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凝卿闻言,寒心一滞,更是语塞无言,宇泽成没有说错,那听来逆耳的语声句句在理,且是自己曾经思及千遍万遍的问题,在此重重的束缚与责任中,挣扎得遍体粼伤,愧疚之心久缭于胸。

“怎么?无言以对了么?”宇泽成冷冷的笑道,此时宇凝卿澄清却纠结的模样愈加令他在兴奋与冰冷的情绪中徘徊,“当初既是知道不会有结局,何苦难为自己背叛我背叛东蓠?本来我还给你留着机会,可你偏偏宁舍弃自己性命,也要保他周全,五王妹,你既是做得出,就别怪王兄心狠不认亲情。”

“你想干什么?”自得到消息来到这里,宇凝卿的心没有一刻不是高高悬起,她每时每刻都能听到自己忐忑的心跳,思虑过份之时甚至忘却了呼吸,此时宇泽成携尽危险意味的腔调,不禁让宇凝卿觉得身置冰窑。

宇泽成先前因宇凝卿的指责过于一针见血,那满腔的怒火亦是立竿见影,腾然起身撑着案台,此时瞧着宇凝卿警惕不安的眼神,他徒然松缓了内心的不满,重新落坐,他似乎并不急于应答宇凝卿的问题,而更满意欣赏女子急切知晓某种答案的表情,双手合十,承载着下颌的重量,徒然将唇角的弧度拉长,言道:“我一在给你机会将功赎罪,可你却因为贪念一时温存,陷我于被动的境地,既是你不仁,别怪我不义,我想干什么,你会知道的。”

宇凝卿似乎在书案边落坐的男子周围,看到一片黑压压的阴霾,包裹那阴邪的身姿,添尽了诡异恐惧,瞪大的眼眸,凝落一滴泪珠,缓缓滑过脸颊,凉凉一行清泪,冻彻骨心。

“来人啊。”宇泽成笑看宇凝卿冲帐帘外喊着,立时进来一士兵抱拳言道:“将帅有何吩咐?”

“将她带到空置的帐内,送上饭食好生侍候,还有别让她乱走。”

不待那士兵领命,宇凝卿先他言道:“你不准我见他,还不准我回邵江城么?”

宇泽成轻轻的摇了摇头,后靠着椅身,作势深吸口气言道:“既然都出来了,着急着回邵江城做什么?况且谁说不准你见他了?明日我就让你见他。”

“你想拿我要胁他么?”

宇泽成又摇头否认了宇凝卿的疑问,“现如今的辽鸢帝已经没什么好要胁的,有你没你结局似乎都不会有变动,我还画蛇添足做什么?我不会拿你要胁他,只会让你好生看着,我是如何打败他,如何让他战死沙场。”

心似乎被突然捅破一道口子,流着潺潺热血,宇泽成没有与自己玩笑的必要,那便是说到做到,按照现下辽鸢的情况,还不一切都照着宇泽成的预测发展么?轩辕琅,你答应过我的,答应过我的——,此时此刻,多想有人给自己一些底气与胆量,可面对着宇泽成,周遭似空旷得毫无人烟。

“带下去。”

转身离开袭染满身的阴郁,帐篷之外又是一重触目惊心,那映入眼中的排排帐篷,刹那间,宇凝卿好像看到血淋淋的战场,嘶杀声,惨叫声,刀枪激撞声,呼呼的风声,还有斜倒的战旗,滚滚狼烟,无不清晰入眼,一时间惊愕难耐,滞停了腿脚,迈步却不前。

引路的士兵觉查到无人跟随,亦立即驻足回眸一看,只见那颜容倾国倾城的女子凝视着前方军队驻扎的帐篷,一双玉目中映入星星亮点,婉如可燎原之火,她的神色似乎很慌乱,又似乎很矛盾,好像看到了什么难以令人接受的场面,可是前方除了帐篷外,并无其他呀,思虑不透,谦声唤道,“姑娘,这边走。”

