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如果知道是我,还会救吗?"

"你质疑我的人品?"我挑衅地冷笑。

"你讨厌我不是吗?"他倒很平静。

"是啊,你这人挺有自知之明的,还不算一无是处。"我很直率地表达我的意思,"我讨厌你,但还是会救你,因为你大小是条性命,怎能见死不救?就是一只野猫野狗我也会救的,何况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积了德,佛祖会保佑我找到好老公的。"

他点了点头,煞有介事,似乎把我这些玩笑兼恶毒的话都当真听了进去。我看他的样子,突然心生怜悯,这个人其实还满可怜的,他想了好久也想不出道谢的方法,除了给钱之外。他简直算是除了钱,穷得什么也没有了。

比如真诚、比如轻松、比如柔软--

或者有钱人还会嘲笑我这种穷人会在很多地方面对艰难生活,说这些话是酸葡萄心理,但钱当然是好东西,心灵的丰盛也真的是金钱无法买到的。

像林泽丰这样,凡事严肃认真、做事一丝不苟、什么事都放在心里不说出来,对自己残忍、对别人冷酷,人人对他敬而远之,除了自己家人以外,没一人对他表露真心,活得还真是累呀。

"你的脚没事了吧?"尴尬地沉默半晌,他忽然问。

"初步愈合了,但暂时还不能走路,肯定也跳不了芭蕾。"


"你会芭蕾?"他很惊讶。

我摇摇头,"我会武术。你要学吗?"

这回轮到他摇头了,然后他说:"感谢你会武术,不然那天我一定死在那里了。"

我想到那天晚上的情景,确实有些后怕,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那么冲了过去。如果今天让我在理智情况下仔细想想,我可耻地发现我可能不会去救人。

"话说你怎么不带几个保镖?"我说,"你这人这么容易得罪人,一出手,又是几十几百亿的生意,没有人想整你才奇怪。"

他看看我,好半天才说:"我嫌麻烦,不自由。"

说完这话,我们两个又无语了。唉,还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可是不说话就走呗,他也不走,就坐在轮椅上,和我大眼瞪小眼,我严重怀疑他是故意来让我难受的。

"你--有没有想过是什么人要修理你?"我小心翼翼地问。既然不说话,也怪不得我多嘴问到核心问题了。

问这样的话,他大概会支吾两句就离开了吧?哪想到他点点头,毫不掩饰地道:"一定是时代或者城园的人,我现在正和他们争夺全球十大奢侈品的亚洲巡展权。"

"真是低级的笨蛋,用这么卑鄙的招数。不过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直接给你一黑枪,那样不是更省事吗?"我的猜测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那样谋杀的味道就太浓了,你应该知道,做奢侈品这一行最怕的是丑闻,如果这么打死了我,我父亲绝不会善罢甘休。"他平静地说,好像是说别人的事,与他无关似的,"反而,弄成像是寻衅滋事的样子就好多了,就算大家心知肚明,表面上也闹不大。"

"你不和警察讲,是怕丑闻牵涉到CES吧?"我问。

"你不笨。"他说。

我真想拍他,有这么夸人的吗?说话这么不中听,怪不得那个照片中美女喜欢林泽秀,不喜欢他。然后,我们又没话了,而他还是不走,似乎发誓在我身边变石头,于是我只好拼命找话题。

"你身体恢复得怎样?"我相当和气地问,但简直是没话找话。

"还好。"

"疼吧?"这不废话吗?整个人像个血葫芦似的,不疼才怪。

"还好。"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公司?"他一辈子不去才合我意。

"下周。"

"不会吧?这么快!"我差点惊跳起来,"你还没有完全康复呢!"

"谢谢关心。"他语言僵硬,但脸色不错,看来是人都喜欢别人关爱他,哪怕是平时讨厌的人。

其实我只是不想那么快上班,打算明天到我的诊所去待上两周,给宠物看诊也可以。可是林泽丰这么重的伤,过几天都能工作了,我继续休假岂不是很说不过去?

"你毕竟是我救的,我希望你没有一点儿问题再去上班。"我吞吞吐吐地说着口不对心的话,"再说你的脸--还有你坐在轮椅上,你不怕人家嘲笑你,恨你的还会幸灾乐祸吗?"

