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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子却还是不知趣,搁了茶盘,反倒越加凑上前来,“这,这是怎么话儿说的?才刚出去不还好好儿的,这怎么…”
“这怎么!这怎么!我来告诉你怎么了!”蓝月儿腾地坐了起来,嘴唇哆嗦着,眼圈儿也泛了红,憋了一路的话统统被气冲了出来,“哪家子有这种道理??老爷那是朝廷命官,堂堂二品左侍郎,大丧去了,停灵才不过七七四十九日,他个无官无职的小辈子人倒要翻了过去,平白的停什么百日灵!就算是嫡房长孙,又如何?真正为这家里做了什么?书,读不成!不过是认得几个字,胡诌几句歪诗!功夫,练不得!一天三顿拿药当饭吃!活了二十来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会在绣楼上逞势气!如今去了,也是祖宗们看不过,却还要费了家财守百日灵,也不怕说出去让人笑话!易家的老脸面都要丢尽了!”
“奶奶!奶奶!”春燕吓得赶紧坐到身边,一边给她顺气儿,一边紧着劝,“快小点儿声儿吧,再传到那边儿又是道理!”
“传?谁想传?传去!今儿就不如大家撕破脸!让人来评评理,究竟如何!”蓝月儿一边硬气地说着一边眼中的泪扑簌簌地掉,“都是那个死鬼老爷,走得这么早!留下我在这府里,活不成人,又死不成鬼,这天长日久,可怎么熬?不如早早随他去了!”
“奶奶,奶奶您消消气儿,老太太那边儿也是心疼,老人家岁数大了,想多宠着长孙也是有的,更况当年老爷大丧是在京里,各部官家都在看着,如今,远离京城,便是逾些礼数,也不妨。”春燕一边给蓝月儿抹泪,一边又冲着阎婆子道,“妈妈,你老可真是越老越不省事了,让你走你不走,非要打听个清楚,如今等着你劝两句,你老倒成木头桩子了!”
岂料阎婆子没有即刻过来,而是又到门口掀了帘子朝外左右看了看,这才又转回来,弯腰凑在蓝月儿跟前儿低声道,“哎哟!我的奶奶,这回可是你老的错,万不该跟老太太顶真啊!”
“嗯?”蓝月儿看阎婆子那神秘秘骇人的样子,觉得她有话,遂问,“这是怎么说?”
“奶奶你有所不知,这是此处的风俗,叫守‘百年阴缘’!这必是此地的阴阳在老太太跟前儿献的话,这可不是老太太的主意!”
“‘百年阴缘’?”蓝月儿和春燕面面相觑,哪来这么个说道?
“嗯,”阎婆子接着说,“老太太和奶奶都是京城来的,不知道这儿的规矩。这边讲,老人去了,膝下有孝子,即便不得高寿,可儿孙将来守孝祭奠,一辈一辈,也尽这百年之寿;若是年纪轻的去了,又尙未成亲,无人陪,无人守,将来便要阴魂作怪、家宅不宁,遂要配‘冥婚’,找那也是早死的并骨合葬;可若是成了亲,却膝下无子的,要么过继孝子,要么,就要娘子守‘百年阴缘’,否则,他游魂野鬼,永世不得安生啊!”
“啊?”蓝月儿和春燕不觉惊呼。
“奶奶你想,大爷刚成亲不几日就去了,二爷三爷还都没有娶亲,哪来的孝子给他过继,如此,便只剩下大奶奶给他守‘阴缘’了。听那懂阴阳的人说,活人给这死的守了阴缘,便也是一半身入了那边儿,两人合二为一,今生,永世,那死了的便是与她守着再不分开。”
这番阴惨惨的话再加上阎婆子那张阴森的老脸,蓝月儿只觉得自己后脊生凉,也顾不得老太太对自己的呵斥了,直问,“那怎么个守法儿呢?还像如今这样?整日人来人往,别说钱财,便是人张罗也要累死了!”
“哦,奶奶这倒不必担心,三七过后,就只是大奶奶一个人守了。”
“嗯?她一个人守??”
“嗯嗯,就只她一个,旁边不能有人,要不那魂灵怎么与她相合呢?”阎婆子又凑近些贴了蓝月儿的耳边说,“我还听说啊,为了不让别的阴魂认错了地方,这守灵人必得心诚礼佛,做个真正的修行人才行!”