回过神来,凄惨的场景亦是瞬息万变,逝去在眨眼之间,微微斜身,跟着士兵的步伐,要去的帐篷原就在几丈之外。

同是一帐篷里,烛火映耀一邪魅疲惫的轮廓,没有了云佩作为念想,卿儿亲手缝制的披袍则更贴他心,他心爱的卿儿,此时定然听说了辽鸢的处境,尽管那夜有自己一再安慰,她定得还为自己担心,不想落到此种境遇,可此番战争又的确令他费了些神。

最坏的境况如是现下,他亦想好了对策,只是一旦卿儿得知,又将是何等的难过伤心,原谅他的选择,这场仗辽鸢不能输,他既是坐上最高的位置,就得担起那份责任,卿儿,求你坚强一点儿,一定要等我。

“陛下——。”

帐外有人轻喊,轩辕琅温柔的目光立即恢复凌利,神情亦变得威严慑人,令人不敢生丝毫靠近之心,“进来。”

帐帘让人撩开,是传信兵送来一封信笺,轩辕琅摊开一看,随即冷情的笑意悬上眉梢,立即疾书一封交予一旁待命的传信兵。

传信兵离去,帐帘的余晃扫荡着一地暗影,也在瞬间让轩辕琅思念某处的心摇摆不定,他说要给她快乐,可明天,又得让她哭了,卿儿的眼泪,就若每滴凉如冰霜,也可轻易将他灼伤。

长夜漫漫,并非孤枕难挨,是那思念担忧的心绪,时刻挂怀,微睁眸子,那映印在帐帘上的身影,笔直抖擞,时尔浸入耳中一两声怪异低鸣,似悲似叹,似喊似唤,声沉色抑,如同有绳子紧勒脖颈一般。

晨曦步步靠近,黎明接踵而来,烛火早已灭烬,帐室里却愈发的光亮,不久,耳根亦愈发嘈杂,这样的环境宇凝卿并不陌生,当初为寻皇姐下落隐身于辽鸢军中时,早已熟悉,不过是久别多时,听来感触良多罢了。

天大亮,有人撩开帐帘入来,手中端着一盆水,盆沿上搭着一条看似奶白色的巾帕,宇凝卿平躺着,只是用干涩的眼眸朦胧中扫了一眼。

“姑娘,将帅吩咐你快身用早饭。”

是个女人的声音,宇凝卿睁开眼帘,这才看清入得帐室之人是个女人,她见自己并不卑微,甚至有些盛气凌人,那张圆圆如月盘的脸上,嵌着一双嘲弄与轻蔑的眼神,宇凝卿没兴趣知道她如此态度所谓何来,亦不想做出任何理会反应。

此时她想到的,是那早饭问题,在现如下的环境里,宇泽成居然还担心自己的早饭?良心发现不可能,那就是抱着一定目的,莫不是要毒害自己?可她现在的作用可有可无,这样做对他没有任何好处,头疼起来,她还真不合适深思熟虑。

直起身来,散了一榻的青丝柔逸的依附于后背,几许坠撩胸襟,别样的姿意凄美,摄人心神。

有人又送来早饭,一碗稀粥,两个馒头,宇凝卿落坐在桌台前,直盯着那热氲缭绕消散,她饿了,却没有下咽的食欲,帐帘又让人撩开,地上流淌的身影直映着阳光延伸到宇凝卿的脚畔。

正文 第183章 竟是永别

“怎么,瞧不起军中的早饭么?”

宇泽成的声音变得特别尖锐,连余音都丝毫不落的刺激着宇凝卿的神经,她缓缓的抬起眸,见着他似笑非笑的脸上写满算计,根根眉丝都蕴含志得意满,“我饿死了是不是就不称你意了?”

手一抬一挥,那立在一侧的女人躬身退下,宇泽成的心情大好,并不因宇凝卿不带温暖的腔调生恼,“这你可误会我了,今日要让你见轩辕琅,那战场上兵荒马乱,万一你体力不支,岂不是遗憾没见到他最后一面?”

