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远不大在意她言下的激动,只是更多注目到她的伤口,紧蹙了眉头,几步迈了上来,轻轻拆开楼明傲身上的纱带。楼明傲忙作势要去挡,“相公,男女授受不亲。”
司徒根本不理她这出,一手移开楼明傲挡于胸前的胳膊,扔上一句:“要不我换温步卿来?!”
楼明傲憋到红了半张脸,讪讪收了手:“算了,还是相公来吧。”
小心翼翼揭开内裳,胸口伤处原贴了几圈白纱,这时候揭了一看,白纱早已染成了碗口大的红缎子,司徒远极力控制着手劲,连着动作都轻缓下来,见楼明傲半咧了嘴,手下再不敢动半分,只皱眉道:“我去叫温步卿。”
“别。”楼明傲一手按住他,不让他起身,整张脸都要红沸腾了起来,“你不嫌别扭,我还怕羞呢。”
司徒忍不住勾了唇角,平日怎么也看不出这女人还懂得害臊,今日伤成这样还扭扭捏捏起来,轻轻安慰了道:“我不许他近身,执意给你上药包扎之类,反倒是手艺不精。要是他上手,恐怕你这时早就不会痛了。”
楼明傲这才舒了口气,轻笑了言道:“无非就是再痛个三两天。相公,你可是答应会给我立牌坊呢,不会反悔吧,相公,你说了带我们去景州,什么时候启程?!相公,你还没给我压岁钱呢,压压惊也好啊。”
趁着楼明傲此刻多话,司徒远反倒利落的换药重新包扎,等到一切都安稳下来,反为她抽去了软垫,拉了锦被嘱咐她再睡上一会。楼明傲倒也不坚持,的确笑笑说说了一阵,困意又袭了上来,被子里暖意十足,反倒是伸手触到的寒意更让人浑身不适。
司徒见她微阖了眼,才悄步退了出来,只吩咐了外间的璃儿小心伺候着便由东屋而出。
夏府,书房又是一夜彻明。几个丫头撤去昨夜的灯台烛蜡,换了晨间的茶便也随着退了下去。夏相揉了揉酸痛的双目,半碗茶入口,润了清晨微燥的喉咙。只一小仆直入书房,作势要跪,夏相手一挥,示意他站着回禀即可。小仆有些许的慌乱,看上主人的目光时有躲闪。
夏相亦从这眼色中读出了些意思,清淡道:“办成了吗?”
小仆垂头轻摇了头。冷气沉沉吸进肺腑,夏相微垂目,轻点了点头,挥手让下人退去。自己反背了袖子起身,望着亭外的冷霜怔怔出神。屋外脚步声渐近,来人似乎带着满身怒气,以至气息都急促起来。
“父亲——”上桓辅携着满身寒意而至,他顿步于门外,终是不肯入内。
夏相回了半个身子,只道:“桓儿,你实匆忙了些。”
“我不明白,那个女人…她可有碍了父亲的道路?!”
夏相眉眼中寒意更重:“她只是占了不该占的位置。”
“何以见得?!”
夏相眉间狠狠一皱,满满一盏茶由手中脱落:“我费了何等的心机,才求得上官的一旨赐婚沈氏的旨意,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世俗小女子凭什么同江陵世家的权势相争,凭什么挡我的路!”
“父亲。你倒是在想些什么?真的只有为初儿报仇这般简单吗?”
“桓儿,我们活着的人总是要为死去的人做些事,但是…却不能仅仅为死人而活。”
上桓辅突然笑了:“父亲,你我二人并非共侍一主,但也不想因她成了仇敌。”
夏相冷眉微凝,看于上桓辅半晌未动:“那个女人…对你亦是这么重要?!”
“总之,不要动她。”上桓辅转了身欲离开。
“她倒是有何种能耐,能让你如此在意?!”
