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也只好略带苦涩地轻轻一笑,道:“我的忧郁大约来自于对你的羡慕,羡慕你能自由自在掌控自己的命运,羡慕你能来去如风不受任何的拘束。你若是天上的雁,我就只能算是笼中的鸟,永远也无法像你般展翅冲上云霄去,只能在这金丝做的笼子里终老一生。”
明月夜哈哈地一笑,可惜谭锦瑟未曾听出来这笑声中隐藏着的些许无奈——他确是曾像大雁般有着自由的生活过,可惜,那样的日子都已过去,现在的他无非也是别人手中的一颗棋子,且这盘棋也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才是终局。
第79章 哥哥妹妹
正因为自己有着这样的无奈,明月夜也更清楚谭锦瑟的无奈,心头忍不住一动,沉静的眼波因相似的命运而泛起了微微的涟漪。他伸出结实的臂膀,忽地将谭锦瑟揽入怀中,低下头来在她耳畔轻笑:“来吧小雀儿,本雁带你冲上云霄去。”话音落时人已经揽着谭锦瑟拔身纵起,脚尖点上树梢,身形如流星赶月般腾空而上。谭锦瑟胆子意外地大,完全不似其他女子那般会吓得惊呼或是身上发抖,她就这么在明月夜的怀里睁大了眼睛用力地看着四周和自己的脚下,谭府的楼宇房舍一下子便踏在了足底,周围不再有挡着地平线的树和房,眼中的世界一下子被放大到了无穷无极,是那么的广袤无垠,那么的惊心动魄!
谭锦瑟鼻子有些发酸,她双臂牢牢搂住明月夜的脖颈,倔强地将脸埋进他的领窝儿不让他看见她红了眼圈儿,她用力地抱着他,直至落回地面时仍不肯放开。明月夜便笑眯眯地任由美人扑怀,享受那软玉温香,过了良久方听她闷声地开口,却仍不肯抬起脸,道:“你会在这里留多久?”
明月夜倒没打算骗她,便如实道:“最长三个月。”
“以后…还会偶尔回来么?”谭锦瑟问。
“嗯,回来闻花香,听雀儿鸣。”明月夜答着,眼中闪过一丝古怪的笑意。
心儿这几天忙得很,又要教陈婉婉做点心,又要为陈老爷五十大寿时她的具体表现出谋划策,每天都泡在陈府里忙得脚不沾地,时时还要同陈婉婉两个带着人一同上街去亲自采买需要用到的物品。这一日累得腰酸腿疼回到家里,忙忙地生火做晚饭,才刚将饭菜端上桌却见明月夜居然回来了,不由欣喜地冲着他笑:“今天怎么回来吃了?幸好我做得足量,等我再煮个汤去…”
明月夜笑着一摆手:“不用,我吃过了,你自个儿吃罢。”
“哦…”心儿顿了顿,“今儿回来这么早是有事要办?”
“嗯,是有事,”明月夜一屁股坐到桌旁,笑眯眯地望着心儿,“有事要求我的宝贝妹妹帮忙。”
心儿便倒了茶递给他,含笑问道:“什么事?”
“给我打个络子,可好?”明月夜喝了口茶,笑道。
“好端端地要什么络子?上回给你打的那个不是还挺新的?”心儿纳闷儿地道。
“这个是要送人的,”明月夜嘻嘻地笑,“要个大雁式的络子,心儿会打不会?”
心儿点了点头:“会打,不知想要什么颜色的?明儿我就上街买线去。”
“等不得明儿了,”明月夜笑着贴过来拉起心儿的手,“明儿谭府有个小宴,请了几位客人,锦瑟她…咳,谭小姐她明儿就得戴那络子,线我已经买好了,只是得劳烦心儿今晚给赶出来…”
心儿“喔”了一声,抿嘴儿笑起来:“原来是要讨好人家去的…好罢,线拿来,我这就打。”
“别,你先吃饭,不急在这一时。”明月夜伸手捏了捏心儿小脸蛋儿,“甜甜”地冲她笑。
心儿看着这张笑脸不由也翘起唇角,促狭地笑问道:“这几日进展怎样了?可拉上过人家的手了?”
明月夜将胸一拍,道:“你哥哥我的本事你难道还不清楚?拉个小手也算个问题么?”
