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次日一大早,丁香前往徐氏房中时豁然发现——徐氏居然早早早早地就带着望春出府去了!老天,她这是演的哪一出呢?后来还是听旁人说的,说徐氏突然想去城郊寺里进香,因路途较远,所以天没亮就起来了,只带了望春一个丫头和几个二门外的小厮,也没惊动丁香这几个丫头,此事老爷是准了的,太太刘氏那里也没拦着。
丁香不由有些为难,若等徐氏回来再说的话,只怕自己早便遭了陈老爷狼爪荼毒了。思量之下只好直接去找太太刘氏,想来她一直就忌讳自己,一旦提出自赎,应该不会横加阻挠才是。
然而事情有时就是这样的巧,丁香掐算着刘氏差不多起床梳洗完毕的时间赶往明霞院,却被告知太太正在同老爷一起用早饭,一概人等不许打扰,丁香只好等在院外。好容易吃罢早饭,那来福家的又带着一干内宅管事过来回话禀事儿,刘氏又不得空。正在院外等着,忽见银杏儿跑来找她,说是水仙不小心摔伤了腿,让她回去先紧急治疗一下,丁香只好匆匆赶回紫霞院。待帮水仙处理过伤处重新来至明霞院时,却被告知刘氏已经出府去了,说是谁家员外喜得千金,那位太太曾是刘氏闺中好友,因而赶着亲自登门道贺去。
丁香轻轻拍拍脑门儿,无奈笑着往回走,如今急也急不得了,只好走一步看一步。回到紫霞院,将自己的东西悄悄打点妥,眼看就是午饭时候,见一个小丫头跑进院来找她:“做碗荷叶粥送到镶锦楼去!”也不知急个什么,摞下这句话居然就扭头跑了。
“丫头!是谁要的粥——喂!”丁香叫了几声没叫住,只好进了小厨房熬粥。就算已经准备要赎身离府,但在赎身之前她还是陈府的下人,如果这会子就摞挑子什么也不干的话,做为主人是完全有理由不允她赎身的。所以丁香可不愿因此而横生枝节,老老实实将粥熬了放在食盒里。
让谁去送一趟呢?水仙伤了腿,莲儿前几天就向徐氏请过假了,说家里老娘生了病,今天回家去探望老娘。银杏儿那憨丫头早就跑了个没影,哪儿也找不见她,若要指派个洒扫丫头或是传唤丫头去送,这又不合礼,于是丁香只好自己拎了食盒,一路往位于后花园湖畔的镶锦楼而去。
镶锦楼共高三层,楼下遍围垂柳,临水迎风,既敞亮又凉快。丁香敲了敲门,里面并无人应,只好推门进去。见一楼是个客厅,桌椅齐备,便将食盒放在桌上意欲悄悄离去,却听见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抬头看去,竟是陈老爷,立在楼梯上向下看了一眼,只淡淡道:“把粥拿上来罢。”说着转身重往楼上行去。
丁香犹豫了犹豫,伸手摸到领内那枚银色的哨子,转头再看向窗外,碧空白云一晴万里,这样的天气,这样的环境,若明月夜来了只怕根本没有能够掩身之处。被人发现事小,事情闹起来才大!自己兄妹两个绝不能被人发现行踪和目的,否则…否则两人的未来将再无希望。
第18章 功成身退
丁香咬了咬牙,拎起食盒上了楼梯,循着陈老爷的脚步一直来至三楼,却见三楼原来是个下榻之处,屋内设着床椅桌柜,一应生活用品俱全。陈老爷穿着家常衫子,趿着鞋,很随意地一指桌子:“粥放那里罢。”
丁香将食盒放下,福了一福:“小婢告退。”
转身要走,却听得陈老爷在身后道了声“且慢”,只好全身戒备地转回去,见陈老爷立在窗边冲着她微笑:“丁香儿今年多大了?”
“回老爷的话,小婢今年一十六岁。”丁香恭声作答。
“喔!整整比老爷我小上二十岁呢。”陈老爷笑起来,“年轻真好啊!想当年我十六岁的时候便在这个楼上日夜攻读,可惜天资有限,终究没能考上个功名。如今年华已逝,只能做个满身铜臭之气的商贾,终日埋在酒肉堆里,实在可叹。”
但闻此言,丁香心下一动,不由抬起眼来望向陈老爷:“老爷小时候就住在这楼里么?”