上桓辅后脊一怔,出言恍惚:“我是怕父亲大人他日会后悔。”
风于此刻忽止,庭院中恢复了最初的宁静,海棠迎春,阶下的林园间已绽出几枝花苞,殊不知会不会这连日来的冷霜飞雪淹没了生机,本来空躁干净的天空又飘飘洒洒地落了雪。雪花不大,零零星星落着,安静得悄无生息。
明佑山庄,东院间的暖阁架着一座山水织锦屏风,屏后漫着满室的沸水雾气。司徒于澡盆间合眼微憩,他此刻确实是倦极了,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能够松弛。他从来都是这样,说的比谁都少,想得却有又比任何人多,也许你只能想到下一刻,他却早已想到更远,索性站在触及不到的角落静静等着你走上去。热水的氤氲热气渐渐散去,司徒方起身套上崭新的单衣,这本是大年初一就应换上的年衣,却迟迟拖到了今日。
几个丫头于屏风外听道动静,忙垂着头悄步走上为主上更衣。
几个小丫头中,竟也有沈君堂身边的侍女——简澜儿。她塞了好些银子,才得以机会混入东院潜到司徒远身边,于她眼中,此次主母落难,倒是她家小姐最好的时机了。趁着司徒刚刚换上外衫,她忙挡在司徒身前,双膝一软即跪了下去:“主上,我家夫人求您去一趟沈君堂。就主母一事,她似有什么要说。”
司徒面无表情的系上腰带,并没有顾及脚下之人的恳请,只冷薄道:“沈家的奴才都是这般不懂规矩吗?”
简澜儿心头一紧,头垂得更低,几乎要抵至地面:“澜儿不是…”支支吾吾却又着实不知道该以何作解释。
司徒走出两步,手扶到门板,忽又回了半个身子,轻声问道:“你叫什么?!”

第十一章 情愫暗生
更新时间2010-1-5 11:36:21 字数:2192

 司徒面无表情的系上腰带,并没有顾及脚下之人的恳请,只冷薄道:“沈家的奴才都是这般不懂规矩吗?”
简澜儿心头一紧,头垂得更低,几乎要抵至地面:“澜儿不是…”支支吾吾却又着实不知道该以何作解释。
司徒走出两步,手扶到门板,忽又回了半个身子,轻声问道:“你叫什么?!”
“嗯?”简澜儿完全不懂眼前是什么状况,瞪着眼睛心惊胆战的看着面色并不好的司徒。
“主上问你的名字。”倒还是身经百战的老嬷嬷此刻稳的住手脚,不轻不重提醒了道。
“简…简澜儿。”
那两个字,似一颗光滑的石子直打破了司徒心中一池静水,他怔了片刻,依然不为所动的推门而出。屋中突然安静了下来,几个丫头依然垂头敬送着院去的主上,老嬷嬷缓缓抬了头,眼神冷冷扫了眼跪着的简澜儿,责备的看着身后的几个丫头:“倒是哪个丫头手短,竟放了这外人入我东院,实在该罚。”
楼明傲于暖阁中这一睡便再也不想起来,混沌中几番周醒,又几番迷迷糊糊的睡下。不时被噩梦或是窗外突至的脚步声惊醒,每一次清醒,都是满身的汗。暖阁中烧着火炭,再者门窗紧闭,在内室睡久了总有些口干舌燥,渴到再睡不下去,不情愿的睁了眼。好半天盯着灯火摇曳中低垂的床幔愣起了神,却也不知道自己在想着什么。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中草药味,那味道虽苦,可这时候闻起来却好似加了香料,夹杂着隐隐的清香,并不让人讨厌。用力深深吸了一口气,牵动了隐隐作痛的伤口,好在已不是睡下之前的刺痛阵阵,此般的疼痛倒是能够忍受。一伸手紧了紧被衾,柔软而温暖的手感让人觉得出奇的安逸和恬静,楼明傲心里道,要是这般死了去,也一定是舒服的。
屏风外显出晃动的人影,挺拔的侧影淡淡映在屏风上。隔了床榻上的重重帘幕和屏风,熟悉的声音渗入,说话的人倒是极力压低了声调:“主母可曾醒来?”
“好像还不曾有动静。”璃儿亦悄声回了。
“这时候,该喝药了。”司徒的声音更低,夹杂着暗暗的忧切。
却听“扑通”一声,璃儿当着司徒的面跪了下来:“主上,求您往后对我们主母好一些吧。”
司徒倒也愣住了,临着桌子坐了下来,久久不动,隔着屏风,凝视着内室中的影影绰绰,似想要透过屏风看到床上那人沉睡的面容:“我对她…不够好吗?”
璃儿突然出乎意料的一笑,只这笑中太苦:“好,我们看着是好。只是您看着我们主母,觉得她开心吗?”