宇凝卿缄默的瞪着宇泽成,胸中有团怒意被人揉捏,好恨自己的没用,让人轻易摆布的结局。

“进来。”

听着宇泽成一唤,方才出去的女人又撩帘走了进来,此番她手中捧着一套士兵的衣服,宇凝卿疑惑的斜眸,听着宇泽成解释,“吃完早饭把衣裳换了。”

丢下这么句不明不白的话,宇泽成束手离开,看看那女人手中的士兵服,又看看桌台上摆放的吃食,宇凝卿执起了碗,宇泽成的话不中听,可她的确得保证体力,就算危险重重,也得见上一面,那怕——。

时值晌午,那女人帮着宇凝卿换上衣裳,随即带着她离开帐室,帐外,阳光有些刺眼,不适的合眼少顷方适应过来,见着整装待发的士兵,个个神采奕奕,雄壮威武,想来要打倒强势的辽鸢,他们心中也一定兴奋不已。

女人将她带到宇泽成所乘之骑几步开外,他正居临下的看着宇凝卿,吩咐人牵来一匹马,宇凝卿会意的翻身而上,宇泽成扯扯缰身,刻意走到宇凝卿身边俯在她耳边言道:“你说如果让轩辕琅在临死前看到你的样子,他会怎么样?”

宇凝卿紧拽着缰绳沉默,掌心突然传来的疼痛让她的神智愈发清醒,听着宇泽成走到一旁朗声言道:“今日,我们要拿下辽鸢军,将辽鸢帝一举歼灭。”

“歼灭辽鸢,歼灭辽鸢,歼灭辽鸢——。”

那震耳欲聋的声音,惊飞林中栖身之鸟,阵阵腾飞的旋律伴和着铿锵的咆哮,层层声浪冲散流淌的白云,兴奋的呼喊与长茅耀眼过此刻泄下的阳光,宇泽成抬手一压,“出发——。”

立时千军万马步整步伐,朝着一个方向前进,那里是他们的光明未来,胜利正朝他们招手。

宇凝卿紧随着宇泽成身旁,他似乎已经臆测透宇泽成的用意,此刻,她不由得思量起自己的目的,她想见轩辕琅,却并非以此种方式,然而如今,她亦没有选择。

军队约莫走了三个时辰,间歇间饮水用饭,休息给三刻,又起程朝前进发。

转过一个山坳口,两山之间,夹着一片广阔的平原,将士们突然兴奋起来,一一冲向前去,而宇泽成的周围,则簇拥着一队卫他安全的骑兵,而宇凝卿所着的服饰置身其内,亦如滥竽充数。

宇凝卿紧张的盯着前面不断继续冲上前去的士兵,摒着呼吸见着从另一个山坳口冲出来的辽鸢军队,刹那间战鼓齐擂,呼声震天,亦见到那抹坚毅邪魅的轮线映入眼帘,此时的轩辕琅,不禁让宇凝卿想起初次在温泉边所见,亦是胡须染了半颊,眸角森冷凌厉,浑身溢散着一股强势且悚然的气息。

战衣着身的轩辕琅,宇凝卿没看到一丝伤意,稍稍安了些心,可因为是她,所以能从那刚毅的颜容中看到无尽的疲乏与劳累,她痛恨战争,在失去至亲人之后,难道又真的要再去至爱之人么?紧握缰绳的手,伤口再次裂开,滴落的血液滑过马腹,点点腥红,婉如都布在了轩辕琅狭长的锐眸中。

“轩辕琅,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宇泽成提高声调,得意的看着轩辕琅姿傲的身影,可明明是注定吃败仗的身份,偏偏要作势如此镇定神情,想到这里,心中又不免起了火。

轩辕琅勾起一方唇角,声色冰如寒霜,“你得意什么?还是以为本王会怕了你。”

“哈哈哈——。”宇泽成大笑起来,他的笑里弃满了嘲讽与讥意,“你可是大明顶顶的辽鸢帝,如果承认胆怯岂不是会遗笑天下,本帅望你想清楚了,如果你投降,或许本帅会赐你一副全尸。”

