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州?!”楼明傲三两下解决了半张饼。
“姜心薯饼倒是盈州地道的食物,连文心摘中亦有提及。抵寒御湿,功效倒是很多。船运上多有这类饼,据说是可以消减一些晕船的症状。几百年前古人的秘方倒是足以见真智慧。”
“我倒是觉得口感不错。”楼明傲亦随着点头,“只不过想不到这东西是几百年前传下来的,说是秘方也实在夸口,这东西我倒也能做出来。”
司徒忍不住摇头笑了笑:“你会吃倒是实言。”
楼明傲反倒认真了起来:“我虽是第一次吃它,可还是能琢磨出这作料方子。子姜切了细丝,掺着半夏煎汤取汁,加少许生姜汁,一同煎沸。”说着不由得暗暗回味了那味道,继续着:“还缺一味应该是紫苏,以紫苏入味,煎好的汤汁,溜了饴糖化成浓汁,搅匀了灌入生薯饼,再去烤饼。工序倒也无非是这样了,难倒不在,只是要掌握好火候。”
司徒本是当着玩笑听,只是听着听着也忍不住看了说在兴头上的女人,半真半假道:“倒真要拿笔记下你说的,说不好一个不留意就是破了三百年的古方。”
“都说了相公不信我。”楼明傲撇了嘴,忍不住抱怨,“哪天非要我做出来端到你嘴边,你才是心服口服。”
既然吃了饼,拌了嘴,司徒随即放下书本,伸手抓来个靠垫,随着楼明傲一同半靠在榻前,饶有兴趣言道:“既然说起了这个饼,文心摘里倒讲了个有意思的传说,只是过了三百年前谁也分辨不出真假,只现下盈州的老人谈天时还能言起。”
楼明傲对那劳什子传说并不感兴趣,反倒被眼前这个被激起兴致的男人格外好奇,她偏了个身子,打眼注视着司徒,唇角微微翘了起来。什么时候,司徒竟然也能抛却一身冷意,兴致勃勃讲起了传说故事,说他是进益,不如言为开天辟地的头一遭。
“就这般感兴趣?!”司徒亦偏了头对上楼明傲的视线。
楼明傲也不说出心中实想,只笑了即道:“说下去吧,正无事可做呢。”
“盈州从前隶属于藩国盈,那种南蛮小地,国小,人亦稀少,连带着文化闭塞,到现在都存着些陋俗旧观。归属我朝时费了大力气试图汉化盈国,只是先前几代开了头,之后也便虎头蛇尾了。而这个姜心饼之所以出名,亦是因为它的秘方是由该国一代皇后钻研出的。”
楼明傲只当自己在听天书,忙不得哂笑着:“堂堂皇后做烧饼哪里像话。”
“她生时并非皇后,是死后加封的。”
“就这样?!”
“文心摘之言,就此罢了。”
“我还道是什么,三百年的传说不过这般无趣。”
司徒张口想再说上什么,杨归敲了门板,声音闷闷的:“主上,几家漕运在下舱候着了,等了大半盏茶的功夫。”
“反正都是在船上闲着,要等就等着吧。”这一声,楼明傲代了司徒直接言道。

第十四章 回景望乡—七凤
更新时间2010-1-8 0:59:39 字数:2139

 五天四夜,船终于有了靠岸的迹象,楼明傲倒不怎么激动,只是璃儿从昨夜就兴奋得再难入眠。景州连着水运河道,其居所大多依水而建,水乡之名亦是因此而生。这时节入景州并不是明智之举,阴雨绵绵,虽无风,却也是冷到骨子里。
抵达当日,楼明傲也不曾想到的是那些前来接迎的官僚商客,上至四品大员,下至府台衙令,俱候于商漕港外相迎。面对这场景,楼明傲不由得退了又退,直退入司徒怀中不可再退。
“相公,妾身是见不了大场合上不了门面的人,你看——”永逸二年,她随上官逸南巡,场面倒是如今的十倍之盛,她不是见不了,而是真的厌了倦了。
司徒明了她的意思,也不多说什么,只吩咐了杨归照顾好主母,自己一个人自船舱而出。待到司徒人影消失不见,收拾行囊的杨归才闷声道:“主母这会不跟上去,倒怕是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主上了。”
楼明傲转了身子,不理会杨归的说辞:“你们这一道随着多少银子?!”
杨归根本没想到她会这般问,手下一怔。
“相公设在景州的银庄叫什么名字?!”
