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徐徐而来,带来的自然是威严厚重的气场。
三人自是压着脑袋,不敢丝毫放肆。只是这三人却也是形态各异,各有心思。白齐虽低着头,却忍不住偷偷地瞄着朱棣,观察着他的容颜,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皇帝的真容,微微发胖,相貌奇伟,留有须髯,身材并不算高大,但是常年的征战和杀戮让他不怒自威,透露出一股迫人的戾气。
他暗叫了一声,果然是真龙之相!
再看他三位皇子,也各具特点。大儿子朱高炽身材肥胖,面向温和,走路一瘸一拐,甚至还要侍卫搀扶,这人在朱棣身后走路时只敢看地,甚至不敢平视,显然是个顺从之人,对他父亲的话语言听计从,从来不敢造次。
次子朱高煦身材伟岸,容貌与朱棣颇有几分相似,一对眉目俊朗,腭下微微有须,鼓胀的太阳穴表明体内真气充沛,显然也是习武之人,他双眼紧盯四处,十分机敏,眼神霸气之中又透露出几分杀机。白齐只是看了两眼便不敢再看,他担心这人一眼神扫过来,就会识破他们的企图所在。
三子朱高燧,身材消瘦,两眼最是闪烁不定,他时而看着朱棣,时而暗中观察大哥和二哥,甚至还讨好地提醒权妃脚下的台阶,显然此人最是精明圆滑。
而走在朱高炽身后的少年是皇孙朱瞻基,此时还不过十岁,却已经展露出傲人的天赋和气质,他年纪虽小,却身姿挺拔,头颅高昂,双眼明亮如炬,举手投足间都是满满的皇家气度,甚至还远胜于他父亲,当朝的太子。
此人日后必成大器!白齐暗忖道。
他醉心于面相分析,乐在其中,而秦明则一门心思都在山脚下的那座龙辇,他听闻皇上的龙辇除了饰满宝贵的金玉外,还另藏各种各样玄妙的机关,这可比什么金银珠宝都有意思多了。
比如昔年建造大明皇宫的木工首领蒯富,曾替朱元璋造过一驾可以自动遮挡阳光的马车,名曰向日辂。顾名思义,这马车不管太阳光怎么照射,车上的铜伞总是能恰如其分地自动挡住太阳,犹如向阳花一般。这样的龙辇既有好兆头,又有实用价值,自然深得各朝皇帝的喜爱,这向日辂的机关也成了许多工匠想要破解的机密。
秦明胆子再大也怕触怒龙颜,不敢抬头正大光明地看,便斜着眼珠子用力地瞧,果然这台阶的尽头停了一辆描龙画凤的金玉马车,龙辇很华丽,每一寸都是十分精细,尤其是在阳光下更是熠熠生辉,璀璨至极。但对秦明而言,最值得看的自然还是那个伞盖,缀满宝石的伞盖此时正斜斜地对着太阳,刚好挡住了光线的照射。
果然如此!秦明暗叫了一声。
只是这伞盖现在还不知道是人为的还是自己调整的,秦明心想若是自己能上前去掰一掰盖子就好了,这样就可以一验其真伪,却不想他刚这么想着,那驾马的车夫就驾着六匹骏马,掉了个方向。
这把,阳光从背面射了过来,与伞盖的方向完全相反,秦明心都揪了起来,两颗眼珠子更是瞪着差点要滚出来,他感觉浑身血液直往脑门上冲,这兴奋劲比偷看春宫图还不遑多让。
他捏了下拳头,低声叫道:“快转!快转!”
果然,只是等了不到片刻,这伞盖就慢慢地转动起来,再一次正对着太阳,遮住了阳光。
秦明兴奋得差点叫了起来:原来这向阳辂是真的!真的可以挡住阳光!哈哈!我今日非得看明白这其中的玄机不可!
他整个人完全忘乎所以,再也顾不得朱棣等人正在路过,直愣愣地抬起了头,整个人支着脖子往下瞧,一欲窥探马车的机密,这样看了几眼,终于是被他看明白了内里的奥秘,那马车的伞柄上装有机括,十分灵活,可以四处转动,而制造的工匠在伞面上刷了一种特殊的材料,这种材料一旦受到太阳照射,便会吸收水分而增重下垂,这样大伞每次都会随着阳光照射角度的不同自动调整位置,挡住日照。
所以,这向阳辂的难点不在机括上,而是在这种涂抹的材料上。
秦明内心雀跃不已,简直要给这个木工蒯富的巧思,以及自己的聪明才智大大地鼓掌喝彩,只是兴奋了不过片刻,下一瞬间,他就发觉自己触犯了一个大忌!
