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勺儿连忙叫道,“你忘了么——就是太太把我拨到白梅院那天,你把这粉儿给了我的!”
画意笑了,温大少和诗情也笑了。
聪明如画意者,当看到高氏拿出了那盒香粉儿时便明白了这一遭突袭的目的。这盒粉儿是柳氏早先塞给她的,早不闹晚不闹,偏偏今天才闹出来,由此可推知柳氏是才刚想出的要陷害她的主意,再加上昨天柳氏又无缘无故地把她叫去描绣样儿,两下里一联系便能猜出柳氏的计划——必定是诬陷她昨儿去她房里时偷了她的香粉儿。
所以呢,画意故意推说勺儿记错了,引勺儿自己说出画意送她香粉儿的时间来——勺儿被拨来白梅院是数天前的事儿,你柳氏昨天才丢的粉儿,那就与我画意没有半文钱关系了。
也不等画意答话,温大少已然开口截住道:“既然是勺儿到白梅院时画意送的,那就绝不可能是弟妹丢的那一盒了——弟妹不是说那香粉儿昨天早上你还用的么?时候不早,太太可以继续往下搜查了。”
“且慢!”高氏目光阴冷地道,“先不管这香粉儿是不是二少奶奶丢的,只说这粉儿五十两银子才能买来一盒,画意区区一个丫头,哪里来的银子买它?”
温大少笑起来:“我就说看着这粉盒眼熟呢——那原是我的一个朋友刚从京里回来买的,正逢我才刚收了姨太太,便送给我要我拿去哄新娘子开心的,想是情姨娘赏给画意的罢?”说着看向身旁的诗情。诗情便点头称是,温大少复又望向姜氏:“既然事情都弄清楚了,太太还不继续往下查么?只留在我这院子里迟迟不去,倒让做儿子的心中不安呢!”
姜氏此时心中正恼着:这个柳氏!这么笨的法子亏她也想得出来!害自己以为她布了多么无懈可击的一计,如今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说,还彻底让温如风嘲笑了一回!真真是气煞了!
高氏见柳氏计败,忙给那厢梅树下立着的自己的心腹丫头绿蕊使了个眼色,绿蕊趁人不注意,用脚在那梅树根处刨了几下,果见上回被她偷偷埋于此的钗子还原封未动地放着,心中大喜,佯作吃惊地轻呼了一声,道:“二姨奶奶!这、这不是您前段时间丢的钗子么!怎么、怎么会在这里?”
众人目光一下子被吸引了过去,高氏快步过去低头一看,“又惊又恼”地道:“可不是么!这是怎么回事?!”转而扭头瞪向画意,“那一次我丢了这钗子,让柴嬷嬷到这院里来问上一问,就是你这丫头死活挡着不让进门,如今在这儿找着了,不是你偷的还能是谁偷的?!”
唔…好一出连环计呢,打着寻香粉儿的幌子就可以进到白梅院来,而只要能进得白梅院,就可以借机寻找那支被偷偷埋进来的钗子。画意暗暗点头,一时只觉好笑,几时自己竟成了这帮太太奶奶们的眼中钉了?
画意瞟了温大少一眼,温大少用手揉了揉鼻子——他当真险些笑场,生生这么忍住,一本正经地也走过去看了一眼,然后笑着问向高氏:“我记得二姨娘丢的那支钗子是老爷送的罢?是金钗还是珠钗来着?”
这个温如风!都到了这个份儿上难道他还想狡赖不成?!高氏又有些恼又很是得意,提着声道:“是金钗!纯金打的!就是这一支!”说着弯身把那钗捡在了手里,高高举起晃了一晃,好让在场众人都能看到。
温大少实在是忍不住了,他眯着眼睛,强抑着要脱口而出的笑声,道:“二姨娘想是思念那钗子思念得太紧了——连金子和铁都分不出来了么?你手上这支钗子是前几天我带着情姨娘出去逛街,这丫头被人骗了,把个铁打的外头镀着金粉的钗子当成了金钗买了回来,被我识破。扔了罢,又怕别人捡了再拿去骗人,留下罢看着又生气,因而便让人埋在了这梅树下,来个眼不见心不烦…”诗情这鬼丫头,亏她想得出这么个能捉弄人的法子,当初自己原是想把高氏那支钗随便扔掉完事儿的,诗情却说那高氏迟早还得想起这么一茬儿来寻衅滋事,倒不如拿到外面铁铺子里依样儿打一个,镀上金粉,还埋在梅树下,让高氏自落陷阱,气她个血溢脑顶!