陈老爷直直地看着丁香的眸子,那水灵灵的光晃得他心中直痒,咽了咽口水方才答道:“是啊,老爷我从四岁时起便下榻在这楼里了,一直到成家。喏,这床便是我以前睡的床,还有这柜子,这书,多年来一直未变。”
丁香闻言心中暗喜——得来全不费功夫!那宝贝铁定就在这楼里了!接下来就是它藏匿的位置以及钥匙的所在!到了这个关口丁香已经不想后退了,眼看就要成功,绝不能让这难得的机会轻易失去!
丁香环顾四周,装作好奇打量的样子:“这楼建成了多少年了呢?看上去已经很旧了呢。”
“是啊,建成至今已有四十年了,在我小的时候翻修过一回,如今虽然旧了,但也十分经用。”陈老爷感叹着,脚下却挪着步子不动声色地接近丁香。
“说到旧房子,”丁香眉眼弯弯地笑着看向陈老爷,陈老爷只觉一阵神摇魂荡,“小婢家就是一套极旧的房子,也是用木头搭的,墙板上千疮百孔,小婢小时候呢就喜欢把自己喜欢的东西藏在地板下面,什么小木马呀小风车呀,时日久也就忘了,后来长大偶然有一次发现,只觉得儿时时光又在眼前一般。”
陈老爷笑着点头,已然行至丁香面前,一对桃花眼盯在丁香的脸上:“可不是么,老爷我小时候也喜欢把自己珍爱的东西藏在这里,原以为只有自己是这样,想不到小丁香你也同我一样呢…”一边说一边伸手便要去握丁香的手。
丁香早就余光里瞥见陈老爷的动作,就在陈老爷伸出手的一刹那她忽然一个转身避了开去,只作未曾察觉地走到墙边,转头冲着陈老爷俏皮地笑:“老爷如今还有藏在这屋里的儿时东西么?可能让小婢开开眼?”
陈老爷只觉心痒难耐,搓着手跟过去:“儿时的东西早就丢掉了,不过也就是些喜欢的笔啊饰物啊什么的。”
“老爷也是像小婢一样把东西藏在地板下么?”丁香笑着望住陈老爷。
陈老爷的目光下意识地向着墙壁瞟了一眼,虽然只是个下意识的动作,虽然只是那么一瞬间,丁香也精准地将其看在了眼里,未及在心中暗喜,却见那陈老爷再也按捺不住,长臂一伸一把握住丁香胳膊,只略一用力便将丁香拽在怀里,喘着粗气道:“丁香,我的小丁香,你就是老爷我的宝,老爷我把你藏在这楼里可好?”
丁香又急又羞,挣扎着想要脱出陈老爷的怀抱,奈何她本就生得纤弱,陈老爷又高大魁梧,这一被他箍进怀里便说什么也再难挣脱了。
“老爷——老爷——青天白日的——”丁香拼命避开陈老爷凑过来求吻的嘴,一手摸索着想要去找颈上挂的那枚银哨子。
“怕什么——这地方只有老爷我一个人来得,没我的允许谁也不敢跨进楼来半步——丁香,香儿,宝贝儿,让老爷香一个…”陈老爷搂抱着丁香就要往床边走,丁香只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摸哨子的手被陈老爷抓住,一拉一扯间便将她推倒在床上,紧接着庞大身躯压过来,彻底将丁香罩在身下。
丁香一咬牙,正欲豁出去与陈老爷拼个鱼死网破,却突听得窗外楼下传来一个无比清晰的声音:“东家,冷某有急事相见,事关东家祖坟格局似有不妥一事…”
陈老爷一下子如被冷水浇头般静了下来——祖坟可是大事,女人再好也不能误了祖宗和后代!何况这丫头迟早也是自己的囊中物,不急在一时,待今晚去了紫霞院再成就好事不迟——徐氏一早就给自己留出机会,只怕要到明天才回家来呢。
于是陈老爷便将丁香放开,伸手在她脸蛋儿上轻轻拍了拍,直起身子,暧昧笑道:“丫头,老爷我有心将你扶成姨娘,从此后脱奴为主,你可莫要负了老爷的心哪!今日有事,你且先回紫霞院去罢,老爷晚上再去看你。”
陈老爷满以为只要是丫鬟听了这话必定无不欣喜,这是一种天大的恩赐,谁还会反对不成?丁香站起身,低头应了声是,快步出了房间。她毕竟也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女孩子,乍经此事一样也是惊慌害怕气愤委屈,因而她怕自己再多留一刻就会忍不住吹那哨子将明月夜叫来,而后把那无耻的陈老爷大卸八块方才解恨!
