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咬紧嘴巴道:“不是的,我跟他是在那些之前…我没有骗你,叔叔,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我喜欢他…你那么有钱有地位,外面喜欢你的女孩子那么多,你不用委屈我这种二手货…我也知道我欠你的情,可是我现在还想念书,等我上完大学出来,我会努力赚钱还给你的!”
“我他妈稀罕你那点破钱?”他作势从床上下来,我又慌张地退了几步,后背撞到了墙角,于有霖却又停住,坐在床边眯眼看着我:“你刚说什么,你喜欢他?你可别告诉我你还痴人说梦地想着跟我那个外甥在一起吧?你没看到今天的报纸吗,我这好外甥马上就结婚了,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他要结婚?他为了要让顾家上市,所以要借个壳。女方家就是那个壳,他马上摇身一变,就要变成亿万富翁了,你以为他还记得你?”
我僵僵地,说不出话,于有霖又说:“还有你别忘了,他爹杀了你爹,你爹又让他爹自杀,他妈也因为这个疯了,他简直恨你们一家入骨。你连父母的血海深仇都能忘,居然不想着怎么给你爸妈报仇,还对仇人念念不忘,我看你爸妈真是九泉之下都死不瞑目。”
“我没有!”我着急忙慌地摇头道:“我也恨他…他父亲和我爸爸,一命还一命,可是我妈妈的死,我没有忘…等他回来,我会问清楚,要是真是他害死我妈,我会、我会…”
“哈哈,是又怎么样?真是他做的你又能怎么样?你有证据吗?唯一的那个证人吸毒犯都已经死了!”于有霖轻蔑地冷笑起来,我无言以对,静了几秒,他又远远地眯起眼睛看我:“我老实告诉你,我之所以收留你,一是看你可怜,我当行善积德。二是其实我也痛恨顾家。顾家上上下下,就没有一个好人,全是他妈的伪君子,他们家那两个老的,死的死疯的疯,都是老天报应,就还剩下我的这个好外甥了。”
我怔了怔,于有霖站起来,走到我面前。他蹲下来,“我看你可怜,一直没舍得告诉你。既然你那么执着,那我就告诉你,我早都查清楚了,你妈是因为五十万死的,没错吧?那个钱是公司账上的,顾林昔他爸死了以后,股份职权那时候都还没转到他手上,他根本没权限动公司的账。所以他就让人悄悄划走,但是又怕被我们发现,所以他又想去把那笔钱捞回来。要不是他这样设计,你妈也不至于惨死!”
我愣住,虽然自从顾林昔离开那天开始,心底就隐约有了答案,但我还是一直抱着一点侥幸的心态,如今却连最后的侥幸也不能存在了。我张开嘴巴,却发不出声音,鼻头发酸,泪水从眼眶里满出来,爬过脸颊,最后钻进嘴巴里,一片苦涩。于有霖又道:“你要报恩,又不愿意跟着我,也行。不过我这个外甥,我要替老天把他收了,你得帮我,干不干?”
声音似乎越来越远,我看着于有霖蠕动的双唇,却再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眼前也越来越朦胧,我绝望地闭上眼睛,出现在眼前的画面,全是方才梦中的场景——
六岁的时候,我第一次见到顾林昔,他把一盒冰淇淋递给我。
十岁的时候,他把我抱起来,站在背光的地方跟我说,晚安了,小阿沅。
十二岁那年,他为了救我,摔断了自己的一条腿。
十四岁的生日,他买了一只小狗,说是送给我的生日礼物。他教我不要自卑,他跟我说,你要挺胸抬头,你很好。
还有十六岁,记忆中最深刻的十六岁,他给了我一场最痛苦,也最满足的成人礼,他说,我会回来,我会负责,我保证。
他给了我所有这些最幸福的瞬间,然而如今却也是他,把我困在了最黑暗可怖的地狱。
飘忽渺茫间,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叔叔…我答应你。”
作者有话要说:妈呀写通宵啦………………
回忆终于完了,你们松口气,我也松口气…
一晚上爬了七千字,脑袋已经完全混乱了,粗糙的地方改天修………
第五十九章