“胆怯和投降有何区别?胆怯会遗笑天下,难道投降便不会了么?宇泽成,想拿下本王的性命,还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宇凝卿只是静静的看着,静静的听着,她不敢有丝毫轻举妄动,如果让轩辕琅发现她的存在,他必失性命,此刻不禁后悔起来,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如果不来,或许她还可以抱着一线希望,在往后的余生中期许等待,如此亦好过感受死别生离。

“我有没有这个本事,你马就知道了。”宇泽成咬牙切齿的说完,眸角的余光扫过身侧之人,那痴恋的眸子闪着奕奕的光亮,本来还以为宇凝卿会迫不及待的暴露身份,想不到她到是睿智,为了不让轩辕琅为难,硬是抿得唇瓣生血,亦不呼喊一声。

宇泽成抬起手,在按下的瞬间,士兵们个个勇往直前,而辽鸢那边亦在叫喊震天声中挥刀持茅迎了上来,顿时叫喊声,嘶杀声连成一片,痛苦的哀嚎,一个个倒下的身影任人踏踩,这熟悉的一幕,不正是昨夜自己臆见的么?

辽鸢的兵力不及北仓,然似乎每人都能以一敌几,而北仓强在人多势众,汹涌的人浪如同潮水般不绝于眼。

轩辕琅挥剑断茅,将一个个靠近的危险除去,然危险却还是不断的出现。

宇泽成则悠闲的看着,眼中盯着前面,对宇凝卿说:“你给我盯大眼睛看着,我是如何给东蓠报仇的,今天我就要把失去的一切拿回来。”

身边的弓箭手取箭拉弓,层层箭雨煞时朝辽鸢军射去,在一片片痛喊声中,倒下无数个人,而轩辕琅的肩膀亦中箭现红,宇凝卿惊恐的看着轩辕琅蹙眉拔出箭来,血立即溅红了胸襟,捂口泪落,哽咽着声音言道:“不,不,你快叫他们住手,你听没有。”

绫乱的战场,嘈杂冲耳,可宇泽成仍能清晰的听见宇凝卿的无助呐喊,此时她痛不欲生的颜容让宇泽成厌恶不已,怪只怪她的伤心难过都是她自给自寻,如果忽略轩辕琅的存在,又何苦如此?“你忘了我昨夜给你的交待么?现在战事还没结束呢,你给我睁大眼看着,我说要让你亲眼看到他怎么死的,就不会放弃任何一丝机会。”

“不,我求你,不要。”撕扯着宇泽成的手臂,宇凝卿害怕的声音凄凉恐惧,在慌乱中祈褥,不要让轩辕琅再被箭伤到,只偏偏就在此时,轩辕琅又再次负上箭伤,且还有一只直扎进胸膛。

“陛下,陛下——。”辽鸢的士兵们慌了,都放弃了自身安危涌挤到轩辕琅的身边。

宇泽成一把将宇凝卿推开,用力过猛,将她推下马去,宇凝卿沉沉的摔倒地上,掌心的伤口粘上细小微沫的尘埃,支撑着身子起来,方站稳腿脚,却见宇泽成已拉开一张弓,笔直的对准轩辕琅,而此时的轩辕琅正奋力杀敌,根本顾虑不上。

在宇泽成松手的同时,宇凝卿歇斯底里的一声呐喊,“不要————。”

轩辕琅如期中箭了,倒下马的瞬间,他似乎看到一双饱含悲恸的眼眸瞪得通圆,那双眼睛,他思念至深,更错愕在战场上看到这样一双眼睛,缓缓的阖上眼帘,心中默念:卿儿,对不起。

宇凝卿的世界仿佛在一瞬间轰然塌碎,那让轩辕琅点明的灵魂亦疾速撕裂,漆黑的颜色包裹着所有的一切,曾经的羁绊亦愈加的模糊不清,耳中听不见任何声音,只看着那惊慌簇拥至轩辕琅身旁的众人,继续着战场拼杀。