事实证明诗情这一招还真是一发即中,高氏那脸上青青白白状如厉鬼,心知自己中了温大少的圈套,却是有苦说不出,在众目睽睽之下丢尽了脸面不说,还没有半分的反抗余地。高氏这口气直堵得自己一阵头晕脑胀,身子忽地晃了一晃,双眼一翻便晕了过去。
第48章 小人难防
一场闹剧以高氏“过于操劳致使突然昏厥”草草收场,姜氏回到房中一把扫掉了桌上的茶盏——高氏柳氏这对儿没用的东西!在温大少手上走不到一回合便惨败至此!她们究竟还有没有能拿得出来的手段?!难道非得逼她亲自动手才成么?!…不,不可。就今日所见,那白梅院里除了温大少之外还有个丫头画意,这两人心机都不是一般地深,绝不可轻举妄动。还是照原计划罢,待高氏同他们斗得两败俱伤时,自己再出来收拾残局。
姜氏高氏柳氏在各自房里气得发狂时,温大少正坐在白梅院堂屋的椅子上笑得前仰后合——这么个整人法儿实在是痛快得很,这么痛快的整人法儿也只有诗情这样的家伙能想得出来。不过——这一次还真是太危险了,幸好画意没有留下柳氏送她的香粉儿,否则他只怕就真的会失去画意了…
话说回来,画意也不是贪心的人儿,柳氏想用这招对付画意,她还真是选错了法子。画意这个丫头虽然看上去娇弱,实则么…她好像还真没什么可以攻破的弱点呢。
至于那个勺儿,温大少当然知道她是姜氏安排过来的眼线,之所以没有“处理”掉她,一是因为处理了这一个,姜氏还会想法子再安排另一个,她是不会死心的;二是留着这个勺儿,偶尔还可以靠她给姜氏传递个假情报什么的,也不是没有她的用处。
很快,众人便将今早的那场风波极其自然地抹了过去——这是大府内宅,什么事你若都揪着不放,不但会令自己过得很辛苦,也不可能得到一个你想要的正义的结果,它只会令你的处境更危险。
所以,每个人都心照不宣地像平时那样做事、生活,姜氏依旧坐在上房的耳室里处理整个内宅的事务,温大少仍在为祭祖事宜跑前跑后,高氏更是比这两人忙出了三分去,明儿就是秦氏的生辰,明的安排暗的计划,她都要让自己做到万无一失才行。
由于府中同时进行着祭祖和生辰宴两项准备事宜,这下人们的人手便有些捉襟见肘起来,没奈何,高氏跑到姜氏那里去讨帮手,姜氏却也为难:自己屋里的人向来都一个萝卜一个坑,身为当家主母的奴仆,那还能有闲人闲功夫么?三姨娘吕氏身体一向不好,房里离不开人,自然也不能调用她的丫鬟。四姨娘秦氏是明日的寿星,这会子手下丫头只怕正忙着给她打扫房间、伺候着做新衣什么的。而高氏自己的丫头就更不用说了,早早都派去准备生辰宴的各项事宜,连同温二少和柳氏的丫头也都一并去了。还有温家的两个小姐,因都还年小,身边离不得伺候的人,所以想来想去,似乎也只有大少爷、三少爷和四少爷的丫头还能抽出几个过来帮忙。
于是姜氏便允了高氏的请求——许她从那三位少爷的院子里各调几名丫头前去帮忙准备。高氏这一回多了个心眼儿,先打听得温大少此刻不在白梅院中,这才使了个小丫头去,直接点了画意的名,连同琴语和棋声,让三个人立刻往高氏所居的芙蓉院听令去。偏巧诗情又早一步被柳氏叫去了秦氏的院子帮忙——天晓得是要帮的什么忙,总之画意最终也只得叫过一个信得过的小丫头,嘱她好生看顾院子,尤其要盯好勺儿,一旦发觉有什么不对,就立即去找大少爷。
高氏带着从各处抽调来的一干丫头由芙蓉院出来,径往后花园的临波水榭行去。秦氏生辰宴的地点就设在临波水榭,整套屋舍都临水而建,造型倒是新奇得很——一左一右相隔两三丈的距离并立着两座二层高的楼,之间只有第二层楼用一道悬空走廊相互连接起来,远远看去就像个“冂”字形。楼上设有极宽敞的观景台,届时大家就都在这台上子用宴。
高氏带着人上得二楼,指派四少爷的丫头去搬花,三少爷的丫头擦桌椅,大少爷的丫头么,负责往角檐下吊灯笼。原本每个角檐下都吊有一长串红灯笼的,只是高氏说这灯笼用得时间太长了,正好趁着这一次把它们都换掉,重新挂上新的。
于是画意、琴语和棋声三个便将新灯笼搬过来,又去要了长长的竹竿,竿头缚上铁钩,然后伸到角檐下去摘那旧灯笼。由于角檐距地面高得很,竹竿又不够长,三个丫头只得又去搬了把椅子过来放在靠近观景台围栏的地方,琴语踩在上面,棋声和画意一个扶椅子一个扶着琴语的腰,费尽力气地继续去摘那旧灯笼。
三个人这厢正忙着,便见高氏在那里提声叫道:“再过来两个人!去太太那里领对牌,而后到库房里找几幅字画儿来!看这墙上挂的这几幅,纸都发黄了!那谁——琴语棋声!你们两个先别弄那个了!赶紧去找去!”