心儿扑哧笑出来,别开脸道:“不听你扯这些不正经的,把线给我,我很快就吃好。”
因白天跑东跑西实在有些累,心儿便也没吃下多少东西,忙忙地拿了线回房去打络子。这雁形的络子她极少打,因而手生得很,直花了一宿时间才最终在鸡叫前赶了出来。明月夜拿了络子高高兴兴地去了,心儿躺到床上小睡了片刻便又强打精神起来梳洗,陪了陈婉婉上街挑寿宴那天要戴的首饰。
晚间回来时已是又累又困,晚饭虽然做好了却也没有胃口吃,只强挣着坐在那里等明月夜回来。直至夜深时方才见他带着一身的酒气进了门,连忙泡上热茶来端给他喝,一近身便闻见满襟的脂粉味儿,不由皱了皱眉,问向他道:“你这是钻进女人堆儿里去了么?身上香得熏人!衣服脱了,我给你洗洗。”
明月夜却将手一摆,笑道:“不妨事,明儿还要穿呢。”
“你又不是只有这一件衣服,换身干净的不成么?”心儿瞪他。
“不成…锦瑟明儿也穿这个颜色的衣裙,我同她说好了的,不能换…”明月夜笑着冲心儿挤挤眼。
“哦。”心儿点了点头,“那个络子她还喜欢么?”
“呃,说到络子…”明月夜从怀里掏出那络子来,大大咧咧地一笑,“她说不喜欢这个颜色,所以就算了,这络子你留着戴罢。”
心儿伸手接过那络子,低声道:“她喜欢什么颜色?我再打一个就是了。”
明月夜伸着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而后捏了捏心儿脸蛋儿,笑道:“不必,我已经从外面给她买了个喜欢的。…今儿喝得多了,我先去睡了,你也早些休息。”说着便转身回了西耳室。
心儿在椅子上坐了一阵,慢慢起身,原想回自己的房间,忽地又想起件事来,便走至西耳室推门进去,却见明月夜并未睡下,正盘膝坐在床边出神,膝头放着的正是那日沾了酒的、谭锦瑟的帕子。
心儿在门口站了一站,心道这一回哥哥只怕是真的动了情罢,成天魂不守舍的样子…
明月夜转过头来看向她,问道:“怎么,还有事?”
“后天是陈婉婉父亲的五十大寿,想必谭府也在受邀赴宴之列…我只是同你打个招呼,明天晚上我就要过去陈府帮陈婉婉做准备的…”心儿望着他道。
“喔,知道了,去罢。”明月夜点点头。
心儿看了他半晌,忽地一笑:“当真同意我去了?我可是要晚上过去呢。”
“喔,怎么?”明月夜不大明白心儿的意思。
“不怕这城里治安乱了?不怕我大晚上的过去陈府出什么意外了?”心儿歪着头笑问。
明月夜笑起来:“你也是个大姑娘了,我这当哥哥的总不好什么都管——以前你说得对,什么事若都带着自己哥哥不仅拘束还恐遭人笑话。——去吧,路上小心点就是了,让那陈小姐派辆马车来接你。”
“哦。”心儿应了,转身欲关门出去,却又被明月夜叫住,便停下来看他,见他笑着伸指冲她一点,道:“傻丫头,下回再进我房间要记得先敲门。”
心儿怔了一怔,转而微微一笑,道了声“知道了”,便关了门离去。
一宿竟然未能好睡。
次日起来,心儿只觉一阵头晕脑胀,熬了碗清粥却是半口也吃不下,想要继续回到床上补眠,头一沾枕脑内便是乱嘈嘈的轰鸣,直扰得她根本合不得眼,只好起身打扫房间,扫完屋子又洗衣服,洗了衣服便是缝缝补补,实在没了事干就干脆满院子绕圈圈,直绕到干呕起来,苦笑着舀了勺井水喝了,回到房中倒在床上。
好容易熬到傍晚,起身沐浴梳洗,至陈府马车到门上来接,便带上个小包袱,里面是明日寿宴上要穿的衣衫,乘上马车直奔陈婉婉的家。
连日来因心儿每天都要到府上来陪着陈婉婉,所以陈府下人都已认得了她,忙忙地将她请到了陈婉婉的秀楼,见陈婉婉兴高采烈地迎上来,拉住手道:“心儿!来得正好!你未来的夫君也才刚到呢,我带你去见见他!”