冷落今日原是想到内书房去找陈老爷商量择吉为墓穴奠土之事,远远地看见丁香拎了食盒往后花园去,又听小厮说陈老爷此刻正在后花园,因而便在后面跟着一并往后园子行去。见丁香上了镶锦楼,想起此前由陈老爷带着到这里看风水时曾听他无意中说过,这镶锦楼是他的私人之地,平日极少让他人入内。
冷落心中一时升起不大好的预感,又不方便随意入内,便只在楼外立住脚,屏息凝气侧耳细听,正听见丁香惊呼,一时情急,便提声随意捏了个谎,及时打断了陈老爷的兽行。
冷落看见丁香低着头快步从楼内出来,想上前问她是否无恙又觉不妥,只好在原地立着,见她头也不抬地捏着小小拳头匆匆去了,心中立时明白了八九,一股火气直冲脑门,压了半天才勉强压下,毕竟他有要务在身,不是该逞意气的时候。
丁香回到紫霞院,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将心中那股火给平息了。不管怎样,至少她现在掌握到最重要的线索了,这就好,这就可以令她和明月夜的生活有了希望,她早就对今日这样的事有所觉悟: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就应该随时准备遇到比这更难以接受和承受的事。路是她自己选的,所以发生什么事都不能怨谁。
于是丁香终究还是平静下来,取了纸笔细细回想那镶锦楼的格局,而后画了张草图,折好揣进怀里,悄悄出了紫霞院,一路来到府院的南墙根儿,摸出衣领儿里那枚银哨子放在嘴边吹。然而古怪的是,她这里鼓足了腮帮子吹,那哨子硬是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可她仍是毫无所觉般地继续吹了一阵才将哨子收起,而后就背倚着墙望着草地上的几朵野花儿出神。
过了片刻,一粒小石子从墙的那边丢了过来,丁香四下看看无人,轻咳了一声,咳声方落,眼前便是一花,再定睛看时人已经从墙里到了墙外,墙外是一条僻静小巷,除了自己和面前男人之外再无旁人。
“什么事这么急?赎身遇到麻烦了还是那姓陈的沾惹你了?”明月夜全身紧绷地盯着丁香。
丁香展颜笑道:“都不是,是我知道了宝物藏匿之处了。”
明月夜皱起眉头看着她:“你怎么知道的?莫不是你主动去找了姓陈的?”
“我给他送粥,他无意中说的。”丁香轻描淡写地道,从怀里掏出那张草图指给明月夜看,“喏,就是这个镶锦楼,你知道在哪儿的罢?据我推测,那东西应该就藏在楼里,只是想不出具体的位置。至于钥匙,也许就在三楼的木头墙壁里,今晚你可以去找找。”
明月夜狐疑地盯了丁香半晌,见丁香神色如常,知道就是明打明地问她她也不会说,只好作罢,将心思转到草图上来,摸着下巴看了一阵:“那楼我记得全是木头建的,那样一个重宝放在木头楼里岂非相当不安全么?”
丁香笑道:“愈是危险的地方才愈安全,愈是觉得不牢靠的地方也许才愈适合藏宝贝。”
明月夜将草图揣进怀里:“就这样罢,你现在赶紧去赎身,后面的事交给我来办。”
丁香将头一点,事情办到现在这个阶段,她的任务的确算是完成了,看起来就像是一篇文章还没有到结尾便戛然而止,什么徐氏,什么刘氏,什么陈老爷,什么妻妾争宠,这些东西从来就没有溶入过她的生命,因而她可以随时加入进去,也可以随时脱离出来,不用带任何的余韵,说抛便可抛下,从此之后只字不必再提。只是,这一篇文章并非她一个人在写,她写的仅仅是前半篇,明月夜写的才是后半篇,就如同明月夜不会真正体会到深宅女人们勾心斗角的恐怖一般,她也永远不会体会到明月夜只身盗宝的惊心动魄。
明月夜将丁香送回墙内,丁香便一直等在太太刘氏的明霞院外。直至刘氏从府外回来,丁香便跟进房中将自己要赎身一事禀明。刘氏十分的惊讶,她不明白丁香正春风得意的时候为什么突然想要赎身,刘氏甚至才刚想好要怎么对付丁香的新手段还没来得及使出,这道关卡居然就不攻自破了?!不过,这世上本就有很多有始无终的事情,刘氏当然宁可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最好,因而十分痛快或者说简直迫不及待地就准了丁香自赎其身的要求,丁香花了二十两银子,从来福家的那里拿回了卖身契——这卖身契虽然是假的,但也不能在任何地方留下任何把柄,回头丁香是要把它拿到外面销毁掉的。
