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让人心胆俱寒的是,老者们被灵魂附体时,所有的观众都能看见他们头上隐隐地笼罩着一圈“佛光”,这使得他们的面目有些模糊不清,却增加了神异的迷惑性。而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身体燥热,头脑中一片空明,四肢酸软,像是被施了法术一样。
许晓尉皱着眉听村民们诉说这些天方夜谭似的故事,心里转的念头只有两个字一一愚昧。
可是,随着调查的深入,凤来村的一千多名村民异口同声地这样说,让许晓尉心中的谜团越来越杂乱纠结。村民们信誓旦旦的表情和语气,以及笼罩在村子上空的、可以感觉却无法触及的厚重阴霾,使得许晓尉恍惚问怀疑他自己处在一个尘世以外的乡村,置身于一群被魔法摄去了魂魄的村民中间,一阵又一阵的寒冷和惊悚掠过他的心头。
这个神秘的山村,真的已经被灵异的力量控制了吗?
李观澜听过许晓尉的调查结果,知道朱四苹案的真相远比他料想的要复杂。
要平复凤来村村民的情绪,使得朱四苹案顺利地判决和执行,也兑现他对凤来村民许下的诺言,就必须揭开笼罩在凤来村上空的秘密,击破灵魂附体的传言。
虽然这件事听起来荒诞不经,但是不能等闲视之,李观澜决定,派警员进驻凤来村,力争在朱四苹案二审之前找到问题的症结。
这个决定却遭到了局长金水的极力反对。“荒唐,”金水的语气坚决又毫不掩盖嘲讽之意,“眼下警力这么紧张,你们却抽调干警去做这样不伦不类的事情,知道的说你们刑警队是去办案,不知道的,会说你们是崂山道士,画符捉鬼。”李观澜白金水到任以来,屡次和他斗智,早摸透了他的命门,就不紧不慢地说:“局座,这件事虽然听起来有些荒唐,但是绝对不能掉以轻心。一是朱四苹的刑案未了,而这个案子是新民县县局办的,是市局的下属单位,我们师出有名。第二,一个村子,一千多名村民,他们的思想动态不容忽视,根据常理,一个两个、十个八个村民被蒙蔽,我们都能理解。一千多人都被卷进去了,都坚定不移地相信鬼神附体的传说,这里面一定有重大的、惊人的秘密。据我所知,咱们局在从前没办过类似的案子,如果我们这次把谜底揭开,可就是典型案例,公安干警运用科学知识和恰当有效的工作方法,帮助村民破除封建迷信,促进村子的安定繁荣,是可以写进工作汇报,到人代会上宣读的。”李观澜以“利”相诱,让金水从抵触的情绪中抽离出来,隐隐感觉他的话有些道理,如果真的做成这件事,不失为一桩美谈,就有些心动,却不肯立刻转变态度,仍一脸威严地说:“你们这些刑警办案子也许还行,做村民的思想工作恐怕不在行吧?我不大相信你们能做成这件事。”李观澜说:“解决这件事的关键不完全在于思想工作,重要的是找出蛊惑村民的症结所在,不能依靠政工干事去做。此外,朱四苹案在半个月后就要二审,如果在此之前不能平复村民们的激烈情绪,届时村民们再到法院门口闹事。往小了说,是公安局未及时办案,往大了说,是维稳不力。公安局一向是市民评议的焦点所在,我们要防着有人拿这件事做文章。”这是以“害”相胁。ξ5ξ9ξ2ξbξoξoξkξ
金水被李观澜说服,面子上却仍作出不屑和不耐烦的样子,挥挥手说:
“我很忙,这些小事也不必都向我汇报,你决定了就去做吧。”李观澜答应着向门外走。金水在他身后像是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你打算派谁去办这件事?”李观澜转过头说:“许晓尉和冯欣然,他们两个年轻,文化程度比较高,还有法医苏采萱,她对心理学有些涉猎,我计划让他们三个在村子里住两天,和村民们透彻地谈谈。”苏采萱三人和朱大海联系后,于当晚来到凤来村,住进了余七斤大娘家。余大娘时年六十七岁,儿子儿媳都在城里打工,家里只有她和正上高二的孙女余小妹。她家的经济条件较宽裕,人口又少,有三问空房子,村委会就把他们安排到她家,说好每人每天付二十元钱,作为宿费和伙食费。
在余大娘家吃过晚饭,已经是傍晚七点半。余大娘在家里腾出一问房作为佛堂,供奉着观音大士,一个硕大的香炉里还在燃着檀香。余大娘晚饭过后就走进佛堂,跪下来念诵佛经。余小妹收拾着桌上的碗筷,一边嘟囔着:
“又开始念经了。”苏采萱听出余小妹的话里有不满的意味,问:“你不喜欢你奶奶拜佛念经吗?”余小妹向佛堂方向瞄了一眼:“都是封建迷信,我不赞成。我奶奶以前也不这样,自从村子里流传开闹鬼的传闻后,她又自称被鬼迷了几次,就开始拜佛了。”
苏采萱说:“她被鬼迷过吗?”
