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梨云被洌昊杀死以后,她曾经对洌昊说过,如果她有能力杀死洌昊,她会马上毫不犹豫地这样做,然后…自杀。
杀死洌昊是为了给梨云报仇,因为她这可怜的弟弟实在是死得太惨了,她根本无法放下这一段仇恨;可是同时她却偏执地期待着,如果活着的时候不能和洌昊在一起,那么死的时候至少可以死在一起。
那么决绝的心情,有谁会明白?
至少,梨浠知道楹罗不明白。
楹罗静静地看着梨浠好一会儿:“你真奇怪,那就是说以前你是爱他的,现在由于醉心花,你反而不爱他了?”
“不,我爱他。”梨浠轻声地说道,语气却异常坚定,仿佛这样就能保护心中角落里头的那个人,“我也恨他,不过我对他的恨意仅属于我与他两个人,我不喜欢别人随意掺和到我的报仇计划之中。如果你要对付洌昊大人,那么我会尽我的力量阻止你,以及…三皇子殿下。”
楹罗笑不出来了。虽然她早已经料到像梨浠这样可以流浪多年都不委身于人的女人,一定很坚强并且有一定的本事,但是她没有想过梨浠会这么固执,她居然连“同仇敌忾”的道理都不明白!
罢了…反正所有的事情都在三皇子殿下的预料之中…
楹罗冷哼了一声,从卧椅上站了起来:“你知道吗?在三皇子殿下知道二皇子送来的紫色曼陀罗花可以让人产生幻觉并导致死亡以后,他就让我给他制作香囊。当然我并没有梨浠姑娘你那制香师的本事,但我还是做了一个能破解曼陀罗花香气的香囊让殿下随身携带。我知道他很伤心,他曾经天真的以为二皇子是不会伤害他的。不过殿下的伤心与我无关,因为他早已决定不会带我离开金陵,他对我无义,我也不需对他有情。”顿了顿,楹罗那美艳的脸上浮起了一抹冷笑:“殿下一共要我制作了两个可以破解紫色曼陀罗花香气的香囊,说要把其中一个送给你。那个时候你刚刚回到李府,没想到你还是中了花毒。”楹罗话锋一转,慢慢走近梨浠:“我知道殿下在调查金陵城县官被杀的案子,而凶手就是洌昊将军。洌昊将军是为了你才杀死金陵城县官的,你现在戴在脚上的脚镯本来是那个县官从一个富商手中抢回来的,现在戴在你的脚上,已经证明了洌昊将军就是凶手。不过似乎为了不牵连到你,殿下一直为了这件事在欺上瞒下呢。”
楹罗伸手,轻轻抚过冰凉的脚镯,上面的花纹精致得让人移不开目光,就连普通的烛光也被反射出了七彩的光芒来。
“这是水琉璃,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听说那个富商本来是要把这个水琉璃送到皇宫去当贡品的,一番波折后,竟让你成为了它的主人。”楹罗退开两步,侧身坐到了床沿上,“今天早上殿下收到了密报,从他的脸色上我可以知道,二皇子必定已经上报了关于这水琉璃的事情。也就是说,很快,很快,皇上就会派兵捉拿洌昊将军。早上我还听殿下说了一句话,他说——”楹罗媚眼一瞥,语中带着得意地说,“要把水琉璃归还给皇上。”
梨浠的身子微微一颤,她知道赵恒这一决定无疑表明了,她再美也比不过父皇赐予的权力和尊贵。楹罗是故意告诉她的吗?千头万绪啊…不行,得先镇定,这…这是洌昊给她的啊!“要拿下水琉璃…除非我死。”
楹罗微微点头,她看向梨浠的眼神内似乎已经没有敌意,眼睛里流露出同病相怜的温柔:“殿下按捺不住了,生怕二皇子对你出手,下午的时候他就说要去找洌昊将军,说什么都要把你抢回来,抢到你就等于抢到了水琉璃。只不过在黄昏的时候他却把你送来了,说你因为紫色曼陀罗花的关系而昏迷了,说我给他的香囊不起作用。”楹罗转头望向窗外,重重地舒了一口气,慢慢地,她说出了最后的秘密:“当然不起作用,我给他的香囊里面放的本身就是紫色曼陀罗花!”
