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终于一字一顿,却又略显无力地发令:“你,给我闭嘴。”
“凭什么?!”她声音不大,但把每一个字都咬得格外清晰用力,凶狠的模样简直像一头时刻要攻击的小豹子:“我早成年了,早就不需要你了!你这什么狗屁监护人!陆一宸,从今天开始咱们就两清了,你这么爱管就找别人管去吧!”
她话音刚落就毫不犹豫地举步向门口疾走,越过陆一宸身边的时候猛力一撞他的肩,把他都撞退了半步,自己也被撞得肩膀闷闷地疼。
眼看着她打开房门就要冲出去,陆一宸大声喝令:“许佑恬你敢走!你回来!”
回答他的是一记重重的关门声。
陆一宸又在原地怔了片刻,突然心里一慌,连忙一把抓起桌上的车钥匙,跟着追了出去。
陆一宸的忧心不是没有来由,之前的那么多年他们也没少大吵大闹过,但闹到这种程度也很少见,并且后果从来不好。
有一回因为什么原因陆一宸也记不清了,总之跟这次一样,也是无关痛痒的小事,两人却非要吵得不可开交。那时许佑恬胆气没现在那么足,只能逞逞口舌之利骂他几句,然后躲在自己房间里哭了一整晚。他几次路过她门边都听到她还在低低地抽泣,那种若有若无的声音弄得他一晚都睡不好觉。后来的几天许佑恬赌气不搭理他,也不告诉他一声就突然跟学校的同学去了外省社会实践,结果倒好,她居然给他半路整出个食物中毒。等他接到电话连夜赶到当地医院的时候,许佑恬面色苍白,还发着低烧,整个人被折磨得连说话都没了力气。
都已经过去四五年了,当时那场景陆一宸还是记得很清晰。他到的时间是凌晨,住院部里冷清得只剩仅有的值班护士在打盹。许佑恬一个人呆在幽暗的病房里,缩在被窝里咬着被角,有些凌乱的头发散在身后,背影单薄得让人看着都觉得委屈。他放轻了步子走到她跟前,许佑恬一睁眼看到他,二话不说,两颗硕大的泪珠瞬间就从眼睛里“吧嗒”一下砸在了枕头上,白色的枕头很快就染湿了一小片。陆一宸还记得他伸手撩开挡在她眼前的发丝,试她额头上的温度,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她立马就拽着他的袖子,一张嘴哭得惊天动地,连几十米外睡梦里的护士也被她惊了过来。
陆一宸算是明白了,无论过多久也是一样的,许佑恬这家伙就是被娇纵惯了,永远都不能让人省心。万一再像上次一样整出点什么幺蛾子,就算许胜尧不怪他,他自己也过意不去。
陆一宸又重新把车从地下车库开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许佑恬在路边拦了一辆的士。他本可以立刻下车把她硬揪回来,可眼下竟犹豫了一瞬。
直到前面那辆计程车慢慢开远,陆一宸才踩动油门,不近不远地跟着,除此别无他法。他一手搭在额上,手指按着两边的太阳穴,眉心正中有些隐约的抽痛。
陆一宸是直到先前她说的那句“我早就不需要你了”心口才蓦然一个起伏,到现在都没平缓下来。他怎么会忘记,自己在许佑恬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是被他自己的父亲压迫得不得翻身。但当时又正是一个人最年轻气盛的年龄,最要尊严,最受不得别人束缚,最想证明自己可以。
他是真的想不明白,他刚才怎么就那么随便和冲动,一抬手就是一个耳光,顿时把许佑恬所有的尊严全部摔碎在了地上。
毕竟这么多年,许佑恬算是他最心疼最护着的小妹妹,他从她十二三岁就看着她长大,连她擦伤他都会在心里叹息一下。
陆一宸闭了闭眼。
一定是林夕禾,才叫他方寸大乱。
许佑恬打车到了一家酒店,进门前又是抹眼睛又是深呼吸,总算把一脸狼狈收拾了一下。不想在办理入住手续的时候她前头的那个人的名字又出了点问题,是个什么生僻字,让前台服务员折腾了半天都没搞定。
许佑恬有气无力地靠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等,无聊之余突然想起之前一次她和陆一宸在吵架的时候,谭音从姓名学上给她分析说:“算了你就消消气吧,你天生就是被陆一宸压制的命。你听你这名,一听就是小乖乖小白兔。人家呢,又是第一又是宸的,你知道宸是啥意思不,是古代君王的代称!你就只能五体投地俯首称臣了。”
当时许佑恬毫不在乎,即刻就啐了她一声:“什么乱七八糟的迷信,你尽钻研这些有的没的。”
现在看来,搞不好真有命理学这回事,否则她怎么总被陆一宸欺负?