“什么?”心儿一怔,没能反应过来。
“嗳呀,就是家兄嘛!才刚从京都回来抵家呢!”陈婉婉调皮地笑。
“你又闹!”心儿笑着轻轻拧了她一把,“总归明日就能见到了,今天既然令兄才刚回来,还是莫去打扰他了…”
“哟哟,害羞了不是?”婉婉掩口直乐,“也罢,那就明日再见罢,这会子估摸着他正安顿他那位一起来的同僚,一时半刻也顾不上别的…”
话音才落,便听见一道年轻男子的声音由门外传来,道是:“婉婉,我带朋友到你这里讨茶喝了。”
“是家兄来了!”陈婉婉连忙迎出去,心儿也只好跟在身后,便见一位英挺不凡、长相与陈婉婉有七分相似的年轻男子长腿一迈跨进门来,身后还跟着位面容清秀略带腼腆的同龄男子。
前面这一位便是陈婉婉的哥哥了,一眼看见心儿不由先愣了一下,道:“原来你这里也有客人。”
陈婉婉连忙将心儿拉过身边,向她哥哥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好友岳心姑娘,一直对我照顾有加。”又向心儿道:“这位是家兄,自然也是姓陈,单名一个默字。”
心儿便上前行礼,陈默也忙忙地还礼。这厢见过,陈默也拉过他带来的那位清秀男子向着婉婉和心儿道:“这位是我的同僚,也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姓高名兴…”
“噗…”话音儿才落陈婉婉便忍不住笑了出来,心儿在旁边也抿起嘴儿:这两个人,一个叫陈默,一个叫高兴,还真是绝配。
陈默自然知道两个女孩子为何发笑,便也哈哈笑道:“十个人里九个听见我二人自报家门都得笑出来,我就说我和这小子有缘,否则也不能两个这样名字的人都凑在了一起——小高,你说是不?”
高兴很是腼腆,被他这么一问不由微红了脸,冲着婉婉和心儿抱了抱拳,道:“冒昧前来拜访实在失礼,还望二位小姐海涵。”
也不等婉婉两人答腔,便见陈默大大咧咧地拍了拍高兴的胸脯,笑道:“难得头儿准了我几天假回来给老爷子过寿,我不拉你一起回来,你难道还要天天独自承受他那千年寒气不成?你既是我哥们儿,这里便也是你的家,不必这么客气!——妹子,把你的好茶和自己做的好点心统统拿出来,哥好久没见你了,今儿要好好生受一番才是!”
陈婉婉便连忙叫人泡茶端点心上来,四个人在堂屋桌旁坐了,陈默先抓起一块婉婉才刚从心儿那里学会做的噙香糕来递到高兴的手上,自个儿也拿了一个尝了一口,重重地“嗯”了一声,向着高兴道:“快尝尝我妹子做的点心——真真是人间仅有天下无双哪!怎么样?咱家妹子是不是心灵手巧?”
心儿在旁听了不由恍然——原来婉婉的这位大哥把自个儿好兄弟硬拉回家来竟是为了把自家妹子撮合给他呢!看来他对自己这位好兄弟还当真是满意得紧,只可惜啊…只怕陈家哥哥要空忙一场了。
第80章 你撮他合
陈婉婉倒是没有多想,只管同她哥哥有说有笑,说到自己做的这点心都是心儿教她的,说到身上这衣服也是心儿帮着设计款式然后找裁缝做的,说到她才刚送给陈默的绶带其实也是心儿亲手绣的…心儿在旁听了不由哭笑不得:这个婉婉看样子还真是打算把自己安给她哥哥了,兄妹两个都打着给对方撮合的小算盘,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陈默听了婉婉的话倒是对心儿多打量了几眼,见这女孩子瘦瘦的白白的,坐在那里很安静,令人一观之下就觉得很是舒服心宁。方才第一眼看见她,最惹人注意的是她白玉般小脸儿上的那双大眼睛,柔和亲切,宛如清潭。这双眼睛不知为什么令陈默感到一丝熟悉,仿佛曾在哪里见到过同样的一双眼睛,而且,肯定就是在不久之前。
陈默这么想着,一对眸子便不由自主地盯了这个岳心姑娘看,心儿被盯得不自在起来,又碍于他是婉婉的哥哥不好发作,只得垂了眸子低下头去。婉婉看到自己哥哥这副样子,忍不住掩起嘴儿来乐,也不点醒他,只管让他这么失着神。倒是陈默身旁坐着的高兴替他尴尬起来,桌子下面踩了他一脚,这才唤回他的神思。
“那个…咳,哈,”陈默也自觉失礼,挠了挠头喝了口茶,“岳姑娘家中是做什么的?”
