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着你这是要害我啊!”霍玉海怒道,“你把事跟我说了,让我帮你担责任!小王八羔子,老子就说做不得好人!”
营地周围都有侍卫巡逻,霍玉海瞅着一个机会,叫来了两个侍卫,不在和孟铁柱纠缠,直接将他捆着送到了老侯爷的帐篷里。
聂冬没想到自己的队伍里竟然有一个赵县人,看着孟铁柱跪在地上,他身旁的霍玉海将他之前说的话全部重复了一遍。
聂冬听到徐广文竟然将健康的人和得了时疫的人关在一起烧死,气的手直发抖。薛太医见他脸色都开始变红,心道不好,连忙扶着他坐下:“侯爷息怒,息怒!”一摸脉搏,吓得薛太医脸都白了老侯爷脉象不妙啊,这是气急攻心了。
连忙拿出了银针扎到穴位,又断了茶水来。谁料聂冬刚一接过,啪地砸在了地上,牙齿咬得发颤。
“这个畜生!!!”聂冬用力推开了薛太医,疾步走到孟铁柱跟前,“你说的可都是真的?那个畜生真的放火烧了村子?!”
孟铁柱见老侯爷竟然气成了这样,心中越发自责,小声回道:“因为村子连续死了好几个人,咱们坏了风水得罪了老天爷,所以官爷才烧了村子。”
聂冬觉得自己快要被气笑了。都到了这种时候,孟铁柱竟然还以为错的是他自己,而非徐广文,孟铁柱不敢对徐广文有任何的怒气,所以他将一切都归结在了老天爷上,如今所遭受的都是命中注定的劫数,不是徐广文的错,也不是孟铁柱的错,而是老天爷安排好的。这些小民没多大的见识,许多人一辈子也走不出自己的村落,只要能吃饱,就觉得是幸福,忍耐是他们一生的课题,哪怕是到了活不下去的时候了,大多数人依旧选择了忍耐,真正起来反抗的又有几人呢,为数不多的几个都被教科书给记录了。
聂冬知道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规则,不顾一切的打破所有规则很不现实。如果他真的回不去,他可以做到不纳妾,并且尽量影响身边众人不要歧视女子,但如果不作变动就将现代的婚姻制度全部照搬过来基本是没戏。可有些东西是可以现在就给他破坏掉的,例如这些所谓的大家相信来世,所以今生所受的苦难就尽量的去忍耐,今生过得越苦,来生就越幸福…
去他妈的忍忍忍!
如果孟铁柱有他堂堂博陵侯撑腰还要忍徐广文那种混帐玩意,那他这个侯爷也当的忒没意思了!
“徐广文是你们赵县的父母官,对吧?”聂冬平静问道。
孟铁柱有些发楞,被霍玉海拍了一下,赶紧点头:“是。”
“本侯听说虎毒尚不食子,这天下哪有父母烧死孩子的道理呢?”
孟铁柱脸色惨白,明明是个壮实的汉子,这些日子在精神上被折磨的两颊都凹了进去。漫天的大火,连老人和孩子都没逃出来,他还记得周大婶子家的小花,小丫头才九岁,听说县令大老爷来送药了,穿上了过年才舍得穿的衣裳早早跑过去排队领药。
“你们村子是所有人都染病了吗?据本侯所知,目前并没有小孩染病,他们今年才大多?”
闻此言,四周的侍卫也有些不忍,秦苍更是微叹了一声。
“突发时疫,这是天灾;但不问到底有多少人染病,明明有郎中有药材却不分给百姓,这是**!自发生时疫,博陵县上下诸公都齐心抗灾,先后给赵县送去了十五车的药材,可二十天过去了,赵县还在不断死人,而且越来越多,可与赵县相近的博陵依旧安然无恙。都是一样的人,用的都是一样的药材,赵县的情况却越来越危急,这是天灾吗?如果老天爷会说话,你问问他,他肯替徐广文来背这个黑锅吗?!”
聂冬的声音十分响亮,连帐篷外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孟铁柱,你没错,你们村子也没有错,人病了就该吃药,就该去看郎中。只有郎中才可以说,染病人还有没有救,徐广文是郎中吗?!错的是他徐广文,身为一方父母官,却不顾治下之民死活,如果继续让这种人留在赵县,那才会引起老天爷的震怒,本侯只恨自己没有早日发现这个畜生!”
“本侯来之前就说了,此行是为赈灾而来。现在再重复一遍,博陵还有赵县的所有药材,都是为治病之用,任何人胆敢包藏祸心,拿人血吃这些药材的,立斩不赦!”