“最后一朵…紫色曼陀罗花。”梨浠轻叹了一声,事情的来龙去脉她已经清楚了,可是她却无法怨恨楹罗半分,楹罗也不过是这个灰暗世界里的一个牺牲品罢了,其实她与她…实在太像。
是有恨的呢,明明可以幸福,明明可以很平静地生活下去,可是面对这些身份尊贵的男人们却不得不低眉顺眼。明明就是一个一身傲气的人,却因为女儿身的关系,怎么也摆脱不了成为别人玩物的命运。
“楹罗,你太让我失望了。”赵恒的声音打破了梨浠的感慨,下一刻,他推开了房门。
赵恒依然是一身墨衣,明明是华贵的布料却要染成了粗衣麻布的颜色,明明是儒生才穿的长衫款式,可是开叉到腰间的下摆却是武将服饰的模样。一张清俊的脸孔笑起来可以比任何人都要温柔,甚至在杀人的时候,他的表情都可以那么仁慈。
和一般的武将不一样,他不以剑为武器,他的武器不过是一把十八骨的扇,外表看起来不过是平平无奇的金面折扇,可是在他把扇骨抽出来的时候却成了可怕的杀人武器。
赵恒出手的速度太快了,银制的扇骨薄如蝉翼,以它纤细而尖锐的利刃划破了楹罗的胸口,鲜血飞溅,瞬间模糊了梨浠的视线。
血红,一片血红,就像夏夜里盛开的夹竹桃那样,不详的美丽…


第十八章 恋魂,曲
利刃划过胸口的感觉并不是很痛,因为再痛的感觉她都尝过了,然而赵恒的一击并没有打算把她杀死。楹罗是知道的,赵恒如果要杀死一个人,绝不会让对方死得太舒服。
纵然一身傲气,她也不过是一个刚满二十芳华的姑娘,弱质纤纤的她就算想躲开赵恒迎面的一击也力不从心。
楹罗猝然跌倒在梨浠的床上,梨浠连忙扶住了她。面对楹罗胸前伤口流出的鲜血,梨浠吓得手足无措,她也不过是一个年轻的女孩,什么时候见过这么血腥的场面?更没有想过…温文儒雅的赵恒也会出手伤人!
不,是杀人…
“我一直以为楹罗你很了解我,想不到你一点都不明白我。”赵恒的神色平静,唇边依然带着微笑,轻轻摇着他手中那把扇子。金色的扇面,银色的扇骨,奢华之极,配上他一身墨衣却呈现出一种咄咄逼人的感觉来。
“不,殿下。我很了解你。”楹罗靠在梨浠的怀里,微笑着看着赵恒,“因为了解你我才这样做,所以我不后悔。接下来…你打算在我身上哪里再划一下?”
“楹罗,别自以为是了,你以为自己很聪明?就算你没有给我紫色曼陀罗花的解药,我回到皇宫以后,依然可以找御医制作解药。你没有什么可以威胁到我。”赵恒一边说着,一边缓缓步近床边,然后对着梨浠,放柔了声音说道:“梨浠,请你闭上眼睛吧。接下来的画面有点不堪呢。”
“不!”梨浠静静地看着赵恒,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搂住了楹罗,“我不会让你杀她的,楹罗姑娘对你的心意,你难道不明白吗?殿下…你既然明白,为何要杀死她?就算她做错了,你也应该给她改过的机会!况且她不是已经救醒我了吗?”
“刚才你们的对话我全部都听见了。‘救醒’?你还敢用这个词语呢…”赵恒脸上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他的笑容太温柔了,温柔得让人感觉害怕。
此时此刻,面对着赵恒,梨浠竟有一种心寒的感觉!
本来以为面对洌昊这个修罗她都可以不害怕了,那么没有谁可以吓倒她,可是她从来没有想过,一向温文儒雅的赵恒竟有这么一面。一直以来,赵恒不过是一个风度翩翩的贵公子,甚至连大声说话都没有过,一直都那么的温柔,可是此时此刻他的温柔却比残忍更让人心寒。
用那么温柔的神情来杀人,好可怕…
赵恒并不希望吓到梨浠,可是他现在的心情非常不好,一来因为他亲爱的二皇兄给他制造了不少的麻烦,二来因为到底要不要抓洌昊令他困扰了很久,他无法忍受楹罗在他烦心的时候,还弄出了那么多的小动作。
本来…他还挺喜欢这个善解人意的女人的,不过他无法忍受一个女人妄想把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可是未来的大宋皇帝!