许佑恬在外头逛了一天,刚才同陆一宸的争吵又耗费了她不少心力,现在陷在沙发里觉得十分困倦。她闭着眼睛养神,直到后来前台服务员走到她旁边,拍了拍她的胳膊她才醒来,继续办理入住手续。
这么短的时间里她居然做了个小梦,也许也不算,只是旧日的回忆重现在脑海里,有点朦胧,不是特别清楚,才显得像一个不真实的梦境。
她是在初中的时候认识的陆一宸,记忆里那时他还是很和善的,刚刚大学毕业的年纪,意气风发一表人才,俊俏得总让许佑恬听到邻居阿姨在夸他。又因为有个厉害的父亲,陆一宸一路走得极顺,好像所有的光辉都罩在他身上,但他也绝对不像现在这么臭屁的样子。
她记得陆一宸以前经常受许胜尧的委托去学舞蹈的地方接她下课,还会给她买零食汽水,她还会在路途中口气哀怨地跟他倾诉又在学校里收到了多少封情书,有多么苦恼,其实半是炫耀。想来陆一宸当时肯定也明白她小女孩的心理,也不揭穿她,就是淡淡地笑笑,有时散漫地摸她的头,外加时常鼓励着说“那还不好啊?那证明你受欢迎,你又漂亮又那么会跳舞,要是我是你们班男生我也给你写”。她觉得这个兄长实在是太亲切太讨她欢心了,所有不愿和父母说的都可以找他说。从没人敢欺负她,他把她保护得太好。
而且在她的印象里,陆一宸那会儿还有个很要好的女朋友。有一次她从楼道里出来,正好看见他们靠在车边拥吻,她不小心大叫了一声“哎呀”,连忙举起五指挡住眼睛。陆一宸听到动静以后很坦然很无所谓的样子,跟女友道别以后就过来帮她拎书包。许佑恬记得很清楚,陆一宸当时还毫不避讳地说了句“小丫头少见多怪,你也差不多了”,她正是纯情的年龄,这种调侃立马就让她害羞得脸红脖子粗。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陆一宸变得这么讨厌这么冷漠这么不近人情,又这么无所不在地占据在她全部的世界里,保护变成了束缚,还连她说“不”的权利都给彻底剥夺了去?
这么想着,似乎有一股又一股的凉意朝她胸口涌上来。其实她最念旧,相较起现在的陆一宸,她还是比较怀念以前那个。
前台服务员登记完,把房卡和证件递给许佑恬。可她还在直勾勾地发愣,被叫了两声“小姐?”才回过神来,轻声说了“谢谢”,转身去了楼上。
陆一宸把车停在酒店对面,远远地一直看着许佑恬的动静,兀自在心里埋怨。在外面还能这样什么也不顾地睡得那么香甜,总不留个心眼,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他一直坐着仔细观察她的一举一动,期间还有交警过来提醒他不能在这里停车,要求检查证件。陆一宸降下车窗,眯了眯眼,手却仍然搭在方向盘上不动,只不耐烦地简单应了一句:“就走。”
可能是因为他口气太坏脸色太差,抑或是因为交警从他的车牌里看出了这号人物不好招惹,证件不再查了,罚款更不敢提,只是略显怯怯地吩咐了一句就离开。等陆一宸再抬眼的时候,许佑恬已经进了电梯,他看到电梯门慢慢合上,她低着头看着手里的什么东西,表情还是不好看。
虽然陆一宸嘴上说就走,但还是又在原地停留了好一阵,直至蓝黑的夜幕没有预兆地披上了整个城市,过往的车灯一次又一次地从他眼前扫过,头顶幽亮的路灯也投在他前方的车窗上,这才让他恍然发觉自己已经坐了很久。
陆一宸犹豫再三,最终还是驱车离去。
因为许佑恬的话无疑让他深刻地明白了一件事情。
她长大了,时间已经过去了七年,所有的过往,都不一样了。包括他曾经以为是永恒的林夕禾,也终究变成了陌路人,还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
既然许佑恬不喜欢他管,那他以后就不再管了吧。
许佑恬一进房间就打了两个喷嚏,她有轻微的鼻炎,到陌生的环境容易敏感。可她觉得这应该是陆一宸在背地里骂她,毕竟在他那种人的意识里,永远只有他对着别人耀武扬威的份,他愿意费口舌来教训你都是屈尊纡贵,想必刚才她的痛骂一定让他觉得颜面尽失。
许佑恬洗完澡以后觉察过来身边没有换洗的衣服,而且晚饭还没吃。可她实在累得不想出去,就穿着浴袍靠坐在阳台外边的长木椅上无聊地看天上稀疏的星星,夏季的夜风很舒服,但一个人还是有些寂寞。她也懒得去想明天怎么办后天怎么办,跟陆一宸这样闹翻了要怎么跟爸妈说,反正走一步算一步。
许佑恬翻着手机,想了想,编辑了一条短信发出去。
“你猜我在哪里?”