"这个我倒不怕,但是奢侈品公司要注重形象,我是不会到公司去的。"他机械地和我一对一答,一点儿也不带感情色彩,哪怕一点点挖苦、一点点讽刺也没有,"我在家工作。至于你,可以再休息一阵子。来之前,我问过医生了,他说你的脚要完全康复到能走路,至少还得两周到一个月。我看,你休息一个月好了。"

我一听这个,差点跳过去吻吻他的手背。

这才是个好老板的样子嘛!而那个无良医生也有点用处,他故意把我的伤说得很严重,是为了让我多住院,没想到我因祸得福,得到了那么久的假期。果然我娘又说对了一句话:有福之人不用忙,我家小新就是个有神福的。

"不过--"他话题一转,"说到公司形象,你那天穿的衣服--我个人是很欣赏,但是到公司上班的话,还是你以前的着装风格比较恰当。"

我一时没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是说我收礼物那天早上的中档服装。不过,他在观察我吗?也是的,敌人间的彼此观察和思念确实超过了朋友或者情人之间。

之前,我们可是敌对的人。


"不可爱吗?"我随口问。

然后我看到了奇迹,他居然有一点点尴尬,那张永远高贵强势的、没有半分正常人类表情的脸出现了人性化表情,"可爱。"他吐出两个字,确切地说像是被逼出来的,"可是不适合。"

这个人,真是个工作狂外加刻板拘谨过分!什么事都以公事为先,然后才考虑个人。看来这世界上是有可怜人的,需要广大平凡而善良的女性去拯救。

"好吧,你是老总,说什么都好。"我耸耸肩,满不在乎地说,"不过我觉得奢侈品也不能总追求华丽的冰冷贵族感,活泼轻松也是一种时尚呀。CES像一个森严的王宫,里面的人都是宫廷达人,虽然上流社会是每个普通人追求的,但偶尔甜美一点儿,我觉得更能吸引人的关注,公司不是要争夺更大的潜在市场吗?"

其实我是胡说八道的,但这番话他却听得认真,似乎还给他带来了一点儿启迪,"你可以拿个可行性报告给我,如果这建议被采用,会付给你高额奖金。"

得了吧,我只是个医生,而且还是兽医,哪会做什么可行性报告!

我下意识地站了起来,脚一触地就感觉一阵刺疼。

然后,我,于湖新,把自己想象为美丽勇敢化身的神经侠女扑倒了。而且,可怕的是,不得了的是,我倒在了一个重外伤的病人身上,砸翻了轮椅,两个人玩滚滚,却是在病房的地上。

天哪!我又做了什么!


23超龄灰姑娘的水晶鞋

女上位。

天旋地转后,我终于目可视物,清楚地看到现在的情况。他疼得龇牙咧嘴,我趴在他的身上不停地道歉。活该啊,谁让他装硬汉,疼成这样却不吭一声。再趴会儿!

"好啦,不知者无罪,但是能不能请你先下去?"他尽量保持平静,但我看到他额头上有青筋在慢慢鼓起,显然已经在发怒的边缘了。

"行,当然行,我没注意到现在的情况,如果我注意到了,肯定不压着林副总您。如果我根本没注意到,您也不能怪我。而且,我刚才推倒您也不是故意的。"我以唐僧的叙述方式说话,却没有唐僧的后知后觉,在他暴吼之前,从他身上跨过去,先膝盖着地,然后坐在地上。

他也坐起来,被打断的肋骨虽然已经恢复了,显然还比较脆弱,还有那大大小小的伤口虽然也拆了线,但新皮肤还嫩着呢,所以被我压过之后,他应该不太舒服。

不知道是不是我贱骨头,他刚才非常礼貌、甚至一本正经地对着我时,我感觉手足无措,现在他脸上乌云密布、戾气积聚,我反而自然了很多。果然和他相处时,我还是比较本我,相当的本,本到连这么多年的五讲四美三热爱精神也全部放弃,假如能气得他半死,我就很有成就感。

这是不是很变态的爱好?