司徒想不到这丫头心思如此细腻,不由得细细打量了她,轻道:“说下去。”
“我们主母,看上去永远都是一脸不知死活没心没肺,可奴婢看的出来,她是真寂寞,再多的热闹喧嚣都挡不住她内心的空寂。她无非就是这么活着,不知为了什么的活着,然后自己大笑大哭,求个人生潇洒得意痛快,可是奴婢实在看不出什么才是她真正想要的,什么才是她真正的欢欣。”
楼明傲于床榻之中一字不漏的听了这番话,浓郁的药气弥散,倒刺激的她双眼辣辣酸酸的,忍不住抹了眼中的湿润,伸了手想去掀开垂幔,却实在没有力气,勉力支撑着自己起了半个身子。却听外间突然没了声息,沉寂了许久,楼明傲本想听下去,无奈空有沉默再无其它。
偏了头隔着床帘望向那抹屏风,却见司徒的身影已然绕过屏风,他立于三步之外,隔着重重帘幕凝视着床榻的方向。楼明傲亦撑着身子坐起,静静迎上司徒的注目。要换作往日,必是她吵闹着先开口,今日这种状况,虚弱如她,竟有心喊也实在无力。垂帘轻扬,珠玉簌簌作响,司徒已至床帷,一手掀着垂幕,隔着一道素帷,久久不语,怔在原地看着楼明傲,隐约只见形影,他发觉自己终究还是看不懂她。她留给自己的总是那么一抹云淡风轻的影子,仿佛一挥手就会消散,他从前本无心触到,今日发觉即便是有心,也怕是触不到了。
“睡好了?”他蓦然道,语意轻柔,连着满身的寒气都随着淡了些许。
楼明傲夹杂着欣赏之心抬眼打量着他,其实她从前并未细细看过他,无非就是那么个印象,冰冷的,僵硬的,甚至是古板。印象这个东西入了心,便再难变更,她习惯了他从前那么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如今他带了浅浅的温柔,反倒让自己惊讶到有些不适应。楼明傲重新为眼前的男人下了定义,这一次无关冷热,只做客观的评断——身材修长,瘦削刚毅,轮廓清丽,浓眉薄唇,眼眸深邃却含着某种吸力,只引你深深陷落只为探个究竟。楼明傲不由得嘲笑了自己,她同这男人婚后半年,少说玩亲昵行床事不下十几次,却第一次在光天化日下细细打量了眼前的人。此刻,她忽想拍了自己的脑门惊叹一声“哦,原来我嫁了这么个男人。”
司徒从未被任何一个女人细看这么久,显然,他也从不会给女人这么久的机会。不过此刻,他恰恰是驻足了,怔了好一会由楼明傲从头看了个遍。
“相公,我该夸夸你,你进益了。如今也能先跟我说话了。”楼明傲含着笑意道,眼神还是须臾不离司徒。
“看够了吗?”司徒轻轻一叹,从小桌上端了药碗,试了温度觉得尚好,递了上来,“再看,药都要凉了。”
楼明傲倒也不知道何为害羞,双手揽上司徒,从他腰间仰起小脑袋,坏坏的笑道:“我乖乖吃了药,然后继续把相公看个够。”
司徒反倒不理会,轻轻坐在床头,将楼明傲揽至胸前靠着,以便她坐身时没有之前以手相撑那般辛苦,另一手将药碗递到楼明傲唇边,看着她亲自喝下去才肯罢休。楼明傲只得皱眉低头喝药,背后感觉到他胸前的温度,心中某一处坚硬的角落似乎由此塌陷了下去。

第十二章 喝药
更新时间2010-1-6 12:45:29 字数:2248

 司徒反倒不理会,轻轻坐在床头,将楼明傲揽至胸前靠着,以便她坐身时没有之前以手相撑那般辛苦,另一手将药碗递到楼明傲唇边,看着她亲自喝下去才肯罢休。楼明傲只得皱眉低头喝药,背后感觉到他胸前的温度,心中某一处坚硬的角落似乎由此塌陷了下去。
“好苦。”从药碗里抬出半个头,苦涩留在舌尖,楼明傲狠狠皱了眉。
“有吗?”司徒看着碗中还剩一半的汤汁,有少许的恼意,他已然让煮药的丫头添了不会影响药效的喉堂,怎么还会这般苦,还是这女人本就不好伺候,什么药都灌不进?!相比之下,司徒墨在喝药上不知比她强上多少分。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吗?”楼明傲一脸怀笑着,伸手攀上司徒的脖颈,反送了自己的唇上去,轻轻碰及司徒冰冷的薄唇,司徒还来不及反应就被这女人攻城略地,唇齿相依,纠缠了一番,楼明傲才笑着松了手,歪头道:“苦不苦?!”
司徒怔了片刻,似乎还未回过神来,手中的瓷碗从始至终都纹丝不动地握在手中。
楼明傲再言,似乎直要逼问到一个答案:“苦不苦?”
