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来,姜氏把“纳了妾”三个字咬得重了些,就是要柳氏嫉妒,要她恼火,要她升起那酸葡萄的心——你嫁不了温大少,有人能嫁,嫁的就是那白梅院的丫头,你不气么?这样英俊优秀的一个男人,臂上枕的不是你,却是个下贱卑微的丫头,你能服么?
第三,姜氏毫不留情地指出温老二与温老大的差距来:瞧瞧你嫁的那是什么男人?!要权没权,要能力没能力,你跟着这样一个男人一辈子不委屈么?女人这辈子,嫁鸡随鸡也就算了,好歹你得让这鸡能打个鸣罢?!成天只知道扎着头在地上找虫儿吃,你后面那几十年的岁月都要如此忍受么?
柳氏被姜氏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一颗芳心都纠成了一团:是啊,她怎么能服气?!她怎么能就这么认了呢!妾身已嫁,这辈子与大哥哥只能是相见无言暗自神伤了,可——可她怎么能忍受自个儿心中完美如神的男人被个下贱的丫头生生玷污糟蹋了呢?!她又怎么可以让自己那不成器的丈夫在心爱的人面前如此不堪无能呢?那会让她也跟着在大哥哥的面前自惭形秽的!她希望,她希望自己哪怕已经嫁作人妇,也能在大哥哥的心中永远完美无缺。
姜氏瞟了柳氏一眼,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方又接着道:“我不是不知道你们老二那点子心思,你为人妻子的也要时常劝着他些,多到你大哥哥那院子里走动走动,毕竟是亲兄弟两个,将来还要互为臂膀光大家业,总这么疏远岂不让外人笑话?老二若是不肯听你的话,你就同你婆婆说去!兄弟之间多来往多关心总是好的。可听得了?”
多去白梅院走动走动,这正合了柳氏的心意,如此便可更近些地看到大哥哥了,因而将头一点,姨甥两个又闲话了一阵,柳氏便告辞回了自己院子。
午饭后,温老爷同温大少一起去了铺子打点贡酒事宜,姜氏便留下几个姨娘在身边伺候。先打发三姨娘吕氏去偏房里做针线,又打发四姨娘秦氏带着几个丫头进卧房去给温老爷准备上京路上穿的衣服,跟前儿便只剩下了高氏一个人。
姜氏处理了几件手头上的事后随意看了高氏一眼,淡淡道:“如今你也有了儿媳妇,别成日只知道训丫头骂婆子的,倒也规劝规劝你们二少爷收收玩心。待老爷回来后好歹也让如水到铺子里给如风帮帮手,这么大个人了,媳妇儿也娶了,至今还一事无成,说出去让人笑话!”
高氏暗暗撇了撇嘴:你当老娘不想么?!那温如风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短短时间内竟将整个温家生意掌在了自己手中,哪里还有她家如水半点置足的余地?!表面上则恭声应了。
姜氏出了一回神,方又想起什么似的道:“前阵子你那支丢了的钗子可找到了?”
不提此事还好,一提高氏便又是一肚子的火:若非你姜氏那日在老爷面前将答应搜院的事推了个一干二净,我又岂会失了柴嬷嬷这么个臂膀不说还被老爷禁了足?!因而咬牙答道:“不曾找到。”
姜氏只作未看到高氏眼中恨意,淡淡笑道:“照我看只怕是你不小心戴着它逛园子掉在哪里了,近来我也没听谁说捡到那钗子,说不定它还在原处丢着,你倒是可以让丫头们平日留意着些地上,或许还能找得回来。到底那是老爷赏你的,丢了可惜,若实在找不回,再看老爷高兴时求他赏你一支完了。”
这话却是一语惊醒了梦中人,高氏蓦地记起自己那时让心腹丫头悄悄把那钗子埋在了白梅院的梅树下来着,这会子那钗肯定还在那里,或可再利用一下…
姜氏将高氏神色看在眼中,心下一笑,复又说道:“说到丫头,我们大少爷那几个后来买进来的倒是得用得很,沉稳能干不说还有个旺主相,这不,其中一个不就做了姨娘么?咱们大少爷也是自此顺风顺水,买卖干得好,内宅的事儿也样样来得,所以我说啊,这主子们的身边光有贤妻慧妾是不够的,还得有能干的丫头伺候着,没了这些丫头们,主子们也就顾得了外顾不了内,做什么也不能顺心顺意儿了。”
高氏听了这话心中又添了层恼——那温大少纳的丫头,听如水说就是那日在园子里给他没脸的那一个,更听说白梅院里还有个叫画意的丫头,上回柴嬷嬷搜院硬是被她拦在了门外,还真真是不把她这半个主子放在眼里了!若不是那个画意,她也损失不了柴嬷嬷这有力的帮手,若不是那诗情,自家儿子也不会在好友面前一直抬不起头来!就是那帮丫头!那帮可恶至极的丫头!
