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叶儿莫名,“提了,就是脱口一句,小姐,怎么了?”
“你,你怎么这么多嘴!”
看小姐竟是难得地发了脾气,甩开她走了,荷叶儿越发摸不着头脑,赶紧跟了去。
匆匆回到馨竹园,静香立刻找了莲心来问,“莲心!那日的酒酿你吃着是何味道?”
莲心被这急红了脸的小姐惊得一怔,口中也结巴,“没,没什么,就,就是闻着酒味儿浓,其实吃在嘴里,就是个甜,小姐…”
再听不得什么,静香走回到画案旁急急翻找。
“小姐,你找什么?”荷叶儿问。
“帖子呢?那日芳洲苑来的帖子?”
“哦,我收了,你等等。”
荷叶儿赶紧找出来递了过去。
“往后,往后别乱收拾我的东西!”
荷叶儿实在不知这已经过了日子的请帖有什么要紧,可看小姐,竟是眼圈儿都泛了红,她也不敢再言声儿…
静香坐在画案旁,小心地打开那请帖,沾沾墨,略一想,低头落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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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馨竹园回了礼贴,正独自闷闷摆棋的承泽立刻起身迎了过去。
打开,在他的邀请旁添了两行娟秀的小字:
一骑飞尘千金怠,两处诚邀百口缄。
桂花妄误不是醉,遥贺生辰叩芳洲。
“一骑飞尘…千金怠…桂花妄误…不是醉…”他怔怔地,一念,再念…
夜里,烛灯下,写了撕,撕了写,反反复复…
不妥,不妥…已是回帖,怎能再回…
起身推窗,难得月明,花木楼台隐隐绰绰,目光聚,聚在那通往竹园的小径…
生辰过了,贵客走了,从今后,又是咫尺生怨,再不得见…
低头看手中的帖子,心难忍,再难忍…
该如何呢,如何想个法子补上那一次,就一次,只一次!否则这心里的空,怕是再添不上…
忽地想起了桓儿,想起了那赶作的小汤包,猛地大开了窗,褪去身上的衣袍,只留了薄薄的里衣…
一夜无眠,一夜风吹,早晨起来竟只是略略的乏,想窝在被子里做样子,可怎奈额头爽凉,面色如常,再皱眉也不像是染病生痛的,便是心细的青蔓也只说怎么房里这么冷,却没觉得他有哪里不妥…
一计不成再生一计,日里带着承桓练功,“不当心”将他身上的一块玉佩挑进了池塘里,没等跟着的人反应便纵身跳了进去,摸了好半天,才算寻着。这便是浑身湿透,一路吹风往回走,结结实实打了两个喷嚏,心大喜,觉得这些年都未曾赶过风寒,该就是这个样子。回到芳洲苑只擦了身子,换了衣裳,却死活也不肯喝青蔓端来的姜汤。晚饭又吃了些油腻的,临睡悄悄灌了碗凉茶,想着总该是妥了,谁知一夜好睡,第二天一早,好好儿一个人…
人总是如此,想得着什么,越不见,越想,越魔怔。再看那帖子,怎么觉得那字像是慢慢要化了,再无回应,便是什么都没了,心一急,倒猛地有了主意,立刻唤了福能儿来,附在他耳边如此这般吩咐了。
“啊?爷,你,你做什么?”
“让你去你就去,这么多话!”
“那若是小的讨不来呢?”福能儿想着要去的地方要见的人还有那要讨的东西,心里实在没底。
“就说人命关天!再多问就说什么都不知道,等我回去自有道理!”
“是!”
福能儿领了命,快马飞驰往贺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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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灯下,承泽看着手里这只全须全尾儿的小参,心很得意,这若是再不行,老天真是要灭他了!