“传我的令,三更起火四更整装五更出发!”
聂冬恨不得立刻飞往赵县,没想到徐广文竟然已经开始放火烧村子了。看来沈有德审的还不够啊,这么重要的事情他竟然还隐瞒不报。不过估计也是担心说了此事,他自己也活不了多久。也罢,再留他几天,等了徐广文对了口供后,再送他俩一起去见阎王。
薛太医虽然胆子小又喜欢拍马屁,但到底还是医者仁心,待众人退下后,泪眼汪汪的看着聂冬:“侯爷,如今咱们已经是赵县县内了,这周围肯定有不少村子,不如先施药吧。”
聂冬无奈的摇摇头:“不可。徐广文借施药之名放火烧村,而且我们还不知道他到底烧了几个,但听孟铁柱所言,全村上下几乎都无人逃出。村民之间肯定早早的都知道,咱们贸然去施药,肯定会遭到攻击。”这些村民,不敢去县府衙讨说法,但看见有生人去他们的村子定然会组织反抗的。
“最关键的是咱们没有郎中。”聂冬看向薛太医,自嘲一笑,“本侯以为,现在这种情况谁的话都没有一个郎中管用。咱们要先去赵县,找到当地最有名的郎中,请他出面安抚众人,组织好人手后,再去施药,方为妥当。”
薛太医突然生出一股豪迈:“下官乃朝廷御医,愿意前往!不是下官自夸,难不成御医还不比不得本地的乡野郎中?”
聂冬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这个可爱的老头。
“你看孟铁柱是怕徐广文多一些,还是怕本侯多一些?”见薛太医有些迟疑,聂冬自己便解释道:“强龙压不了地头蛇,朝廷的御医离这里实在是太远,他们一辈子都不可能见过御医,可当地郎中的名号对他们来说却是实实在在的。”
薛太医有些气馁。
“太医不必垂头丧气,普通乡民不知道御医是谁,但郎中们却一定都清楚朝廷御医是什么地位的。到时候将这些人聚集起来,还少不得薛太医出力。”
“是!”薛太医连连点头,“下官一定不负所托!”
赵县城楼处,县令徐广文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大致的事情在来的路上已经听衙役们来报了,瞬间就明白了牛县丞的那点小心思。也顾不得捞他,当务之急是在博陵侯府面前表忠心才对。
张大虎几个都宿在城楼里,条件自然比不得侯府,但老侯爷此行是依着行军打仗的标准来要求的,如今能有个屋子遮风避雨的,已是非常优待。
徐广文好不容易登上城楼,身后突然就多了两个侍卫,吓得他差点就瘫在地上,赶紧自明身份:“诸位大人,某,赵县县令有失远迎,还望赎罪。”
张大虎这才退开了几步,说道:“徐大人辛苦。只是老侯爷说话的功夫就会到赵县,吾等实在不敢怠慢,便留在这里。”
徐广文想要打听几句,谁料张大虎离都不离他,自顾的往屋内走。徐广文谄媚的跟过来,关心道:“诸位大人还没用晚饭吧,不如先去下官府邸用膳,再来城楼处也不晚。下官见诸位大人英勇不凡,肯定各个都是侯府的好手,正好下官府里有一方大刀,听说是名匠所制,下官也不太懂,不如请大人替下官掌掌眼?”
果然,武将都爱刀。那个侍卫语气也不没有先前那般生硬了,点头道:“好吧。但城楼这里也不能没有人,你们分作两队,第一队先随我去用膳。”
又拉上了贺双勇作陪,一行人暂往县令府邸而去。


第28章 雷霆
聂冬几乎一宿没睡,连夜将侍卫分成了两队, 一队随他去赵县, 一队留在城门外,以防万一。至于赵县所来的士卒以及贺双勇的亲信, 全部打发到后勤帮忙运东西。哪里不仅有博陵侯府的侍卫, 还有博陵府衙派来的衙役,不少眼睛都盯着他们。
凌晨五点, 所有人马整装待发。聂冬强撑着老侯爷这副破烂身体,不顾薛太医的劝说,执意骑马走在众人跟前, 扬声道:“出发!”