杨归转了身子,躲在阴影里半天不吱声。
楼明傲自言自语不减兴致:“区区一个银庄养着景州,可见这太守做的有多窝囊。”
杨归只当自己没带着耳朵,任她说上了天,也不吱一声。三人收拾妥当,由着船舱的后径直上甲板。船头此时一番热闹,恭贺声杂于锣鼓鸣响之间,船尾楼明傲主仆三人不声不响的离船而去。
入景州内城,杨归不耽误片刻,直引着楼明傲入了一家酒楼,选了最上等的厢房天字号。这厢间取景甚好,推了窗子即可见楼下的小石亭台,莲池木桥,连着屋内的布设皆用的是京中名品。待到安置好了,杨归只道了一声去主上身边照应就不见了踪影。楼明傲本也没心情管男人们的生意,只悠悠哉哉端了瓜子果仁临窗赏景。
璃儿从入屋就一直在前前后后打理,明明是一尘不染了,她却还是不放心,说南面湿潮,担心被子捂得生霉,直到里里外外检查过了,才放心道:“想不到,这家楼还竟是讲究的。”
“应付讲究的人,就要讲究些。”楼明傲话语里不冷不热,摆明了说以司徒在景州的身份,也不是随便一家酒楼能招待得起。
“被子里竟是事先捂着暖炉的,暖和的很。你是小睡一下,还是——”
“船里都睡了五日,再不透透气,我人要生霉了才是真的。”半晌功夫消灭了一碟的果点,接过璃儿递上来的帕子蹭了蹭,突然道:“凌霄楼距这有多远?”
璃儿忍不住随着一怔,缓缓道:“出了巷子口,行个百十里也就是了。”
楼明傲再不出声,出声言了要出去转转无需跟随。璃儿倒没有在意,只道主母随性惯了,若真是强行圈着她禁着她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好下场。
恒德斋,同样的糕点今时品起来却有些不同了。
恍惚的想起楼明傲那时最喜欢的是这里的金菊酥,彦慕也不知为了什么总打着别人的名号送来许多种,犹以金菊酥最多,每一次,她都不去揭穿,而他一脸平静的坐在一旁,翻着书页的间隙偶尔抬头看她一眼,也偶尔尝着绿豆糕,那些糕点中她独不吃绿豆,他却只吃那一味。
“这绿豆糕就这么好?!”送上第三碟的老妈妈看着楼明傲一笑,“姑娘你都吃了三盘了。”
“是啊,从前都不觉得,现在才发现。”楼明傲答得随性。
“老板娘,我们姑娘问了,带走的三斤金菊酥可好了?!”
这一声清洌,只听得心眼里泛了甜意,倒是引得楼明傲回了头观望。
“呦,香凝,昨三斤,今儿又三斤,这凌霄楼可是给了我恒德斋好大的面子。”老妈妈忙不得回身应了道。
猛一听凌霄楼,楼明傲心里一惊,方回头注意那二人的谈话,那叫香凝的女子,我倒是觉得陌生,好像不是楼里的人,只是腰间的长穗腰牌,却明明白白是个“凌”字。
“凤姑娘的意思,我们自是要照办的。”香凝笑着递上了银两。
老板娘笑笑,“跟你们凤姑娘说,说今天的我包圆,她只管吃个够。”
“等我们姑娘一会下来了,您自己同她讲啦。”,香凝不慌不忙的看了看包好的糕点,“这糕点我先拿上去了,姑娘要送人的。”
楼明傲心中略有些明朗,她记忆中倒有那么位故友,是从前和自己在凌霄楼弹琴的七凤,戏唱得也好。二人也算有那么些交情,只是不知,大半年不见,她竟在景州有了声势。想到这,楼明傲也起了身,她本有心去会会这位老友,虽自己这个楼明傲不是正牌的,但记忆中的确有那么个影子来来去去。但这想法于脑中一闪,楼明傲还是笑笑把它抛到了脑后,放下几两银子,一身轻快的离了恒德斋。
恒德斋的二楼雅间,香凝拎着包好的金橘酥推门而入,正看见贵客已至,一身布衣,正负手站着,背影颀长,只看着身影便让人不由得退了几步。
七凤一身红缎子白袄,倚窗浅笑:“我前日还同妈妈讲,说司徒大老板定不会迟,何时桃花开,他必至。没想,不过这三两日的光景,如今您已经侯在这里了。”说罢挥手要侍女敬茶,自己慢慢走到堂正中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香凝手里拎着糕点不便上茶,只得退身到一边。
布衣男子缓缓回身,并没有看七凤只是出言道:“你把那件事讲给她罢。”
七凤略显倦意的以手撑颔,露出一截细嫩的手腕,神情缥缈道:“你说给她不是更好?!还费得她这般辛苦再到此穷乡僻壤。”
司徒这才看了她一眼,他方才并未正眼看过她,“你算是她的好姐妹,有些话,你说更有用。”
七凤盈盈浅笑,“算是?!我和她…还算是吗?”