安安稳稳躺下,睡是睡不着了,只等着…
半夜里起了效,怀里像揣了个火球,烧得周身滚烫,踢开被子,灌凉茶,依旧不解事,火辣辣,只盼着赶紧天明…
叫了几声都没应,候在门外的青蔓有些嘀咕,这是怎么了?这几日都起的早,今儿怎么叫都不起。正要再敲,忽地听到门里传来一声唤,似熟悉,却又不敢认,“青蔓…”
天哪,这是他的声音?怎么如此沙哑??赶紧推门进去,打起帐帘,一眼看到那枕上烧得通红的脸,她心猛一紧,摸摸他的额头,滚烫,又覆了一密密密的汗珠,再看那唇干裂,眼睛朦朦,像是已经烧糊涂了,心疼不已,俯身轻唤,“二爷,二爷,觉着怎样…”
“渴,我渴…”
“哦,你,你等着!”边应着,边急急倒了茶来,坐到床边扶起他,一摸那身上也都是汗,湿湿的,怕风凉,赶紧扯了衣袍给他披上,这才将茶碗送到口边,“来,喝一口。”
承泽实在是渴,就着她的手大大一口,才知道是热茶,心越燥,一把推开,正要开口,忽觉鼻子一热,抬手一抹…
“哎呀!”青蔓惊叫,看那手中,热热鲜红的血…


第二十五章 心思缠绕

此次贵客迎门于隐居多年的易府来说虽是件罕事,却也不能说是什么大事,曾经阅历与光耀,老太太早就宠辱不惊,更况也确是至交好友,亲近远多过了客套。可这放在旁人眼中,尤其是蓝月儿眼中却是十分了得:且不说这是头一次让她登堂入室接待一品诰命,单是这千里来访便是荣耀无比。
任大人官居兵部尚书,相比自家老爷易伯瀚更谓风头浪尖的人物,可明明也是与奸佞势不两立,却极善官场之道,便是前些年朝堂风云多谲,各方势力均被牵连受挫,他非但自身岿然,竟还在易家造受重创之时,敢再于金殿进言让那昏君终是念及老太爷之功,免了易家灭顶之灾。如今虽是告老还乡,曾经的枝蔓势力,甚或只是声名也绝不可小觑。任夫人今次能绕道而来,可见是如何念及曾经情谊,将来若是易家再有起势之愿,相与那与老太爷一辈且早就遁隐朝堂的贺老将军,任大人显然更有力量。
遂自客到之日起,蓝月儿便忙里忙外,从一应起居到小食玩乐,事无巨细均亲自过问,生怕一点疏忽让贵客不适,折了易家将来的打算。本是一腔热血满心为公,却不料偏偏有了插曲,遇了冷。任夫人于她的周到只是晗首带笑略表谢意,却早早晚晚都拉着静香守在身边,那赏识与疼爱远出所有人之料。
蓝月儿看在眼中,虽则也为这意外的迎合觉得欣喜,心里却还是忍不住悄悄打起了鼓,当年的大房便是如此,非但在易府,便是京中场面上的应酬也是左右逢源、有口皆碑,甚得老太太欢心,以至今日每每提起依旧伤心慨叹,宁愿自己一把老骨头撑着也再没传易家当家人。如今一但遗风得以继随,且又是正房嫡孙妇,老太太定会动这传承的心思。这么想着,心里不免郁郁生恨,觉得自己又是白白空忙一场,可又一转念,凭这姨娘二字,此生便再无当家做大的指望,若是真给静香当家,依她那性子,且对自己的尊戴,这府里的日子必是好过,更说不定她需得帮衬,如此便能趁机额外得些体己,遂又欢喜起来。
蓝月儿本以为已是虑及周全,岂料这些年看风使舵少有差错,这一次却实在走了偏。任夫人走后第二天,借着商量大房忌日之事,蓝月儿顺便提了句是否该带了静香一道张罗?想着今年的忌非大忌,于打理府邸实在是小事一桩,便是老太太答应也只能说是给静香些事做,远不及扶持她当家来得重,却不想即便如此老太太竟是未待犹豫就摇摇头,说不必,让她静心守孝,往后府中杂事不要拖带她。蓝月儿口中应着,心一时凉,又一时恍悟,怎么竟是糊涂至此,这将来的当家人哪里能轮得到静香,当是易家二奶奶才是…