锦衣卫指挥使纪纲第一个发现了秦明,他见这千禧寺大门前居然兀突突地站了三名金吾卫,这其中一人竟然不低头俯腰,还这样直愣愣地看着天子,这岂不是胆大包天?!
纪纲身为锦衣卫指挥使,自然是以保护朱棣的人身安危为己任,登即怒喝道:“大胆奴才,不知道天子巡游,旁人不得注目吗?!”
“你们几个究竟是何人?为何在此处迎候!”
他这怒喝,秦明却还不知情,还在望着龙辇傻呵呵地笑着,一旁的白齐和荆一飞真是急得冷汗都冒出来了,白齐急忙用力地扯了下秦明,喝道:“秦明,纪大人在问你话呢!”
秦明这才回过神来,他只看了一眼,就被惊得浑身一紧。
第四十四章 晴空霹雳
他自然知道眼前这局势危急,一群天下间最威严、最厉害的角色都在眼前,此时回答若是有一语闪失,必然是要被冠以犯上之名,直接乱棍打死!
秦明无法,唯有俯首撒谎道:“我等乃金吾卫兵马司、辟火司人员,今早接到魏指挥使通知,传皇上要到千禧寺进香,所以一早便来提前查看,这寺庙烛火甚多,唯恐生了意外。”
他低着头偷偷看了一眼朱棣,看他如何反应。
朱棣停下了脚步,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一脸疲惫,显然连日的烦心事让他不堪其扰,也没有太多精力来管这些小事,只是冷冷地问道:“魏指挥使,可是确有其事?”
魏东侯急忙上前两步,俯首抱拳道:“禀皇上,确有其事。”
朱棣哦了一声,并未怀疑,或者说并不想深入追究。此时千禧寺方丈一再引路,众人正欲拔足而去,突然皇孙朱瞻基落在后面,他剑眉倒竖,叉着腰大喝道:“不对!此人眼神闪烁不定,他是在撒谎!”
朱瞻基一句话,引得众人皆惊愕不已。
纪纲冷笑一声,趁机引导道:“圣孙向来凌厉,不知是看出了什么端倪?”
朱瞻基站前一步,他个子虽然只刚到秦明的胸前,但此时那股气势,却丝毫不逊色于任何名将,他仰起头说道:“进香一事不过是皇上今早临时起意,未曾告知他人,你们金吾卫如何能得知,魏指挥使,你是怎么提前告知下属的?”
这话一出,秦明自然惊出一身冷汗,心想这小娃娃心思怎么这么缜密,这一点小问题都被他揪住了!
朱瞻基不依不饶道:“你们说啊!说不出理由便是撒谎!”
朱棣目光冷冷,并未开口,反而又是纪纲嘿嘿笑道:“魏指挥使当真是未卜先知,能够料到皇上的行踪意图,当真厉害啊!司马贤弟,你这方面可就差了一些。”
一旁的司马城也俯首道:“我等身为臣子,如何能妄自揣测皇上的心意,自然是皇上说什么我们做什么便是,这才是忠臣之道。”
二人而后又齐齐俯身夸赞道:“圣孙英明过人,实乃社稷之福!”
朱瞻基毕竟年少,受了夸奖就更为得意,整个人的气势已是咄咄逼人!
朱棣眼中的冷漠已逐渐转为不快,这不快若不平息很快就会转为暴怒,而惹怒朱棣的下场向来只有一个,这个结果无须多言。
朱棣道:“魏东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所有人都盯着魏东侯,看他如何回应。
好个魏东侯,当真是久经沙场临危不乱的好手,他俯首道:“禀皇上,我金吾卫自太祖以来,已历经三十余载,做事历来沿袭祖训,未敢造次,更不敢妄自揣测圣意。今早,我得知皇上要到千禧寺进香后,立即以飞鸽传书几名得力干将提前到此探查,我等皆知皇上出巡,皇恩浩荡之处必是海晏河清一片太平,尤其是进香祈福必然保得国泰民安,但我金吾卫做事历来是小心谨慎,提前探查只求万无一失,只是这等小事未曾及时向皇帝禀报,是微臣失职,请皇上恕罪!”
魏东侯的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让朱棣颇为满意,他眼中的怒火稍稍偃息了下来。
只是朱瞻基依旧不肯放过,他年纪虽小,但自幼敏锐过人,很得朱棣的赏识,加上其父亲软弱,备受汉王朱高煦欺负,这些事耳熏目染,也养成了他争强好胜的性子,今日若是在皇上面前争执无果,会让他觉得很没面子,再者眼前这几个人眼神闪烁必然是有隐情,这些因素让他必须据理以争!