第十五章 回景望乡—攻心
更新时间2010-1-8 17:14:37 字数:2298

 七凤略显倦意的以手撑颔,露出一截细嫩的手腕,神情缥缈道:“你说给她不是更好?!还费得她这般辛苦再到此穷乡僻壤。”
司徒这才看了她一眼,他方才并未正眼看过她,“你算是她的好姐妹,有些话,你说更有用。”
七凤盈盈浅笑,“算是?!我和她…还算是吗?你若真觉得我们还是什么姐妹,为何不亲自带了她来。”
“你到底在怨她些什么?!”
七凤徐徐起身,拖着长长的银丝裙曳走至镜前,看着镜中映出司徒平淡如水的面容,她苦苦敛了笑意:“我为何怨她?!她不过是嫁了我爱的男人,又能怎样?!你司徒大老板娶的女人多了,我本不该怨她。或许…我怨的是,她明明不爱你,却要坐那个位置,说她昧心也好,不量力也罢,实不关我什么事了。”
司徒起身而立,背对着她,眉头微蹙:“即便不是她,我也不会娶你。”
“我就是喜欢你的直言,往往不给任何人留一丝情面,直入主题。”七凤突然笑了,一挥手让香凝走至司徒面前,随手捏了扇子轻摇着,“那丫头最喜欢这口,不知嫁出去了是不是还思念这个味道。”
司徒只落目于那油纸包着的东西片刻,简单明了道:“谢了。”
七凤释怀的笑了,“跟那丫头说,不要怕来见我,我吃不了她。”说着回头对上司徒,“你想让我同她讲,也得先由她见我才是啊。”
司徒起身走向门边,七凤却突然出声:“明傲她…还好吗?”
司徒一手落于门板,顿了顿,还是道:“好,只是变了些许。”
“我原以为…她会活不下去。”
司徒自心底升起一抹情绪,抿唇不语,只等着七凤再说下去。
“方日,她爱那个人爱到了那般境界。我以为…她定会活不下去,没想,这丫头性子里还有这般的坚强。”
“她确实…坚强了很多,不再是你认识的楼明傲。”
七凤再不语,只看着镜中司徒的身影渐渐远去,再落目于镜中自己非笑非哭的容貌,摇了摇头。他说那丫头坚强了,她真是变了吗?如今再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小丫头,应该会保护自己了吧。不知出于何因,她每想起她出嫁当日空洞的眼神,畏惧惶恐的情绪便止不住地翻滚,及至今日仍然是此。
楼明傲逛了半日晚膳后便入了眠,时以至五更,忽听耳边有淅淅簌簌声,又实在困得不肯抬眼,翻了身子朝内,嘴里闷闷的:“银两首饰都在妆台上,拿走了直接由后窗出,麻烦关窗,举手之劳,谢了。”
淅簌之声渐弱,楼明傲随即睡得更沉,只是身边一凉,明显感觉到什么人贴了上来,这时候也顾不上困了,吓得她直呼起救命来,黑暗中,盯上那抹满是寒意的眼眸,才缓缓舒了口气。
“出一声会死啊?!”楼明傲紧皱了眉。
司徒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稳,才道:“这么吓人?!”
“杨归说我是十天半月都会见不到你人影,我哪里会去想是相公。”说着,不忘往司徒怀里凑了凑,直问到一身酒气,忙躲了开,“你喝酒了?!”
“和几家老板谈事。”
“果真是忙。”楼明傲说这话是无心的,想到了便张口即来,绝不掺任何情绪和小心机。只是听到了司徒耳中着实有些刺耳,他偏了个身子,伸手揽了楼明傲入怀,下颔抵上她的额头,轻言道:“忙个三五天,就陪你逛一逛。”
楼明傲在他怀里笑出了声:“这地方,倒是我引着你逛,还是你给我带路?!”