不几秒她便收到回复:“你让我猜,一定认准了我猜不出来。”
“猜一猜都不行?”她又发过去。
“怕想不到有创意的答案,让你失望。”
还真坦诚,许佑恬在这头笑了笑,心情好了不少,“我坐在银河里看银河。”
然后那边就没回应了,许佑恬撇着嘴想了想,她这最后一条短信的确发得没头没尾,一般人应该都想不到啥意思吧。
搞不好卫斌扬觉得她无聊也不一定。
又百无聊赖地坐了一阵,她正打算起身回屋,突然手机铃声大作,她只看了一眼就赶忙接了起来。
“喂?”卫斌扬温声说:“你在银河酒店吧?我现在在你楼下。”
作者有话要说:补全鸟~~~~
原来大家都想看虐,想到后面一些俺就觉得好虐,一定要快点码出来虐你们呜呜~~o(>_<)o ~~
13
13、十三 ...
“该死!”许佑恬捂住电话低骂了一声,然后冲到窗户边,远远地看见楼底下立着一个小小的影子,仔细瞟了几眼,果真是卫斌扬。他背靠着车,闲然又好看的轮廓像极了她看的那些电视剧里的男主角。
“你等一下。”许佑恬说完就干脆地挂了电话,换衣服的速度堪比新兵连的女兵,出门前又对着镜子拢了拢头发。她本想对他说“你怎么神龙见首不见尾?”,可一转念又突然想起以前曾经这么形容过陆一宸,顿时觉得很煞风景。
“你从哪儿来得,怎么那么快?”她一路蹦跶到卫斌扬面前,仰起一张灿烂的脸,一手从背后绕过去握着另一只胳膊,搭在后肩的头发还湿漉漉的。
“刚和一群朋友吃饭结束,正好在附近。”他笑得云淡风轻,路灯的光芒投进他含水的眼眸里,活像闪烁而游荡的星点:“倒是你…你怎么跑来住酒店了?刚才不是送你回家了么?”
许佑恬一听嘴角立刻弯出一个向下的小弧,半真半假地装可怜:“我——越狱了啊,现在是标准的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为了我?”
许佑恬完全没料到他会问地这么直白坦率,而且他眉眼处淡淡的笑意完全没有尴尬的感觉,好像这话问得是顺理成章,还带了点“我一猜一个准”的暧昧意味。
看她的眼睛睁大睁圆,卫斌扬又笑着在她下巴上轻捏了一下:“这么惊讶,看来我是猜对了?”
对他这样亲昵的动作许佑恬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只是撇了撇嘴,绕了一络耳边的头发在指尖玩,避重就轻地回话:“哎…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绝对没有…”卫斌扬环抱双臂,敛了笑容,偏着脸带了点认真的表情:“不过我得承认,我的确有点庆幸,至少…以后要约你应该会方便些吧?”
卫斌扬是下午看见陆一宸的时候才确定原来许佑恬今天说的寄人篱下的确是寄住在她这不怎么和善的表哥家里,心里一时间难言的奇怪感觉更甚。他也觉得自己可笑,竟然连许佑恬亲人的醋都要吃,可陆一宸给他的感觉时刻都是强势的霸占。现下不管许佑恬说的是真是假,他都觉得听得舒畅。
“嗯,以后畅通无阻!”许佑恬说得轻松,睫毛都欢快地上下跳动,只不过心里还有些堵。
“那你现在还要继续回去看银河?”