他双手合拢朗声道:“皇上,有一事孙儿没想明白,这金吾卫大营在城西,皇城在城东,而千禧寺却在城南,我等从皇宫出来,一刻未歇,魏指挥使是如何这么快地通知金吾卫提前过来查探的呢?这时间上可是有些不妥!”
纪纲和司马城相视一笑,急忙附和道:“寻常快马不过一日五百里,比皇上的龙辇还要慢上一些,这时间上确实是来不及。”
魏东侯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他心想这二人当真是贼心不死,他正欲解释,突然一旁的荆一飞开口道:“司马大人,寻常快马确实一日难过五百里,不过我的马一日千里却绰绰有余!”
朱瞻基冷笑一声,怒喝道:“放肆!我大明十匹神驹,也不过是一日千里,你这小小金吾百户,焉能有此好马?!”
他这一声怒喝,当真有龙吟之势,吓得几名太监和宫女都退避了几步。朱棣微微皱了下眉头,但他终究是太喜爱自己的这个孙子了,哪怕此刻这样不分场合的动怒,他也觉得这孙子是有他当年的风采,于是伸手拍了拍朱瞻基,笑道:“好皇孙,何必如此动怒,我认得此人,金吾卫的荆一飞!嘿嘿,当禁军的女子可真不多见哪,你替朕擒了恶贼,讨回了九龙如意,这事朕可都记得,朕除了赏你官爵外,后又加送了两匹宝驹,我若没记错,是叫踏云追风?”
荆一飞俯首道:“皇上好记性,正是踏云追风!”
朱棣点了点头,道:“这两匹马可是我的至爱,原本我只准备赏你一匹,奈何这踏云追风是一对,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朕金口一开,岂有收回的道理,只好一并送你了。你可得替朕好好养着这两匹马,若是死了,朕找你算账!”
众人见平日里威严的朱棣竟然跟荆一飞开起了玩笑,自然是惊愕不已,就连朱高炽、朱高煦、朱高燧等人都忍不住多瞧看几眼,心想这是怎么样的一个女子,竟然能让自己的父皇刮目相看。
荆一飞不卑不亢道:“属下定不辱皇命!”
一旁的权妃打圆场道:“看来都是一场误会罢了!”她扇了扇手里的香扇,劝道,“皇上,日头渐高,不如先进去烧香吧,省得误了时辰。”
朱棣点了点头,众人拥簇朱棣一同进了千禧寺。
唯有朱瞻基大不服气,他临进门了,还转头狠狠地盯了秦明等人几眼,那神情好似在说:“你们就是在撒谎!你们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下次千万不要让我再碰到你们!”
秦明三人见这些人入了寺庙,才抹了抹额上冷汗,叹气道:“古人云,伴君如伴虎,真是一点没错!这方才要是出一点差错,便是就地击毙!惨!尤其是那个小皇孙,人小鬼大,真是不想再看到他了。”
白齐忧心忡忡道:“另外,这纪纲、司马城也不是什么善茬,他二人与魏指挥使明显是有过节,只怕不会这么轻易放了我们。”
荆一飞道:“司马城一直负责皇城之内的守卫,但他一直想取魏大人而代之,所以处处与之作对,至于这纪纲本就是个奸猾小人!”她说到这里,已是满脸恨意。
白齐心想这皇城之内,众生百相,各有心思,就算是身处高位,也是朝不保夕,尤其是这些禁军统领,一生只为皇上一个人卖命,这些人为了自己的前途,自是什么都能做出来,他想到这就忍不住一阵恶寒。
反倒是秦明情绪转得最快,他问荆一飞道:“对了,刚才皇上说你替他擒拿了恶贼,可是抓了那个幻象师柳常玉?你跟我们说说,那个幻象师到底有何厉害之处?怎么皇帝老儿记得这么清楚?”