梨浠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见眼前金光一闪,她看不见赵恒温柔到残酷的笑容,看不见楹罗哀怨凄美的笑容,看不见那一片血红,眼前只有金色。奢华之极的金纹,以这么单一的颜色绘制出一幅美丽的图画,画中一男一女遥遥相看,两人之间只有一行题字,那是一首诗,只可惜梨浠没有时间细细看清那诗里到底写了什么。
金色落下的时候,怀里一寒,然后梨浠听见了楹罗的声音,那一瞬间的声音也是很温柔的,温柔得几乎如悲泣一般。
“你恨我,也算对我的一种情谊吧…”
扇骨是透身而过的,被拔出来的时候,血染红了楹罗身上的紫色罗裳。染了血的衣服紫得发黑,那样的颜色就像她的爱情,那是黑夜,一望无际的黑夜。
身体被赵恒一拉而起,楹罗知道,赵恒不喜欢她靠近梨浠。
楹罗受了伤的身体被赵恒硬生生拉起,又甩到地上去。地面好冷,却冷不过她的心,也冷不过赵恒看她的眼神。
赵恒把他一直贴身携带的香囊拿了出来,狠狠地丢到楹罗面前:“这个东西…还你。”
楹罗依然在微笑,她发自真心地微笑,就算身上的疼痛使得她的笑容有点扭曲也无所谓。她依然在微笑,并且缓缓地伸出手去握住了那个香囊:“你恨我,我很高兴…醉心花…这个名字起得太好了…醉心…我的心也…”
楹罗的话并没有说完,赵恒毫不客气地用手中的扇骨切断了她的喉咙,然后他缓缓地转身,面向梨浠。楹罗的血溅到赵恒身上,可是他一身墨衣,看不出血的颜色来。
梨浠的脸色是近乎病态的苍白,她全身都在发抖,怎么努力都无法冷静下来——赵恒以扇面挡住了她的视线,然后用扇骨杀死了楹罗。所有的动作娴熟流畅,一气呵成,仿佛练习过无数次要这样杀人一般。
梨浠发抖并非因为害怕,她只是伤心,非常的伤心,她一辈子最怕的就是伤心了,可是她却无法阻止自己伤心。
可怜的楹罗,如果她不把紫色曼陀罗花制作成香囊送给赵恒,赵恒绝对不会杀了她的。楹罗很高兴赵恒恨她,这是一种什么想法啊?
被恨…也很幸福吗?
用袖子擦掉了扇骨上的血,赵恒走到梨浠的面前把扇面装回扇骨之上,然后俯下身去轻轻擦去梨浠鬓角的血迹:“刚才不是叫你不要看了吗?看我把你吓得…”
“你恨她吗?”没有让赵恒把话说完,梨浠抬起头来打断了他的话。
赵恒愣了一下,收起了笑容,微微点了点头:“恨!当然恨!我可是未来的大宋皇帝,怎么会允许一个女人用这样的手段迷惑我?”
得到了赵恒的答案,梨浠笑着点了点头,她很满意赵恒的答案,因为这样已经证明…楹罗可以安息了。
因为醉心花能置换感情,正是因为有爱,所以现在才变成了恨。
不敢再看一眼楹罗那鲜血淋漓的尸体,梨浠握着拳头,狠狠地咬着下唇,直到一抹鲜血沿着唇边滑下,她松了口。
“梨浠!”赵恒连忙捧起梨浠的脸,他担心梨浠会咬舌自尽!
“我没事。”
用手背擦去了唇边的血,轻轻舔了舔下唇,下唇上那原来就很细小的伤口已经看不见了,只不过梨浠并不知道自己这一番动作看在赵恒眼里,透着一股如武将一般的气势。
其实梨浠这样做,不过是希望自己冷静下来,因为刚才自己实在是被赵恒吓倒了。第一次,她第一次看见了一个人被杀的过程,那样的画面太可怕。她的身体一直在颤抖,完全不能自制,只有疼痛可以使人清醒起来,所以她张嘴咬了自己一口。
看到梨浠似乎没有自尽的意思,赵恒才松了一口气,俯下身来把梨浠搂进了怀里:“为什么要这样呢?你受伤了我会心痛的。”
梨浠没有说话,她在赵恒的怀里微微地点了点头,她并非在肯定赵恒的话,她只是向自己确定了一下,她已经不再害怕赵恒了。
是的,不可以再那样颤抖了,只有冷静下来,她才可以好好地应对赵恒,这一位残忍的…大宋皇帝。
或许皇帝都是残忍的人,记得母亲曾经说过,一个人如果要成为皇帝,首要的条件就是要抛弃良心。父亲因为没有抛弃良心,因为胆小怕事,所以才落得了亡国的下场。
赵恒,这一位未来的大宋皇帝,他会是一个成功的皇帝,因为在杀人的时候他都可以很温柔地笑。
“殿下,我听说你要对付洌昊大人,是吗?”梨浠靠在赵恒的怀里,轻声地问道。房间里充满了楹罗的血的味道,她必须压制住那强烈的恶心感,但是有一个问题,她必定现在就要问清楚。
“是的。”赵恒放开了梨浠,然后盘腿坐到了床上,还特意把床帘放了下来,让梨浠不用再看见楹罗的尸体,“洌昊他杀人了,而且是一个朝廷命官,父皇把这件案子列为首要解决的案子,所以我不得不公事公办。”