十年的光阴一晃而过,这样大汗淋漓的梦一场之后,我放佛又重新走过那一段人生。那时候我原以为顾林昔不久后就会回来,却不想真如他当年拒绝我的时候所说,我们有十年都不曾见到面。这些年里,时常也有那么一些时候,我觉得自己的生活似乎与旁人无异。甚至当有人追求我的时候,我也偶尔会想,我还要等顾林昔到什么时候呢,如果他一直不回来,难道我就一直等他吗,不如我也干脆结婚生子,平淡地走完人生剩下的路。我自欺欺人地想,反正善恶轮回,都自有天定。然而每当我这么动摇的时候,所有前尘往事都一定会再度出现在我的梦中,一遍遍地告诉和提醒我,身在地狱的人,不要妄想能看得到天堂。况且,我自己身处炼狱也罢,又怎么能把无辜的旁人,也拉进这没有尽头的深渊。
三日之后,我打电话给任静,问她知不知道顾林昔的消息,她说公安局暂时还没有提请逮捕,应该是侦查取证还在进行,所以延长了拘留期限。她跟我说:“阿琰,我知道你对他死心塌地,但是这次这个事闹得好像还挺严重的,我怕波及到你,不如你去国外避避风头吧,缺钱的话我给你。”
“出国吗…”我想了想,无奈地笑了声:“算了,我会看着办的,你别担心。”
原本几日前我想走,一时犹豫,没有下定决心一走了之,现在想走,怕是已经走不了了。前两天顾林昔的前妻来找过我之后,我又被萧邵的人盯上。我原以为他是要替顾林昔找我报仇,然而他的人却也只是监视我,并没有什么别的动静。就在与任静通电话之前,我出门的时候,隐约发现有辆车如影随形,回头一看,萧邵就坐在车里,他放下车窗,遥遥地隔着一条街看着我的方向,我便走过去到他面前,说:“萧先生,你这么忙,还亲自来盯我的梢,我何德何能啊,真是麻烦你了。”
萧邵把墨镜摘下来看着我,唇角挑了一下:“没办法,方小姐你也别自谦,实在是因为你太重要了,我需要时不时亲自来确认一下,你还安然地活在这世上。”他看看我手里拎着的纸箱:“怎么,在收拾东西,要离开了?”
我闭口不答,他便道:“我劝你还是乖乖地呆着这儿吧,好歹在这里的兄弟,我还能勉强管得住他们,但要是你去了别的地方,我鞭长莫及,他们万一下手没轻没重的,不小心伤害了你怎么办?”
我沉默了片刻,冷笑着说:“萧邵,你要我留下来,是想把我当人质,还是想从我这拿到什么东西?没用的,我告诉你,证据早都不在我手里了,你想帮顾林昔,不如早点帮他去找个好一点的律师,这样兴许他还能少坐几年牢。”
他漫不经心地笑了声:“你想多了,我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自然是顾说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他让我看着你,那我就只管看着你,别的事我可懒得管。”
我说:“那如果我非要走呢?”
他哈哈大笑起来:“你大可以试试,只是话说在前头,我跟顾可不一样,他是君子,我却是个流氓,不懂得怜香惜玉。而且你也知道,我们这种唯利是图的人,为了钱什么都做得出来,我可不想我的金主不高兴。”他看着我,狡诈地眯了眯眼睛,又低低地笑了声:“方沅…好戏才刚刚开始,你怎么会舍得现在就走呢?”
直到四天之后,我才终于知道,萧邵最后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警察再次找上门来,这一次,他们直接向我出示了拘留证,我有些诧异,但也还算平静。大概是他们觉得顾林昔和我的关系还是不一般,有可能是共同犯罪嫌疑人,所以把我当成严查对象,当然,也有可能是顾林昔故意诬陷我,但不论如何,我既然没有掺合他的那些事情,怎么查我也都不怕。
然而,就在公安局的车停在拘留所门前时,我竟讶异地发现,顾林昔的车停在门口。他从拘留所里出来,祁肖在他后面拿着行李。我从车上下来,他们正好要上车,四目相接的时候,他脸上的神色顿了顿。我把头垂下,余光里,他的目光似乎久久都没有撤回去。进了所里,我问身旁的警员道:“你们把顾林昔放了吗,他没事了吗,他怎么会没事的?”