荆一飞显然不想回答这样无聊的问题,转身也入了千禧寺,口中道:“日后你再言语不慎,可不会有人帮你圆场。”
三人入了千禧寺,只是在边缘游走逗留,也不敢靠近朱棣。这千禧寺面积有四百多亩,中轴线上有金刚殿、天王殿、正佛殿、宝塔、观音殿和法堂,两侧还有碑亭、转藏殿、经藏殿、珈蓝殿、祖师殿等,当真是琳宫栉比,名胜荟萃,尤其是九层琉璃宝塔,高约三十余丈,直插霄汉,五色琉璃,合成顶冠,早晚有日光射来时,光彩万状,金碧照耀云际,绚烂至极。
朱棣等人在正佛殿内烧香,秦明等人不知不觉便走到这琉璃塔下,这宝塔远看时只觉得光彩夺目,如今走近了瞧,更是灿烂辉煌,这塔下为五色莲台座,朱楹八面,辟为四门,门上环绕着曼陀优钵昙花,壁刻金刚四部大神,神像雕刻得手足异相,冠簪缨胄带锁甲各不相同,手中还执着戈戟轮铎等神器。再往上看,飞檐皆是琉璃所铸,共悬挂一百五十二枚金铃,有微风掠过,便清脆作响,犹如百鸟环绕鸣叫一般悦耳。
宝塔建于围墙之后,平日里根本不让外人进来,只是今日朱棣驾临,自然这些门禁一一开启,再无遮挡。
三人抬头仰望,看呆了一般。白齐突然想起高老头的话:“高塔如木,烈日如炽!必燃之!必摧之!”这意思便是琉璃宝塔要毁于火灾之中,而且小不点查找的密道正是通往这千禧寺内,依照这些信息,难不成这今日要有天火烧塔?
若真是这样,那可是大大不妙!
只是有句话叫怕什么来什么,正担心着,突然轰隆隆一声,头上响来一道晴空霹雳!
第四十五章 诡异冥蛾
三个人脸色都灰暗了一下,这晴天白日的居然开始打雷了,难道真的这么邪门,这预言要成真了?灵台郎说雷云最早会在明日未时到来,没想到这现实来得比预测来得还要快这么多!
果然,不过一会儿,西北角就有一团乌云如浓墨般涌来。
天际更是传来了嗡嗡之声,好像雷声惊起了群鸟飞舞,又似雷云中有万千妖物在窃窃私语,煞是聒噪烦闷。
白齐道:“糟了!糟了!这……只怕真的要下雷雨了!”
雷云将至,天雷自然也就不会太远。这七煞门的人究竟用了什么异术?难不成真的可以调风遣雷?
三人心里不信归不信,只是这现实巧合奇异得又不得不让人震惊!
突然有咚咚咚的声音从琉璃塔内传来,似是有人在拔足狂奔而上。这塔里有人?!
白齐大惊道:“看来有人要上塔顶引雷!”
秦明立即叫骂道:“一定是七煞门的人,这些人就爱装神弄鬼!”
荆一飞冷哼道:“不如我们来个瓮中捉鳖!”
三个人欲推门入塔,但不想这塔门早已被反锁,稳固如磐石。秦明道:“这事好办,让我来!”他把自己的藏锋匕首细细地刺入门缝中,再用力一挑,这背后的门锁就当啷坠地。
入塔,登梯,盘旋而上。
这塔内有悬梯上千磴,塔内每层供有香火无数,壁画雕刻均是当世之精品,只是众人此时也顾不得观赏这等人间极景,埋头一路攀登,终于到了塔顶。
这顶楼塔内的神龛内除了一座鎏金佛塔、几尊佛像、灯烛、供品外,再无他物。
秦明环视一周道:“没人?奇怪了!”
白齐喘气道:“一飞,我们刚才是不是听错了?若塔上有人,他这么短的时间不可能逃走的。”
三个人环立塔内查看,确实没有什么可以藏身的地方,塔外是不足四尺宽的观景栈道,再往外就是飞鸟流云,呼呼大风,这样的塔内想要藏住一个大活人根本不可能。
忽有一阵风涌入。
白齐觉得地面有什么东西被扬起,又碎又轻薄,好似迷雾,他俯下身子看了看地面,有些好奇道:“你们看,这是什么?”
他的手里拈起了些许灰黄色的粉末,粉粉的很破碎,要很认真看才能发觉是透明的碎片,像是……某种昆虫的翅膀!
荆一飞道:“像是蛾虫的翅膀。”
白齐道:“更确切地说,是冥蛾的残翅!”
秦明不解道:“冥蛾是什么虫子?”
白齐道:“冥蛾细小如蚊,喜蛰伏在墓室、峡谷等阴气重的地方,常有人见墓穴里有黑气鬼影闪动,多是这种细小的蛾虫成群结队地在飞舞。只是……”
“只是什么?”
“冥蛾多喜低洼的阴湿之地,极少飞到这么高,这琉璃塔离地有三十余丈高,按理说这些飞虫是飞不上来的。”
这些冥蛾为何能飞这么高?它们一群一群地飞到此处又是做什么?
思索间,塔外的天色已是越来越黑,乌云滚滚而至,而后天际的嗡鸣之声也越来越近,到最后这声音似乎就近在头顶,就像有成千上万的鸟雀或者马蜂盘旋在塔外,嘈杂不堪。
三人见有异样,急忙奔至栈道栏杆边朝外看去,这一看之下立即惊得浑身发麻。
四周不知何时已经是云雾缭绕,黑色的烟尘伴着云层迅速滚动下来,好似海上怒涛一般旋转倒腾,诡谲难测。
云层之中传来巨大的嗡鸣声,叫人心烦意乱!