姜氏见火添得差不多了,便推说自己累了想小睡一会儿,让高氏自行回房不必伺候。高氏揣着一肚子火回到自个儿院子,左思右想都觉得咽不下这口气,偏巧温二少奶奶柳氏正过来寻她闲聊,婆媳两个凑到一处念叨起温二少爷和白梅院的那些子事,倒越说越投机起来。
第46章 借刀杀人
翌日,温老爷带着贡酒及挑选出来的一干家丁随同衙门的护贡官兵一路上京去了,合府上下各有各的欢喜,唯独一人却是悻悻不乐——四姨娘秦氏。九月初七是她的十八岁芳辰,往年温老爷都会好生替她置一桌寿宴的,今年温老爷去了京里,只怕这一回她的生辰就要在平淡孤独中度过了。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到姜氏房中立规矩的时候,姜氏居然笑眯眯地问起她今年的生辰想要怎么过,这简直——简直是破天荒了!一时也没敢多说,只道听凭太太吩咐。姜氏便笑着向旁边的高氏和吕氏道:“今年是咱们四妹妹十八岁的芳辰,万不可潦草过去。尤其老爷此时不在府中,我们更不能亏待了四妹。照我说,不妨就大大的办一次,也不必请外人,只把四妹娘家人接来,同着咱们合府上下齐为四妹好生庆贺,你们两个的意思呢?”
连太太都发了话,高氏和吕氏当然不能说什么,便脸上挂笑地连声称好。姜氏看了高氏一眼,笑道:“只是因四妹的生辰同祭祖日相离太近,这次老爷又不在府中,虽有咱们大少爷操持,却也不能疏忽。我只怕这几天要协助如风安排诸多事宜,不能尽全力操办四妹的寿宴,不如就将此事交给二妹来办罢,左右我未进门儿前二妹也理过内宅之事,这个任务当不在话下罢?”
高氏虽然心中不愿却也不敢推脱,何况权力本就是个令人挡不住的诱惑,哪怕只是一时的,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能握在手中,那感觉也是好的。于是高氏福了一福含笑应下了,姜氏便叫人去取对牌来给了高氏,笑着叮嘱道:“不必怕花银子,务必要办得热热闹闹才是。反正也没外人,有些礼数也不用拘得太紧,能办出新意来最好,让咱们四妹好生乐呵乐呵。”
秦氏躬身谢了,姜氏便叫她和吕氏先回房去,只留下高氏商议寿宴事宜,倒也没有多说,只提了提温老爷对秦氏的宠爱,提了提秦氏去年冬天给温老爷和温大少各纳了双鞋底儿,提了提温大少纳妾那晚秦氏喝得烂醉,又提了提醉酒误事最要不得。
说者有意,听者更是有心。高氏向来一恨太太姜氏高自己一等,二恨四姨娘秦氏独霸老爷宠爱,三恨温大少是嫡长子,正压了自己儿子去。如今可被她逮到了一个机会,一个能同时除去秦氏和温大少这两个眼中钉的一箭双雕的机会!至于太太姜氏,目前来说还有些利用价值,暂且不去管她。
高氏从上房出来后便急匆匆地回了自己院子,叫来温二少爷,母子两个关起门来说了很久的话,同一个时候,姜氏正歪在软软的靠枕上懒洋洋地喝着茶。
冷落正式受雇于温大少而来到白梅院时已是下午了,温大少由于要操办祭祖事宜,这几天暂时去不了铺子,只将事情交给几个心腹管事掌理,自己则窝在白梅院的房中安排家事。经由传话丫鬟通报,忙忙地将冷落请进屋来,又唤画意倒茶,却见只有姜氏硬塞进来的那个叫勺儿的丫头端着茶进来,便问她:“画意呢?”
勺儿答道:“画意姐姐被二少奶奶叫去描绣样儿了,此刻不在院里。”
温大少不由奇怪那二少奶奶自己有丫头不使唤偏要来用他的丫头,转而一想,画意向来心灵手巧,女人家描什么绣样儿的兴许她也是个中高手,将她请去代劳也并不足怪,因而也未多说什么,只转过去同冷落说话。
画意回来的时候冷落正在院门外立着,金红的夕阳将余晖洒在他瘦削的身形上,清冷中透着几分沉郁的霸气。画意不由想起个人来,然而也只是在脑海中瞬间划过,没能捕捉得到。才要跨进院门去,却见这位冷公子忽然将脸转过来看她,带着抹似笑非笑地发问:“画意姑娘,我们是否曾经见过?”