他的腿上还上着夹板,同样不能走路,所以我们一对天残地缺就穿着病号服,盘膝于地,坐而论道。

我们互相瞪着,却没有什么对立情绪,因为都在想,要怎么在不惊动护士的前提下爬上轮椅呢?所谓力从地起,腿脚有伤的话,真的很麻烦啊。

我四处张望,看有没有外力可以借助,但向门边一瞄,忍不住"咦"了一声,之后心中涌上一股不知道是冷是暖的暗流,对林泽丰道:"那个是--"

"送你的。"他显得很不自在,"确切地说是赔给你的。"

我不说话,带点好奇地看着他。

那是一双鞋,非常漂亮的白色高跟露趾凉鞋,如果我没看错,是一个什么什么公司(名字太古怪我背不下来)的最新一季的限量版产品。白色的蕾丝、完美的鞋型,每一根带子、每一个搭扣都那么美丽。其实鞋子也是一种艺术品呢。

重要的是,它非常非常非常的贵,一双的价钱能买我那天扔掉的那种鞋一车。

而这双鞋子虽然不是透明的,但那精巧而有隐约感的蕾丝却使鞋让人看来有一种梦幻感,好像天上有一道光线照在上面,好像在说,来吧,穿上我,我带你去找王子。这是灰姑娘的水晶鞋。

不过可惜的是,我从来不爱王子与公主的故事,很小的时候就一直梦想和孤独的牧羊人到深山老林中去过与世隔绝的生活,因为那样不用上学了。

现在,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一直赖在这儿不走了。因为他把鞋盒藏在了轮椅的背面,耗了半天也没找到好机会说出送我鞋子的话。其实这有什么,直接拿给我,说:这是我为了感谢你的救命之恩而送给你的。

这不就得了?!有那么难吗?或者是因为我们之前立场对立,而且连番争吵,让他觉得不好意思面对我,这才如此紧张的。

"谢谢。"好半天,我才说出两个字。

他略显局促,有点不耐烦,似乎要解释他这举动没有特殊含义,只是感谢而已,"那天你救我时,脱了鞋子当武器,后来还因为光脚而受伤。所以,我觉得应该赔偿你。你真是古怪,一打架就脱鞋子,这是你的暗器吗?"

我笑眯眯,还是不答话,因为我发现这个人不难对付,只要我不说话,但一直看他,他就会发毛。我听说他在生意场上极其厉害,强硬的态度和绝佳的恒心和毅力打败了所有对手,战无不胜,是生意场上的常山赵子龙。

可我现在怀疑那是些吹捧之词,要么就是我们之间真的犯相、磁场相克,所以我能轻易折磨到他。说起来,这人还真双重性格啊!

"你不试试吗?"他实在没得说了,突然这么问我。

从我的床边到门边,不过三米的距离,若在平时,几步就到,可是以我目前的情况来说,没有轮椅的帮助,感觉那鞋子和我之间是比较遥远的距离。他这样要求,如果坏心眼地往不厚道的地方想,这就是为难我喽?

不过是试试鞋子,好吧!他既然划出道来,如果我做不到,就显得太矬了。所以我去门边拿鞋子,一点儿也不尴尬地手和膝盖并用爬过去。

切,这有什么难的,人生下来时不就是用爬的吗?我不过是返璞归真而已。

然后,我背对着他,坐在地上试鞋子。

他保持沉默,大概是等我表达我有多么高兴。这时候如果有人进入房间该看到多么古怪的情形啊,一男一女坐在地上,轮椅倒在一边,那男的神情古怪,那女的喜滋滋地捧着一双靓鞋。

可是--这鞋有点小了,我穿不进。

看吧,我根本不是什么能适合王子的人。我这样想着,心里却奇怪地有点悲凉。他大概真以为我是那个幸运的钓到王子的厨房帮佣仙德瑞拉,可我只是一个有异能的兽医。别说这只是一双没有魔力的凡间贵鞋,就算真的是有仙气的水晶鞋,我也真的能把脚塞进去,我照样还是超龄灰姑娘呀。

"好可惜,我穿不了。"我神色轻松地转过身,摊开手,"你不如赔给我钱好了,回头我去找找我那双鞋子的发票,但愿它还在。"

他有点尴尬,"对不起,我再去选一双,再大一号如何?"

"不用啦,也不必这么介意。"我真的并不在乎,虽然虚荣心是有一点点受挫,但那是可以忽略的,"其实,就算穿得下,我也不会收下,这鞋太贵了。把它放在家里吧,会担心被偷,穿在脚上吧,我还得买同样贵的衣服去搭配,你想让我破产吗?"