“一些土产生意。”心儿简单作答。
“喔,家中还有些什么人?”陈默接着问道。
“只有家兄与我。”心儿抬起眼来看他,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个叫陈默的男人似乎并不仅仅只是个普通的少爷公子。
陈默也望住这女孩子眼底带着些许血丝的眼睛——她大概昨晚没有休息好,面色也有些苍白,再加上原本生得柔弱,看上去还当真是我见犹怜…陈默开始觉得自己这样审犯人一样的问她好像有点不太地道了,于是又干咳了一声、喝了口茶,方才带了些笑意地道:“不知怎么回事,我只觉得似乎在哪里曾经见到过岳姑娘,仿佛很熟悉,却又死活想不起来…”
心儿心中小小吃了一惊:这个人果然不简单。面上却丝毫不露声色,只是微微笑起来,道:“听婉婉说陈大哥一直在京都供职,而心儿却从未去过京都,想来是不曾见过面的了。”
陈默便道:“我虽在京都供职,不过这段时间却一直在河东——岳姑娘可去过河东?”
这下心儿更是觉得吃惊了——究竟自己曾在什么地方被这人看到过呢?且既然他一见之下便说她看起来很熟悉,那么肯定他是不只一次地见到过她——他是谁?是谁呢?
眨了下眼睛,心儿笑道:“河东也不曾去过,不知河东有什么好玩的去处么?”
陈默笑起来:“河东地区风景倒是不错,只不过我们有任务在身,一直没机会去游玩过。”
“陈大哥在京都供的是什么职?怎么还可以大江南北的去跑呢?”心儿便就势问道。
“我哥是京都六扇门的神捕呢!”陈婉婉插口,脸上全是自豪,还在桌下故意碰了碰心儿的腿,意思是:我的哥哥这么优秀,配了心儿你当没问题罢?!
心儿此刻却早没了旁的心思——六扇门的神捕!原来如此——那个冷落想必也就是六扇门的人了,朝廷这一回派来缉捕自己兄妹的人居然是六扇门的神捕!记得那时在温府,明月夜曾经说过房外最起码两个人在监视自己,想来那里面除了冷落之外就还有眼前这个陈默或是高兴了,难怪他会觉得自己眼熟,一天到晚在那里监视,不熟才怪!
一想到那几天里自己吃饭睡觉更衣甚至如厕的一举一动都落在这两人的耳朵里甚至眼睛里,心儿就觉得又是羞忿又是恼火,一张脸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连忙藉着喝茶掩饰过去。
陈默正在那里笑着向陈婉婉道:“什么神捕!只不过是个捕头罢了。要说神捕么,除了你哥我的顶头上司之外,咱们小高可是六扇门里最有前途和能力的捕头了,上头的人对小高十分看重呢,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高兴听了一扯陈默胳膊,略窘地道:“你就夸张罢,哪儿来的这些有的没的!”
心儿无心听他们闲话,从方才陈默所说之中可以推知,那个冷落就是这两人的“头儿”,且幸好他这次并未同来,然而自己也绝不能掉以轻心,万一被这个陈默联想到了温府的画意,自己便又落入了险境。待这次寿宴结束之后必得远着些陈婉婉了,另还须想个法子今晚出府回去一趟告诉明月夜,任务先不必急着做,待这陈高两位捕头走了之后再动手不迟。
陈默见这个叫岳心的女孩子微红着脸垂着头一言不发,以为是自己方才的问话太过造次把人家吓到了,于是也不再同她多说,直管和婉婉说着小高的英勇之事,最终把高兴也说得坐不住了,在桌下连掐带拧,陈默便只好辞了婉婉和心儿,带着高兴从绣楼里出来。
“傻小子!难道我家妹子配不上你么?急着跑什么?”陈默瞪着高兴。
“…不是,”高兴又有些脸红,“我还没想过成家的事,早知这次你拉我来原是为了这个,我就不同你回来了。月光大盗的事正没个头绪,我还不如留在头儿身边同他一起寻线索。”
陈默在他肩上拍了一掌,笑道:“傻小子,我这是为你好哟!我家妹子的容貌你方才也见过了,那可是本城一等一的美人!你若不趁早占下,说不得就要便宜了别的臭小子了!我把你当成最好的兄弟,因此才肯把宝贝妹妹给了你,从此后咱们亲上作亲,一辈子都能在一起,岂不是两全齐美?”
