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妈也很感到很焦虑。我知道,这是因为顾国峥一死,我妈的证词也再没有意义,顾家承诺给我们的赔偿金就变得虚无缥缈了。加上县政府和开发商的人又每天都来家里这一带催促,说让我们赶快搬迁,否则再过半个月,就别怪他们开始强拆。之前协商的补偿金,按照所谓的评估价,只有区区十万元。这点钱要是拿到市里去买房子,根本连首付都不够。所以我妈一开始很着急地联系顾家那两个之前找来的律师和助理,似乎没有结果,她就成日往外跑,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到顾家还是哪里去闹了,但她每次回来的时候,都总是一身怨气骂骂咧咧。那天晚上,她还在饭桌上说顾家的人都不是好人,诅咒他们不得好死。
我看着我妈的脸色犹豫了很久,有些小心地道:“妈,要不…你别再去找他们家要钱了,你都去了那么多次都没结果,他们肯定是不会给我们钱的了…但是我们就算没有钱买新房子,也还可以租…我今天被一家超市录用了,去做理货员,听说如果做得好的话,以后说不定还能晋升成店长…妈,你不要担心,我会努力挣钱养你的。”
我妈却哼地冷笑了声:“理货员是什么?比超市收银的钱多吗?就那点钱还敢说养我,你让我每天喝粥吃咸菜啊?你能养活自己就不错了!你最好还要想办法把你祛掉头上那块疤的钱赚出来,早点嫁出去,否则我看你一辈子都要拖累我!”
我不敢再说话,只好低下头默默地吃饭,听到她咬牙切齿地说:“以为我没办法?逼急了我,我就让他们家声名扫地!”
我不知道我妈要怎么做,但我想,虽然顾林昔不给我妈钱也无可厚非,然而以他的心肠和脾气,即便是可怜我们,也应该会多多少少给我们家一些抚慰金,就像之前他让他父亲的助理来同我说的那些话一样,毕竟我爸爸终归是被他父亲错手杀死的。如今他却连这样的施舍都不屑于给了,或许是因为,他真的是很恨我们家吧。
后来的一段时间,我开始去超市工作。虽然没什么难度,但是从仓库卸货出货,整理货架,巡视卖场,全都是爬上爬下的体力活。而且一忙起来就是八个小时,刚开始我真的觉得有些吃不消,每天累得回家倒头就睡。然而我又发现,这样充实的日子过得很快,偶尔有些闲暇的时候,我坐在堆满货品的仓库里,掰着指头数着我又庸庸碌碌地过去了多少天。我没有再去关注新闻报纸,不知道顾家后来是什么境况,但我看着头顶昏暗的灯光心想,那都不关我的事了,未来我的世界,就是这样一方遍布尘埃的角落,我跟顾林昔也再不会有交集。我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尽快把过去他给我所有美好的回忆,承诺,全都忘掉。
那天早上,我准备出门上班之前,我妈兴高采烈地告诉我,她已经跟人谈好,今天去拿钱,让我下班回来的时候买些她喜欢的海鲜。我有些讶然,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段,也不知道是不是顾家终于烦不胜烦了所以才答应,但我点点头说:“哦…好啊。”
结果,我妈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就在距离我爸爸过世后的仅仅三个月零十一天,我又接到了公安局的消息,我妈在街头被持刀的歹徒抢劫,身上被捅了数十刀,当场身亡。
不知是不是因为那一段记忆太过痛苦和混乱,脑海下意识地将它们屏蔽,我已然记不大清当死神再次降临时,我是怎么样像当初处理我爸爸的事情一样,回家拿了材料,去认尸,然后去公安局登记。可是我永远都记得我妈涣散的瞳孔,死不瞑目的样子比我爸爸还要惨一百倍。我还记得当晚下了一场雨,我没有带伞,淋着雨到深夜才回了家。站在燃气灶前下面条的时候,窗外刮进来的风突然把火吹灭了,我呆滞地看着那个正在泄漏着煤气的炉盘,伸手窗户关上,然后又鬼使神差地去把厨房的门关上,把搭在门把手上的毛巾拿下来,仔细地堵住了门下的那一道透风的缝隙。然后我挨着墙角坐下来,闭上眼睛,闻到这狭小的空间里有一股越来越浓的一氧化碳的气息。慢慢地,心跳越来越快,头也越来越晕,四肢的力气在一点点地流走,恶心的感觉从胸腔里不停地涌上来。我咬紧牙关心想,一定要坚持,只要再坚持十分钟我就会失去知觉,失去知觉后再过十分钟,我就可以死了。可是还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我就已经控制不住地扶着墙拼命干呕。胸闷窒息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我用尽力气爬起来,冲到窗边一把把窗户拉开,头探出去大口大口地呼吸氧气。
很久之后,喉咙里渐渐有嘶哑的呜咽声溢出来,我没想到自己竟然那么没用,连坚持十分钟都做不到。靠着墙滑坐在地上,我又看见刚才冲过来的时候撞翻在地上的料酒瓶,尖锐的玻璃碎成了几块。我强自镇定着,颤抖地捡起一片抵在自己手腕的地方,我想只要我用力地朝着动脉扎下去,大概只有不到十分钟,我也可以死了。然而不过刚刚在手腕处划出一条细细的血痕,我就突然想起了我爸爸离世时候的样子,整个人顿时被恐惧吞没。我又猛地把锋利的碎片扔掉,抱着膝盖不能遏制地大哭了起来。我不明白自己怎么会那么懦弱,我已经没有任何继续活着的意义了。不是说,当人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值得留恋的东西的时候,就会有死亡的勇气吗?