“唔…其实也没啥好看的。”她故意望了望天,嘴巴高高地撅起来:“这就叫城市光污染,到处都是灯,亮得连星星都看不见几颗。”
许佑恬刚一说完又恍然想起这话也是陆一宸说过的,语句的尾音戛然而止。
两年前的暑假陆一宸带她去内蒙古旅游,说京都光污染严重,要带她去看自然景观。然后那一晚躺在草地上,她真的看见了这辈子都从未见过的漫天星辰,绚烂得让她觉得像在做梦,被最夺目的光芒包裹着的感觉。她叽里呱啦兴奋了一番,陆一宸也从未那么好心情地听她大发感慨,兀自闭着眼睛,双手枕在头后,唇角还微微上扬,平日僵硬的面部轮廓霎时柔和得不可思议,让她心里有一刹那的惊叹。
许佑恬是直到那时才发觉原来陆一宸也有点浪漫细胞,可惜好景不长,也许最终还是嫌她吵,陆一宸紧闭的眼睛又渐渐地睁开了一丝缝隙,微微泻出了一点点光芒看着她。半分钟后他突然用手抓了地上的一把草向她眼前丢过来,稀稀疏疏的草丝落在她头发和脸上。她只怔了一瞬,结果立马就听到陆一宸罕见地笑出了声,低声嘲讽了句“这样落草为寇也不错”,她气得一蹦而起,也用双手揪了一大把草扔在他脸上开始宣战,闹到最后她连自己是怎么睡着怎么回屋的都不知道。
靠,中邪了!许佑恬暗骂一句,顺便翻了个白眼鄙视自己。
“既然这样,想不想去兜兜风?”卫斌扬看她奇怪的神色,连忙把她的注意力拉回来,指了指身后自己的车。
许佑恬犹豫了一瞬,谭音曾经深刻地给她讲解过“距离产生美”这个道理,用来反证为什么她跟陆一宸彼此看不顺眼。今儿白天她已经同卫斌扬呆在一块了一整天,现在又要同他出去,真有些担心她的热情会不会很快就消耗殆尽。
许佑恬还正思索着,两人也就安静了这么一下,她的肚子却恰逢时机地咕咕叫起来。
好——好窘啊,这是第一次在他面前这么丢人吧…
“还没吃饭?”卫斌扬倒是不介意,还温柔地笑了一笑。
她只好目无焦点地看着街对面,小声承认:“出来得匆忙,还没来得及。”
“咝…这算不算为了我不吃不喝啊?”卫斌扬正色道:“那我更要义不容辞地带你去吃饭了,否则我良心不安。”
说完他就自然地一揽她的肩,轻轻把她向前推了一下,然后就自己先坐上了车。
“你还杵在那做什么?”卫斌扬在车里回头,降下车窗故作恍然大悟状:“噢,我的错。”
然后他又打开车门下来,绕到副驾驶那边开门,微一弯腰,做了一个标准而好看的邀请姿势。
“…那你先等等,我上去拿包。”他神情诚挚,礼数周到,许佑恬终于还是拗不过,再拒绝都显得矫情。反正一个人在酒店呆着也无聊,不如出去逛逛,吃完饭顺便买点换洗的衣物。
除了她父亲和陆某人以外,这是许佑恬头一回实打实地同异性肩并肩逛商场。她小步子迈得像生个了三寸金莲,悠哉又轻缓的步伐仿佛是在饭后散步以助消化。好在卫斌扬耐心极好,不仅能适时地给她买衣服出点意见给点赞美,还一路给她讲朋友圈内的八卦,安然的神情看似也很享受这样难得的闲逸,简直是优质男伴。
后来他们正想走进一家店面,刚一推门就有导购过来说“不好意思现在不能招待”,并且还拿了个牌子准备挂门上。许佑恬往里瞟了一眼,有个客人正背对着他们在挑衣服。
这家旗舰还是挺高级的,专场服务那么大派头,应该是有来路的VIP。许佑恬拉了拉卫斌扬的袖子让他走,不想那客人正好回头,看见了他们,开口不确定唤她:“许佑恬?”
许佑恬脚下一顿,回过脸看清那人后头皮都有些发麻,只好露出悻悻的笑,捏着嗓子细声细语地喊了一声:“依昀姐。”
陆依昀是陆一宸的胞姐,老实说排除陆一宸,包括陆老爷子在内,整个陆家都对她很好,跟亲生闺女一样热情,可许佑恬对她还是有点难以名状的隔阂感。陆依昀在几年前离了婚,之后就三番五次地跟陆一宸提出要把她接手过去,说是她自己生活无聊,找个闺蜜。但照许佑恬看来,陆依昀是不满她这拖油瓶妨碍了她弟弟的终身大事。陆一宸立场坚定难以攻克,陆依昀就好几次来做她的思想工作,弄得她心里的罪恶感层层滋生。其实要怪就怪陆一宸自己没心没肺,死都要坚持不婚主义独善其身,关她什么事?