高兴看了他一眼,低声道:“我暂时还不想成家。”
“我知道,你想建功立业嘛!”陈默一伸胳膊揽住高兴肩头,“但是先成了家才能安心立业啊!冷头儿也是这个意思,因此这回才准我带了你一起回来,而且——他处理了手头上的事之后,明儿晚上也会赶来捧家父的场,你就先别担心那月光大盗的事了,先把终身大事定了再说!我一会儿就去家父那里同他说…”
“喂!”高兴闻言着了急,一把甩开陈默胳膊,“你别乱来,这事儿先须经我同意…”
“嗳!我的意思不就是你的意思么?咱们两个还分什么彼此?!”陈默故意逗他,挤眉弄眼地坏笑。
高兴却当了真,急得一拳揍过来,陈默便跳着躲开,哈哈笑着道:“你这是害羞了么?还是说咱们署里那些传言是真的——你不喜欢女人?”
高兴气得不再理他,绷直了身子径自转身要走,陈默便跳过去从后面揽住他肩头,嘻笑着道:“你看你看——开玩笑的么!又生气了…署里还传我们两个是一对呢,我都不气…”
心儿从绣楼窗口瞥见陈默和高兴渐行渐远,这才转过头来向陈婉婉道:“我才刚想起来原说好今晚去给我那隔壁的婶子送绣样儿去,来得匆忙竟给忘了,我看我还是回去一趟罢。”
陈婉婉便道:“来回跑什么,我派个下人替你去一趟就是了。”
“我那绣样儿收在柜子里,别人不知道放在哪儿,须得我亲自回去才行,”心儿笑道,“总归离得不远,我去去就回。”
陈婉婉转了转眼珠儿,道:“这么晚了,外面街上恐不安全,我看不如让家兄送你回去。”
心儿哭笑不得地道:“不必麻烦令兄了,不是还有贵府的马车么?我自己乘马车回去就是了,何况左邻右舍地都看着呢,孤男寡女的这么回去恐遭人闲话。”
婉婉但觉言之有理,遂也不再强求,便使人叫了马车停到府门外,心儿便一径去了。待回至家中却见明月夜尚未回来,又恐那马车等的时间长了生疑,便找了个借口先将马车打发回了陈府,自己则留在家中继续等候,却谁料直等到将近一更仍不见明月夜踪影,不由有些心焦起来。
想来想去,心儿决定跑一趟谭府——明月夜此刻应是在谭府无疑,陈默高兴两位六扇门捕头正在陈府,此消息万分重要,不能拖延,必须要早早告知明月夜才是!因而掩了门出来,藉着月色匆匆往谭府行去。
谭府今日却正有件重大之事——谭正渊谭老爷子通过这段时日对明月夜的暗暗观察,终于决定正式拉其入伙一起干那盗墓发财的买卖。挑明心意之后,明月夜也假作扛不住金银的诱惑答应了,双方一个愿打一个愿捱,正是各偿所愿。
于是今日便在府里置办了一桌小宴,谭家父子连同明月夜并几位合伙人在一起吃酒庆祝,同时也在商议达成合作之后的第一票买卖的具体计划——所以,谭老爷子给下人们发了话:今日无论谁来上门,一律不见!
心儿在谭府门外急得跺脚,好话说了一筐,那门丁就是死活不肯让进,哪怕连句话也不肯传,最后还索性关了门不再理她,真是急得她恨不能爬墙过去。用正经法子进不得门就只好用他们兄妹自己的法子,于是摸出颈间那枚银哨子,放在嘴边才要吹,却被一只大手从身后伸过来捂在了嘴上。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最得意的莫过于谭老爷。有了“叶月明”这位识宝大师的加入,无异于如虎添翼,况且听他自己所说,他以前也下过墓摸过冥器,如此对他们下一笔大买卖就更加的有用了——多几个有经验的人一起行动总是好的。
眼见天色已晚,谭老爷便硬是要将明月夜留下来住上一宿,明月夜因想反正心儿今晚也不在家,便未多作推辞。谭老爷叫人安排了客房给他,说了几句也就回去休息了。
按照明月夜的计划:自己先得了谭正渊的信任,而后再助他做成一笔大买卖,说不定这老头子见了更好的宝贝之下便能放松戒心,届时自己再哄他把此次任务的目标——“十二叶素丝编玉简嬉春图”拿出来盗走。
今儿晚上明月夜莫名地有些心神不宁,睡也睡不着,便起来推门出了院子,月光下慢慢走着。正犹豫着要不要悄悄儿摸去陈府看看心儿,便见不远处暗影儿里谭锦瑟立在那里冲着他招手。纳闷儿之际便将心儿暂时放下,大步走过去低笑了问:“看那神怪小说里时常写道:若大晚上有人冲你招手千万莫要过去,对方不是鬼怪便是狐仙儿——敢问这位美艳小姐是哪一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