然而,不过短短一夜,第二天下午,警察就将抢劫并杀害我妈的歹徒缉拿归案,那是一个吸毒犯,一并缴获的,还要一大袋现金。根据犯罪嫌疑人自己的供述,他是因为昨天有一个人告诉他,中午会有一个女人拎着一个黑色的袋子从那个偏僻的施工场地旁边路过,只要他帮那个人把袋子抢过来,那个人就给他五万元的酬金,所以他才在会专门那里等着。因为我妈坚持反抗还大呼救命,他情急慌乱之下就对我妈痛下了杀手。可是犯罪嫌疑人却说他说不出那个唆使他的人姓甚名谁。因为吸毒的关系,他的意识时乱时清,而且据他说那人带着口罩,所以他也认不得那人的相貌。他得手之后,不知是不是因为知道他杀了人,那人就没有再出现过。而他看袋子里有五十万元,就拿去销赃了一部分,现在只剩下三十几万了。警察跟我大概说了这些情况,然后便来问我,袋子里的巨款是怎么回事,家里或身边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知道我妈的行程,并且同我们结怨。
我怔愣了很久,脑海里像是忽然闪过一个惊雷,轰隆一声,所有的思绪瞬间都聚集在一个人的身影上。可是我怎么都不能相信,摇着头对警察大哭,声音也模糊不清:“我不知道,我不确定…我妈走之前没有跟我说她是去找谁,但是、但是那个钱是…”后面的话却再说不出来,我感觉眼前一片模糊,似乎被人当头一棒,脑袋一下子全部空白了。警察看我情绪崩溃,也没有再强迫我回想,只让我先回家平静一下,明天再过来做笔录。
从公安局里心神不定地出来,外面天色阴霾,乌云厚重,天空又开始飘下不大不小的雨。刚出马路,一声刺耳的摩擦声便猛地扎进了我耳朵里。我转过头,一辆车在我旁边不到一米的地方刹住,车主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大怒地骂道:“你他妈的!你眼瞎了啊?!是不是想跟着那边那个人去死啊?!”
我愣住,几秒之后,茫茫然往回退了两步,车主收身回去,骂骂咧咧地关上车窗走了。而我顺着他方才手指的方向,朦朦胧胧中,马路对面似乎发生了一起车祸,现场混乱不堪,一辆重型的泥头车车轮底下是大片殷红的血迹,旁边停着一辆救护车,几个人抬着担架从一圈围观的人群里出来,而睡在其上的人,已经被白布永远地蒙上了脸。
秋风忽然挟着雨猛刮过来,全身上下一个瑟缩,我狠狠地打了个冷战。十七年的人生里,我从没有任何一段光阴像现在这样,被如影随形接连不断的死亡和恐惧紧紧包裹。然而比这更糟糕的是,任凭我怎么压制,心里仍有一个名字不停地浮上来,占据我全部的脑海,吞噬我所有的理智。我知道我不该怀疑顾林昔的,可是与我们家结怨,又知道我妈手上会拿着钱的人,除了他之外,我想不到第二个可能。我又想到之前我妈说过,如果她拿不到钱,她就有办法让顾家声名扫地,我不敢想,是不是因为这样的威胁,她才最终落得这样的结果。
再顾不上别的什么,我在路边拦了车,直奔顾家的方向去,然而那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得萧索冷清,没有半个人影。我又打车到了顾家公司的总部,可是他们的前台却公式化地告诉我,顾林昔不在公司,就算在,现在也马上下班了,所以见不了。我记得我差点气得要绕过台面去抓住她的衣领,疯狂地大喊道:“他怎么可能不在?他不在家也不在公司,那他在哪里?!你给他打电话,你叫他出来!你叫他出来!”