琴语和棋声无奈,只得放下手头上的事,忙忙地下楼去了。画意正在琢磨怎么才能够着那角檐下挂的灯笼,便见一个小丫头跑了过来,笑道:“姐姐一个人可摘不下来那灯笼,还是小妹来帮把手罢!这灯笼妹妹以前见人摘过,站在这椅子上是够不着的,需得踩在这围栏上才能够得着呢!”
画意偏头去看这说话的小丫头,只觉脸儿生得很,不由笑问:“妹妹是哪个院子里的?怎么以前没见过?”
小丫头爽快地笑着:“小妹是三姨奶奶院子里的,叫彩桥。三姨奶奶知道这边正缺人手,便叫小妹过来帮忙的。”
三姨奶奶就是那位闷葫芦似的吕氏,吕氏向来沉默寡言,从不掺和争宠夺权这档子事,因此画意便多少对这个彩桥放下了些戒心,笑道:“这栏杆这么窄,万一踩个不好再摔下去,这险可不能冒,我们还是再想想别的法子罢。”
“别的法子只怕没有,就是把家丁们叫来也一样得用这个法子,”彩桥笑道,“可惜家丁们也都正缺人手,只怕一时半刻叫不来人,我看就咱们自己来罢!我以前见过他们摘灯笼,知道怎么弄,我来踩着这栏杆上去,姐姐帮忙拽着我的衣服就是了。”
画意看了看这围栏,又朝围栏外看了看,见这围栏高度只到腰部靠下,平时就是立在围栏旁还有些危险,栏外的下方就是清波湖,一个不小心只怕就要从这二楼上摔下湖去。因而摇头道:“不可,我们比不得男人家,他们身子灵活,反应也快,这活儿还是叫家丁来干罢,我去同二姨奶奶说…”
这厢画意的话音还未落,那厢彩桥已经扶着柱子踩到了围栏上去,冲着画意笑道:“不妨事的!三姨奶奶院子登高爬低的活儿都是我来干,这点子小活儿不成问题!姐姐过来扶我一把罢。”
画意没奈何,这世上有许多人是认准了自己的理儿就不管不顾一意孤行的,劝说解释,一点用都没有。于是只好过去抱住那彩桥的腿以防她失足——话说回来,就算她当真失足,画意也未见得能抱得住她。
却见彩桥一手抱住柱子一手拿了竹竿去挑那角檐下的灯笼,不一时竟当真被她摘了下来,不由得冲着下面的画意做了个俏皮的鬼脸,画意好笑着连忙接过那旧灯笼,将新灯笼递上去。
彩桥将新灯笼挂好,一边弯下腰来欲从围栏上下来一边冲着画意笑:“别说,方才我还真是有点吓得腿软呢,要不是姐姐在下面抱着我,只怕我就——哎呀!”便见彩桥一声惊叫,脚下不知怎么就是一滑,整个人的重心便向后仰去,画意抱着她双腿的胳膊本就还没来得及松,一下子便被她带得向围栏外栽去。
想救人必须要先自保,画意反应很快地将胳膊松开,一手想要去扒住那围栏,却谁料那彩桥竟出于求生本能地一把扯住了她的前襟,下坠的力量将两个人一并带到了围栏外,直直地便向身下的清波湖里摔去。
紧急关头,画意用双手紧紧抱住了自己的后脑,身体尽量蜷在一起——这是自小在野外生活时练就的本能反应,饶是如此,仍然在接触湖面的一刹那感觉到了令人眩晕的来自水的重击。一阵冰寒之意四面八方兜身袭来,便得画意憋在胸中的一口气险些涣散掉。待身体停止下沉,她这才勉强划动被水拍疼的手脚慢慢往上游。眼看顶上便是湖面,才要踩水冒出头去,却忽地发觉双腿被什么东西缠了住,整个人倏地向下沉去——
是彩桥!