他又不说话,他经常不回我的话,我也不知道是他不屑于回我的话,还是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只是挪动了一下,扶起离他较近的我的轮椅,"来,你的脚不要用力,手抓住把手,我来帮你坐上去。"

"你怎么帮我--啊!"

我话还没说完,他突然挪过来抱着我的腰,完全不管人家腰上是最怕痒的,然后把我举起来,轻轻放到轮椅上。

我早知道他挺有劲的,但没想到臂力很强呀。

"怎么样,我们俩去参加残奥会吧,你可以参加躺姿的什么什么级的卧推比赛。"我无厘头地来了一句。

他失笑。

这是我认识他以来,他第一次微笑,那笑容其实还挺好看的,当然,他平时对我的冷笑和嘲笑除外。

我想回家!

可这家医院的网络收费系统居然出现了故障,所以我又耽误了一天,当我终于走出医院大门时,有一种逃出生天的感觉,真可怕!

豆男很高兴,因为本来轮不到他来接我,这一耽误倒成全了他。

我本来想叫兔妈或者老白他们来接我,可他们全体拒绝,还美其名曰给我和几位帅哥创造机会。其实我住院的这些天,"蝗军们"也只来过一次,吃了我好多水果和糖果,挖苦了我一顿,然后就消失了。


唉,要朋友是干什么的?果然那句话说的好:痛苦是要自己承受的,只有快乐才应该拿来分享。

我知道豆男高兴的是什么,接我出院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去我家,我的脚还不能沾地,他可以把我抱来抱去地上下汽车和轮椅,还能亲自推我转来转去。我看他为这点小事就很满足,很有点小小的感动。

林泽丰没来送我,这是预料之中的,我家里的情况却是在预料之外了。

本来我以为家里两周多没人,一定有怪味,可是一进屋发现空气清新,房间内极为干净,冰箱里满满当当,桌子上摆着鲜花,甚至电视边还放了一大堆影碟,大概是怕我闷,特意买来给我解闷的,厨房中有清甜的白粥香气传来,显然有人早一步来过我家。

"还算他们有良心嘛。"我面露微笑,然后打电话到兔妈家。

最近CES非常忙,UU和月月虽然不直接主管业务,但公司是个整体,她们也跟着忙碌起来,而老白和贝贝是男人,自然没有这么细心,想来这些是兔妈做的了。

可是电话拨了半天,那边先是没人接听,后来就是占线,显然兔妈还在大睡,嫌电话铃声烦,所以想也不想就拔掉了。但她既然没起床,这些东西是何时布置的?别的东西还好说,那锅白粥可是才煮的。

不对,不可能是兔妈!

冰箱的东西花样品种繁多,颜色鲜艳,营养均衡,家里还收拾得这么干净,不是兔妈平时的风格。她是富家子弟,没做过家务,买吃的从来是乱买,家里不能太整洁,她说那样没有家的味道。她虽然雇了个小时工阿姨,但那阿姨绝对不可能带给我这么贴心的感觉。

我之所以觉得这些都是那几个朋友做的,因为只有他们有我家的门钥匙。但再想想,有钥匙的可不止是他们,还有一个人--那就是我娘!

"在想什么?"豆男满屋子转了一圈后,回到我身边。

我正想得出神,不禁吓了一跳,张口就问:"这些不是你做的吧?为了我回到家感觉更好,所以你找股神贝要了钥匙?"

他苦笑一声,直率地说:"我希望是我,这是一个多么好的博得你好感的机会,可惜我一心想着来接你,却忽略了这些。是好心的仙女姐姐吧?"他开了句玩笑。

仙女姐姐?不要是恶魔妈妈才好!

"我再打几个电话问问,是谁这么好心呀。"我忍着心中的不安,再度拨通电话,但比电话声更快的是开门声,接着一个风韵犹存中年妇女走了进来。

我多希望我出现的是幻觉啊!是哪个稍微有点良心的朋友为我做的这一切该有多好,或者林泽秀、林泽丰良心发现也行啊,绝不能是我娘,绝不能是她!

我用力眨了一下眼,是她!就是那个生我的人!