警员看了我一眼,没有回答,把我领到一个空房间里让我等。约莫半小时后,两个警员从门外进来,隔着一个桌子,双双坐在我对面,其中一个人是上次到我家来找我问话的那个年轻的咄咄逼人的警察,他拍拍桌子,仰起一点下巴问我:“知道为什么找你来吗,叶…不对,方沅方小姐?!”
我抬起头,他看着我:“叶琰这个人,在十年前报了失踪,你的名字,八年前也挂了失踪,为什么你自己的身份不用,要冒用别人的身份?”
他把笔敲在面前的记录本上,哒哒作响。我静默了几秒,平静地道:“嗯,警察同志,我错了,我的确冒用了别人的身份。但是,我只是买了身份证,没有用这个身份去做坏事,也没有造成社会危害,再怎么说,都达不到犯罪的程度。如果你们仅仅因为这个就对我刑事拘留,会不会太小题大做了?”
他们对视了一眼,那个年轻的警察哈地笑了一声:“你倒是挺门儿清的,策划很久了吧?”他干脆把笔扔在桌面上,大喇喇地说:“你当我们盐吃多了闲得啊?要是只因为这个,我们干脆到天桥底下去抓人算了,一抓一大把。你也别跟我们扯皮,我们拘留你,是因为怀疑你跟一起洗钱案有关。方沅这个名字是失踪了,可是这个名字下面的一个银行账户还一直活跃着,每天都大额地进,大额地出,你能不能给我们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啊?”
我愣住很久,茫然地道:“我不知道。”又想了两秒,坦白地道:“以前那个名字是有一个账户,但我已经很久都没用过了。有没有可能是银行用一些废弃的账户帮着不法分子洗钱,最近新闻上不是还有报么?而且警察同志,既然你们都已经知道我这两个身份,自然也可以查到,不论是那个身份,我的账户上都没有钱。”
另一个警察说道:“之前的确是没太多钱的,可是我们刚刚查到,你叶琰名下的一个账户上,前两天多了一百万,是一个叫于有霖的人给你汇的,他为什么要给你汇那么多钱?你跟他是什么关系?我们正是怀疑,你跟他的洗钱案有关。”
我傻了几秒,两眼一闭,心下有些绝望,于有霖汇给我的钱,大概是给我的“酬金”,只是我没有想到,我明明说了不要,他却还是打给了我。我无奈地睁开眼睛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们如果怀疑于有霖,可以找他来,我当面跟他对质。”
“对质?你们串供还差不多!”那个年轻的警察哼地笑了声,我抬起头,他眼神轻飘飘地看着我:“真是挺有意思的事,之前顾林昔的案子,我们查到是于有霖举报的,结果现在他自己也落网了。而这么巧的是,你跟这两个人都有关系。你搞什么,无间道啊?”
我闭紧了嘴,无话好说,这其中的纠葛,哪怕是已经到了这一步,我也不想把它们捅露在阳光底下。他们又问了几个关于于有霖的问题,我是真的不知道,只好不住地摇头。
沉默了几秒,或许是认定我故意不配合,另一个警察说道:“那今天就这样吧,你再好好想想,还有没有什么要跟我们交代的…方小姐,我劝你一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话不是说假的,如果你态度积极,到时候就算定罪,也会酌情减刑。但要是你拒不交代,又是共犯的话,就以这个犯案的金额来看,二三十年肯定跑不掉,你还年轻,自己考虑清楚。”
我看着他们,静了几秒,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我本是想问,顾林昔为什么离开了这里,他没事了吗?但想了想,觉得他们应该也不会告诉我。他们见我执拗地不肯开口,便拿着笔录起身离开了。
我独自在办公室里又坐了一阵,有两个女警员走进来,把我带到另一个地方去做了基本的人身检查,然后把我身上的财物没收保管,最后去拍照。仿佛游魂一样地走完所以程序,其中的一个警员对我道:“把你家人的联系方式给我们,我们稍后会联系你的家人。”
我顿了顿,摇摇头说:“不用了,我没有家人。”
她也愣了下,又说:“那你要不要联系律师?”