徐氏万料不到自己今早一走再回来时就再也见不到丁香了罢?丁香认为自己虽然利用了徐氏,但好歹替她解去了身上所中之毒,调理好了身子,也重新争回了陈老爷的宠爱,所以丁香不欠她的,就当两人扯平好了,至于以后徐氏的命运几何,那已经与她丁香没有任何关系了,各人都有各人要走的路,而她们两个结伴同行的路段也仅到此为止。
其实陈老爷今天干的那档子恶心事也并不是全无好处,至少给了丁香突然赎身一个最好的解释,就算日后官府到陈府来调查,陈老爷把此事说出去,官府也只会认为是丁香不甘为妾而突然决定自赎其身的,所以丁香前前后后仔仔细细把入府后所有的事情又重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后,认为确实没有疏漏之处了,这才拎着自己的小包袱轻轻松松地离开了陈府大门。
冷落从陈老爷书房出来的时候,远远地看见丁香那身豆蔻紫的衫子从花架子后面闪过,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眼,是他在陈府最后一次看到丁香。
第19章 奇耻大辱
从陈府出来,早有明月夜易容成丁香的老爹等在门外,“父女”俩一路往西出了城,直到行至人烟稀少的郊外才停下来。两人找了条小溪,明月夜拿出几瓶药粉来,就着水溶在掌心里,两人各自把脸上的易容药物洗了下去。
“今天晚上吃什么?”丁香——不,该叫她“心儿”了,她已经与陈府没有了任何的关系,所以现在的她只是心儿,明月心。——心儿边用小手绢擦着脸上的水边笑着望向明月夜。
明月夜歪头想了想:“唔,那家客栈的糖醋鱼做得不错。”
“这几日我可以上街逛逛去么?”心儿委屈兮兮地问,自从来了这月桂城她还没有机会到街上逛过,一进城就直接入了陈府,直到现在出来。
“想上街可以,必须在我的陪同之下。”明月夜用大拇指指指自己。
“嗳,你知道,”心儿低头掸掸裙子,“就是因为每次都这样,你妹妹才一直没有人来追求。”
明月夜笑了一声,但他知道心儿这玩笑里有多少的苦涩,他们兄妹俩这样的生活注定不能像普通人一样去爱和被爱,他们的生命里只有两个人:自己,和对方。
换了一张面孔后兄妹俩折回了月桂城,住进明月夜早就订好的那家客栈,是个分内外间的房间,心儿睡里间明月夜睡外间。这段日子以来天天绞尽脑汁地盘算斗计,心儿着实累了,沐浴过后躺在床上没片刻就睡了过去,一直睡到半夜起来,到外间看时明月夜已经行动了。
徐氏当晚果然没有回府而是回了自己娘家,留下了充分的时间和空间给陈老爷和“丁香”做成好事。陈老爷晚饭前就迫不及待地赶到了紫霞院,一想到很快便能将丁香那香香软软的小身子拥入怀中就禁不住地体内热火乱窜。
然而陈老爷在紫霞院并没有看到丁香,问银杏儿那几个丫头也个个摇头说不知——丁香走得很安静,谁也没有告诉。
陈老爷有些火了,他认为丁香是在故意躲着自己,于是令人满府里去找她,却被刘氏告知丁香已于今日下午自赎其身,跟着她爹回家乡去了。
陈老爷一时怔在了当场,又气又悔又可惜。气丁香居然不识好歹,悔自己太过性急,可惜这么一个妙人儿到了嘴边居然还让她给跑了。事已至此莫可奈何,只好去了五姨娘那里泄火,合府上下与往常也没有太大的不同。
夜半,一阵风吹过后花园的湖面,吹乱了垂柳枝,吹开了镶锦楼的窗户。
藉着透过窗缝洒到屋内的月光,明月夜轻手轻脚地四下里摸索。终于,在木头墙壁的一道看上去很自然的夹缝里,他摸到了一个小小的布袋,掏出来打开,正有一把黄铜打的钥匙放在里边。
明月夜轻笑了一声,将钥匙重新放回布袋,再将布袋重新塞到夹缝里。只是他找遍了整个屋子甚至整个三层的镶锦楼也没能找到有可能藏匿八宝珊瑚树的地方。眼见天色开始转亮,只好中止今晚的查探,一阵轻风般地离了镶锦楼,神鬼不觉。
广寒居的店小二乖乖儿地掏了两枚铜钱交到后堂的煎茶师傅手里——他明明看着那个总坐窗户边的客人同那个冷面客人就像是一对儿“欢人”【注:古人对男同性恋的称呼。】的,没想到今天那客人居然带来了一个女孩子,且看上去十分亲密疑似情人的样子…唉,所以,他赌输了。
小二心中十分不痛快,没好气地走过去,脸上硬堆起一个笑地先问向那女孩子:“这位客官用点儿什么?”
