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办法呢?有什么办法可以两全齐美?温大少开始满屋里踱步,画意在旁静静看着他,看着他颀长的身形在透窗的暮色中有些不堪重负,心中不由一阵柔软,思量了半晌,咬了咬唇,终于轻声开口道:“大少爷有烦心事…可否说给小婢听听?或许小婢可以碰巧替大少爷分忧也说不定…”
——这么做实在有违她的行事准则,这么多次的盗宝行动中,她一向奉行的是表面被动,实则谆谆善诱,利导目标为她所用,绝不主动提供目的性过分明确的建议以使自己自始至终处于暗处的行事原则,可这一次她不明原因地,没能忍住。
就容许我任性一回罢,画意心中叹着,不可否认,这个背负着太多重压却始终保持着嬉笑人生心态的聪明的温大少爷,已经在她平静的心湖上投下了一颗不大不小的石子。
温大少爷停下脚步,转头望向暮光里的画意,这个丫头有着一种天生的、能够让人信赖的气质,尤其那一对眸子,无论何时都是坦然的,从容的,平静如水的。温大少不得不承认,他很欣赏她,他能感觉到她的胆量和勇气并不比诗情差,如果…如果不是因为心里已经有了诗情,温大少觉得自己也许会喜欢上这个同样与众不同的丫头,而现在么,大概可以把她当成一个朋友,一个心腹,甚至一个妹妹,这也是很不错的。
于是温大少慢慢地开口:“画意,以你的聪明,少爷我许多话不必说你也能想得到。就譬如我们温府各个主子之间微妙的关系…在你看来,谁更处于上风呢?”
这话已经说得相当明显了,画意不惊诧不急迫,只平静地答道:“处于上风的当然是大少爷您,否则太太和高姨娘就不会齐齐将矛头指向您的白梅院了。”
温大少眸光一闪:这个丫头果然早就知道了,知道了昨天的搜院事件真正指向的目的以及幕后主使的心思,他没看错人,画意,值得信任与重用。
“你说得没错,现在的我虽然处于上风,但并非绝对无虞。太太那里掌管内宅,时时会有些或大或小的暗算扔到我的头上,而温老二又对温家的生意虎视眈眈,我是一刻也放松不得。如你所见,这一次太太将她的外甥女儿请来府中做客,就是想将她嫁与我,从而更进一步将我控制在手心里…画意可有什么好的方法让少爷我摆脱这样的境地么?”温大少想先看看画意怎么说。
画意知道此刻的温大少已经彻彻底底地信任了她,否则便不可能说出如此私密且重要的话,她的目的达成固然欣喜,但显然被他信任则更令她感到高兴。她此刻确定自己是真的想帮他,想让他轻松,开心,自由,就像她和明月夜从前的生活一样。
也许…她确实是…挺喜欢他的。
因而画意微微笑了笑:“娶了柳姑娘也未见得不好,女生外向,夫妻同心,只要柳姑娘是真心地爱大少爷,哪怕对方是她的姨母,她也只会站在大少爷这边的。”
温大少笑起来,低着声儿道:“女生外向,小画意儿难道也是如此么?”
画意最怕他低着声音说话,沉厚酥哑,全是暧昧,全是诱惑,全是风情。只好偏过脸去将目光瞟向窗外晨光,只作未听见他方才这话,轻声地道:“所以,大少爷若也愿娶柳姑娘为妻,不妨从她这里试试,也许会更容易些。”
“我若不愿娶她呢?”温大少笑问。
画意抬起亮晶晶的眸子望住温大少:“那么,大少爷就需要人心。这偌大的内宅里,除了主子就是下人,而下人则占据了绝大多的人数,大少爷只要将这些人的心收入自己囊中,哪怕太太的权力再大,也无法伤到少爷分毫。”
温大少的眸子也是一亮,慢慢向着画意走过来,似笑非笑地问:“那么,我要怎么收这些人的人心呢?”