“随你。”司徒淡淡了道,他今日着实是累了,微阖着眼不出半刻就睡沉了下去,楼明傲叹了一声,一并随着入眠,本是希冀做个好梦,只是梦里翻来覆去还是那些陈年旧事,直压得自己于梦中亦难喘息。
长清宫。
宫门大开,一群人蜂拥而至,静静的排在两边,那个人身着龙袍,踏着明晃晃的龙靴稳步靠近,床榻上的夏明初背过脸去闭上双眼假寐,只为不看到那刺眼的着装让自己心生痛楚。
上官逸静静坐在榻前,不出声,也不曾看她,只是那样淡淡的坐着,扫过汤药的眼神很淡定,忽然微笑的说,“这几天宫里的梅花开得格外好。”
夏明初轻轻地点头,不再多言。
“皇后要记得按时吃药。”他依旧淡笑着,那一副表情,似乎她吃与不吃都是一样的。
夏明初微微看向他,“皇上…为什么不废了臣妾。”
上官逸轻笑着道,“皇后向来稳重贤良何来废黜的道理?”
夏明初心底一紧一痛,他的心门对自己…已经死死的闭上了。在他心底,她已经完全沦为了后宫的摆设品,没有了我,可以再换一个。
“为什么不责怪我…”她心底纠着痛意,他明明知道自己一直在吃落胎的禁药,他是清楚她险些要害死这个尚于腹中的孩子,只是他何以如此平静,平静到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
上官逸起了身,没有任何表情,“又有什么意义?!”
“可是——”夏明初死死咬了唇。
“因为你是皇后。”他打断了她。
只是因为身处高位…夏明初冷冷笑着,“我以为皇上会痛心呢…”
“是么?”依旧是轻笑,带着微微的不屑,“皇后似乎高看了自己。你若不想要这个孩子直接说了就好,何必出此下策劳心劳力呢,这深宫中向来是保胎难落胎易,你比朕更清楚。”
泪水迷糊了双眼,眼前的他变得虚幻而不真实,夏明初忍着不用满泪泪光去面对男人的视线。
这一次,他定定得注视她,没有牵强,“…现在我已经不在乎了…”
不在乎了吗?不在乎她了吗?是的,应该是这样的。这一次他说的是我,不是朕,而这个“我”字却让夏明初无比的恐惧。
上官逸微微扬了唇角,依然是那么好看的微笑。他转身离去,经过外殿宫人身旁时,只是淡然加了一句,“皇后不想用安胎药,就不必逼她了。”
他对她是真的绝望了,不再像从前一样故意淡着她,也不会刻意为难什么。相反,他什么都没说,对她…每日照例定点的来慰问,有时会亲自嘱咐喝药,却不管她是不是真的喝进去了,那不是真正的关切,而像在应付差事一般。他依旧是温文有礼,只是二人之间…似乎又回到了从前,他娶她时的冷漠。

第十六章 相思本是无凭语
更新时间2010-1-9 2:33:36 字数:2663

 梅花刚落尽,杏花紧随其后,三两支显露于江南朦胧烟雨中,嫩白柔媚如娇妇,自是和楼中千娇百艳的女子们相映成章。凌霄楼的后堂临着城里的百花林,不论什么时节都有花可赏,有酒可饮。楼明傲此时于林间踯躅,只道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如今,她自己便是这般境遇。
天色已近迟暮,小丫头捏着牙杖剔亮了纱灯,七凤一边就着热酒一边看下了半本古籍,她和凌霄楼里的女人不同在于,她自恃一身风骨绝不低就。虽出身脂粉,却实在嗜书如命。她从前对楼明傲本没有个太深的印象,只知道那是凌霄楼中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资质样貌都不算出众,琴技平平,字写得拙劣,不会讨客人欢心,更不会说软话攀附楼中的名媛。她们二人都是楼中不懂看眼色的女子,只是一个清高,一个真的是平庸无奇。她对她的印象迟迟停留于那一日,也是像如今这般的雨夜,那小丫头捧着本晦涩的乐亭古序向自己讨教,纵然是拙劣庸凡,却也有一颗不顺从天命的心。两个迥然不同的女人,竟是从那样一个平淡的雨夜结下了这奇特的情缘。也许楼明傲谈不上有多么吸引人,只是身边的人都会渐渐迷恋上那种气质,平凡却真实,现实而又安然,就是她楼明傲。她没有锋芒,没有耀眼的光华,亦绝无可能刺痛你。