于静香这丫头,蓝月儿初时怜悯,如今处久了便实是心疼。这单薄薄的玉人儿,初嫁就逢大难,能撑过来实在是老天怜顾。如今一身素孝,形影单吊,虽是应了长房之名,却无依无靠,终究是虚。老太太在,一个易字门里承的依旧是老太爷的家,养她自是无话,将来老太太没了,全要仰仗承泽兄弟,待二人再娶了亲,不说弟妇贤良与否,这分家是早晚的事,到那时,哪个兄弟府中适居寡嫂?将来无论易家再在京中如何逞势,恐怕她都离不开此地,逃不得独自枯守、孤老一生…
冷眼这么看着,蓝月儿忽地觉得老天真是厚待自己,有桓儿便是有一切,曾经的抱怨都显得矫情,对静香更生出了怜惜。遂今日一听说承泽病了,边张罗与承桓一道过去探望,一边也想着该知会静香去看看,与芳洲苑走近些,便是以后的弟妇不抬举她,承泽念在往日情面也断不会任自己的媳妇做得太过。
这么想着又是叹气,过了这一二年的孝,承泽也真是该娶亲了,不知娶进个怎样的来?是通情达理还是刁横任性?是老实木讷还是蠢笨愚蛮?于易家,是福还是业?于她蓝月儿,是和,还是克…
如今这小地方,该是怎样才能配得起他如此这般的人物,又该是怎样才能寻得出第二个如此这般的静香…
难怪老太太当初千寻万寻寻到慕峻延寻到她,竟是撇开老大提前想到了承泽,本是多么匹配的一对儿,却怎料老天实在不开眼,给了个作死的八字,生生断了缘分…便是如此,老太太也舍不得放她,终是娶进门…
结果…唉,还真是作死了,难不成,她确是大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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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姨娘的信儿,静香已是忐忑了半天…
今儿一早莲心去延寿斋送东西便带了消息来,说二爷病了,初一听,她应了一声,悬了两日的心终是落了地…
那日天阴又有风,本想他们不会出来练功了,没想到非但来了,还不知怎的就跳到了池塘里,说是寻什么玉佩。春水乍寒,想着都是透骨凉意,心说那小厮们都是做什么的,又想那玉佩是如何要紧,怎么就非得泼了命一般?结果他倒真是寻得仔细,半天才上来,自是全湿了。原本那池塘离馨竹园最近,想着他一路往回,便是铁打的人也要让风吹透了,遂想就近与个方便,可思来想去,总还是不妥,只得罢了…后来悄悄留意,芳洲苑竟一切如常,有心劝自己那习武之人都是体健身强、百毒不侵,却总忘不了娘亲的话,身子都是肉长的,逞能作践,早晚要吃报。遂竟是盼着他犯出来,犯出来就好了。
可得知他病倒了那安心也只是一刻,下一刻,就在想他怎么真的病了?合宜园那般阴寒,刮风、下雨,大窗子一夜又一夜把人吹个透干,他都没事,只这么一下,就病了?是不是那两个月把身子拖垮了?是不是内里有了不适一直不得犯,如今才显了…
这么胡思乱想着,又接了姨娘的信儿,嘱她去芳洲苑看看,这一句便让她再也不能安坐…去看么?老太太都没去呢,姨娘去,也是为的桓儿,她去算什么?况且,病着,自是在房中,他有规矩不让进,又忌讳在人前露怯,便是重伤之时都不想见人,此次不过是风寒,这么兴师动众的,别让他觉得腻烦…
拿了书坐到院子里,竹叶将日头零零散散地匀了洒在身上,深深浅浅,点得那湖蓝薄绸的披帛波光粼粼,人越静,风越淡,将书页翻过来,又翻过去,眼神怔怔,只盯着那细细的流水…
夜里不得睡,披衣起身,坐在画案旁,取了那悄悄藏了的画,再润,再修…
第二天一早,寻了由头遣了荷叶儿往那边院子去,嘱她留心,总该有消息…
“小姐,”
“回来了。”静香赶紧迎了过去,“可听着什么?”