捂着心口处,衣服染上斑斑血痕,喉中甜甜的,腥腥的,脉搏的跳动,震荡着她仅余的清醒,“不,不——。”口中喃喃念着,身体亦要附诸行动,迈步冲向轩辕琅的方向,东跌西撞,戴在头上的头盔斜落在地,一头青丝煞时滑落,在含满硝烟的风中飘扬舞荡。

宇泽成眼神一拧,忖虑是否不该再管宇凝卿的死活,然此时却有一人策马而来,紧拉缰绳停在她的身边,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用力回拉,宇泽成冷冷一笑,看来有人比他上心她的死活。

赫然让人拉上马,宇凝卿诧异的回眸,喊吼道:“你放我下去,放我下去。”

来人紧紧的扣着她的腰枝,调转马头回行,宇凝卿一惊,看着明明近在咫尺的距离愈发的遥远,胸口闷塞一急,‘噗——’的一声喷了来人一胸襟的红色液体,她慌了,乱了,疯狂的敲打着他的胸膛,“你放开我,快放开我,梁子俊,你放开我,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梁子俊任由宇凝卿捶打,只是皱眉回了一句:“我答应过长公主要把你带回去。”

“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回去。”泪水模糊着眼帘,宇凝卿朝轩辕琅的方向伸去手,她多么希望他给拉住自己,不要再与他分离,难道那夜的一别,真的变成永别么?“不要,不——。”

宇凝卿突然顿声,梁子俊有些担心的轻触鼻息,气息虽弱,却存在,松了口气,奋力回赶。

正文 第184章 不忍想起

第二场战事以辽鸢军搀着重伤的辽鸢帝远离战场而告终,半日后,辽鸢两万援军抵达接替,而宇泽成则再接再励,逼近辽鸢国境三百里。

不久之后,传出辽鸢帝轩辕琅重伤不愈身亡的消息。

春花烂漫过了,总会飘落,亦如翠叶青绿过了,总会枯黄。桃花灼灼染枝,生长在触手可撷之处,那随风摇散的花瓣,缱绻满地凄华,凌凌乱乱,残美得天公不忍,掩眸泪滴。

宇凝卿昏迷五日后,总算醒了过来,然半晌的不言不语,神情滞愣,玉眸澄清,却空洞无神,让宇凝芸方平稳的心都拎了起来,与她不停的叙话,总算让她有了反应,可宇凝卿的反应,却又让她更加不安。

宇凝卿似乎忘了先前所发生的任何事情,她的记忆停止在轩辕琅那夜的出现,宇凝芸发现时,愁容更添。

“卿儿,在屋子里怪闷的,我陪你出去走走。”持续好几日的忘却,宇凝芸实在不忍看宇凝卿每日痴念似的望着她所说轩辕琅那夜离开的方向,似乎要伫立在窗棂前等待他前来相聚一般。

宇凝卿轻轻斜眸,唇角扬起一抹暖笑,看着皇姐担忧的眼神,她总是不停的责怪自己何以让她如此操心,“好啊,往年咱们都会出宫去春游一番,然今时不同往日,在院子里走走也好。”

或许是因先前见了轩辕琅一面,宇凝卿的心绪释然了许多,可这好心情,都建立在失去一段记忆的前提下,宇凝芸迈步撩开了珠帘,笑道:“走。”

回身款款移步,淡淡的眸光扫到床榻上叠放整齐的那件披袍上,那是昨夜轩辕琅留下的,宇凝卿心中暖意阵阵,却似乎流淌不顺,胸口的滞闷让她难以抑忍,似乎忘了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可是什么呢?为什么没有一丝印象?

宇凝卿驻停在门槛外回眸,见宇凝卿滞身偏头望向一边,“卿儿,怎么了?”