走了有一刻后,聂冬这才从马上下来, 一回到马车中便瘫在了软垫上。老侯爷身体虚的厉害,虽然这副身体留有原来老侯爷骑马时的记忆,但当聂冬亲自坐在马背上的时候,眼睛到地面的距离让他有些摇摇欲坠。
薛太医见他脸色发青,低声道:“侯爷, 您先躺一会儿, 现在到赵县最少也得一个多时辰。
聂冬也不逞强, 只是嘱咐提前叫醒他。
过了辰时, 众人终于抵达了赵县。张大虎一直站在城楼上,远远看见博陵侯府的旗帜,立刻通知了所有的先行而来的侍卫。
徐广文昨晚设宴,原本就想讨好这群侍卫大爷。张大虎倒是非常给面子, 和他喝了不少酒,喝到兴起处,还换了大坛。徐广文原本打着酒后套话的主意,谁料张大虎没倒下,他先倒了。
“瞧他那孙子样,还想和咱张大哥拼酒?简直就是找死。”侍卫心里笑的颇为痛快,张大虎在他们侯府里可是出了名的千杯不醉。
“快快,快给我更衣!”徐广文将水不断拍在脸上,昨晚就已经喝了一遍醒酒汤,今天一大早又喝了一碗。他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虽然再三推辞,可人一旦上了酒桌,事情就开始渐渐失控了,加上张大虎等人亲口说了老侯爷的进行速度,徐广文自己也算了一算,老侯爷再快也得黄昏左右才会到赵县。如今才过辰时,老侯爷他不睡觉吗?连晚上都在赶路?
顾不得想太多,穿戴整齐后,立刻奔向了城门处,不少赵县官吏也都在那里站好了。
两队侍卫骑着高头大马,缓缓走入城门,身后博陵侯的旗帜高扬。一些小官已经被这阵势给震住了,直接跪下身去。徐广文原本想要出城去迎,以显得亲近,可四周一瞧,除了他外其他人都在跪迎,也赶紧跪了下去。
直到老侯爷的马车驶入赵县,徐广文高声道:“赵县县令徐广文,协赵县诸人拜见博陵侯!”
聂冬走出马车,和颜悦色的看着徐广文:“诸位大人辛苦,赶紧起来吧。本侯来的匆忙,诸位大人可都用了早饭?”
“府衙已备好了茶水。”徐广文连忙走近了两步,“老侯爷一路风尘仆仆的,先去府衙小坐片刻吧。”
“还是徐大人想的周道。”聂冬一扬手,向身后的侍卫们指去,“本侯此行是给诸位大人送药材来的,都在后面,等会儿派个人去点点。现在赵县事忙,诸位大人若无其他事,便散去吧”
徐广文心中七上八下,老侯爷突然来送药让他始料不及,可现在的态度却又十分诚恳,还允许他的人去点药材,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聂冬见众官吏都聚在一起,脸色微沉:“诸位还待在这里作甚?赵县府衙就这么清闲?”
徐广文连忙道:“侯爷莫怪,他们也是关心侯爷,所以才不敢离去。”
“行了行了。”聂冬摆摆手,“我知道你们有心了,走走走,这么多人围在这里,看新鲜呐!”
赵县众人心中不由咋舌。都说博陵侯行事素来荒唐,刚才见到一个温和的老侯爷还觉得十分诧异,现在再一瞧,果然三句话就暴露出了本性。大家也不想一大早的就找骂,目送老侯爷随徐广文一同走后,便三三俩俩的散了。
聂冬见徐广文身后跟着一个矮个的中年男子,那男子见到老侯爷的目光,连忙道:“下官贺双勇,乃赵县县尉。”
聂冬顿时就笑了:“你很好,知道本侯要来,立刻就派了人去保护本侯还有那些药材,做得很好!”