“二爷病得重呢,”荷叶儿悄声附在耳边,想着她们与二爷有过那不得说的秘密,此刻的打听谁人能懂,遂只敢背着,“说是发了两天的热了,用医用药,可就是不见退!”
“真的?”
“嗯,昨儿夜里老太太都去了。”荷叶儿越发小声,“听老妈妈们说,二爷这病实在蹊跷,日里好好儿的,一夜就滚烫,如今怎么吃药都不中用,别是中了邪了,撺掇着老太太要请什么驱鬼的来呢。”
“啊?”静香心一紧,有些怕,中邪?难不成那池塘里有什么,因此两天才犯出来?“他,他是怎样?只是热么?”
“嗯,就是发热。人烧得通红,可也不咳嗽,也无喷嚏,郎中看了,说是内里热得厉害。好好儿就得着,可不是邪么?”
听荷叶儿言辞凿凿,说得有鼻子有眼,静香轻轻咬了唇,眉越蹙。她不懂医,于那邪,曾经是跟着娘亲信的,哥哥倒是笑过,可也没说就是没有,直到…合宜园,是他说没有,他不信,鬼啊神的,都不信,说得她也不大信了…可怎么偏偏就中了,难不成,真是在罚他不敬…
“小姐,我看你还是别去看二爷了。”
“横竖…横竖也不进他房里,就在厅里问问,不行么?”
“小姐,”荷叶儿用心劝着,“若他真是中了邪,那整个芳洲苑就邪,你身子单薄,别再惹着什么了。”
“可…不管他是为的什么,二叔毕竟帮过咱们,如今他病了,不去看一眼,太无礼了吧?”
“小姐!他病了,有的是人心疼,你可记着,人家是易家二爷!可若是你作病了,谁心疼?”在荷叶儿看来,这府里各处不是轩静苑就是合宜园,如今又来了个中邪的芳洲苑,再不能让她家小姐送上门去遭罪!哪怕就是曾经有过恩的二爷,原本该念他好的,可又想起那鬼一样的红玉还在延寿斋晃,气就不打一处来!遂握了静香的手臂,央求道,“小姐,不去,咱不去!凭他是病是邪,关咱们什么事?咱不去,啊?”
“…嗯。”


第二十六章 了还心愿

承泽这一病生生急坏了青蔓,不单是这莫名的热,还有这莫名的人。曾经伤时,再痛再苦,他也知道听话,喂水喂药,从不多争一句,让她这服侍的人再累也心静。可今次,端了药到跟前儿再不肯就着她的手喝,非给撵走了自己独自喝。她无法,只得依了他,心里却放不下,仔细留心,终是发现他根本就没喝,都倒了!她气,谁知还没说一句,人家还恼了,振振有词道药太苦,又热,喝了更难受!青蔓恨,说你再拗我告诉老太太去!他说你去吧,你去!看他不像是耍赖竟是发了狠,她一怔…
既是不肯吃药了,只能依他吃些凉的东西,这一来,总是慢,两天了还是烧得滚烫。她实在想不明白他究竟拗得哪一道,可看那越来越沉的脸色,哄也不是,劝也不是,还得在老太太跟前儿帮他搪塞,实在焦心!
“二爷,”
青蔓端了托盘进来,看承泽靠在床头又是看棋谱,她心里又是恼,说是歇晌,其实病着午饭根本就没吃什么,歇得哪门子晌?不过是又借口撵了她们出去,自己独自烦躁罢了!遂也不顾他,走过去将托盘中的药盅放下。
承泽闻着那药味儿就皱眉,“怎么又端了来?”
“今儿这药必得吃了!”青蔓口气再不似平日,出奇的硬。
承泽却并未注意,只是不耐地摆摆手,“我不吃!”
“爷这究竟是为何,我猜不着,也不想猜了!身子是爷自己的,爷想怎么作践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又能说得什么?便是出了大事,横竖有老太太呢!可如今,说的是易家的体面!”
“你,你说什么?”承泽听得稀里糊涂。
“爷还不知道么?无名热,郎中都看不好,老太太已是急得无法要请人来捉鬼驱邪了!传出去,让人们都听听,这老易家刚刚大丧就闹鬼,谁家的鬼?爷不是最不待见这说道么?这下自己成了自己的笑柄了!”