“真正的修行人?怎么说?”
“奶奶您不知道啊?那苦行僧、那真正的修行人一日只食一餐,过了午时就再不进食了!说是:日中一食为佛食;下晌、晚上再吃就是为畜生因、地狱因。只有如此才能断了淫-欲,才能终了生死,这活着的才能跟死了的在一起。”
“啊?”蓝月儿瞪大了眼,“一天一顿?还得是吃斋吧?天哪,就静香那小身子,她怎么扛得住?”
“别说这个了,”春燕也声儿发颤,“说跟前儿不能有人,那就是荷叶儿和莲心也不能跟着?就大奶奶一个人守孝?这白天还好说,这夜里,她,她可…”
“是啊,”阎婆子也叹,“所以,这说道是有,可方圆百里,难得听说有人家这么办。一则,那新寡的娘家也多在本地,都知道有此风俗,一旦出事,早早就都盯着,婆家自是不想惹麻烦,尽量过继孝子,再远的都成;二则,这百日灵,咱们这地界儿,又潮,又热,若非衬着银钱,谁家能存灵这么久?”
“哎哟,”蓝月儿惊声叹,“你这么一说倒还真是,这停灵百日,虽则已是将入冬,可毕竟耐不得那么久,定是要买了冰来,那岂不就是个冰窖子?那还不冻死静香?”
“哼,若是死了,也有说道。”
“啊?”
“就是随那死的去了,相合了。”
“呸!”春燕啐了阎婆子一口,“你老快口下积德吧!你当老太太是什么?老太太当年随先祖太爷征战,多少杀伐决断,如今岂能昏浊至此,任凭那所谓阴阳的指手画脚伤了大奶奶性命不成?不过是停灵百日,哪就像你老说的那么邪?”
“哎哟我的姑娘,你当是…”
“哎!”蓝月儿抬手制止了她们二人的争辩,神色沉了下来,“我看阎妈妈说的正是老太太的意思,伤她性命倒不至于,可…你们想想,自承轩去了,老太太是如何对静香的?早早封了韵香楼,就是让她再回不去,如今便是歇在合宜园,其实不也就是日夜守灵堂了吗?是咱们不觉罢了。”
“啊?若真是如此,可真要苦了大奶奶了。”春燕浑身发凉,握了蓝月儿的手道,“换了我,别说是冻死饿死,就是吓,也吓死了!”
“这事儿不能这么办!”蓝月儿两道柳眉忽挑,“且不说静香那丫头好好的人儿嫁过来,是那老大福薄命短,怎么就该着她遭这份罪?再者说,如今咱们府里根本没有俸禄进项,吃的都是祖上留下的田亩产业,这么一大家子人,将来承泽还要进京求功名,还得娶亲,桓儿还没长大,多少用钱的地方,平白的为个已经去了的花这没来由的钱,粗粗一算也得好几百两,岂不是作孽?!”
“哎哟,我的奶奶!”阎婆子直摆手示意蓝月儿噤声,“老太太说下的事,谁敢驳了?你老还没碰够钉子?”
“是啊,奶奶,”春燕也劝道,“咱们心里怜惜大奶奶,往后偷着照应照应便罢了,老太太那边可别再去较真儿了。凭是花多少钱,横竖也不能花干了二爷和三爷将来的生路,就别计较了,啊?”
“你们放心,老太太那儿我自是不能再去了。”蓝月儿冷冷一笑,“哼,你当只有咱们是从京里来不懂这边规矩?自有那更血气方刚,更不懂的。”
“奶奶您是说…”
“春燕,去,叫桓儿来,别说是我说的,你悄悄儿找人把这大哥和大嫂要合二为一的鬼故事讲给他听,他怕了,自会去一个地方找一个人。”
“去哪儿?找谁?”阎婆子问。
蓝月儿笑笑,“芳洲苑,他二哥。”
第七章 不堪真相
“二哥,二哥,你,你说是不是?嫂嫂以后就,就附了大哥的魂儿,呜呜呜…那岂不就是鬼?那,那可怎么办?那她还在府里住?我,我怕,既是鬼了,为何不跟大哥一起去了,还,还留下做什么?呜呜呜…”
“好了,好了,你这都是从哪儿听来的?什么魂儿啊鬼的,没边儿的事!”承泽接过青蔓递的帕子用力给承桓抹了抹脸,“这么大的人了,动不动就哭!别说没鬼,就算是有,那是大哥,你怕什么?”