画意一笑:“买。收买收买,想要收,就得买。府里头掌管内宅的是太太,不必看也可推知,这合府上下但凡管事的掌权的下人只怕都已换上了太太的人。而这些人为什么会忠心于太太呢?全不过是因为太太给了他们权力。权与钱,这是人最难拒绝的两样东西,太太许之以权,大少爷不妨就许之以钱。府里的下人读过书的只怕不多,没有什么长识远见,多乃贪图眼前利益之辈,给他们遥远的承诺,不如给他们触手可得的利益更能让他们动心。少爷是男子,不便管理内宅事务,所以我们不图能够掌控他们,只求能让他们依附过来。大少爷毕竟还要在这府里住上一辈子,而太太也是要在这府里直到终老的,双方之间不可能只留其一,共存是必然的。既然这个‘危险’将始终存在下去,那我们能做的就只有将危险减至最低。只要大少爷能把太太的‘力量’变成自己的力量,太太的‘武器’变成自己的武器,那么就不必怕什么明招暗招随时来袭了。”
温大少笑起来,他再一次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人,这个丫头的心计绝不仅仅像她的这张小脸儿一般单纯。
温大少走到画意的身边坐下,笑容里已经全是轻松了,因为他有了一个得力的帮手,他不再是一个人,不再只身顶受着压在他身上十几年的压力。笑眯眯地端起桌上放着的隔夜凉茶喝了一口,道:“收买下人,不是不能,只是有些人也不是用钱就能够收买的。府中有些管事跟了太太十几年,没有主仆情分是不可能的,因此我们需当心不要弄巧成拙反而引起太太的警觉——收买的人选,一定要三思谨慎。”
画意起身,从温大少手里将那隔夜茶拿过来放到了一旁去,然后从桌上另拿了个空杯,倒了杯水重新递给温大少,抿嘴儿笑道:“人选么,眼下不就有一个正合适的?”
“喔?谁?”温大少喝了口水。
“柴嬷嬷。”画意微笑,“且不管她究竟是高姨娘的人还是太太的人,这一次的事一旦闹将出来,最终的替罪羊必然是柴嬷嬷,无论是太太还是高姨娘,都不可能为了保一个下人而使自己在老爷心中产生半点不好的影响,一旦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柴嬷嬷的身上去,柴嬷嬷势必对这两人心怀恨意,如果这个时候少爷不计前嫌、示以善意,柴嬷嬷必会心生感激——就算不曾感激,只要我们提醒提醒她:大少爷是温府未来的当家人,大少爷的妻就是内宅将来的主事者,她不为大少爷效力却要为谁效力呢?如此浅显的道理,柴嬷嬷在府中混了大半辈子还能想不明白么?”
“唔,你给我倒的是凉白水呢。”温大少爷指着手里杯子笑道。
“每日早晨空腹喝一杯凉白水,对身体是有好处的。”画意弯起眼睛,露出一排整齐莹白的牙齿。
温大少望着这甜美可爱的笑容,慢慢站起身来,一对亮亮的眸子对上画意同样亮亮的眸子,一字一句地道:“那就,从柴嬷嬷开始罢。”
第32章 秦四姨娘
柴嬷嬷是个家生子,家里几代人都在温府为奴。柴嬷嬷今年四十有七,伺候过温老太太,也伺候过元配正室的温太太。元配温太太对她无所谓好或不好,那个时候她的职务也只不过是个普通的随身伺候主子的嬷嬷,直到温太太过世、高氏掌理内宅时才得了提拔,在内宅里坐上了总管的位子,所以她对于高氏还是心存感激的,也所以这一次的搜院事件她才肯为高氏闯这么一遭。
现任的温太太姜氏对她虽说不算很好、削去了她的总管一职,好歹也算保留了她掌管整个内宅治安的权力,因此她虽也曾恨了姜氏一段时间,终究也还是接受了这样的安排。柴嬷嬷的行事一向泼辣,手段也十分的阴狠,合府下人没有几个不怕她的,又因她家几代都对温府效忠,温老爷平时也会给她家几分面子,所以这内宅里大多数的丫头都不敢惹她,吃了亏也只能忍着自己吞,就算当真告中了她,温老爷不过也就训斥几句,或是罚一两月的月例,根本动不了柴嬷嬷的根基。
只不过,一个下人的关系再广,根基再深,犯在主子的手里头就另当别论了,何况这一次,柴嬷嬷是彻底夹在了姜氏和高氏的中间,姜氏是当家主母自不必说,那高氏母子两个这么多年来在府中也早已培植起了自己的势力,她犯在这两个人的手里,只怕会死得尸骨无存。
柴嬷嬷在温府活到这么大的岁数,妻妾相斗、嫡庶相争的事情不是没见过,所以她很清楚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但她还抱着一线希望,她希望高氏能够保住她——毕竟她是奉命行事啊!她一切都是奉了高氏的命!再说太太姜氏那里不也同意了吗?!