画意蓦然间明白了过来——又是个圈套!目标就是自己——这府里某些人想要除掉自己,以便扫清挡在温大少身前的障碍!
只是,为什么会是吕氏呢?为什么会是她的下人?…不,也许是陷害,如果当真是吕氏想要动手,那彩桥方才就没必要主动告知。且看这彩桥水性极好,必然是特别找来执行这一毒计的!
画意扭动身体想要从彩桥的钳制中挣脱,奈何双腿被她箍得紧紧,且她胸中憋的那口气也即将用完,眼看…眼看就要坚持不住了。
画意停止了挣扎,用手去摸颈子上挂的那枚银哨子,放到唇边才要鼓起气来吹它,却发觉自己已经气竭,根本没有一丝儿气再能送入哨子。
画意苦笑:自己从小和明月夜在野外长大,什么山崩雪崩洪水冰雹没有经历过?什么虎豹豺狼蛇蚁虫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灾劫这样的困苦都挺过来了,如今却要死在小人之手了么?不值,真是不值啊…
自己和明月夜,每一天每一天的这么生活,究竟是为了什么呢?是为了好好儿的活下去?可现在过得好么?明月夜应该有个家的,应该有妻有儿,过着简单幸福的日子,而不是为了自己就不能像个正常人那样去爱去生活。自己从小就是他的累赘,长大了还要成为他的负担,如今这么一死倒也未见得是件坏事,明月夜背负得太多了,他终于可以轻松地活回他自己了。嗯…是的…就这样罢。
画意停止挣扎的身子被彩桥拖向了湖底,陷入了无尽黑暗中。
第49章 唇枪舌剑
冷落的职责有二:一,在每逢开祠祭祖的前后两三天内负责保护温家传家之宝的安全;二呢,就是在平时的时间里保护整个白梅院不受有心之人的侵害。整座白梅院,自然包括主子温大少和他的姨娘、丫头们。
从高氏派那个小丫头前来悄悄打探温大少在不在院中时冷落就已经注意到了,那个时候他人就在与白梅院隔了五六个跨院儿的高三层的抱云楼上。抱云楼闲置了已有两三年,温大少将它拨给了冷落做为下榻处,冷落只需立在抱云楼三层的窗前,便能将整个白梅院尽收眼底,就算发生了什么事,以他的轻功眨眼间便能赶到。
他先是看见了那个在白梅院门口悄悄张望的小丫头,没多久便有人来将温大少的那位情姨娘请出了院子,又没多久,那个叫画意的丫头便同着另外两个丫头一并被人叫走了。
冷落从抱云楼下来,一路慢慢地往那几个丫头离开的方向行去。与其说保护整个白梅院,不如说温大少真正的意思就是要冷落来保护他身边的这几个人的。冷落看得出来,在白梅院所有的这些人中,那位情姨娘和丫头画意是温大少最为在意的两个,因而就算他此刻放弃守着白梅院改为远远跟在丫头们的身后保护,温大少也绝不会说半个错字。而在冷落的私心来看,那个叫画意的丫头更值得他花些心思就近观察,至于原因么…于公于私,冷落现在还不想考虑得太深入。
所以冷落并没有跟在那位情姨娘的身后随身保护,而是选择了丫头画意。
自己身为男儿身,自然不好太过接近这内宅中的女眷们,因而冷落也仅仅是远远地跟着,眼看着那几个丫头从芙蓉院出来跟着高氏去了后花园。
冷落不动声色地一边假作赏景一边也进了后园子,偏巧遇见个守祠堂的家丁,因和冷落“共事”过几天,便立下脚来打招呼,还闲话了几句。正说着便听见远远地有人惊呼,循声望去,正见着画意那丫头同另一个丫头从临波水榭二楼的露台上掉下了湖去。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冷落飞身便向着湖上掠了过去,直把那家丁看了个目瞪口呆:怎么这冷公子说不见就不见了?难道方才同自己说话的不是人,而是个鬼?大白天的…这是闹得哪一出呢?