画意停下步子面向他,夕阳的光正晒在脸上,不由眯起眼睛,笑着道:“冷公子好会开玩笑,昨儿个我们不是才见过面么?”
“喔,在此之前呢?”冷落走上前一步,就在画意的面前立住。
“在此之前?”画意不退不避,仰起脸儿来看他,“在此之前小婢一直在白梅院,冷公子一直在衙门,只怕是不曾见过的。”
“唔…画意姑娘不是一个多月前才进的温府么?进温府之前呢?”冷落带着抹笑意地盯着画意的眼睛。
这个人——他调查过我?!画意心中警觉,面上仍旧不露声色,浅浅笑道:“进温府之前小婢一直在牙婆子手里。不知冷公子问这个是何用意?”
冷落不紧不慢地负起手来,却不答画意的问话,仍只是继续问他的:“敢问是哪一个牙婆子?住在何处?叫什么名字?”
画意歪着头俏皮一笑:“冷公子不肯回答小婢的问题,那小婢也就不答冷公子的问题了。”说着转身跨进门去,把冷落扔在门外。
冷落一时只觉好笑:这个小丫头狡黠得紧,她是充分地利用了自己的先天优势——女人,年小。一个小丫头同你耍无赖你难道还要认真追究么?说到别人面前去被笑话的也是你。
冷落摸了摸鼻子,忽然有点斗志满满:这个丫头有意思,很有意思,让他忍不住地想和她斗一斗,让他很想看一看她惊慌失措的样子。
画意前脚刚进门,太太姜氏后脚便派管事婆子满府里通知各院各处:老爷不在,所有下人更需注意自己言行,倘若在此期间发现有违规矩者,必当加倍重罚!
见画意回来,勺儿便从房中退了出去,回到自己房里,从枕头下面拿出个绣样儿,然后不紧不慢地出了白梅院。一路走走停停,赏赏落叶赏赏夕阳,不知不觉间便来到了上房大院。从东边角门进去,穿过穿堂,来到东厢房的窗户根儿下,四下里看了看,并无半个人影,便压低着声音向窗内道了声:“玉盘儿姐姐,我来给你送绣样儿了。”听得里面有人应道:“进屋来罢。”勺儿便依言绕到正门去,闪身进了屋。
掌灯时分,姜氏歪在榻上让玉盏儿给她捶腿,玉盘儿则坐在小杌子上打络子,半晌才听得姜氏缓缓开口:“你们说,这温如风雇了个护院儿的守卫来,莫不就是因为上一次落湖的事儿?”
玉盘儿边打络子边道:“听勺儿说,大少爷倒是没有提过咱们这边的事儿,只让那人守着院子,需要的时候便跟在他身边儿。照小婢看,此人还是相当危险的,他身上带着功夫,万一大少爷想要害太太…那岂不是轻而易举之事么?”
姜氏想了一阵,忽而笑道:“虽说这些年我朝风气日渐开放,男子入内宅也不是不可以的事,但终究内宅里大多住的都是女眷,总有不方便的时候…那姓冷的不过二十多岁的样子,正是血气方刚,天天儿眼里晃着大姑娘小媳妇儿的,能不动心思么?何况那白梅院里还有咱们大少爷最为宠爱的情姨娘呢。”
玉盏儿略停了停手,低声试探:“太太的意思是?”
姜氏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须得提醒提醒你们二姨奶奶:那位冷公子名义上怎么也算得是咱们府重金请来的,你们四姨奶奶的生辰宴合府下人都有份儿喝酒,又怎能不请他一起用宴呢?嗳嗳…酒是好东西,喝多了却也容易迷心乱性呢。”
玉盘儿和玉盏儿相视一笑,各自低下头去继续手里的活计。
第二天一大早,上房里就异乎寻常的热闹。温大少带着诗情前来请安的时候,二少奶奶柳氏正在太太面前拿着帕子抹泪儿。听说是柳氏刚刚丢了盒名贵的香粉儿,那是花了五十两银子托了娘家人特特从京里买来的,只有名门贵族才买得到,面市的一共才不过三百盒,能买到其中一盒是多么的不容易,可它却就这么不易而飞了,这叫柳氏如何不气?她才刚过门儿还不到一个月,就有人偷东西偷到了她的头上,难道是看她好欺负么?她真是又委屈又恼火。
太太姜氏也是一脸怒容:老爷才刚离府,便有人干起了这等鸡鸣狗盗下三滥的事!昨儿她才刚使人满府里警告过,居然还有人敢顶风作案!真真是不把这一大府的主子放在眼里!此贼务必要捉到,不重罚不足以儆戒其他下人!