荆一飞叫了起来:“不好!这不是云雾!是虫群!”
层层黑云开始翻滚而至,声音杂乱,就连高塔上的风铃声都被掩盖住了。
嗡!嗡!嗡!
虫群并不攻击生人,而是直接翻滚进了琉璃塔,在第九层内汇聚盘旋,逐渐盘成一个直径接近一丈的巨大虫球,还有残余的冥蛾攀爬整个琉璃塔上,星星点点,密密麻麻,令人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这……这一定是七煞门的五毒师!”
白齐叫道,众人已经破解了张宇初的卷轴,知道了七煞门的七名杀手职业,如今见到冥蛾漫天飞舞,自然首先想到这七人中能召唤昆虫的五毒师。
眼前飞虫多如牛毛,旋转之间早已将这琉璃塔上下的火烛全部吹灭,加之外面乌云压城,整个宝塔像是插进了云层中,迅速陷入一片晦暗之中。
“这么多虫子,五毒师必然在塔内!”秦明道。
可是整个琉璃塔一没机关,二没岔道,三无隔间,三人从下往上,早已走了一遍,也没看到有第四个人在,除非这人会隐身术,否则不可能躲开荆一飞的眼睛。
荆一飞突然想到柳常玉的案件,这件事给她的印象太深刻了,这些人会不会也采用这个办法?她猛地抬头往塔顶望去,果然看出了端倪!
塔顶的藻井中央是一条鎏金蟠龙,乍一看没有什么异样,可是仔细再看,这蟠龙旁边的边缘处有一些缝隙,似是被人动过一样。
“他在塔顶!”荆一飞猛地飞出斧头,嘭的一声击穿了塔顶的藻井,这藻井只是一层薄薄的木板,玉斧撕裂后,露出一个隔层,两道黑影径直落了下来。
这二人一人戴着面具,一人却是状若笑面鬼,从花纹上看戴面具的应当是一名傀儡师,而笑面鬼却是当日在后湖上撒龙血散的五毒师。
二人人还未落地,就迅速飞出手中的暗器,荆一飞和秦明格挡之后还欲上前,突然五毒师猛地甩动长袖,盘旋的飞虫受风力一鼓,立即齐齐抖动翅膀,冲击了过来。
飞虫漫天,如暴雨袭来!
这冥蛾虽然杀伤力不算大,但是这些黑色虫子的小腹下装满了白色粉末,虫子震动腹部,白色粉尘迅速弥漫,整个塔顶迅速笼罩在一层白雾之中,什么也看不见了。
荆一飞喝道:“白齐,守住下塔的出口!不能让他们跑了!”
白齐立即绞动烛龙丝,在出口处结了一个阵法,丝线缠绕,犹如一张等待猎物的蜘蛛网。
只是塔内粉末飞舞,丝线一面有黏性,沾染了粉末,也显出了真容,傀儡师和五毒师见下楼梯的出口被封死了,互相示意了下,一个人迅速抱走了佛龛中的一座鎏金佛塔,另一个人飞出一条挂钩,钩在了塔檐上,二人合力一荡就翻身上了琉璃塔顶。
“他们要抢那佛塔!”白齐道。
“快追啊!”秦明冲向栈道,但这塔顶在塔檐之上,自己不会轻功怎么上得去。
荆一飞叫了一声让开,不由分说也飞出锁链,一挂一翻,就迅速荡上了塔顶。
这琉璃塔顶,直径不过两丈左右,表面鎏金,光滑如镜。
站在塔顶,仿佛置身于万丈之巅,整个南京城尽收眼底,头顶的乌云低低悬浮,触手可及,身边疾疾刮过的烈风中,时不时还有雨燕和雀鸟飞过,这样的景致恐怕没有几个人能领略过。
三人呈品字形立在塔顶,谁也没有先动手。
荆一飞伸手道:“把佛塔交出来!”
五毒师抱着金灿灿的佛塔,阴笑道:“小姑娘,朝廷给你多少银子,你这么替他们卖命?”
傀儡师则指了指地面,怪腔怪调道:“此处离地三十二丈九寸,掉下去立成肉酱!你不怕吗?”
荆一飞冷笑道:“若是怕,还当什么金吾卫!拿来!”
傀儡师不客气道:“你当自己是英雄,只可惜,朝廷却当你是条狗!死不足惜的母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