冷落几个起落间便掠到了画意坠下湖的地方,却见湖面上一片平静,根本不见有人在水里扑腾过的动静,心知不妙,空中一个折身,头下脚上地一个猛子便扎进了湖去。
画意呛了一下,咳出几口水来,下意识地睁开眼睛,视线朦胧中刚好看到一张脸从自己的脸前离去,唇上还留着几丝温温的暖意。眨了眨眼,抖去睫毛上的水,这才看清坐在床边椅上的正是那位姓冷的男人。
是他救了我?画意胸中仍有些难受,连连咳了一阵,挣扎着坐起身,见身上还穿着落水时那套衣服,湿淋淋地贴着肌肤,便下意识地双手护胸,抬起眼来向四周环顾了一圈,却见正是白梅院丫头们住的西厢房。
“多谢冷公子相救。”画意起身下床,冲着冷落行了一礼。
冷落将目光望向窗外,也不看她——这样面对着一个湿衣贴身的少女的情形,不由得勾起了他的一些回忆。口中则淡淡地道:“举手之劳而已。姑娘先换换衣服罢,在下在外面等,因有些话还想问问姑娘。”说着便起身出了房间。
画意被湖水冻得浑身发抖,连忙脱下湿衣换了套干净的,拆开发辫擦了擦水,重新梳理好后方才出得屋来,果见那冷公子正负着手在院子里立着。
“不知冷公子有什么话要问?”画意走至他身后几步外立住。
冷落转过身来,目光淡淡在画意脸上扫了一扫:唔,气色还好,看样子没什么大碍。便盯住画意的眸子,道:“另外一个掉下湖的丫头是哪个院子里的?”
“听她自己说是三姨奶奶院子里的。”画意答道。
“她与你有仇么?”冷落看着画意。
画意摇了摇头:“公子赶到时她也得救了么?”
事实上冷落潜下湖去的时候,将彩桥死死在湖底拖住画意的情形看了个清清楚楚。他那时有点暗恼:这么小小年纪的女孩子如何干得出如此毒辣的事情呢?竟要活活溺死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弱女子,亏她狠得下这副心肠!
于是抬手点了彩桥的昏穴,连同画意一并拉出湖面,将彩桥随手丢给赶来救援的下人们,自己只背了画意回了白梅院。
冷落点了点头:“你是因为什么从那楼上摔下湖去的?”画意便将经过简单说了一遍,却见冷落目不转睛地盯了她一阵,忽而向她一笑:“藏愚守拙也不是这么个玩儿命法,倘若我未赶去,你就豁出这条命不要了么?”
画意有些心惊,此人话中试探之意再明显不过,摆明了就是故意让她知道他已经掌握了她的某些秘密似的,还当真是个狂妄的家伙!画意不动声色,只作疑惑地道:“小婢不明白公子的意思,小婢那时也是使出了全身力气,却不能挣脱彩桥的钳制,想来是她水性极佳的缘故。”
冷落又是一笑,忽地探下头来,一双清冽眸子直直盯入画意眼中去,一字一句地道:“画意姑娘有功夫在身,又如何惧她水性佳与不佳呢?”
画意噗嗤一声笑了:“公子又开玩笑了,小婢哪里会得什么功夫?不知公子为何竟有此念?”
冷落仍旧不急不慢,唇角淡淡勾起个笑意,直起身,负着手在画意面前踱起步子,口中则沉沉稳稳地道:“河东地区,在过去短短一年的时间中一共发生了十一起失宝大案,而这十一起案件全部出自同一名窃贼之手。此贼神通广大,来去无影,以至于所有的案发现场并未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说至此处目光瞟向画意,却见画意只静静立着,大眼睛里带着懵懂的神色望着自己,不由心中一荡,然而那也只不过是极短的一瞬间的事,收回目光,继续往下说道,“然而,这十一起案件看似毫无头绪,实则却有一个最大的共同点,就是这个共同点,足以使人推断出那位绝世盗贼的大致身份来。”
画意见冷落又停了下来望住自己,不由笑着眨眨眼:“冷公子在给小婢讲故事么?”
冷落似笑非笑地看着画意:“你可以把它当成故事来听。说到那个共同点呢,若非仔细得不能再仔细地问过每一处细节,只怕任谁也难以察觉:所有这十一家失了宝的府上,都十分巧合地在失宝之前一段时间买进过新用的丫头,并且在失宝前后几日又因各种原因少过丫头。若有一两宗出现此种情形也还罢了,十一桩案件,件件都有如此情况,再用‘巧合’来解释未免太过牵强。那么也就因此得出一个结论——那位‘少了’的丫头,与这十一起失宝案有着完全直接的关系!而且,就我所知,在这温府里也有一件稀世宝贝,且,就在一个多月前,温府里也曾买进过新的丫头,这些新进来的丫头,就被安排在温大少爷的院子里当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