可是当温老爷派人将她押上前厅之后,她这才明白自己还是天真了:姜氏稳稳地坐在温老爷旁边的椅上喝着茶,没有任何被温老爷怪罪过的痕迹;高氏在下面立着,双目哭得通红,二少爷温如水就陪在她的身旁,轻声细语地安慰着他的娘亲。
是啊…再怎么说他们都是主子,他们是一家人,怎么可能会因为这样一桩丑事而分崩离析呢?温老爷也不可能因此就把高姨娘休了或是赶出府去…所以,最终的结果只能是由她来当这只替罪羊,而他们温家人便可皆大欢喜地将这一笔胡乱抹过。
柴嬷嬷既绝望又怨恨,她在心中恶毒地诅咒着高氏不得好死,当听得温老爷将她身上职务全部剥夺而令一名姓陈的婆子取而代之之后,她便连姜氏一同诅咒上了——陈婆子是姜氏的人,她很清楚。姜氏这一计好毒,既打击了高氏,又把她柴嬷嬷的权力收了去换上她自己的人——这个姜氏!比高氏还要可恶!
听到温老爷令人将她拖下去杖责二十的时候,柴嬷嬷面色苍白地抬起脸来——杖责二十,连年轻小伙子都受不了,何况她这把老骨头?姜氏这是要将她置于死地啊!绝望中柴嬷嬷忽然看见了静静坐在那里的温大少爷,看见了他眸子里难以掩住的对她怜悯的目光,她立刻像溺水之人捞到了稻草一般放声求救起来:“大少爷——大少爷啊——求求您!求求您看在老奴也曾伺候过先太太一场的份儿上——求求您向老爷求个情罢——饶了老奴这一遭罢!”
站在一旁的高氏闻言唯恐夜长梦多,哪里容得柴嬷嬷求救,连忙冷着声道:“柴嬷嬷!你这次害得我还不够么?明明只让你去各处问上一问,你倒是都做了些什么?!这会子一听杖责你倒怕了,平日你对府里丫头们动用私刑时的那股子精神头儿又哪儿去了?!”
柴嬷嬷此刻顾不得去恨高氏的落井下石,因为她看到了大少爷眼中的动容与犹豫,她隐约看到了一线希望,愈发拼命地求救起来。
温大少只觉自己的戏演得出乎意料的好,说不定这一招还可以用来对付诗情…嗯嗯。然后,他拿捏着火候差不多了,便按着今早同画意商量的计划,不动声色地向着立在温老爷身后的四姨娘那里看了一眼。
…“为什么要让四姨娘帮这个忙呢?”温大少早晨时这样问过画意。
“因为少爷你不能当着太太和高姨娘的面去为柴嬷嬷求情,这样会让她们有可能看出少爷你的用意来。而老爷看上去最宠四姨娘,如果四姨娘出面求情的话,老爷十有八九会答应。”画意这么回答。
“四姨娘又凭什么要帮我呢?”温大少又问。
“嗳…少爷,您确定要让小婢明说出来么?”画意笑得既顽皮又狡猾,惹得温大少忍不住狠狠在她的小翘鼻子上捏了一把。
四姨娘对温大少有情,温大少当然早就看出来了。
四姨娘秦氏接收到温大少的那记眼神之后,心头不由怦然一跳,喜悦与紧张的同时她也明白了温大少的意思,于是轻轻走了几步绕到温老爷和姜氏的面前,蹲身福了一福,柔声浅笑道:“老爷,太太,妾身有些话不知当不当讲…”
未待姜氏答言,温老爷已经将头略点了一点:“说罢。”
“老爷,太太,柴嬷嬷此番事情确实做得不对,身为下人居然敢辱及主子尊严,还敢曲解主子命令,照理就是杖责五十都不为过。”秦氏声音细软,不紧不慢地说着,“只不过柴嬷嬷在咱们家好歹也是伺候过三代主子的忠仆了,且不论她这些年来有功无功,单这份儿忠心就已可嘉。也正是因了这份儿忠心,柴嬷嬷才不欲二姐姐因丢了老爷送的钗子着急而做出了这等鲁莽之事,说来虽是欠考虑,但也不能说是心怀欺主之恶意。何况太太的外甥女柳姑娘昨日才来了府中做客,今日我们便因自家私事责打老奴,这是否会让柳姑娘觉得不自在呢?又况二十杖听着不多,打起来却重,柴嬷嬷上了年纪,能否撑得过还不知晓,万一撑不过一命呜呼…对柳姑娘也是不敬哪。因此还请老爷太太网开一面,就看在柳姑娘的份儿上,这一次就饶了柴嬷嬷罢。”
秦氏一席话软语生香,温老爷一肚子火顿时去了八九,再加上话中有情有理,对太太对高氏乃至对柳家姑娘来说也都是考虑得周周全全,因而捻着胡须略一沉思,转脸向温大少道:“如风,此次事件与你白梅院相关,你且来做个决定罢,是否要处置柴嬷嬷?”