七凤始终在想,也许彦家四公子倾慕的就是围绕在她周身那抹淡雅宁静的清香,不浓重,却让人心旷神怡。这世界上,再没有什么能比平凡更能填补内心的缺失,触动心底最寂静的角落。
忽听传报“司徒夫人来了”,七凤只是一愣,便也忍不住转向门的方向定定的望着。楼明傲此时正也推门而入,没有半分的迟疑,一早收了请帖便准备着应邀。存心不愿再踏入凌霄楼的是从前的楼明傲,只现在,她是司徒夫人。
窗外的雨下得紧了,楼明傲因着雨声分了神,待到回神时,场面有些尴尬,小丫头都撤去了,不大的内室中只有她二人。额前紧紧地痛了,那些凝固的记忆,写着楼明傲的名字储存在自己脑中的过往,借着相同的场景一丝丝瓦解,掰开揉碎了展在眼前,楼明傲笑着临桌以坐,声音不轻不淡:“我初同你交往,也是这么个场景。”
七凤闻言微微挑了眉,并没有应上同样的笑意,波澜不惊的蓄了酒杯,缓缓推了上去:“我还道,你定不会想记着这些。”
楼明傲只捏了酒杯于手中,垂目细细打量了酒中的色彩,清透中掩着那么丝混浊,此时她并没有看七凤,口中极其自然道:“其实你也该看出,我并不是她。”
七凤没有惊讶,只以手指蘸着酒浆于桌幔上画了个圈,眼中一抹悸动的情绪闪过:“我知道,我知道…那丫头本是说过的,要我千万不可恨她,她自有她的分寸。你方进来时,我就琢磨那是另外一个人了,你可以拥有她的身体,她的记忆,可仍旧不是她。不同了,眼神之中的情绪,连着眉目间的色彩,都不可能是一个人。她骨子里的卑怯在你身上找不出半分。”
楼明傲浅浅笑了:“我在林里想了好久要不要瞒你,瞒了你你大概会一直怨她吧,她于这一世背负的太多了,你的怨恨,实在背不起。瞒你,又怕你一时接受不了。现在我才明白,原来瞒与不瞒并不在我,你这么清醒明白的人,定是会一眼开穿的。”
“以你之言,倒是还有不清醒的人。是司徒还是…”七凤顿了顿,还是没有将那个名字脱口而出。
“其实我有的时候真的会埋怨相公。”楼明傲浅浅酌了一口,只觉得这佳酿苦中余甘,涩而不戾,确实奇特,“埋怨他没有一刻不清醒。”
七凤终于露出半丝笑意,只是隐隐的并不清晰,很难从笑容中辨出情绪:“我喜欢他的…就是清醒这一点。”
“两个太过清醒的人实在不能相处在一起。”楼明傲此话说得中肯至极,“所以我并不大看好你们。”
“他看好的人…都不是好相处的,夫人你也是如此吧。”
楼明傲缓缓放下了杯子,玩弄于手中,话语中满是戏谑:“怎么说呢,我们二人半斤八两,碰巧无聊了同对方玩在了一起,哪一天,玩累了厌了,也就放手不相见,了却一身烦。”
七凤好奇的看着她,满目钦羡无以藏匿,垂了头摇着杯中物:“明傲糊涂了一世,如今换了你这么个清醒的人,看来也是她的意思吧。”言语突然一转,酒杯中的浆汁几乎要摇出,“或许…你可以为他生个孩子,这样还不至于太早就玩厌了。”
不知是酒苦,还是怎般,楼明傲狠狠皱了眉头:“你同我一般的状况还不知道,我们这身子…”
“你既是他要娶的女人,又怎么会任你喝下那种药?!”七凤漫不经心道着,“妈妈只是给你喝了药,你却不知道那是什么药,我只告知你,这凌霄楼本是司徒家的产业,妈妈亦是听命而为。司徒此次前来找我,只是想借我口说予此般罢了,我笑他何必兜了这么大的圈子,他与你说,与我说有什么差别。”
楼明傲只细细琢磨了半晌便也清楚了,好在她不是死脑筋的人,这事在她心上只是不痛不痒的飘过。她自是不信司徒为了娶自己才换药,究其原因,不过是不能断了楼氏一族的脉息罢了。
七凤见楼明傲不再出声,转而道:“你的屋子空了好久,摆设装饰都是照着从前的模样不曾变过。你还留着些东西没有拿走,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