我差点哭了,就见她手里提着一个眼熟的食物袋,心情好了点,但随即恐怖地发现,我娘的眼睛在看到我的那一刻就立即变得凌厉而充满杀气。

"妈。"我被迫叫了一声,我娘本来一脸凶恶,但她没提防屋子里还有个人,见到豆男时明显愣了一下,但以她做人快五十年的经验,立即判断出眼前五官端正的青年才俊是个多金优质的产品,而且是追她女儿的,于是立即露出了笑容,狼外婆似的,真是可怕。

"呀,这位是谁啊?我们小新的同事吗?"她和蔼得令人发指,害我鸡皮疙瘩掉一地,打算以后出钱让她读个老年大学的演艺班,她不知道她的表情虚假得太夸张了吗?

"伯母,我叫窦楠,是小新的朋友,不是同事。"豆男被惊吓后,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不愧是见惯大场面的,显得礼貌而大方,但精神上受没受创伤就不一定了。

"啊,是朋友啊,朋友好啊。快坐快坐,小新个死丫头,也不给客人倒水喝。"

她是我亲妈吗?我是她从垃圾箱捡的吧?我是病人哪,连路还不能走,叫我侍候豆男?

"您别忙活,伯母,我就是接她出院。她脚有伤,不能走动的。"豆男嘴甜地说,同时也没忘记加大自己的印象分,"您有什么要帮忙的吗?我一个人生活在这儿,什么都会做的。"果然不愧是搞投资分析的,真会抓机会。

眼看这一老一小亲亲热热地进了厨房,把我一个可怜的病人扔在客厅里,我不禁悲愤地大叫:"妈,你拿的豆皮素烧不是给我买的吗?"

"是啊是啊,你别急呀,我给你热一下。"她说着,然后很快就过来找我了,因为把豆男扔在厨房里,脸色恢复了平常模样,没有假装慈祥。

"死丫头,家里来人也不告诉我一声,害我头没梳、脸没洗就出来见人,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有多邋遢,这样你面子上也无光。"她一边低声骂我,一边把装着豆皮素烧的小碟子递给我。这是我最爱吃的小点心,豆皮裹着各样菜丝煎成,特别好吃。

"您怎么跑来了?啊,真的好香。"我咬了一大口,含含糊糊地说。

"我不来,你就打算和你那群狐朋狗友瞒我一辈子吗?"她看豆男在厨房帮她乖乖地洗菜没出来,上来就打了我一巴掌,眼圈却红了,"你这么大了,能不能懂事点啊!喝酒无德,光着脚踩碎玻璃去,你想死吗?我为死为活为的是你,你死了可叫我怎么办?怎么到地下见你爸爸?"

这都是谁跟她说的?我说豆男刚才说接我出院,她没有反应呢,原来早就有人报告过了,而且报的是出错的信息。是贝贝、老白这两个杀千刀的中的哪一个?

不过,以我的经验,这时候和我娘说什么她也不信,还是过后再解释为好。

"已经好了。"我继续吃东西,"不和您说,不是怕您乱担心吗?再说了,你平时那么注意仪容,我哪知道您今天这个造型。"

她上来又赏了我一巴掌,打的是我的大腿,为的是不影响我进食的动作,怕我噎着,"遗容?盼我早死啊!我这样还不是为你!听说你今天出院,一大早就来帮你打扫房间,煮粥,又跑出两里地去给你买最爱吃的早点,哪有时间打扮!你知道我蒙受了多大损失吗?在两个女婿面前都是这种疯婆子形象。第一印象多重要啊,我今后得花多少时间才扭转得过来?"

听到这话,我一口气没上来,差点给噎死。两个--两个女婿?她只有我一个女儿,哪来的两个女婿?

"还瞒我?"她得意洋洋地一笑,"昨天晚上我见到林泽秀了。哎哎,你不能慢点吃吗?快喝点水。"

清凉的液体冲入我的喉管,让我重新活了过来,"您在哪儿见到林泽秀的?"我问。

"就在小区门口啊。"我娘说,"你这么多天不回家,打电话给我时也奇奇怪怪的,我就知道你给我耍花枪,但我一直等你主动坦白,所以没有拆穿。可是你不珍惜机会,两个多星期了还给我装,昨天晚上我实在忍无可忍了,就跑来亲自教育你,结果看到你那几个狐朋狗友之一在和小林说话。"

"之一是?"

"叫什么股神贝的那个。"我娘从鼻子中哼出一股气儿,明显对贝贝不满。也不知道贝贝到底做了什么不可原谅之事,之前我娘一直挺喜欢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