温大少起身冲着温老爷作了一揖:“儿子尊严受辱,原不想轻轻放过此事。然而既然四姨娘出面为这老刁奴求情,那也只好就此罢了,但凭老爷作主。”
温老爷自然是想要顺了四姨娘的意思,见温大少这么说便就势将头一点:“既然如风这么说了,那就免去柴嬷嬷的杖责罢!关到柴房反思几日再另行安排。”
姜氏和高氏一时都没了话说:这个不相干的秦氏突然为了柴嬷嬷出面究竟是为了什么呢?秦氏对温大少有意,这一点只怕除了温老爷以外其他人都或多或少有所察觉,既是如此,秦氏就理应站在温大少这一边,巴不得把柴嬷嬷处置了才好啊,为何反而会替柴嬷嬷求情呢?也许…她只是为了向温老爷证明她的善良罢,这个可恶的小骚蹄子!
秦氏根本没有去想为什么温大少要让她帮忙保住柴嬷嬷,她此刻心中只是无尽的喜悦——这么长时间了,温大少总算肯正眼看她一眼了,甚至,甚至还主动有求于她,哪怕就仅仅是这样也好啊!她这样年轻貌美,却要天天与个老头子同床共枕,这跟守活寡有什么区别?她也是人,她也是有血有肉有情有感的活生生的人,她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她有去爱她想爱之人的权利!嘲笑她憎恶她的人们,没有经历过红颜空耗的生不如死的折磨,是没有资格对她说三道四的!
“你让我欠了她一个情,”从前厅出来后,温大少瞟着画意道,“所以你也欠着我的。说罢,要怎么补偿我这损失?”
画意只管笑,稳稳地在他身后走着。
“我也不要你去为我做什么,我只要你老老实实回答我一个问题就好,如何呢?”温大少低下头来谆谆善诱着道。
“什么问题?”画意笑问。
“告诉我——你和诗情,究竟是什么关系。”温大少停下脚步,牢牢地盯着画意的脸。
画意怔了怔:是什么关系有这么重要么?好像对他也没什么影响罢?
想了一下,还是如实答道:“是亲人。”
“亲人?”温大少挑起眉,“哪一种亲人?”
“姐妹。”画意说了个反正差不多的答案。
“当真是姐妹?”温大少心头小花儿刷地开放了。
“嗯。”画意点头,认真在温大少脸上看了看:这人高兴什么呢?
“你确定——你们就只是姐妹?不是恋人之类的关系?”温大少不得到确切的答案还是不敢相信。
“噗…”画意没忍住笑得喷了,连忙捂住小嘴儿——这男人脑子里怎么想的?哪有两个女人能是恋人的?他还真是天马行空百无禁忌。
“别笑,丫头,快说,告诉我,嗯?!”温大少一伸大手握在画意纤细的小脖颈儿上。
画意缩了缩脖子,向旁闪了两步——为啥连他也喜欢捏她的脖颈儿?她以为只有明月夜那家伙才有这样的恶趣味呢!“嗯,就只是姐妹,不是其他的关系。”画意忍着笑答道。
刷地一声,温大少心头千花开万花笑:原来一直都是他误会了!诗情对画意的好仅仅只是因为她是她的姐姐!这就说得通了,说得通了!啊哈,这么一来他就不必再顾虑了,他就可以尽情下手了…嗯,咳咳。
温大少哗啦哗啦地扇着手中扇子,一路心情大畅地回到了白梅院,正见着诗情手里拿着把花锄杵在地上休息,于是从她身边过时顺手兜了她下巴一下:“傻丫头,干什么在太阳地里发呆?也不怕晒着。”
看着诗情被无端调戏欲飚不能的表情,画意憋笑憋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诗情拿着花锄当然不是为了葬花,他是同琴语和棋声在翻院子里的地——高氏丢的那支钗子十有八九被人悄悄藏在院子里的某处,得把它尽快找着才成。
一时见琴语在那里招手低呼:“找着了!就埋在梅花树根下边呢!”