“你当这是哪里?你别在这里闹事,再不走我叫保安了!”前台小姐像看一个疯子一样地看看我,作势就要拿起电话拨号码。我连忙用力按住她的手,眼泪也掉下来,大哭着哀求说:“我不是闹事,我没想闹…求你了,求你了姐姐,你让我进去好不好?或者你给我他的号码,我只要打电话给他就行了…我真的有事要问他,你就跟他说是方沅找他,他会见我的,他会的…”
前台看着很是不耐烦,却又像不知道拿我怎么办,我就死命地握着她的胳膊,感觉脑袋像是裂开了一样疼,四肢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没有力气。这个时候,我看见后面的玻璃门里走出来一个人,看着像是个管理层,他看着我们问道:“小张,怎么回事这是?”
前台回过头,苦恼地对那个人说道:“于总,这个人不知道哪来的,非说要找顾…说是要找您外甥!”
那人闻言,挑起眉头转过脸来,眯着眼睛仔细地打量我,然后朝着我们走过来。我松开前台的手,转而对他说道:“叔叔,您是顾林昔的舅舅吗…您能不能帮我找他一下,我、我叫方沅,我就是想问他,我妈妈、我妈妈她是不是…”到最后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意识慢慢开始涣散,没过几秒,我就完全失去了知觉。
作者有话要说:+_+后面的还是太长了,拆章了…
第五十八章
再度醒过来的时候,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挂吊针,床边站着换药水的护士低头看我:“你醒了?”然后把我头上的冰袋取走,手在我额上试了试,我张开口,嗓子疼得难受:“姐姐,顾林昔在哪里?”
她看了我一眼,“谁?”想了想,“哦,你说送你过来的人吗?可能在外面办住院手续吧…你等一下啊,还得再接着敷,刚才送过来的时候你都烧到四十度了,怎么搞的,不舒服也不早说?再晚点过来,差不多就该给你家人下病危通知了。”
说完她便走开,过了一阵拿回来个冰袋重新敷在我头上,跟我说有什么不舒服或者想上厕所就按铃叫她,然后便离开了。
我躺在床上,睁眼看着白茫茫的天花板,转头是一堆杂乱冰凉的器械。等了很久,终于听见门又被推开的声音,我连忙回过头去看,然而,从门外进来的那个人却不是我等的人,这人的面容有一点陌生,反应了几秒,我才回想起来,他是我昏迷前最后见到的人。他走到我床边,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有些关怀地说:“小姑娘,你醒啦,好点了吗?”
我看着他,沉默了一阵:“叔叔,是您送我来医院的吗…顾林昔来了吗?”
他没有回答我,而是微微皱起眉来:“你找他有什么事?”又顿了顿,“你刚才说你妈妈…你妈妈怎么了?”
我闭着嘴巴说不出话,眼睛有些发酸。那人静了几秒,叹了声道:“你要找我外甥,他现在可见不到你,电话也接不了。他刚才晚上八点的飞机去美国了,得十好几个小时才落地。你要是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
我愣住很久,忽然有一点慌张地坐起来,“你说他走了?!他为什么突然走了?他还回来吗?”
他迟疑地道:“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又仔细打量了我几眼,“你之前认识我外甥?你跟他是…”
我犹豫了片刻,然后轻轻点了下头。他的目光仍带了半分狐疑,我知道,他定然是疑心我的身份,沉默几秒,我坦白道:“叔叔,我姓方…方峻明是我爸爸…”
不出我的意料,话音一落,面前的人脸色一僵,表情半分错愕半分凛然。我明白,他是顾林昔的舅舅,也就是顾林昔母亲的弟弟,而他的姐夫杀了我爸爸,又因为我爸爸自杀,不论如何,他和我现在都应该是有些敌对的关系。他或许已经有点后悔送我来医院,也或许,他现在以为我刚才是专程去闹事的。于是在他还未开口之前,我摆了摆手澄清道:“叔叔,我找顾林昔不是要故意找茬,是因为…因为我妈妈昨天突然被抢劫犯害死了,我不知道怎么办…我、我就想问他一下,是不是他给我妈的钱,他有没有跟什么别的人说过钱的事,因为警察说…警察说是有人知道我妈会拿着钱走过才叫人去抢的,可是我觉得,他又不差这点钱…”
说着说着,我又控制不住地哭了出来,用手捂住眼睛,我在心里不停地想着各种理由,却并不能说服自己。我甚至在想,为什么顾林昔早不走晚不走,偏偏在我妈出事的这个节骨眼上离开国内。他的父亲才过世不久,家里的事和公司的事按说应该还没料理完,如果没有特别紧急的情况,他为什么要突然离开?