赵恒并不知道梨浠对这件事情了解多少,他只可以说出表面的情况,事实上他也有参与到案件当中,把洌昊作为唯一凶手是他弃车保帅的一个做法。不过中途出了个岔子,二皇兄不知道从哪里查到了水琉璃的事情,还说这水琉璃本是万中无一,价值连城的贡品,说洌昊杀死朝廷命官,强抢贡品是大逆不道的,这才使父皇大怒。
水琉璃在梨浠的脚上摘不下来,父皇要拿回这水琉璃必定要杀死梨浠。为了梨浠,赵恒不得不把赵府中所有随他来金陵的部下都杀掉了,把一切布局成一个跟洌昊搏斗后的现场,看似他已经尽力了。这样,父皇便绝对不会再追究水琉璃的事情,反而会下令大力追捕洌昊,那么…梨浠就安全了。
洌昊杀死金陵城县官,赵恒血洗衙门,这一切事情都因为她与梨云而起,梨浠知道得很清楚,所以本来赵恒就算杀了她拿回水琉璃她也无所谓。可是她答应了梨云,绝对要活下去的,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活下去的。而且对于洌昊…即使她想洌昊死,但是莫名地就是不想看到洌昊死在别人的手中,所以她决定将自己跟他的恩怨先放下,先救出洌昊再说。
梨浠不会天真地认为赵恒会因为她的三言两语就放过洌昊,所以她并不想多费唇舌劝说赵恒,与其现在让赵恒收手,倒不如光明正大地和他说…
“殿下,请让我见洌昊大人。”
赵恒愣了一下,然后犹豫了。这个时候让梨浠和洌昊见面,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而且他一早安排好大量的士兵埋伏在那个地方等洌昊跌落陷阱,现在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万一出了差错…
“我知道殿下在担心什么,可是梨浠知道殿下应该已经胜券在握,既然如此,还担心梨浠与洌昊大人见面会发生什么变数吗?”梨浠静静地与赵恒对视,她太清楚一个心高气傲的男人在胜利将要来临之际往往会特别犹豫不决,可是她没有时间让赵恒犹豫了!
“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全,即使万般布置也怕有疏漏啊。”赵恒说的是实话,他并不担心洌昊和梨浠见上一面后就有办法从一堆堆的士兵之中突围而出,不过他担心如果那个时间把握得不好,洌昊要强行带走梨浠,混乱之中使得梨浠受伤。
“梨浠可以答应殿下,我是绝对不会有事的,因为无论如何,我都会活下去。”
为了她那最疼爱的弟弟梨云,她一定会活下去,连他的份一起活下去。
“那么好吧,当你听见箫声的时候,无论如何也要离开洌昊。”
“嗯,我会的。”梨浠点了点头,她绝对不会成为洌昊的累赘。
离开了楹罗的宅子,赵恒让一直在旁听命的士兵把宅子锁了起来,然后放火,宅子里的人是生是死,都不在他关心的范围以内。
背后熊熊大火把宅子烧得劈啪作响,与赵恒共乘一匹马的梨浠紧紧地捂着耳朵,闭上眼睛,她想让自己看不见那可怕的红色,也听不见无辜者的呼喊声。
赵恒在大街的尽头将梨浠放了下来,让梨浠一个人走向他在金陵城买下来的豪宅。赵恒告诉梨浠,为了嫁祸洌昊,他把宅子里所有人都杀了,只剩下随身太监徐安。
梨浠点了点头。转身之前,她轻声告诉赵恒,他的计划她绝不会向洌昊透露半分,这虽然出乎赵恒的意料,但是赵恒却一个字也没有说。
今夜的计划是这样的:当洌昊走进宅子的时候,所有埋伏在周围的士兵就会蜂拥而出,这些都是绝顶的高手,他们会将洌昊擒住,赵恒就将所有罪过都嫁祸在洌昊头上。
梨浠不会和洌昊说赵恒的计划,因为多说无益,不管是赵恒还是洌昊她都不想辜负。可是即使面对那已经胜券在握的陷阱,她还是会坚定地向前,然后用她的方法和洌昊一起脱险…
梨浠踏进宅子,一点都感觉不到这里有人埋伏。
即使女人的直觉非常敏锐,就像野兽一样,可是她依然发觉不到这里有人埋伏,所以她很相信赵恒的话,埋伏在这里的人必定是高手。
赵府的前院很大,而且种满了白梨树。梨浠知道,因为她的缘故,赵恒才对白梨树情有独钟。
只可惜此时此刻,院子里的白梨花白得刺目,在被夜风扯下的时候飘然如雪,哀怨之极。
其实白梨花从来不该与“哀怨”二字有丝毫的联系。
在心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梨浠知道哀怨的并不是那些白梨花,而是她自己。
“云儿,如果你知道我对洌昊大人的感情,你是否会很伤心呢?”