见温大少进屋,姜氏便放缓了颜色,向温大少道:“如风,此事依你看要如何处理?”
温大少笑道:“太太这话问的——太太是当家主母,这种事理当太太权全处理,孩儿自是听太太的吩咐。”
姜氏便笑道:“这个我自是明白,不过白问你一句罢了。既然你这么说,那我这里便全权处置了——只是因涉嫌府中下人盗窃,怕还要各个院子里查看去,有上一回柴嬷嬷的例子在先,我是恐如风心里头还过不去,倘若你不肯,那就不去白梅院也是可以的,左右你的那些丫头我看着都很不错,应该没什么问题。”
温大少心下哼笑了一声,姜氏这么说不过是挤兑他罢了,他哪能当真不让人去搜看呢?当然,前提是所有的院子都在被查之列,他可以不破这个例。反正自己院子里那些个丫头确乎都不是眼高手低的人,且那冷公子昨天也一直在院子外守着,姜氏根本没有机会做陷害的事,因此他并不怕姜氏带人去搜院。
于是笑道:“太太说笑了,既然每个院子都要搜看,那儿子的白梅院又岂能破这个例呢?但凭太太吩咐就是了。”
姜氏便将头一点:“那就这样罢。含嫣,你且说说,你那香粉儿最后一次见到是在何时?”
“就在昨日早上。”柳氏从温大少的身上收回目光,“平日我都只把它放在妆台上的,也没有刻意收着,今早起来梳妆时就不见了,找遍了整个院子,哪里都没有。”
姜氏点头:“香粉儿那东西不同别的,若是掉在哪里只怕里面的粉儿就都洒出来了,若要认真找不可能找不到,而今却遍寻不见,可以肯定是被哪个眼高手低的偷了去了。只不过,你那香粉儿是放在卧房里的,又不是随意放在哪个地方,也不是谁都可以进去拿到手的,我看不如先从昨日早上到今天早上之间去过你那房中之人的身上查起罢。”
姜氏话音一落,温大少已然明白了这一次事件的真正阴谋——她们的目标是画意!昨儿画意不正是被柳氏叫去房里描绣样儿了么!她们——她们可真是够狠够毒的,莫说他这个嫡长子了,就连他身边的丫头都不肯放过!这个柳氏,他原以为她不过是为情所迷才做了那样的错事,却谁料她竟也是个争权夺宠的恶俗女人,这样狠毒的心肠,简直愧对“女子”这样一个美好的词汇。
温大少垂下眸子,将眼中怒火牢牢掩住:画意是绝不可能偷柳氏的什么破香粉儿的,怕就怕她是在不知不觉间着了对方的道,需想个法子确认画意不会被诬陷才能让她们去搜院!
这厢柳氏的樱口里正往外吐着画意的名字,且,从昨天早上到今天早上,进出过她卧房的人除了她的丫头们就只有画意一个人。
第47章 连环歹计
“我已经让人把整个院子都搜过一遍了,我们那院子里并未发现丢失了的香粉儿。”柳氏这么说着,言外之意:她的丫头们没有偷那香粉儿,该查的是画意,是白梅院。
姜氏今早一听到柳氏的哭诉便明白了她们婆媳俩想的是什么招,这虽然是故计重施,但从柳氏给她的暗示来看,这一回是可以十拿九稳找到赃物的。所以她乐得顺水推舟,且又经过了温大少的同意,就算老爷回来得知了此事也不好再说什么。
只不过事情做得不能太过明显,因而姜氏假作想了一想,道:“话虽如此,也保不准你房里的丫头们把那香粉儿藏到了别处,还是各处各院都查看一下得好,几位姨娘当也没有什么意见罢?”
高氏当然没意见,吕氏向来是个闷嘴儿葫芦,秦氏又没什么心计,因而三人都摇头说没有。当下姜氏便亲自带了众人,叫上一干身强力壮的婆子,从柳氏的院子开始一路搜查起来。温大少才要寻个借口回去白梅院让画意防范着些,却被姜氏先一步看出意图来,也不看他,只淡淡地向着众人道:“此次失窃之事十之八九出于下人之手,为防出现误会,大家暂且先莫要回去,免得到时有那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儿纠缠不清。”
温大少心内暗骂一声,只好作罢。
旁边的诗情一直面无表情地跟着,心内却更是骂翻了天——姜氏,高氏,柳氏,这些女人居然合起伙来想害心儿?!若是不给她们点颜色瞧瞧老子就一辈子做女人!
