚?以你的性格,不更消受不了。”
沈渔的这几句话,似乎很让叶文琴受用,眼见的面色稍霁。
叶文琴将手头叠好的一堆衣服整齐放入行李箱内,“所以,往后你找老公可得看清楚。我不是说一定要大富大贵,但至少得找个知冷知热对你好的,别让人把你当个笑话看了。我们娘俩儿,已经禁不起别人看笑话了。”
沈渔面色淡淡的,勉强笑了笑,“可是,日子不是自己过的么。”
叶文琴驳她这想法天真,“能不顾别人看法闷头过日子的,都有颗金刚心。你有吗?”
沈渔不言声。
叶文琴从前就说她,做什么都中不溜丢的一个人,没野心没追求的,这一点真是随了她爸。
他们第二天赶早自驾去崇城,沈渔送不着,告别的话就先提前说了。
她今天也没空手来,给秦正松备了件礼物。这件事办得周到,叶文琴夸她,到底在社会上磨练过,还是有长进的。
秦正松自然也还了礼,提早准备好的一封红包,沉甸甸重量,由不得沈渔推拒。
如今,叶文琴已不会像头次出国那样感性,容易落泪,惆怅还是有的,连带着再劝沈渔两句,只要有去国外工作的打算,她一定替她打点好一切。
沈渔忙完手里的一摊事,落实了此前答应好的请客。
吃饭的地方,最后仍由沈渔拍板,定了葛瑶老公投资的那家酒餐吧,一来氛围好,二来能走葛瑶的人情,拿到不小折扣。
周五下班,大家出发去吃饭,除了陆明潼和严冬冬,还有两个策划,两个摄影,都是与沈渔关系相对较好的同事。
其他人都高高兴兴的,唯独陆明潼,到达以后环视餐酒吧的环境,摆个臭脸,凑过来问沈渔,“为什么选这?重温你跟陈蓟州初见的场景?”
“重温你个头!陈蓟州这事翻不了篇了是吗?还有,谁告诉你我跟他在这儿初见的?”
陆明潼是有原则的人,怎会出卖自己的盟友。
沈渔却说:“你不说我也知道是谁。”语气笃定。
严冬冬翻菜单,犹豫是要牛肋排还猪肋排的时候,沈渔坐去她旁边,询问租房的事。
严冬冬又为难又遗憾,“沈渔姐我当然想跟你一起住,而且还能帮我缓解点还贷压力。但是我爸妈,每周都要去我那儿一趟,有时候还会留宿。”
陆明潼在旁一听,高兴得很,深感自己那全网最低的次卧,有机会推销给沈渔了。
结果严冬冬话锋一转:“不过小武的室友前两天刚刚退租,空出来了一个卧室,正在找人合租呢!”
沈渔立即翻微信给HR小武发消息。
不过十分钟,就敲定了明天去看房。
陆明潼:“……”
这事一有解决的苗头,沈渔立马换上严肃神色,审问严冬冬:“我告诉你的事,你都告诉陆明潼了?他拿什么收买的你?”
严冬冬委屈看向陆明潼,“你出卖我?”
沈渔说:“看吧,男人都靠不住,长记性了吧。”
陆明潼无辜且无语,“我什么也没说,沈渔诈你的。”
严冬冬又委屈看向沈渔,“你钓鱼执法?”
江湖怎会如此险恶!
一顿饭气氛活跃,陆明潼被迫听了不少他们婚庆界的八卦。
比如婚礼当天,新郎和小姨子出轨被踢爆,喜事秒变法治在线;比如有摄影师在剪片时发现,无意间拍到了新郎和伴郎窗帘后头激情拥吻;比如化妆师听见新娘讲电话,说近期要出去度蜜月,先不去夜总会上钟了……
比较起来,什么婚礼现场备胎抢婚都稍显不够俗辣了。
陆明潼不合时宜地插了句话,问有没有婚礼策划跟新郎或者新娘勾搭上的。
本意是想揶揄沈渔,哪知道在场诸位反应热烈,纷纷说有有有,还不少呢:有个女策划师,因为觉得准新郎条件太好了,撬掉了新娘的墙脚,自己上位。
有对新人,婚礼筹备,从爱侣到怨侣,新郎嫌新娘太作,跟人分手,赶在婚期之前,把负责自己这单的策划追上了手,婚礼照办,一点不吃亏。
还有个男摄影师,平常给人拍私房的,拍着拍着就跟人上床的那种,后来发现,自己去婚礼跟拍的那位新娘,就是曾经跟自己约拍过的客户……
吃完饭,叫人清理餐桌,再点上酒。
大家闲聊的话题,已然从别人身上,转到自己身上,互相通报近期感情进度,也是分分合合的精彩纷呈。
酒精将气氛烘得越来越热烈,不知道谁提议玩游戏,最简单的那个玩法,谁说了7的倍数谁受惩罚。
惩罚就是真心话,非常之劲爆的问题,例如,最后一次尿床是几岁,尝没尝过鼻屎的味道,尝试过的最刺激的买可乐场景是什么……
沈渔嘟囔:“买可乐?”