承桓本来稍微收住些泪,一听承泽这么说,又哇地一声。
“啧!怎么又哭了?”承泽有些不耐,自家兄弟中桓儿眉眼长得最像爹,两条黑漆刀眉,一双炯炯的鹰眼,方额阔口,大气的福相,却这性子无半点爹的英武之气,动辄掉泪,小心小胆,虽说还是个孩子,可也太过柔弱,连久病的大哥都比他要硬气些。看来还是得多逼他练功多带着他些才是,遂一把揽了他,“行了!再不闭嘴往后不带着你了啊!”
承桓立刻闭嘴,虽还抽泣却再不敢出大声,毕竟,爹爹走的时候他还小,自记事二哥就是他最佩服也最赖倚靠的人,况娘亲也说往后都得指着二哥,遂管他烦不烦,横竖是得粘着他。
一旁看着的青蔓见承泽也再劝不了什么,便从他怀中拉了承桓过来,摁着给他洗脸,承泽走过来说,“你照看着,我去老太太那儿看看。”
“你真信他说的?不知从哪个丫头那儿浑听来的呢。”
“不管从哪儿听来的,这么有鼻子有眼的,断不是说着玩儿的。若府里有人如此造谣生事,绝不能轻饶了!若真是老太太那边的主意,我更得问问!”
看承泽出了门,青蔓一边给承桓擦脸,一边心中合计,这事九成是真的。昨儿去探病中的红玉,提起大奶奶她眼里的恨能将人的心戳透,病弱无力口中只咬牙一句话,“那是个妖精!” 想想大爷走的蹊跷,一向绵和的红玉又是这般,那大奶奶必不是个善角儿!老太太怎能不觉?平日又最是赏罚分明,此番若是真的,也必是她该得的…不觉又心酸,红玉的心思自己最是知道,也是这些年守着,也是这些年等着,竟不想如此一场空…往后自己不知怎样,爷虽成人,却似还不懂事…若是还未及有些什么便也逢了这么一个奶奶,可如何是好…
一路走,承泽心里的疑惑也越凝越重,大哥殁的那天,老太太在灵前所为分明就是给嫂嫂点了一颗丧夫痣!原本以为只是嫌嫂嫂不吉利,可如今又传出“阴缘相合”一说,如此守灵哪里是在为了那死的如何,根本就是在折磨活人!嫂嫂她究竟做了什么,让一向心慈不信鬼神的老太太狠决至此…
来到延寿斋老太太还在歇晌,玲珑悄悄摆手示意他在外间等着,岂料他还没坐下,就听里屋传来老太太乏力的声音,“可是承泽来了?”
“回老太太,是二爷来了。”
“让他进来。”
“是。”
玲珑打了软帘,承泽轻声走了进去。抬眼看,老太太半卧在榻,发髻松散,双目浑浊,脸上没有涂什么脂粉,苍白无色,越显得老纹纵横,沧桑已朽。承泽的心一酸,老人家老了,真是老了,曾经的叱咤风云竟落得如此凄凉惨景,实在是做儿孙的大不孝…
“过来坐。”
承泽赶紧走过去挨着老人家坐在榻上,握了她干瘦的手,“老太太…”
看着眼前这挺拔的孙儿眉目清俊、英姿朗朗,一如当年老太爷的轩昂气势,老太太枯闷的心甚觉舒慰,面上露了笑,“这些时忙乱,耽搁你读书了吧?”
“不妨,夜里读。”
“我听青蔓说你每日五更就起来练功,夜里又熬着,学本事当紧,可身子更要当紧才是。”
“老太太说的是,我也当心着呢。倒是您老人家,这些时太劳累了。”
老太太笑笑,“我老了,这盏灯,熬不熬都没什么亮儿了,不如多照照。”
“老太太哪里话,您老硬朗着呢。”
老人家笑着摆摆手,“不中用了,如今照顾不到的地方儿越来越多了,人糊涂,事也想不全,横竖想起一桩来便嘱咐你一句。往后忘干净了,也就说不得什么了。”
承泽的心越觉凄凉,“老太太…”
“青蔓是个妥贴孩子,又不多话,但凡有什么,她心里只是为你好,你要听劝。”
“嗯。”
看承泽诚心点了头,老太太知道对这个孙儿不需再反复多话,遂说,“原也正是要着人去叫你,来得正好。”
“您有何吩咐?”