余小妹说:“她自己说的,晚上睡觉以后被鬼迷,会身不由己地做一些事情,还能听到已经过世的亲人的召唤,我平时都在学校住,没见到过。”五9÷二bO0k
苏采萱感觉余小妹说话很正常,思路清晰,和凤来村的绝大多数村民们截然不同,就进一步问:“那你相信这些鬼神的传闻吗?”余小妹摇摇头:“我不信,不知道为什么村里会有那么多人相信,秀香姐活着时也不信这些鬼话,村里人就把我们看成是眼中钉。”
苏采萱说:“你说的秀香姐就是被朱四苹杀死的朱秀香?”
余小妹说:“是,她活着时向我抱怨过,说村子里的人都像是着了魔,一天到晚神魔鬼道的。”苏采萱说:“凤来村的绝大多数村民都相信鬼神的说法,据你所知,除去你和朱秀香,还有谁抵触和反感这些谣言?”
余小妹说:“还有余成庆,村长余得水的儿子,为这,起初父子两个整天吵架,后来余成庆一个人搬出来,去城里打工了。其他人,全都深信不疑。不过,也难怪他们…”余小妹的脸上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苏采萱鼓励她:“为什么说‘难怪他们’,村子里还有什么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余小妹说:“这个村子近两年的确挺古怪的,我每次回家来,睡觉时感觉胸口很闷,好像压着一块大石头,头也昏昏沉沉的,睡了一整夜,起床后却全身酸痛,倒像是没休息过一样。这种症状在回到学校后常常还要持续几天。如果不是因为我奶奶年纪大了,我担心她一个人在家不方便,我就长住学校,不回来了。”和余小妹说过话,苏采萱叫上冯欣然和许晓尉,在凤来村里到处转。这是一个表面上不见任何异样的山村,或低矮破旧或高大簇新的民房,多数已经熄灯,小村庄陷入一片沉寂。间或有一两户人家的窗子里泄露出昏暗的灯光,却听不到半点声音。
夏夜的九点,在这个地球上的绝大多数地方,正是生机勃勃的时候,灯光、烟火、对话、嬉笑,也许还有食物的香气,年轻男女调情的声音。那是这个世界的正常秩序。
而凤来村,此时已经万籁俱寂,村头村尾见不到一个人影。
这个小村庄,与所有的中国农村一样,朴实、安静,洋溢着亲切的乡土气息,唯一的区别是,它缺少人气,无论是在艳阳高照时,抑或是明月初升后,它都显得冷漠、冰凉,怯懦而恭顺地沉默着,却又拒人于千里之外。
巨流河从村东头流过,这是村里的水源。除去几口饮用水井外,村民们灌溉、洗衣服,甚至洗澡,都离不开巨流河。在四五里外的河水上游,就是腾飞农业集团公司,此时已经隐藏在夜幕中,遥不可见。
冯欣然站在河水边,耳边回响着河水冲刷鹅卵石的声音,像是暗夜里的呜咽。冯欣然抱怨道:“这个村子真是见鬼了,到处都鬼气森森。”许晓尉说:“调查到现在,我越来越迷惑,也许我们真的不该插手这档子事,这是一起脉络清晰的刑事案件,不必管村民们怎样说,只要事实俱在,证据确凿,法院就可以依法判决。村民们是在无理取闹。”㈤㈨㈡苏采萱说:“李支队不在这里,随便你们信口开河了。这是一起群体事件,从某个角度来说,比凶杀案的性质还要严重。你们处理好这件事,更能体现应变能力,比侦破一起刑事案件得到的锻炼和收获还要大许多。”许晓尉揶揄道:“听着你教训我们的语气,恍如李支队来到了眼前。”苏采萱对着他的屁股虚踢一脚:“翅膀硬了,对前辈也敢出言不逊。”许晓尉夸张地躲闪:“前辈贵庚啊?”