我想了想,还是摇头:“暂时不了,谢谢。”
她们互相对视了一眼,也没再说什么,就领着我就去了监仓。从办公室到监仓,要走过一条很长的走廊。走廊里寂静悄然,只有几个人错落的脚步声在空空地回荡。手腕被冰凉的镣铐铐住,束缚在身前,我抬起头,发现这里的窗很高,根本看不见外面的世界。记得有一句话说,人的恐惧总是来源于未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眼下这一刻我虽然也有些害怕,但除此之外,心底更多的竟然是难以理喻的平静甚至释然,我不知道这是因为我已然绝望,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然而,当我走到监仓前,警员给我解开手铐的时候,不知是不是因为监仓里的味道有些奇怪,有一股反胃的感觉从胸腔里猛地涌上来,我连忙冲到墙边,抑制不住地干呕起来。警员赶到我身旁,抓住我后面的衣服往上提:“你怎么回事?!”
我用手擦了擦嘴角,抬起头喘了几口气:“对不起,我会打扫干净…请问哪里有工具?”
她有些怀疑地道:“你生病了吗?生病了就提出来,帮你申请就医。”
我想了想,勉强地动了动唇角:“不用了,我没生病…可能是因为有点紧张。”
话音还未完全落下,突然不知从哪里又冒出来一个人,匆匆跑到我们跟前,伏在我面前那个警员的耳边说了几句话,警员便又皱起眉,转过脸来问我:“你怀孕了吗?”
我愣了愣,她上下打量了我几眼,有些不耐烦地说:“有律师来帮你申请取保候审,你怀孕了你怎么不早说?跟我过来吧!”
整个办手续的期间,我一直感到十分的茫然。怀孕这个事情,我没有同任何人说过,甚至在去看医生的时候,我用的都是化名,按理来说,应该绝对不会有人知道。我在心里期盼,期盼着是任静知道我出了事,所以弄了点假资料来救我。
然而,当我出了门,看见站在看守所大门前等我的人的时候,心里的幻想还是一瞬间破灭了。
我慢慢一步步走过去,祁肖站在车前,如同之前见到我的时候一样,他微微地鞠了个躬:“叶…方小姐,请您上车。”
我没有动,视线平移,看着后车厢封闭的车窗,沉默地呆立了很久。祁肖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又补充道:“方小姐,顾先生不在车上,他在家里等您。”
静了几秒,我回头看他:“家里?谁家?”
“…他家。”他有些迟疑,我却笑了起来:“那我为什么要去?是因为他帮我交了那么巨额的保证金,所以觉得我欠他人情吗?那好办,我现在就回看守所里。”
祁肖抿了抿唇,他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方小姐,你这是何必?那里面条件很恶劣,先生自己呆过,所以他知道。他是不舍得你受那个苦,所以才让我赶快带律师过来把你保出来。”
我冷笑着说:“看来你跟他的关系还不够亲密啊,他居然还要在你面前演这种猫哭耗子的戏。”
他轻叹口气:“方小姐,多说无益,您还是上车吧。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也打不着车,莫非您要走着回去吗?您还有身孕,还是身体和孩子重要。”
我顿了顿,“你给律师的资料,难道不是假的么?你们是怎么知道我真的怀孕的,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
祁肖沉默着,再没说话。他退了半步,帮我把车门打开,我想他的意思我明白,所有问题的答案,都只有顾林昔才能告诉我。
作者有话要说:+_+实在太忙了…只有一点点,都不敢爬上来更新…周末的时候一定补多点!
第六十章
回到顾家的时候,已经是日暮西沉。
祁肖帮我开车门,站在门外低头顿首,我从车上下来,迟疑了几秒,我对他说:“你们花大价钱保我出来,到底有什么阴谋?祁肖,你不会想跟顾林昔一样做些犯法的事情而被送进牢里,对吧?”
他失笑着道:“您想多了,顾先生现在还是取保候审阶段,难道他想罪加一等?”