贺双勇一听,乐得脸上都开了花,连忙挤上前来,慌忙中还特地将徐广文推开了些:“老侯爷的侍卫们刚来的时候,下官便猜老侯爷应该也在来的路上了,立刻就命赵县大营的人前去,如今老侯爷安然抵达赵县,下官也就放心了。”
“哎,本侯走这一路也是担惊受怕,想来贺县尉是个明白人,知道如今这世道药材比什么都重。有这份当机立断的魄力,贺县尉前途一片光亮啊。”
“全依仗老侯爷栽培了。”贺双勇只得自己将令箭令牌交给侯府的侍卫简直就是在明知不过的决定。又想到那个没眼色的牛县丞,呵,等着吧,老侯爷要是知道他在其中阻拦,肯定不会放过他的。
众人到了府衙,小坐歇息了片刻后,便有衙役来报,老侯爷送来的这五车药材已经准备入库了,特将库房的名目册子拿来给博陵侯过目。
聂冬一副“我很相信你”的样子,大手一挥,豪气道:“这有什么好看的,徐县令一向都是个能干的,这数量肯定不会有错。”
徐广文谦虚道:“还是请老侯爷先过目吧,也得按朝廷的章程办事。”
聂冬推辞不过,最终还是将册子接过。不出他所料,这本册子果然就是糊弄人的,里面显示着库房里没有多少药材了,如果不是他即时送来的这几车,赵县库房就要暂时告罄。只需要运用本福特定律,就能轻易揭穿这本册子到底假到什么程度了。如果说,法医是让死者说话;那么审计,就是让数字说话。用这种在现代的审计方式来审这本数据造假的名册,聂冬表示非常轻松。
聂冬还在府衙和徐广文笑呵呵的聊天,守在门外的秦苍突然走进,附在他耳边低声道:“范有德招了,高安查到真正的库房,已带人去围住了。”
聂冬微微点头,表示知道了,又将手中的册子递出去,对徐广文道:“赵县果然情况危急,这药材看起来都不够啊。”
“侯爷此来只带了五车药材吗?”徐广文有些好奇,昨晚酒桌上听张大虎等人的意思,老侯爷此行可是要运十几车来。
聂冬轻轻敲着太师椅上的扶手,挥手让秦苍暂时站到身边,说道:“本侯都亲自来了怎么会如此小气呢。”
“对啊!”贺双勇连忙拍马屁,“老侯爷肯定是担心路上不安全,剩下的药材应该都在后面,先运了这五车来救急的。”
聂冬笑的颇有深意:“贺县尉是个明白人。”
贺双勇正得意,还想再说几句,谁料聂冬突然发难:“来人,将这二人给本侯捆了!”
刹那间,数十个侍卫涌进,不等徐广文二人反应过来,便都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第29章 赈灾
徐贺二人拼命挣扎,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 二人养尊处优这么多年, 哪里是侯府侍卫的对手,眨眼功夫便被五花大绑。
对上二人惶恐的眼神, 聂冬道:“真是对不住了, 只是本侯想让你们见个人,二位大人先受些罪。”
拍了拍手, 已经被打的只剩一口气的范有得被张大虎拖进来,徐广文刚一看见他,立刻剧烈的挣扎起来, 嘴里呜呜作响。贺双勇也是吓得不轻,双眼直愣愣的盯着范有德, 又呆呆得望向聂冬。
“行了,三位都是老相识,现在见也见过了,也该说点正事了。”聂冬端起手边的茶杯,刚才为拖延时间和徐广文贺双勇二人说了半天的废话, 早就口干舌燥了, “只是现在本侯还不能让你们叙旧。”微一抬手, 张大虎再次将范有德拖了下去。
“赵县承文坊有一户万姓老爷, 他在那儿置办了两个仓库,徐大人清楚这地儿么?”
徐广文瞪大着双眼,面如死灰。老侯爷入赵县连一个时辰都没有,竟然连他私藏药材的仓库都找到了, 怎么会这样!
“带下去,分别关押。”聂冬道,“让曹县丞去审吧。”说着,贴心的解释道,“这是我们博陵府衙的县丞,他可是个嫉恶如仇的人呐。”
曹县丞虽然有些清高,但这种人却是专治徐广文这样的混账。
赵县衙役见博陵侯才在府衙坐着没多久,竟然将他们的县令给抓了,府衙的诸位功曹们顿时傻了眼,想要上前询问,左右一看,县令县丞县尉三位大人竟然是齐齐被绑,一时间群龙无首,众人议论纷纷。
聂冬缓步走出府衙,站在高台之上,老侯爷的威严令不少人都闭了嘴。剩下的几个发现府衙内外不知何时竟然已经被侯府的侍卫围住了,那几十个衙役更是在第一时间就将佩刀和木棍扔下。他们连官儿都不是,只是普通小吏,如今官老爷们都被老侯爷抓了,他们要是敢唱反调,老侯爷杀他们都不用眨眼的。
“诸位”聂冬高声道,“数日前,本侯得知赵县有人私吞药材。近乎数百石药材不翼而飞!经查明,这些药材都在承文坊的两个仓库中,仓库的主人姓万,已经被本侯派人拿下了。本侯怀疑此事与徐广文、贺双勇、牛千骜三人有着莫大的关系,至于和其他人嘛…”说着,环顾了一下四周。
诸人顿时炸开了锅,顾不得什么礼仪,抢先自辩:“老侯爷明察,下官只是一介小小的主簿,平日里不过整理来往文书罢了,从未接触过什么药材啊。”
又有不少人争先恐后的与此事脱离关系。
聂冬抬了抬手,示意他们安静,语气颇为和善:“诸位莫慌,本侯素来是个讲究证据的人。本侯已经查明,那万姓人家乃县令徐广文的岳家,此事应该是徐广文与县尉县丞三人合谋的。”
“老侯爷果然明察秋毫!”