梨浠轻叹一声,转过脸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向她走来,那是赵恒的随身太监——徐安。
“梨浠姑娘…”
“徐公公。”梨浠想要上前扶住徐安,却被徐安拒绝了。
“请姑娘不要碰奴才,这样会玷污姑娘身上的白衣。”
徐安微笑着,虽然看起来虚弱,但是很明显的,他并没有生命的危险。赵恒想要所有人变成牺牲品,却唯独对徐安手下留情,这样的感情,徐安很清楚。
“梨浠姑娘,你是否可以听奴才一番说话?”
“徐公公请说。”梨浠不是心肠硬的人,面对徐安的要求,她根本无法拒绝。
“梨浠姑娘,其实殿下他很寂寞。皇宫虽大,可同时也冷清得可怜,虽然父母健在,有兄弟手足,但是天天互相算计,互相勾心斗角,殿下他并没有尝过真正的亲情。殿下是一个很可怜的人…”轻轻叹了一口气,徐安在这个充满血腥味道的院子里环顾了一周,露出了一抹微笑,“殿下渴望成为皇帝,那么他就不能对奴才有丝毫的怜悯。可是姑娘你不一样,你是殿下喜欢的人,他会一直保护你。所以奴才一直很希望,姑娘你可以好好地对待殿下。”
梨浠没有说话,面对一个受了伤的老家仆,她只可以轻轻地摇头。如果没有遇上洌昊,她会爱上赵恒,可是她却无法成为赵恒的妃子,因为她曾经答应过母亲,永远不与大宋皇室有所联系,更别提…离开江南去开封。
徐安已经得到了梨浠的答案,于是他也不再说话,只是对梨浠微微俯首,然后转身走开。虽然步伐蹒跚,但是走进屋子里去的时候却无比坚定。
就算被赵恒留了下来,徐安依然是那么的忠诚。
或许所谓的爱与恨,其实真的不过是一线之隔。
大门被打开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里非常明显,梨浠抬头,如她所料,她看见了洌昊。
洌昊在赵府看见梨浠的一刹那有一丝惊讶。梨浠不敢去猜测洌昊心里所想,他会怎么看她?认为她跟赵恒其实是背后结盟,不过是用来迷惑人心的棋子?
罢了,罢了,没有关系。
“洌昊大人。”
“梨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对于洌昊的问题,梨浠没有回答,她不想去回答,因为不管什么样的回答都是无益的。此时此刻,纵然机关算尽,也无法算计自己的心。
“我求他让我在这里等待你…”梨浠犹豫了一会儿,虽然答应了赵恒不把有埋伏的事情说出来,但是她还是暗示洌昊,要不他毫无防范的话,太危险了。
洌昊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可是梨浠却能清楚地感觉到,洌昊疲倦了,这个伟岸的男人真的累了,大概因为…有了“心”的缘故吧。
梨浠知道的,从洌昊的眼神里她就可以明白,洌昊的心已经紧紧地系在她的身上。以前千方百计去计划的事情今天做到了,可是她却高兴不起来,大概因为那紫色曼陀罗的缘故,她的心…也醉了。
“大人,现在是否愿意看梨浠为大人舞一曲呢?”
不容洌昊回答,梨浠转身就舞了起来。她跳的是《千秋岁引》,是母亲最喜欢的曲子,以前她与洌昊在梨花树下见面的时候,跳的也是这个舞。
属于她与他的舞蹈。
舞,依然美丽。起舞的时候,天地之间就像只有他们两个人,一个跳得出神,一个看得出神。
只可惜,舞,也不过只有半曲…
脚下一个踉跄,梨浠几乎要跌到,幸好洌昊及时上前抱住了她,一个微小的搀扶动作一下转变为紧紧相拥,就像终于找到那个天生属于对方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