“你大哥…是因何而去,该告诉你了。”
承泽的心猛一提…
“你大哥的死,是我错,我的错…”
“您,您说什么??”
“唉…”老太太慨声长叹,回想曾经又是钻心的疼,不由得双眉拧结,身旁陪着的徐婆子赶紧抚了她的前胸,一边接了话,“二爷,这些年为让你专心在贺将军处读书、学功夫,府中许多事都不曾传信给你。大爷,大爷他其实…是老太太…是老人家强着他娶亲的,谁知竟是夺了命去…”
“嗯?”承泽更是惊诧,“您…此,此话怎讲?”
“大爷他身子弱,生性也寡淡,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整日就是写写字,别说儿女情欢,便是一个屋子里的大丫头们也难得说句话。”徐婆子说着说着,仿若眼前又见那一天天看着长大,又一天天看着虚弱的身子,不由得红了眼圈,语声也有些哽,“…老太太看他年纪也不小,早该娶亲,往年跟他说,大爷总说…不娶了,废人一个…娶了,白糟蹋人家…”
承泽忽觉鼻子一酸,咬紧了牙…
“老太太听他说得可怜,便不再强他。可谁想今年春天气好,大爷的喘病竟是破天荒没犯,身子也似一日比一日好起来,老太太心里喜欢,便又跟他说娶亲之事。大爷还是不肯,说一个人清静惯了,不要再添心烦。老太太劝,姨娘也劝,就是咱们这些老家人们也倚着老脸劝…大爷终是被嗑叨烦了,点了头,说好,就娶一个吧…”
老太太闭了眼,紧抿了唇,依然是抖…
“老太太听了喜欢,合家人都喜欢。叫了媒人们来,十里八乡,精挑细选…怕势力,选家门清白的,怕不懂理,选的,又怕女孩儿不中看,不大度…选来选去,就落在了…大奶奶身上…合了八字,说是甚和,甚和…老太太高兴啊,高兴得夜里都睡不安稳…”说着,想着,徐婆子早已是泪满面…“成亲的那天,二爷你也看见了,咱们家何时逞过那般的势气,十里飘红,八抬大轿把她抬进了门…实指望大爷从此后也能成双成对,也能有个人陪他说说话,解解闷儿,贴心过日子…谁知道,谁知道竟是娶进个狐狸精一样的东西来!!”
徐婆子的声音突然泼了一般尖利,惊得承泽一怔,“徐妈妈…”
“二爷啊,”她越哭了,“我那可怜的大爷是被她活活作死的啊!”
“嗯?徐妈妈,这,这怎么说?”
“…成亲地第二天,老太太就特意叫了她跟前儿来,好言好语地劝,跟她说,大爷身子虚,小夫妻再好也要顾念他,切不可过纵。她点头称是,一副好乖巧!谁知回到房里,回到房里竟是变了个人…再不下楼,一家子上下竟是全不放在眼里…”
“再不下楼??”
“是啊,不下楼,不出门,吃饭、梳洗一应事俱在房中…不单如此,把原来贴身服侍大爷的那些丫头都撵了楼下去,若不是大爷拦着,连红玉都留不下…”
承泽慢慢拧了眉,初听福能儿说嫂嫂嫁过来后新房中便只留了荷叶和红玉,他倒不觉什么,一人一个性子,各有各的喜好,可这些日子来,每日在她身边,虽则说不了一句半句话,却也觉出她性子极淡,且知礼知度,若说不下楼,不见人,或还可想见,可初到就撵了原先的房中人,怎么听,都不像是她能做的出来的…难道是这女人掩得深?那可就…
“老太太只当他们小夫妻好,谁知,早已出了大事…”徐婆子鼻涕眼泪地抹着。
“出大事?出了什么事?”