聂冬微笑,“功曹何在?少府何在?”
被点名的二人战战兢兢的出列,聂冬用对大胖孙子般慈祥的目光看着二人:“本侯委任你们二人临时接管赵县府衙诸事,立刻核对各仓库药材,如果再有类似事情发生,本侯不介意送你们去和徐县令等人叙叙旧。”
“卑职惶恐!”
此二人内心被巨大的恐惧所笼罩,老侯爷谁都没点,偏偏专程点了他们两个出来,这是什么意思?老侯爷果然又发现了什么吗?
二人七上八下的等待第二只靴子落地,谁料聂冬却直接让他们都散了,现在正是上午,各回岗位赶紧办公。
聂冬亲自带着赵县功曹与县少府去了承文坊仓库,今天他在府衙所做的事所说的话并未隐瞒下来,而是有意散了出去。相信再过几刻钟,整个赵县都该知道了。秦苍默默跟在聂冬身后,这几天老侯爷的所作所为看起来和侯府里十分反常,可他却觉得这样的老侯爷和当初任职卫尉将军的时候一模一样,一样的火爆脾气,一样的意气风发,一样的果断抉择。
那段时间是老侯爷最风光的时候,而当侯爷卸职回归封地后那份意气就再也看不到了,留下的只有荒唐的名声。秦苍心道,也许老侯爷也在怀念当初的日子吧,所以他亲自来了赵县。
一个功曹,管人事的;一个县少府,管财务的,老侯爷特地挑的这二人可谓是颇有深意。要说他们两个对徐广文所作所为毫不知情,怕是天大的笑话。可赵县诸官吏不能都抓了,总得有人做事啊。
承文坊仓库早就被高安带着二十个侍卫团团围住,至于那徐广文的老丈人家,更是连狗洞都给封死了,不许有任何人进出。衙役们哪里敢不听话,如今这种时候,生怕自己惹了老侯爷生气,恨不得多张一双眼睛盯着,任凭里面人喊破天,纹丝不动的守在各处大门。侍卫爷爷们说了,要是万府跑了一个人,就拿他们全家填进去!
仓库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几百石的药材分门别类的放在里面。赵县众人脸色惨白,聂冬更是气得面容无比扭曲。
“呵呵,这么多的药材,徐广文他们是想吃到下辈子吗?”聂冬猛地回头,身后诸人早就趴在了地上,仿佛那仓库里放的不是药材,而是要夺走他们性命的利刃。
“传本侯的话,赵县全县开仓赠药!依照博陵的药方,要药配好后,挨家挨户的送去,若是漏掉一户,提头来见!”
整个赵县在聂冬的强势下,高效的运转了起来。县郊处建立起了隔离区,衙役们带上药材家家户户去赠药,每一户领了,都在册子上按个手印,便在家门口挂上牌子做标记,免得其他人又跑一趟。
谁料到了晚上县内竟然哭声一片,赵县主簿李荣富忧心忡忡的赶到府衙。老侯爷将县令大人关了,自己却住在了府衙,功曹和少府诸位大人都被派去赈灾,他一个小小的主簿不跑腿谁跑腿呢。
“侯爷,外面快要闹起来了。”李荣富头埋的极地,打心里的眼不想当这个报丧鸟,“许多小民不忍与亲人分离,死活不肯去隔离区啊。”
鼠疫乃传播性疾病,放任染病的人继续留在县内,那就是一死死一城的节奏。这种时候侯爷说话可不管用,就算用杀人来威胁,老侯爷可以杀一人,难道要把赵县屠一半吗?聂冬也不想在这种紧张的时候激起民变。
只恨徐广文那个畜生一开始没把宣传工作做到位,哪里像他们博陵,全县都已经知道赵县的时疫碰不得,一碰自己也会染上,所以如果发现有人出现了时疫的症状,就赶紧将他们搬到隔离区里,运气好,说不定能抗下来。虽然宣传的时候加上了不少神话色彩,但小民们就信这个。
“郎中们呢?”聂冬问道。
李荣富头埋的更低,生怕老侯爷一个不快就让他人头落地,艰难道:“郎中们都各自回府去了,不肯出来。”
“混账!!”聂冬终于摔了今天第一个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