为防有人走漏消息给白梅院,姜氏特令眼前所有知情者暂不得离开,且每查过一处,该处人都需暂留原地,不得四处走动。于是带着众人一路挨院儿查过去,当然是毫无收获,眼看查完了二小姐的院子,下一个就是白梅院了。温大少不由有些紧张,万一姜氏和柳氏当真想了法子栽赃画意,他要怎么救她呢?他一向行事沉稳,可这一回他却有些慌了,他暗恨自己没能更早一些将冷落请来保护这个院子,他暗恨自己在如此重要的时候居然不能为画意做任何事,他突然发觉自己根本离不开画意,他…他要如何是好呢?
姜氏带着众人跨进白梅院去,琴语棋声连同画意等所有白梅院的丫鬟闻声连忙从屋内迎出来,姜氏只淡淡向身旁几个婆子道了声:“看好这几个。”而后便率先进了西厢丫头们的卧房。另有几个婆子直奔了妆台,掀开妆奁,拉开抽屉,里面一应物事悉现眼底,姜氏便让柳氏亲自上前查认,柳氏探头看了一阵,心中不由跳了几跳。
原本这一次的计划她是十拿九稳的,所谓丢失的香粉儿,其实就是她上一回到白梅院来硬塞给画意的那一盒。虽然其价值并不是如她方才所说的足有五十两,但也属相当昂贵的妆品了,以一个小丫头的薪饷来看,她就是攒上三年也买不来这样的一盒粉。在柳氏看来,这些个没见过世面的下人得了这样的厚赏,是绝不可能随意丢掉的,要么拿去同别人显摆,要么就会收藏或自用,所以她敢肯定画意还留着那盒香粉,只要她留着,她就百口莫辩——当时在场的除了她们两人就只有她柳氏的丫头杜鹃,没有人可以为她作证!
然而眼前的妆台上却并没能看到那盒香粉儿,柳氏的心里头不由有些嘀咕,转头看了姜氏一眼,姜氏便向那几个婆子道:“柜子也打开看看,还有枕头下面,床底下。”婆子们依言上前一一打开,当拆到一个包着衣服的青色包袱时,柳氏欣喜地发现了那盒香粉儿——“就是这个!太太,这就是我丢的那盒粉儿!”说着两步上前劈手将那粉盒拿在手里。
姜氏心下一笑,面上则不动声色地向个婆子道:“拿了这包袱,到外头问问是哪个丫头的。”
画意等人正在院子里头立等,一时见个婆子拎着包袱,姜氏等人在后面跟出来,乌拉拉站了一院子,十双眼睛里有八双都望在画意的脸上,其中还有温大少的一双,满是担心。画意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但仍悄悄冲他眨了眨眼睛示意放心,而后垂下眸去。
姜氏、高氏和柳氏揣着看好戏的心思望住画意,听那婆子问道:“这包袱是谁的?”
“回…回嬷嬷,那包袱…是小婢的。”一个怯怯的声音响起,却是勺儿。
姜氏愣了一愣:“是你的?你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确是小婢的。”勺儿心中惴惴,尽管自己是太太的人,可某种不太好的预感还是让她觉得心里莫名地发虚——究竟出了什么事?
姜氏有些傻眼,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只好拿眼瞪住柳氏:你是怎么搞的?!弄了半天竟是想除去我的人么?!
柳氏也有些傻,看了看画意又看了看勺儿:怎、怎么会这样呢?
倒是高氏在旁最先反应过来,劈手拿过柳氏手里的粉盒,在勺儿眼前晃了一晃,道:“这盒粉是从你包袱里找出来的,价值五十两纹银呢!你区区一个小丫头哪里买得起?说,是不是谁送你的?或是不小心塞错了包袱?”
高氏话中的提示之意再明显不过,直把温大少和诗情听得不约而同冷哼了一声。
勺儿也不知是明白了提示还是想到了什么,连忙点头道:“回二姨奶奶的话,这粉儿确是别人送小婢的,是、是画意送的!”
“画意!你倒是说说看,这粉儿你是从哪里得来的?!”姜氏立刻接了话尾道。
画意不紧不慢地躬身道:“回太太的话,想是勺儿记错了,小婢不曾送过她香粉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