司徒回了神,紧紧抿了唇,故作出些微怒色,盯上楼明傲:“甜的很。”说罢,拉了女人回到自己胸前,手中的汤药扔是一递,“不许耍赖。药,是一定要喝的。”
楼明傲见逃不了只得乖乖喝了药,喝罢猛地把司徒端药的手一推,赫然发现他手上留着伤口印子,本是要愈合的,似乎刚刚沐浴沾了水,这一会伤口又迅速裂了开。楼明傲有些许的印象,方时她中箭受伤,为了止血,司徒一路上都是按在自己的伤口上不让血失的太快。可是当时冷箭横贯前胸后背,他若极力按住伤口之处,那必要先由箭尖伤到自己的手。
“怎么不处理一下。”楼明傲端着他的手轻声询问。
“忙得忘了。”司徒掩了伤处,忙转过半个身子去放药碗,再不肯回身让她看。
楼明傲怔怔凝望他的后背,只觉那背影越看越是深邃,深不见底,什么也看不清。
司徒半天才回了身看着楼明傲,忽然道,“还要睡吗?”
楼明傲本想摇头,一仰目看到司徒深深的眼圈,该了主意道:“相公陪我睡吧,睡是睡了,却总不安稳,有相公在,倒能安心睡上一会了。”
司徒点点头,为她拉了拉了被衾顺带着紧了紧:“我坐这守,你睡罢。”
楼明傲倒是大方的拍了拍床的另一面:“相公反正是坐着,不如上来一起睡吧。好久没有搂相公了呢。”
司徒想了片刻,终于遂了某人的愿,褪衣入了被衾,楼明傲咬着牙忍着这一大块冰抢占了她的温暖地盘,但再一想到他连着几日为了自己不得休息片刻,良心大过不去,也就大方的分享了温暖。一只手谕被衾中缓缓搂上司徒:“相公,你都不会觉得冷吗?”
“习惯了。”半晌,终于听到了回音。
“相公,你说我们前一世都做了些什么呢?”
“…”
“相公,你在前一世会不会也遇到了我。”
“…”
“其实人生真奇妙,你说本该与你活在不同世界中的人,一个不小心就莫名其妙进入了你的圈圈里,还大摇大摆做起了你妻子。我们上一世一定有很多纠葛吧,所以这一世才会走这般离奇的路。”楼明傲说着轻轻抬了目,却见司徒早已沉沉睡下,忍不住轻笑了道,“睡吧,不是铁人,就不要硬撑。这世上没有人值得你为她这般坚持。”
永逸五年,冬尽春至。
正月初三,帝赐封静妃。
正月初四,帝召久居长清冷宫的夏后于凤鸣殿。
夏明初起初本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得跟在宫人身后,短短的路程,却让已有三个月身孕的她出了一身冷汗。
上官逸端坐于大殿之中,方时霍静正坐在其膝头半倚于其怀中,二人共同捏着朱毫信手写着什么。见夏明初入内,霍静正欲起身向其行礼,却反被上官逸用力一把箍住,他声音低浅,漫于霍静耳际:“朕允你…无需行礼。”
霍静只冷着眼眸看着如今引着自己做戏的上官逸,又小心翼翼打探了夏明初,她无意伤她,实在不是出于本心。她虽爱过上官逸,却从未忌恨过任何人,甚至于命运的不公。只是此刻,她觉得可笑,她本是个棋子,被上官逸“请”做戏给他的爱妻看。
夏明初见状,并无半分的不适应,事实上,自己早已习惯。只微微一笑,霍静的礼节可免,她的自是要周到,微微躬身向上官逸行礼,便退身到一旁等着吩咐。
上官逸似乎并没有吩咐的意思,全然当其没有出现过,只一脸沉醉的和霍静有说有笑的写着。夏明初依然淡定,立身于一旁,不出一声,直到上官逸放下了笔,这才悠然的拉着霍静起身,徐徐走下台阶,差人送上檀木长桌。
“朕…听说皇后的小篆写的别有风味,这有一篇篆文,想请娘娘抄上十份,朕回头发放给各宫。”说罢,他起身,揽了霍静于身边,言于霍静:“我们先去用了早膳再来。”说罢,二人款款而去,谁也没有投给身后的女人半个眼神。
空荡荡的凤鸣殿,夏明初立于桌前,只一摞宣纸,一管羊毫,一块砚台,再无其他。她心里笑了,只道是上官逸仍孜孜不倦于报复自己,他一心想要打消她的气焰,惩罚她对他多日的轻视,他想要她回到从前的夏明初,可是任谁能够回去呢?夏明初从前实不知自己因何留下,真的为了腹中的骨肉吗?!这个孩子,她从未抱过任何期望,她宁愿与其一同魂断于深宫禁地,也不愿苟且活着,如行尸走肉。