陆明潼坐在她旁边,喝了些精啤,醉意微醺,听见她十分困惑,低低地笑了声:“你是上个年代的吗,这意思都不懂?”
沈渔:“……你懂,你倒是解释下呢?”
陆明潼微微撑起身体,凑到她耳边,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读:“MAKE…… LOVE,你连读看看?”
“……”沈渔努力保持神色镇定,“你们年轻人就是喜欢搞些奇奇怪怪的谐音梗。”
陆明潼哼笑一声。
这一轮次玩下来,是沈渔输了,被指定回答那个“买可乐场景”的问题。
沈渔很挣扎,一方面因为陆明潼正盯着她,好像很期待能从她嘴里说出什么不得了的答案;另一方面,她觉得自己实在没什么可说的,因为前面输的那些人,答案非常之刺激,例如山顶帐篷、车里、大学校园等等。
沈渔说:“……家里。”
有人追问:“家里哪儿?厨房?阳台?浴室?”
沈渔望着顶上的灯,“就……家里……卧室。”
沉默一霎。
“好传统。”
“挺符合沈渔姐的人设的。”
沈渔:“你们够了啊。”她指向严冬冬,“那你呢,你这个乖乖女。”
严冬冬虽然没输游戏,但好胜心起来了,直接自爆:“对方办公室。”
沈渔无言以对了。
后面又玩几局,陆明潼在“84”这个数字上栽了跟头,被要求回答同样的问题。
陆明潼则直接拒绝回答,不管大家怎么追问,他只说:“问题不回答了,喝酒的钱我付。”
被大家嘁道:“扫兴!”
后面的问题稍显温和:第一次接吻(小孩子性质的不算,亲什么爸爸妈妈侄女侄女儿的都不算)是在几岁,和谁。
节奏快,局数多,该输都得输,人人逃不过,因此答案也是五花八门的,从十三横跨十八。
沈渔输的时候,因为上一局的突出表现,大家这次分外“期待”她的回答。
哪知道她也直接说:“……我还是请客吧。”
被严冬冬鄙视:“你和陆明潼是不是串通好的!”
而当陆明潼输了,他要笑不笑的,“时间有点久了,我想想……”
身旁沈渔,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眼里只差写上“好自为之”四个字。
他“想”了半天,最后笑说:“忘了。还是我请吧。”
最后散场,由扫兴一号选手陆明潼和扫兴二号选手沈渔负责买单。
大家各自打车,陆明潼谢绝有个顺路的同事的邀请,说要先送“表姐”回家。
沈渔有点害怕跟他独处,因为不知道他准备了什么话在等着她呢。她扒严冬冬那辆车,要跟她一块走,却被陆明潼抓着手臂拽回来。
陆明潼很有礼貌地叫严冬冬注意安全,他会毫发无损将沈渔送到家的。
严冬冬猛冲他点头,一脸的“我懂我懂,你们加油”。
沈渔被他俩的狼狈为奸气死了,等人都走了,瞪他一眼,猛地甩开他的手,去路边拦出租车。
陆明潼紧跟上了后座,懒散地坐着,旧话重提:“我那间次卧,现在拎包入住才有实惠,往后你想租我都不会答应你。”
“哎呀,我好怕哦。”
陆明潼眯眼瞧她,觉得她这语气欠打得很,“你既然对我毫无想法,怕什么跟我合租?”
“瓜田李下懂不懂?”
“你想当鸵鸟,耗着也行,看谁耗得过谁。”
“谁跟你耗。我说了一百遍我们没戏,你听吗?”
“谁拒绝人只靠上下一张嘴,你倒是拿出点实际行动让我看看?”
“你以为谁都像你厚脸皮。”
陆明潼替她下了结论:“承认吧,你就是舍不得我。不拒绝不主动。沈渔姐姐,你不觉得你很渣?”
“别叫我姐姐!”沈渔真的要炸毛。
“为什么不能叫?”他挑了挑眉,“现在倒挺横,刚才怎么没胆呢,不敢告诉他们,你初吻是跟……”
沈渔扑过来捂住他的嘴,“你快闭嘴吧!”