低声呜咽了好一阵,我听见旁边的人叹了口气,抬起头,顾林昔的舅舅对我说:“你先别哭了,我知道你的情况了。老实说,你爸爸之前还给我开过车,之前发生那种事,现在你妈妈又过世,我看着你,也觉得你很可怜,但是现在我也办法。要不等到了明天,我再试着帮你联系下我外甥。你既然还生着病,那就先治病,医药费什么的我都帮你垫,我留个电话给你,你有什么事可以打我电话,怎么样?”
我怔住很久,点点头,轻声地说:“叔叔,谢谢你。”
后来,我的病情一直反反复复,在医院住了三天才总算完全退烧。病去如抽丝,随后很长一段时间,我整个人都发虚得浑身无力。然而这并不算什么,让我真正一天两天三天每一天都更加绝望的是,顾林昔一直都联系不上。三天之后,公安局打电话通知我去领我妈的遗体,所以我决定出院。出院那天,顾林昔的舅舅于有霖让他的司机过来帮我办出院手续,然后又一路把我送到警局,再送到殡仪馆。这一次,我没有马上把我妈的遗体烧掉,继续放在殡仪馆里存着。我想着,好歹要等到水落石出,抢劫犯被判处死刑,我才能让我妈安心入土。
再后来,司机送我回家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很荒唐的事情。到家的时候,我家旁边正立着个巨型的推土机,已经开始在挖墙角的地方,而旁边的几户人家,已经被夷为平地。我下意识地想冲过去,被司机一把拉住,他喊说“方小姐你是不是不要命了”,我却拼命地想要挣开他,崩溃地哭着说:“叔叔,那是我家!我所有的东西都在里面!我家塌了我以后要住哪里?还有我爸爸,我爸爸的骨灰盒还在家里!”
说完我就冲进房子里,想要飞快收拾一些东西,屋内的天花板和墙上都开始落灰。我拿着墙角的大行李箱,打开衣柜抽屉乱七八糟地往里面塞东西,可是房子越来越摇摇欲坠,我终于还是害怕了,拿着行李箱抱着我爸爸的骨灰盒又跑出来。后来,我终归还是眼睁睁地看着我家的房子一点点地剥落,绝望地看着这个我住了十几年的地方,到最后,全部变成一堆坍塌的碎石。司机打电话跟于有霖请示,挂掉电话后,他说于总有一套空着的单身公寓,可以暂时让我住在那里。我茫然地点头,我想,已经这种时候了,我已经谈不上什么好不好意思,谈不上什么尊严,不论帮我的人和我是什么关系,耶不论是帮助还是施舍,都无所谓。毕竟,我真的已经走投无路了。
一个星期后,检察院对抢劫我妈的犯罪嫌疑人提起诉讼,由于那人是惯犯,并且还吸毒,法院的审判也下得很快,约莫只有一个月,便判处了那人死刑。犯罪分子上诉,两个月后二审结果下来,维持原判不变。再三个月后,最高院核准完毕,法院对犯罪分子执行了死刑。公安局把之前剩下的那几十万人民币还给了我,我才终于去殡仪馆里,把我妈的遗体火化,然后我拿着那些钱,去陵园买了一块合葬的墓地,把我爸和我妈的骨灰盒葬在一起。
这一切结束后,已是来年三月开春。
然而顾林昔,我却仍然一直联系不上他,无论用什么方式。原本我想,他毕竟是要接手家里的企业的,再不济,从顾氏的新闻和消息里,我总能找到他的踪迹。然而,他就像人间蒸发,仿佛石沉大海,久久久久地,再无回音。
直到又是一年夏季,六月的时候,我在本地报纸上看到新闻,竟是顾林昔的婚讯。
我记得那一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从我六岁到今年十八岁,从我第一次见到他,到我最后一次见他,再到我再也见不到他…梦里一开始有很多人,我父母在,顾林昔在,他的家人也在。后来慢慢地,好像其他人都慢慢黯淡了,全世界的光都只聚焦在他一个人身上。可是到最后,他却又好像变魔术一样,连同那道光一起,突兀地从我眼前消失了。我坐在原地,觉得自己像坐在一个空阔而昏黑的剧场里,于是我有些害怕地站起来,往他刚才存在的方向走过去。然而前方的黑暗像是没有尽头,我走了很久才蓦地发现,原来我并不是在一个小小的剧场,而是好像在一个无边无尽的黑暗空城,我开口喊:“爸爸。”没有回应。又慌张地喊:“妈妈。”无人应答。我再拼命地喊:“哥哥,哥哥…顾林昔!顾林昔!”回答我的,却只有一轮一轮空荡荡的回声。我害怕地坐在地上哭,哭着哭着,天上开始下雨,身边的水越来越多,慢慢地没过我的脚踝,没过我的膝盖,又没过我的胸膛,最后没过我的头顶,终于成为我的灭顶之灾。
窒息的感觉让我开始挣扎,睁开眼睛的时候,鼻尖处却传来一股刺鼻的酒精味,似乎有什么重物压在我的身上,压得我整个胸腔都透不过气来。仿佛一时分不清梦境和现实,我下意识地说:“哥哥?”