女孩子抬起眼眸看他,眼睛里带着笑意,小二一下子怔住了:这样的一双眼睛…他从来没有见过,至少,从小到大,除了他爹娘,从来没有人这样看过他。这双眼睛里看不出你与她的距离,看不出你与她的高低,你可以平视她,可以亲近她,可以和她开玩笑,可以同她谈论家长里短,甚至可以向她诉苦诉闷。
因为这样的一双眼睛,小二已经忽略了这女孩子的面容,女孩子轻轻笑着:“先来壶好茶,再来一盘鸡屁股,嗯…再要一个你们这儿的招牌菜好了。”
小二喏喏地应了,转身去了后堂叫菜。
“几时你才能忘了鸡屁股这样东西?”女孩子摇头轻叹。
对面男人眼睛一眨:“鸡屁股这样东西,我是要把它传给子孙的,一代一代,一代一代…”
“够了。”女孩子一摆手,“这儿的招牌菜是什么?”
“好像叫什么‘珍珠桂花鱼’来着。”男人一伸手,将落在女孩子头上的一根小小柳芽捏了下来。
趁着菜还未上的功夫,两个人压低了声音私语:“你说昨晚翻遍了也没有找着?”
“嗯,或许是我们意会错了,根本不在那里也说不定。”
“钥匙既然都在,东西也不会离得太远。那楼下可有地下室没有?”
“没有,楼板也没有夹层,三尺多高的一样东西,必然需要很大的一个地方来放。”
“不如我们一个地方一个地方排除好了,首先呢,外院是肯定不会有的,对不对?”
“其次,那几个妻妾的院中也肯定不会有。”
“待客用的正厅、吃饭用的偏厅、休闲用的花厅也不可能有。”
“剩下的就是内宅书房了,一来我已经找过,什么也没找着;二来内书房也常常用来待客,一般情况下东西不会放在那里。”
“除去这些地方,就只有后花园的镶锦楼了。如果镶锦楼还没有的话,那我们只能到湖里去找那东西了。”
“傻丫头,要真在湖里,难道姓陈的每次还要跳到湖中去看他那宝贝不成?照你我方才这样一排除,我认定那东西就在镶锦楼上了。”
“嗳,镶锦楼不过是一幢木头搭制的楼,不可能有什么太大的暗门或夹层,你看它从外面看上去和从里面看上去的大小相差无几,可见在它的墙壁里并没有夹层,难道是在楼柱里藏着?”
“楼柱么,我每一根都检查过了,全部都是实心儿的。”
“嗳呀,得了,这问题暂且到这儿,先吃东西。”女孩子笑着一摆手,拿了筷子去夹才刚上桌的那道珍珠桂花鱼。
盘子里的鱼一共两条,周围摆着一圈鹌鹑蛋,这就是所谓的“珍珠”。女孩子才要夹,忽然笑道:“怎么这两条鱼还不一样胖呢?喏,左边这条肚子好大,都鼓起来了。”说着伸了筷子去夹那条胖鱼,男人便也伸出筷子去,将那胖鱼肚子翻起,却原来这鱼并非比那一条胖,而是有一枚鹌鹑蛋不小心压在了鱼身下,故而这鱼的肚子就高出了那么一截来。
“哥…”女孩子伸手轻轻一扯男人袖管儿,一双明眸带着笑意,“我知道那东西藏在哪里了。”
男人夹起一块鱼肉喂到女孩子嘴边,微微笑道:“多吃点。”
冷落直到今天才知道丁香被她老爹赎了身子回去故乡的事,心情莫名地低落,于是不由自主地就来到了广寒居门外。他今天想要喝点儿酒,如果坐在窗边的那个漂亮男人还在的话,他也不介意邀他共醉一场。
才走到楼梯口,便见迎面从楼上下来的就是那个男人,很遗憾,看样子他才刚吃完,不能一起喝酒了。
男人冲着他漾起个大大的笑容,他便也微微颔首示意,侧了身让对方先擦肩过去。意外的是,今天这男人的身后竟然还跟了位身形纤瘦的姑娘,半低着头,边看着脚下的台阶边往下走,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眼睛下方形成了两片小小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