我沉默着,他又敛了敛下巴,低声地说:“门应该没有锁,您进去吧。”
我静默了几秒,然后转过脸,放眼看去,周遭的一切都仿佛昨日所见一般熟悉,花园的小木屋旁,隐约还有一个趴在地上的身影。头顶上忽然有一道光亮了起来,我抬起头,橘黄的路灯有几分晃眼,我闭了闭眼睛,又连忙把头垂下。
该来的总是要来,踌躇了片刻,我终于踩着自己的影子,不急不徐地朝着大门的方向走过去。门果然没有锁,手搭在门把上,轻轻一按门就开了。即便已经暗暗地深吸了几口气,但在房门敞开的那一刹那,心口的某个地方还是仿佛被猛地吊了起来。然而在这有些昏暗的屋子里,我却没有第一眼看到什么,反倒是有一股淡而熟悉的茶香,随着夜风四处飘散。
嗅着这股香气往里走,我不自觉地放轻脚步,路过玄关,来到厅堂,偌大的空间里,似乎有一点微弱的水流声。我又停住步子,顺着声音定睛寻觅,几秒之后,总算看见了单人沙发上的那个背影。
听到脚步声,顾林昔也没有回头,不知过去了多久,他才终于开口,打破这一室的沉默。
他说:“之前你是怎么给我泡的茶?明明都是一样的茶叶,怎么出来的味道就是不一样?”
他的声音既不轻也不重,既不冷也不热,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这一切与我所想都太不相同,一时间似乎有几分恍惚,我静默地站在原地很久,他又慢慢地侧过脸来,看着我,微微抿了抿唇角:“站那干什么?过来坐。”
我撇开与他对视的双眼,思忖了几秒,走过去毫不客气地在他对面坐下来,中间隔着一张茶几。他斟满了一杯茶,然后把茶壶放下,轻轻淡淡地笑了声:“我试验了一下午了,怎么都泡不出你那种回甘的味道,苦得不行,都不大好意思给你喝。”
我盯着桌面没说话,沉寂片刻,他又伸长了手臂,把那杯茶推到我面前:“不过,还是尝尝吧,不行的话,你教我一次。”
我动也不动,抬起头来,他双目微阖,面色沉静。我笑了声说:“不用了,没那兴致,再说我怎么敢喝,我又不知道你有没有在茶里下毒。”
他眯了眯眼睛,没有接话,我抱起手来:“顾林昔,顾先生,大家既然都已经扯破脸到这份上了,你也不用再这么假意惺惺的了吧?你有话就说,没话说,我走。”
他压了压唇角,还是没有说话。我等了一阵,终于有些不耐烦,放下手刚想起身,却又看见他抬手将那杯茶拿了回去,放到唇边一饮而尽。然后他放下杯子,再抬起头时,目光变得有些寒凉,他往沙发椅背靠去,终于凉凉地开口:“没兴致?那什么你才有兴致,在家里和办公室偷我的东西才有兴致?设计陷害我才有兴致?”
我愣了下,不知是不是光线昏暗的缘故,眼前的面孔似乎变得很是陌生,他这副凌冽的表情,我从来都没见过。片刻之后,我冷笑着说:“怎么,终于要步入正题了,你装不下去了么?”
他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无力:“对,装不下去了。你说得没错,既然都已经到了这份上,干嘛还要粉饰太平?没必要,也不值得,再说都已经装了这么久了,我也累了。”
我顿住了几秒:“这么久?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你是说知道你的身份,还是说知道你跟于有霖串通?”他眯起眼睛,脸上似有几分无奈的表情,笑了一下,摇摇头说:“都很早,早到你想不到的时候。”
我闭紧嘴巴,或许是看我的表情犹疑,他继续有些好笑地说:“没错,阿沅,你的确是变了很多,但不是只换了张脸,就能彻底变成另一个人。这么多年了,你骨子里的卑下还是没能改掉,你的很多动作习惯,也跟原来没什么两样。你总不会以为,我是直到被你送进牢里了才恍然大悟,你不是什么叶琰吧?”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诚然,从很早的时候开始,我就明白他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他很少叫我阿琰,因为他不习惯,甚至有时他也会叫我阿沅,但我会自欺欺人地忽略,当然还有一个理由,我那时想,只要我能留在他身边,只要计划没有被打乱,那不管顾林昔认为我是谁,都没关系。然而此时,心口的地方还是有一点抽搐,我强忍着咬牙道:“那你为什么一开始没戳穿我…为什么?”
他看着我,平淡的声音里,似乎还有半分嘲讽,他说:“我为什么要戳穿你?我那时候又不知道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再说,你也挺不容易的,一开始冒着生命危险来撞我的车,后来又这么没有羞耻地穷追不舍,我还以为你真的有多爱我,又怎么好意思那么不近人情?不过,后来萧邵帮我查到你跟于有霖的事情,我才知道,不是我不近人情,而是我自作多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