苏采萱说:“大一岁也是大,我和你们李支队是一个辈分的。”
冯欣然说:“好了好了,我们对采萱姐一向是尊敬有加的。不过这件事真让人一头雾水,症结是没有嫌疑人,或者说,有一千多个嫌疑人,但是他们又没触犯法律,是我们主动介入别人的生活,他们没把我们赶出村去,已经算是客气了。”三人在巨流河边议论一番,茫无头绪,闷闷地回到余大娘家,倒头睡下。
次日一整天,三个人走访了十五户村民,和超过一百人对话。所有人都异口同声地证实,灵魂附体的事情绝对不是谣言,而是真实地发生在凤来村村民身上的,是逝去的祖先还魂,附着在某些人身上,整顿每况愈下的风气,教训忤逆的年轻人,让村里人的身心得到洗涤,这是祖先们的一片美意。而朱秀香曾是不忠不孝的年轻人的代表,他父亲朱本山的在天之灵看不过去,才借助朱四苹的手夺去了她的性命,所以朱四苹是无辜的。如果法院二审判她有罪,村民们还要集体上访,一直到朱四苹无罪获释为止。
整个凤来村村民,从垂髫童子,到青春年华的少男少女,到见过些世面的成年人,直到白发苍苍的耄耋老人,口径出奇的统一,令人难以质疑。他们对灵魂附体的坚信程度,仿佛是一身厚重的铁甲,把他们全身上下紧紧包裹着,风雨不进,任谁也不能把他们这坚定的信念击溃。
苏采萱感受到,这不是一般的封建迷信在作祟,更没有可能是人力在背后操纵。有一句话说,世界上最难的两件事,就是把别人的钱装进自己的口袋,和把自己的思想装进别人的脑袋。谁又有这样大的本事,把灵魂附体的荒唐想法装进了一千多村民的脑袋,而且又让他们深信不疑?难道冥冥之中,真的有超自然的力量在操纵这件事?入夜,一件更恐怖、更离奇的事情,活生生地出现在他们三人眼前。
午夜时分,苏采萱在睡梦中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披衣下床,打开门,见是许晓尉和冯欣然。她揉揉眼睛:“才躺下,你们就来吵,要是没有急事,我跟你们没完。”冯欣然说:“我刚才起夜,见到外面发生了大事,就把你们两个都叫起来,这件事太吓人了,你看看外面。”苏采萱疑惑地走到门口,隔着玻璃向外面张望,眼前的景象令她毛骨悚然。
借着朦胧的月光,可以看见外面黑压压的人影,估计有三四百之众。
他们的上身僵硬笔直,双腿则机械地向前挪动。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左顾右盼,所有人都像是在无人之境,缓慢而坚定地向前走着,向着巨流河的方向走去。
三四百人,像是被魔法诅咒过一样,在午夜里静默地行走,像是古老的宗教仪式,又像是一群行尸走肉,这是怎样恐怖的场景?凤来村到底发生了什么?苏采萱感觉浑身的汗毛都竖立起来,头皮发紧发穸,巨大的恐惧包围着她,似乎已经坠落到地狱底层。π5π6π2πbπoπoπkπ
她向左右各看一眼,许晓尉和冯欣然还活生生地站在她身边,虽然夜色下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可以肯定他们两个有着常人的呼吸、表情和体温。苏采萱稍稍定了定神,压低声音道:“房东余大娘呢?”冯欣然说:“我刚才去看过,她不在房问里,估计也在那群人里面。”苏采萱打了个冷战。
冯欣然说:“采萱姐,你看他们这是在干什么呢?”“看他们失魂落魄的样子,像是在梦游。”许晓尉说:“几百人一起梦游,未免太匪夷所思了。看这架势,凤来村的村民是不是真的中了什么邪,比如信仰一种蛊惑人心的宗教,这是他们的宗教仪式。”冯欣然说:“可是看他们的样子,分明都处在神志不清的状态,我倒更倾向于他们在集体梦游。”苏采萱说:“咱们也别瞎猜了,跟在他们后面,看看他们到底在干什么。”许晓尉说:“到时你别吓得腿软就行。”
苏采萱呵斥他:“闭嘴,你不拿我开心能死啊。”
三个人蹑手蹑脚地跟在人群后面。好在这些人头也不回地向前走,谁也没察觉到他们在后面跟随,即使他们不小心在脚下踢到东西,弄出些声响,也根本没有人注意。
这些村民真的像是魂灵出窍了一样。
从余大娘家到巨流河边,正常行走只需十几分钟,这些人却足足走了近一个小时。苏采萱他们跟在后面,紧张得一阵阵地冒冷汗。
来到河边,三百多人都凝立不动,嘴里念念有词,然后相继跪倒在地,向着巨流河叩头不止。
苏采萱见到这诡异的情形,紧张得心都要跳出喉咙,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得失心疯了。她甚至怀疑,他们会不会在跪拜后,集体转过头来,以众人的合力,把他们三人碾成粉末。
村民们一直在嘟囔着什么,三人听不清楚,就又凑近几步,隐约听见是梵文佛经一样的发音,又像是神秘宗教的咒语,听不懂是什么意思。
冯欣然低声问苏采萱:“咱们怎么办?”