上官逸可以将她置之不理,将其赶出宫,但他没有,实在是爱之深,恨之切。他这般对待她,只说明…..他还在意,在意她看他的眼神。只是在她心底早已萌生了丝丝缕缕的倦意,缭绕于心头,经久不散。
夏明初面无表情地展开那卷他言中小篆的原稿,原来之前他和霍静嬉笑着写下的就是它,似乎每一个字都是写给自己的。
后宫不得干政,不得恃宠骄纵…
每一个字都似乎细细列数她的罪状。


第十三章 船舱讲书
更新时间2010-1-7 16:53:29 字数:2283

 
此次受伤,楼明傲倒是趁机在床榻上好好休养了三两月,直到发现自己有丰满的趋势,吓得再不敢日以五顿饭的休补。司徒远自是在年后又借着楼明傲的伤不去应职。二人成天闷于一个屋檐下,直看得楼明傲生厌,终日在司徒耳边叨念出游一事,念着景州之行久久放不下。
司徒一拖再拖,实在想她安安稳稳养好伤再做其他打算。只是伤好不过几天的工夫,就见那女人打算和这路官商勾结,今日约好了和这个太守喝茶,明日反倒和盐商看起了戏,这些倒也能容忍,只是更甚者,她竟提出想搬到彦府去照顾那个所谓的儿子全然不顾这个正牌相公的脸面。
被她折磨得几番火大,终于把景州一行搬上了行程。一行人只有主上主母二人,再者平日伺候惯了的杨归和璃儿,四人由水运不动声响的出发。
楼明傲被严令规定只得于船舱之内走动,别说去甲板上吹吹海风,哪怕掀了半扇窗户看个水景都要被责令不能吹风。只是她哪里是坐得住的脾气,只闷了两天就嚷嚷着不去景州准备跳船回去。反倒是司徒稳如磐石,连带着十几本古籍,他方钻研了几本,大有打发时间的架势。
过了午膳的光景,璃儿和杨归各自回了自己的船舱,半间屋宽敞的船舱只剩下看得入神的司徒和无所事事的楼明傲,实在无聊便扯开了话茬。
“相公,今早辰时,你去哪厮鬼混了?!”
司徒远捏了笔在晦涩难懂之处轻轻做了标示,咀嚼了好一阵,点了头,慢了好几拍子才淡淡道:“谈了几桩生意,尽是些漕运的人。”
“相公还真是厉害,生意账本可是要背一路。出游就要有出游的悠哉,乌七八糟的干多了扫兴。”楼明傲伸手抓了果梨,只拿袖子蹭了蹭张口咬了下去,唔囔着,“打从宣元十六年起,漕运就不做正当买卖了,凡是正正当当跟他们做生意的没有一个能把本收回来。”
“哦?”司徒淡淡的应了,反应过来这女人是在给自己善意的提醒,不由得道,“那就看我能不能连本带利拿到手。”
楼明傲眨着眼睛,半支梨已然下肚,翻了个身子坐起来:“先得看相公你做什么买卖。”说着突然脸色一沉,伸手拉了司徒半支袖子,“该不会是…不明当的买卖?!”
楼明傲不是没有怀疑过,山庄进帐的岁银银两久存于京郊两所金库并不保险,想他司徒也有一手准备,据说他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水运至景州,表面上说是谈生意,实则倒像是另有意图。再想起来,上船时,那几十口密封的木箱,源源不断地搬上船倒是费了好久。起先也以为是买卖的物件,现在想来,看来那随便一口箱子就能值个大数目。
司徒又不再吱声了,目光流连于书目中,只伸了手拦住楼明傲抓梨的手:“梨子性凉,你这一时半会吃了不下三个了。”
楼明傲嘟囔着悻悻放下了梨子,忽听船舱外有姑娘吆喝着叫卖,楼明傲歪着身子贴着窗板听,听到买姜心饼,忍不住好奇这姜心倒是什么个味道。司徒这时淡淡回头看了一眼趴在窗板上的女人,放了书,几步走了出去。再回来时,手上多了张温热的薯饼,伸手递给了楼明傲。
楼明傲倒是大方,一张饼撕成两半,一半递了司徒。司徒本无意去接,只是看她兴致大好,又不忍扫兴,只得接了过来,咬了一小口,又觉得这味道实在奇妙,不由得细细咀嚼了叹道:“几次去盈州都没有尝它,果真还有它奇特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