“小妞又漂亮了。”陆依昀笑眯眯地走过来,然后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她旁边的卫斌扬,更是笑得暧昧:“哟…难怪都很少来家里了,交男朋友啦?”
许佑恬一下耳根发热,本想转移重点,辩解一下是陆一宸不愿回去,可她还没来得及张嘴就听到旁边的卫斌扬很自然地打起招呼,说了句“您好”,又恭恭敬敬地报上家门。
好吧…这下她百口莫辩了。
陆依昀显然对卫斌扬这气质小生挺赞许的,连声说“好”,然后又开玩笑地说了一句:“等会麻烦你早点送她回家,不然超过十点她肯定得受罚。”
卫斌扬压低了睫毛,淡笑着向许佑恬瞥去一眼,半声不响,也看不出是什么意味。
许佑恬自然不愿把她同陆一宸吵翻了的事情搬给陆依昀听,连忙转移了话题。又寒暄了几句,得知陆依昀刚出国旅游回来,时间紧迫来不及给朋友们买礼物,就来这挑几件衣服滥竽充数。
告别以后走出十米之外,卫斌扬才随口问:“你亲戚?”
“陆一宸他姐。” 许佑恬撇撇嘴,现在同陆一宸有关的人都让她胸口闷得慌。
“那不就是你表姐?”
“…啊?”许佑恬哑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撒了一个谎就要用更多的谎来圆,她不太自然地回应:“哦…是啊。”
卫斌扬放缓了步子,侧着脸认真地看着她,直到把许佑恬看得有点不自在,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鼻尖,抽了抽气说:“你在看什么?”
卫斌扬收回眼神,低头笑了笑:“没有,我只是好奇以前超过十点你回家会怎么受罚?”
许佑恬眼角马上耷拉下来,满脸的悲壮:“你别问了,惨无人道啊…”
这话是言过其实,陆一宸的惩罚无非是些体力活,罚她帮他洗一大堆衣服,要求第二天的菜谱跟国宴的标准一样,让她帮他清洁那些子弹壳做的模型,简单一句话来说就是把她当菲佣使。不过许佑恬还是有心里阴影,因为有一回她在擦那些模型的时候不小心被弹壳的边沿划破了手,手心上划了一长道口子,陆一宸的补偿居然就只是帮她贴了一个创可贴而已。
许佑恬想起来都气,世界上难道还有比他更可恶的人?她再也不回去受他摆布!
陆依昀把衣服挑好让导购给装起来的时候,闲着无事,想起已经很久没跟陆一宸联系了,就趁着空档给他拨了个电话。她深知她这弟弟是完完全全继承了她们父亲那个又臭又硬的脾气,谁也不肯低头认输,父子俩就这样暗斗了那么多年。如果不是念及母亲和她,也许陆一宸会完全跟家里断绝关系也不一定。
她想想也奇怪,许佑恬那丫头竟然也能跟她弟弟相安无事那么多年,可能是习性相投,也可能就是缘分。
“有事?”那头一个冷冽的声音接起来,公式化的问候真是叫人不快。
“呦,陆少爷架子挺大呀,没事就不能找你?”都多久没通过电话了,居然一点想念的味道都没有,真是冷血动物。对付这种人只能比他更拽,陆依昀一边在心底想着一边从导购手里接过几个大袋子,又问:“你在哪儿呢?”
“家。”
“一个人啊还是美人在怀啊?”
陆一宸懒得回应,他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手里正拿着一块丝质手帕动作轻缓地擦拭他的那些珍藏钢琴CD,仿佛手里捧的是价值连城的珍宝。
见他不理,陆依昀继续埋汰说:“我刚见着你家姑娘了,跟一帅小伙在一块呢,你这干哥哥快下岗了。”
陆一宸本想用手扶一扶电话,听到这句话手上不小心一滑,CD“啪”地一下就摔在了地上,碟片被摔了出来,塑料壳也被摔出了几小块,散得满地都是。
“嗯。”他蹙了蹙眉心,看着满地狼籍,不太高兴地应了一声。他本想说那关我什么事,又觉得这话语气不太对,也很累赘,终究没有说出口。
“不过你也别担心…”陆依昀听他口气不善,马上又打一棒子给一红枣,安慰着说:“我看那孩子挺好的,还有一股子书卷气,我让他早点送你家姑娘回去了,你一会儿脸别太臭,吓坏人家俩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