陆明潼登时笑起来,笑意愉快到有些变态了,笑得她掌心里麻酥酥的。
作者有话要说:四年一次的日子,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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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你是露珠我是白马(01)
***
十五岁那年始, 和沈渔在水果摊会面之后,晚上所做的那个窥探到内心潜意识的春||梦, 让陆明潼吃尽苦头。
尤其李宽天天在他跟前聊那个父亲故交的女儿,姐姐长姐姐短的, 陆明潼只想说,你快闭嘴吧, 你和你那个不堪入目的小黄||片,可把老子害惨了。
那之后,陆明潼很长时间都躲着沈渔。
可是, 即便不与她碰面, 也能在自家门里听见门外“哒哒哒”上楼的脚步声,楼上椅子腿在地板上的拖动声, 深夜马桶的抽水声……
这些细节,反而叫他加倍在意。
他开始从头回溯, 具体是在哪个时间点, 对沈渔生出了异样心思。
有眉目的, 大抵要将时间倒回到许家和沈家闹翻之前,沈渔高三毕业的那年暑假。
那时她刚刚高考结束, 为不甚理想的高考成绩伤心不到三天即满血复活,用各种各样活动将假期安排得满满当当。
有天他跟沈渔一起出去游泳。
离开游泳区, 准备去浴室洗澡换衣时, 沈渔脚上那双人字拖打了滑,直接往前一扑摔个四仰八叉。
他懵了下,赶紧去扶, 沈渔却将他狠狠一推,自个双手撑住了地面慢慢地爬起来,在地上坐下,低头查看。
他蹲在她跟前,有些不知所措——她半干不干的一头中长发,还顺着发梢向下滴水,整张脸皱成一团,面颊涨得通红,不知道是因为旁人的围观让她窘迫,还是因为疼得厉害。
她穿一件裙式的泳装,两个膝盖在水泥地面上挫擦得表皮翻起,鲜血渗出,她伸手要去碰创面的时候,他总算反应过来,捉住了她的手,“别碰!”
他们来是骑的自行车,沈渔膝盖成这样了,返程自然没法再骑。
下午四点,外头闷热得很,空气也似被热化了似的扭扭曲曲,他蹬着车,后座载着沈渔。
沈渔没去洗澡换衣,身上仍然穿着那身黑色波点的游泳衣,只在背上披了一套柠檬黄色的半透明防晒外套。
她手臂搭在他肩膀上,每当听见她似乎因为疼而“嘶”出一声的时候,他就不由自主地将车蹬得更快些。
游泳馆离家三十分钟,快到清水街时,那粘稠闷热的天气,化作阵雨落了下来。
他踏板踩到底,接连险险经过了巷子里的几处坑洼,拧把手转弯时差点撞上撑伞出去买菜的大妈,讨得一阵咒骂。
赶在彻底淋湿前,自行车有惊无险抵达楼下。
沈渔扶着栏杆走了两步,牵住膝盖粘连的创口,不由呼痛。
他停好了自行车,走过去要背她,她投来不甚确定的目光,“……你背得动?”
那应当是他长这么大遇到的最大挑战了,背背停停,等终于到了六楼,直从脚底升起一阵虚脱之感。
背上来的那一段路,很多知觉都是模糊的,因为多半精力都用来给自己打气。逞强放的话,要不能执行到底,他会觉得很没有面子。
等将沈渔安置在了自己家里,再掉头下楼去买药的时候,他淋在密织的雨雾之中,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她趴伏在他后背,那异常柔软又异常陌生的触觉。有一瞬她的微微潮润的头发垂落下来,擦着他的耳郭,那突如其来的痒,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颤。
回到家中,沈渔大小姐已将自己伺候得好好的:翘腿躺着他家的沙发,看着他家的电视,还吃着他家搁在冰箱里的和路雪。
他捎带潮湿气息进了屋,鞋子让雨水漫灌已经湿透,就脱在了门口,赤脚走进屋里。他没来得及冲个澡换身衣服,浑身滴水地走过去,帮她消毒。
她将双腿都搭在茶几上,别过头闭上眼,叫他擦药的时候动作轻点儿。
拿棉球蘸了碘伏刚贴上去,她就惊呼一声要抽回腿。
他一把按住,沉着脸叫她:“别动!”
她委屈神色:“痛都不行哦。”
“我都还没开始。”
“哦……是么?”她眼睛张开一条缝,望了望,“那你倒是快点啊,一气呵成好不好。”
“到底要轻还是快?”他手掌底下便是她的脚踝,踝骨分明而突出,脚背白皙,有晒出来的凉鞋印。
“轻和快又不矛盾!”
“……”
等消毒完,又擦过药水,她手里那盒冰淇淋去了半,她看他一眼,他眉上蓄了不知道是汗还是雨水,便将小木勺递给他,“你要不要吃?”
“不要。”他站起身,要去洗澡,她又喊住他。
“你妈妈,有指甲油么?”
他去许萼华的卧室里拿出两瓶指甲油给了沈渔,自己回房间找一身干净衣服准备洗澡。
出来时,沈渔已经打开了甲油瓶子,捏着小刷子,凑拢了去涂大脚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