苏采萱说:“继续看着,看看他们要干什么。”
村民们在念过大段的古怪语言后,身体仍伏在地上,双手高举向天空,嘴里发出“哦哦”的声音。
闹腾了半个多小时,这些人从地上缓缓站起身来,又恢复了呆板的体态,机械地转身,机械地挪动双腿,上半身则保持着僵硬笔直的样子。
苏采萱他们伏身在一个小土丘后面,不敢动作,大气也不敢出。
人群缓缓地走过土丘,没有人向他们藏身的方位扫过一眼。
借着星光,苏采萱看清了这些人的脸庞,熟悉的朱大海、余得水和余大娘赫然在内。他们的表情呆滞木讷,与白天见到他们的时候迥然不同。如果说他们在白天是活生生的、有喜有怒的人,这时,他们的脸上则像是扣上了死板的人皮面具。
他们就像来的时候一样,再没有人发出一点声音,静默地走回村口,静默地向各自家中走过去。
一场莫名其妙、诡异离奇的集体“夜游”悄无声息地结束了。
苏采萱和冯欣然、许晓尉回到余大娘家,面面相觑地坐了一宿,没有半点头绪。
第二天早晨,许晓尉在电话里向李观澜汇报了情况。李观澜沉吟半晌,决定说:“直接和他们接触,开门见山地问,先询问余大娘,如果问不出结果,就和朱大海、余得水开诚布公地谈,必须得到我们需要的答案。”吃早饭时,苏采萱试探性地问余大娘:“您老昨晚出去了?”余大娘正在嚼着一块馒头,由于嘴里的牙齿已经掉了一半,所以嚼得很慢很仔细,听苏采萱这么问,含糊地“嗯”了一声,没说话。
苏采萱进一步问:“您出去做什么了?”余大娘伸了伸脖子,把馒头咽下去,说:“出去?我没出去。”苏采萱说:“您出去了,和其他的村民一起,我们都看见了。”余大娘的脸子刷地撂下来:“你们看见什么了?胡说八道。我昨晚好好地在家,守寡这么多年了,晚上就没出去过。”冯欣然刚喝了一口稀粥,听到这里,险些喷出来,忙把脸侧向一边,异常艰苦地把粥咽进肚子里,却仍有一部分走岔了道,流进气管,呛得他满脸通红,连声咳嗽。
许晓尉见状,怕激怒余大娘,忙打岔:“余大娘,您别生气,采萱不是那个意思。小妹昨天回校,打电话回来了吧?”余大娘说:“打过电话,她学习忙,也没说几句话。”
许晓尉说:“昨天夜里,我们看见很多人在外面走,村里人差不多出来了一半,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余大娘一脸疑惑地问:“那么多人在外面?是村里开会吧?”
苏采萱见余大娘的表情很认真,不像作伪,想这里一定还有蹊跷,索性不再追问,还是到村委会去弄个明白。
夏季里村民们起床很早,上午八点钟,村委会的办公室里已站满了来办事的村民,村长余得水在扮演和事佬的角色,就村民的一些耕种问题在和稀泥。村委书记朱大海则躲在里间的办公室,悠哉游哉地喝着酽酽的红茶水。
苏采萱他们走进村委会办公室,在朱大海的办公桌对面坐下。按照李观澜的吩咐,苏采萱开门见山地说:“朱书记,你和余村长昨天夜里带着几百名村民出门,到巨流河边,去做什么了?”朱大海一怔,像是没明白她的意思:“你说什么?”