声音却不是那个熟悉的声音,压在我上面的人迷迷糊糊地笑说:“叫哥哥就太过了,还是叫叔叔吧,哥哥还是毛头小伙子,什么都不懂,叔叔会让你舒服…”
神智一时还未清醒,我茫茫然地,感觉身上的薄被被人揭掉,然后双腿被什么力道顶开,烫热的双手从裙摆下方伸了起来。
天灵盖的地方像有什么东西突然炸开,我用力挣脱着爬起来,伸手一把将床边的台灯按亮。突兀的光线让所有动作倏地一滞,瞳孔下意识地一缩,一秒之后,眼前的一切却让我崩溃。我看着在我床上离我不到半米的于有霖,惊慌地道:“叔叔,你干什么?!你怎么会在这里?!”
眼前的人带了五分酒意,他轻浮地笑道:“这是我的房子,难道我不能来?刚才明明好好的,你开灯干什么?不过开着灯也行吧,你第一次做,开着灯也好弄一点。”说着他便压过来,我甚至没有一秒的时间躲,于有霖说:“别动啊,你乖乖的,一会就知道我干什么了…”
他双手一伸扣住我的腰就把我拖过去,我终于在一秒间反应过来,顿时惊恐失措地大叫道:“不行!不行!叔叔,我不跟你做那种事情!我不要,我不要!”我一边喊一边去打掉他握在我腿上的手,他却哈哈地笑起来:“原来你懂啊,我说嘛,你都十八岁了,也该懂了。你干嘛不要,你知道是什么感觉?等会搞不好你要完了还想要!”
他说着又来撩我的睡裙,我慌乱地用力蹬开他,却又被他抓住脚踝拖回去。我死命地推开他,把身后的枕头被子都甩过去,顽抗挣扎的过程中,于有霖终于开始动怒,抓着我的头发把我往床头狠狠地磕:“去你妈的!我让你白吃白住半年多了,你就这么报恩啊?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趁我还有兴致,别给我装清高!外面不知道有多少女的求着老子操她们,你以为你是谁啊?!要不是看你还是处.女,长得也还过得去,老子他妈的还懒得上你!”
力量的对比太过悬殊,我几乎没有还手的余地,惊惶地大哭起来:“你走开,你走开!”于有霖却完全没有停下,我又痛哭着哀求道:“叔叔,求求你别这样!你让我怎么报答你都行,只有这个不可以!我不住了,我不住了!我明天就搬走,求你不要这样!”他却仍然没有反应,衣服的布料发出撕扯的声音,我绝望地闭上眼睛,嘴巴里咬住舌头,心想如果真的能咬舌自尽,那就让我现在死了吧。然而电光火石间,我又突然想到什么,突然放声大喊道:“叔叔,我不是处.女,我不是!我跟顾林昔有过的!”
身上束缚的力量顿了一顿,趁着这个瞬间,我把腿飞快地抬起来,猛地对着他一蹬,听见于有霖吃痛地叫了一声,我也被反作用力弹到床边,不小心一头栽了下去。额头磕到锐利的边角,抬手触了一下疼痛的伤口,手上竟有一点血迹。我抬起头,看见于有霖还跪坐在床上,连忙连滚带爬地往后退了几步。他眯着眼睛,似乎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我,过了几秒,冷笑起来:“你说什么?你跟我的好外甥上过床?”他嘲讽地看着我:“骗我的吧,什么时候?他们家跟你们家不是有仇吗,你还陪他上床?你可真孝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