“唔——。”宇凝卿淡淡的笑了笑,伸手撩开了珠帘。

生机盎然的春日,没有夏季的枯炎,不似秋日的惆怅,更没冬季的冷寒,春日本身蕴藏着暖意,如广阔的原野里,绽放出姹紫嫣红的美丽,感受到春的气息围缭自己,自然而然的让身心轻灵不少,逝去无数忧虑。

几声燕鸣伴随着屋檐角铃,悦耳入眼,宇凝卿踏下曲廊,抬眸见着一对燕子追逐戏嬉,给这安静的花园,添了几分热闹。

“可还记得幼时你被燕子吓到,再在春日里遇到燕子,你总会躲到我身后,吩咐宫婢们去赶燕子。”宇凝芸悠悠的言道,思绪放任天际,回到过去。

宇凝卿当然记得,是因为梁子俊进宫带给她好吃的民间糕点,她放在院中的小台上后便去玩了,谁知来了一群燕子,争相吃食,她去赶,被燕子的翅膀碰到滑了一条血痕,从此后,她便讨厌燕子,“其实燕子也挺可爱的,有燕子,才是春嘛。”

宇凝芸笑笑,携着宇凝卿继续前走,少顷,置身树林,梨树添白,桃树艳红,…再一片茫茫的花色中,犹如置身花海,姐妹俩纷纷抬起手来,让飘落的花瓣滞待在掌心,那轻飘飘的感觉,仿佛置身云端。

些许花芯粘在发间,飞扬的青丝略微绫乱,宇凝卿含笑径直前去,欲拾起地面上一朵完整的落花,方弯下腰,不想被风撩起,盘旋到很远,宇凝卿一路追去,直惹得宇凝芸嗔怒言笑,自语道:“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

花终于平稳的躺在地上,宇凝卿弯腰拾起,搁置掌心的颜色粉红间白,煞是怡人好看,欲转身回走,突然听见一阵对话声,仔细辨来,不远处两株桃树下,一老一少两花农正修剪着花枝,整理着杂草。

老花农说:“年纪轻轻的,既是当花农的命,就别去操心其他的。”

小花农似不服气,说:“我本来也要去参军的,可无奈系家中独子,恐家中父母无人照看,故不敢轻言冒险,如果我到战场上,一定会奋力杀敌,说不定表现好还能当个参军什么的。”

老花农丢掉手中花枝,不敢苟同的言道:“就你,得了,你这单小的身板还不得让风吹走了,说不定光看着辽鸢大军,你就得吓得胆颤了。”

小花农好像生气了,“我怎么了,辽鸢大军再不历害还不得败给咱们了,那辽鸢帝再不可一世,还不是死在咱们驸马爷的手上,你没听说吗?现在咱们的军队都打到辽鸢家门口了,而辽鸢也都在准备辽鸢帝的身后事了。”

老花农长长的叹了口气,颇具感叹的言道:“一朝兴,一朝亡,这都是定数,老天都有安排,咱们是凡人,更是小老百姓,只要平平安安的活着,那就是福报了。”

这回小花农赞同老花农的话,点点头,“您呀,这话倒是没说错。”

“行了,干活。”老花农扬扬手,又继续弯腰下去。

不知那里袭来一阵春风,和着阳光的温暖,却冰冷得彻人心骨,掌心似乎承受不住那花朵的重量,沉沉的压搁下去,苍白的脸色可与梨白相媲,摇身时,裙摆荡起如波涟漪,层层不落,汹涌阵阵。

宇凝芸久见宇凝卿不归,赶来见她痛苦的面色,不禁愁眉深锁,“卿儿,你怎么了?”

“皇姐,他不是昨夜才来见过我么?何以今日就让死在了太子哥哥手里?”

宇凝芸闻言,不禁略微睁大了眼眸,紧张的盯着宇凝卿,那破碎的目光令人心痛难忍,“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想起什么?为什么会是‘想起什么?’宇凝卿立时问,“是我忘了什么吗?皇姐,你告诉我,我到底忘了什么?”

宇凝芸不想说,说出来只会增添她的折磨,“卿儿,你冷静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