“什么事?唉,”徐婆子看了承泽一眼,叹了口气,“原本这些闺房私话实不该我这老婆子说给你这没成亲的小爷听,且又是你的哥哥嫂子…可说不得,这事就是出在这上头,我也就不顾这老脸了。…自过了门儿,她整日缠着大爷,又是撒娇,又是耍媚,弄得大爷神魂颠倒,可他那身子如何支撑得住…一日不如一日,便是吃药也撑不得,谁知那大奶奶竟是一点不省事,还只顾得闺房邀宠,逼得大爷没法子,便是着人出去…”
话没说完又是哭了起来,承泽心急,“着人出去做什么?”
“出去…寻了那不得活的药来啊…”
不得活的药??承泽细一想,心咯噔一下,难道,难道是…春-药?大哥他…
看承泽耳根子都发了红,徐婆子知道这小爷是明白这人事了,便接着说,“大爷那身子哪受得那种折腾,便是…便是立时,立时就不中用了…”
“嗯?立时??”承泽一惊,“你,你是说…”
徐婆子点点头,没再说下去,此刻老太太倒慢慢缓了,睁开眼,无泪,无神,声音平平,“你大哥死在她身上了。”
啊?承泽只觉得头一阵懵…
“二爷,你没见着大爷走的时候…脸色发青,眼睛突迸,郎中说,是突然厥毙而亡,心都爆碎了…惨啊…”
这便是…这便是老太太为何不再让他见大哥的原因…承泽死死咬着牙关,眼中却还是酸疼不已…
“人已是如此,可最恨那个女人!老太太到了,她,她竟然还是…还是…”徐婆子竟是羞于启齿,连连摇头。
“还是…怎样?”承泽已是猜到了那“最恨”的景象,却还是…还是亲耳确认…
“裸-身-赤-体…与大爷裹在锦被里,看那样子竟是还…”
“行了!”老太太一声呵,徐婆子不敢再言语,赶紧随了手势扶老太太坐起来,“我轩儿不幸,娘胎里便带了病来,身子弱,性子寡,可二十多年,平平安安,至孝至善,从未做过一件出格的事!可与她,只做了十八天的夫妻,便死得…死得如此不堪!!”
承泽此刻的心又惊又痛,再看老太太眼中的狠厉,又似那日灵前一般…“死得不堪”…“死得不堪” !承泽猛一震,老人家这切齿的恨,不单对嫂嫂,也是对大哥!恨其不争!恨其不耻!如此一来,便是再有什么也拦不住了…
百年阴缘,老人家是想让他们永世成双,是想让他们再不分离,可更是在报怨,更是想雪耻!让这苦行修佛、贞洁守孝,洗去这不堪之辱,恕去这亡者之罪…
从延寿斋出来,蒙蒙一层细雨,天湿地寒…
心沉,脚步也似浸了这雨水,拖也拖不动…
大哥…原来是这么走的…
老太太说,二十多年,他平平安安,从未出格,却只这十八天便要了性命…可老人家却不曾想,这十八天,许是他这辈子最喜欢的日子…
若非真心有他,她那样的人如何会媚,如何会缠…若非真心疼她,他又如何会宠,如何会迷…
眼前又见他亲笔所书“轩静苑”…轩,静…你中我,我中你,从此相守,就此相融…
女人该恨,殊不知,也是这男人心疼,疼得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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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洲苑。
“青蔓姐姐,这又是什么香?”紫螺边帮青蔓叠衣裳,边凑近了闻,“真好闻,是茉莉花蕊?”
“不是,”青蔓淡淡一笑,“他习武,多汗,别的香都过腻。这是夏天采了新鲜的莲蓬,熏干,磨成粉,少许檀香,少许冰片,少许玫瑰瓣,再有白芷、艾叶诸味。熏了衣裳,便是清香,又爽汗。”
“真是的!”紫螺啧啧赞道,“怪道二爷走哪儿都得带着姐姐,便是衣裳的熏香都是独门调治,除了姐姐,谁又如此摸得准二爷的心思,下得了这番功夫呢!”
“啐!”青蔓嗔道,“又信口浑说,当心我撕了你的嘴!”
“呵呵…”
“好了,守着孝,倒说笑起来。”
紫螺赶紧掩了嘴儿收住些,这才又正色道,“姐姐,这四季的衣裳都拿回来了,二爷是再不去贺将军府了?”
“怎么会不去呢。可我想着不知要守孝到何时,还是先预备了,免得一时着慌。”
“嗯,还是姐姐想得周到。”紫螺点点头,“可怎么还去?这些年了,这书与功夫究竟何时算好,何时算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