苏采萱把问话又重复了一遍。
朱大海有些迷茫地说:“我在夜里出门了,还带着几百人,我自己怎么不知道?”苏采萱审视着他的眼睛:“你再回忆回忆,是我亲眼所见。”
朱大海张大了嘴,表情在一瞬间凝固,随后哈哈大笑,“你在开玩笑。”朱大海虽然躲闪着苏采萱的目光,苏采萱依然从他的眼睛里判断,他有九成以上的可能说的是实话。
朱大海没接受过严格的说谎训练,至少,从他的身份判断,苏采萱认为他没接受过这样的训练。那么,在说谎时,他的眼球的运动方向应该是右上方,这代表他的大脑的编造谎言的区域在工作。而现在,朱大海的眼球转向左上方,表示他在试图记起昨晚发生的事情。这种眼动是一种反射动作,是没有办法伪装的。
问话的结果显示,朱大海和余大娘都没有说谎,而他们对昨晚发生的事情确实已经不记得了,或者说,他们根本就是在无意识的情形下做出集体夜游的行为的。
一个荒诞离奇而且恐怖的想法袭上苏采萱的心头:也许我们昨晚的随意猜测竟然是正确的,三百多名村民的确是在梦游!
怎么可能呢?几百个人,在同一时间,在无意识中起床,赶赴同一个地点,做出同样难以解释的古怪行为。而他们自己竟然完全不知道,不记得。五∫9二bO0k
难道他们真的受到了超自然力量的控制和主宰?就在苏采萱和朱大海相对无言,都感觉有些尴尬的时候,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机急促地响起来。朱大海接听后,脸色变得煞白,惊惧地叫出来:“什么?余村长的儿子出事了?”苏采萱一听,惊得从椅子上跳起来,记得余小妹曾向她说起过关于村长余得水的儿子余成庆的事情,她脱口而出:“余村长的儿子出什么事了?”这时,隔壁的办公室响起一阵骚乱,有人在叫:“余村长,你要干什么去?”“欺,余村长怎么不说话就跑出去了?”
朱大海也跳起来,“余村长的儿子受伤了,在村东头。”苏采萱和冯欣然、许晓尉随着朱大海跑到现场。
拨开围观的人群,见到余成庆倒在血泊中,身上至少有七八处刀伤。砍伤他的人也躺在一边,是一个五十岁左右、身体健硕的男人,也意识不清,嘴角留着涎水,身上浸着一层发亮的油汗。
苏采萱见状对冯欣然和许晓尉说:“是凶杀案,你们把围观的村民向后疏散,保护现场。”又对朱大海说,“立刻报警。”朱大海有些发蒙,“你们不就是警察?”苏采萱说:“这不是我们的管辖范围,通知你们当地的公安局,快。”她边说边掏出手机,拨打了医疗急救电话,随后走到余成庆身前,蹲下来用手试了试他的颈部动脉,所幸还有脉搏,而且还不算虚弱。目前的当务之急是给伤者止血,但是她没有随身携带器械,只好就地取材,从余成庆的衣服上撕下几根布条,在他的伤口周围扎紧,尤其是出血急迫的地方,苏采萱用手指试探出脉动,压紧动脉的伤口,以避免余成庆在短时间内因流血过多而死亡。
近一个小时后,急救车和新民县局刑警才相继来到现场。余成庆的脸色煞白,已经没有一点血色,四肢不断抽搐,嘴里向外冒着血沫子。苏采萱用救护人员的血压计给他量过血压,高压80,低压40,只剩下一丝游离的生命迹象。
苏采萱说:“来不及赶到县医院了,必须马上输血。”
救护人员面露难色,“这不符合规定,在医院外面输血,如果病人被感染,诱发并发症,我们是要承担责任的。”苏采萱急了,吼着说:“就这条曲里拐弯的破山路,就你们这辆破车,等颠到县医院,病人早没气了。”救护人员嘟囔着说:“他没气了是他命不好,没我们的责任啊。”
苏采萱瞪起眼睛:“你把话再说一遍。”
救护人员看看苏采萱,也许觉得没必要和她一般见识,撇清自己说:
“你是法医,我可以听你的,不过这人要有个三长两短的,和我们一点关系没有。”检验结果表明余成庆是A型血。苏采萱环视着围观人群,说:“谁是A型血?他需要立刻输血。”
人群的脸色木然,听到她的问话,几乎同时向后退了一步。
对这些村民的冷漠苏采萱已经有所了解,一打眼见到余得水站在人群的第一排,“余村长,你是什么血型?”余得水的脸上现出异样的神色,结结巴巴地说:“这个…我…我不知道。”苏采萱抬高声音说:“这是你儿子,你傻愣着干什么,快,马上验血。”余得水向后退了两步,踏在身后人的脚上,趔趄了两下,勉强站稳,声音憋在嗓子里,含混地说:“不行,我,我晕血。”他居然拒绝给自己生命垂危的儿子输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