温大少哼笑了一声,接过钗子径直进了屋。
画意掏出帕子给诗情擦额上的汗,诗情便冲她飞了个媚眼儿:咱家妹妹还是最心疼咱的,去他个温大混小子!
温大混小子正在窗前托着下巴偷偷看着院子里的诗情:有了画意的计划后,他终于可以不必急着娶妻了,但是纳妾么…他却真有些等不及了,否则诗情身为丫头一天,就得多干一天这辛苦的活儿,他会心疼的。而做了姨娘就是主子,就可以每天清清闲闲地在房里歇着,多好。所以有必要找个时机去同温老爷说一声儿了:娶妻前先纳妾,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就算因柳姑娘还在府中,一时半刻不能办喜宴,好歹也先把诗情弄成个通房丫头再说…嘿,嘿嘿,温大少爷笑得很…不检点。
第33章 柳家姑娘
柳太太在温府只住了一天就回去了,单独留下了柳姑娘继续做客。对于这门亲事母女俩都是一万个愿意的,温家在月桂城本就是大户望族,一旦柳姑娘嫁进来,柳家的生意也可托赖温家帮衬帮衬。
在柳姑娘的心里,家里的生意是第二位,那位温大少爷英俊潇洒才是第一位的好。第一次见面过后,柳姑娘这颗芳心便悄悄许下了,只等温家这边最终做出决定,且她认为凭自己的姿色,那温大少是不可能不乐意的。
这一早待姜氏那里处理完家事,柳姑娘便去了上房请安,姨甥两个闲聊一阵,姜氏便将柳姑娘的心思看了个一清二楚。柳姑娘的性子姜氏很了解,人虽然不傻,但是论心计和手段比起自己来说却是差得太远,所以姜氏有十分的把握在柳姑娘嫁过门儿后能将她掌控得服服帖帖。
不过在姜氏冷眼看来,那温大少对柳姑娘似乎并没有什么热忱,这个小子心机不浅,只怕也早料到她这一步棋的意图,不允这门亲事也是极有可能的事。然而,他不允能有什么用呢?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温老爷同意了,由不得他温大少不同意。所以关键还是在温老爷的态度上,只要温老爷认为柳姑娘当媳妇不错,这步棋就算落下了。
于是在姜氏的明示暗示下,柳姑娘开始了她争当温大少奶奶的努力。比如她把自己带来的上好的胭脂和绣品都分赠了温家的两位小姐,把广寒居最贵的酒托家里直接送到温府几位少爷的院子里去,就连打赏温府下人的小钱都非常的丰厚。而在温老爷面前又十分地知礼懂仪,还亲手绣了条绶带送给了温老爷。
温老爷对于柳姑娘的表现十分地满意。
这一日,柳姑娘终于鼓起了勇气,带着贴身丫头杜鹃假作随意闲逛地逛到了白梅院外。院门恰好敞着,偷眼向里瞟了一瞟,见个粗粗大大的丫头正坐在台阶子上吃西瓜,那吃相…真是不雅到极致。
柳姑娘皱了皱眉头:这几日早就听温府下人闲来背后说起过温大少院里丫头们的事,都说温大少宠丫头宠得没边没沿儿,如今眼见为实,还真是让人难以忍受。一旦自己当真当上了温大少奶奶,一定要好好调.教.调.教这帮没规矩的东西们。
这想法虽然让她有些不好意思,但她已认定了自己就是温大少奶奶的不二人选,因此这样的一天是迟早会到来的。
那粗大丫头已经发现了柳姑娘,挑了挑眉,目光在她低领的胸上转了一转——岂有此理!这个粗鲁的丫头!柳姑娘一股怒火冲上脑门,升起了个不教训这丫头一顿绝不罢休的念头。于是将火气强强压下,信步迈进了白梅院。
诗情很敏感地发觉了这个柳美人儿周身散发的火气,是在恼他方才“随意”地看了她的胸么?嗳呀,大家都是女人,何必那么小气。
拍拍屁股从台阶上站起身来,冲着柳姑娘别扭地福了一福:“柳姑娘好,我们少爷现在不在。”
柳姑娘恼她说话太过直白——就好像自己是专程过来找温大少似的——虽然确是这么想的,但也、但也不能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罢?!这让她怎么好意思呢!这丫头肯定是故意的!
柳姑娘似笑非笑地上下将诗情一番打量:“你们少爷不在,我就不能来么?”
能啊,当然能,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看看美人乘乘凉也不是什么坏事。诗情便回身打起帘子:“柳姑娘屋里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