“你!”被青蔓一顿抢白,承泽的脸越红,再连带这两日苦等焦心也越是恼,“这都是哪儿混听来的?!老太太才不会有这不省事的主意!便就是真的,我倒想看看哪个不怕死的敢来给爷我驱鬼!”
“二爷!你…”
看他混不讲理,青蔓气得两眼泛泪,两人正闹着,却听紫螺在帘子外道,“二爷,大奶奶来了。”
青蔓一愣,承泽腾地坐起身,“快请进来!”
“慢着!”青蔓一声喝。
“做什么?”
“二爷,你,你让大奶奶进来?”
看青蔓惊愕,承泽才猛想起自己立的规矩,心想幸而青蔓在房里,若是她在外头必是又挡了。可如今也不能做得太过,何况自己此刻只一身中衣儿,被褥也是乱,这么见她总是不妥。遂一把掀了被子下床,“我的衣裳呢?”
“二爷你要做什么?”
“待客啊!”
看他手脚麻利地寻了衣裳,穿戴整齐,青蔓一时回不过神,烧了两天,几乎什么也吃不下,这是哪来的精神头儿?更况,待客?昨儿姨娘来,他不也只是跟三爷在房里说话,托他道了声谢了事,今儿怎么就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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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洁白的素孝,一条水蓝的披帛,清清如水,淡淡如兰,看在眼中,心里的燥,心里的急立刻就被细细凉凉地润灭,再有那微微蹙眉的神色,不知自己是眼花,还是盼得苦,竟似看出了些牵挂,想起那回帖,心顿觉委屈…
看他脸色红赤,人也瘦了,倒不觉怎样虚弱,精神也还好,至于中邪么,只看那眼睛她就知道不是…心慢慢放开,是该来看,多少道理,多少劝,都不及这一眼…如此,便是再不见…也无妨…
看他走过来,她万福行礼,“二叔,”
她福了身,他本来也该拱手行礼,怎么没有动静,她起身抬头,一怔,那泛了红丝的眼睛此刻竟是恼,竟是嗔,她的心禁不住一颤…
“嫂嫂很忙么?”
听他的声音又沉又哑,话也问得冲,她一时打结,“嗯?没,没啊…”
“那怎么…到今儿才来?”
辨不出他问得妥不妥,只觉得心跳,只觉得口拙,“我…我当是风寒,吃些药就该好了。”
“风寒?”他挑了声儿,“你当我是桓儿?!”
他这么势气,让她莫名就觉得理亏,连这么一句无赖的话都不知应付,竟是随了他道,“那你…是怎么了?”
“我其实只是…”想见你!只是想见你!心里藏来掖去的话不防备竟是冲了口边,吓得他赶紧抿住,停了半刻,才又恨恨嘟囔了一句,“我也不知道!”
不觉他失态,只当是病得恼又焦心,她的心也急,接了他的话问,“只是热、只是燥?可还有旁的不适?”
看她真是忧心,眉也蹙得更紧,他这才气顺了些,也知收敛,应道,“嗯,没旁的。”
“既是药不中用,不如食疗,用些性凉的,慢慢调养。”
“没胃口,吃不下什么。”
“哦…”
听她应得缓,神色越忧,又似有些失望,他赶紧说,“不过也是好些了,晌午明明吃了些的,此刻倒像是又饿了。”
“是么?”她听了,双眸一闪,唇边竟是含了笑,看得他有些莫名,“我煮了银耳来,…既是饿了,要不要,要不要吃点?”
他一怔,她,她说什么??
看他愣,以为他不爱,静香赶紧圆场,“不妨,我留给紫螺了,何时想吃了,热热就好。”
“热了还有什么吃头?自是该吃新鲜的!”
哑着声,猛地一扬,越破,吓了她一跳。“刚,刚做的,该是还热着。”
“那更好了!”
转眼间他竟是乐得如小承桓见了那汤包一般,静香心一暖,不由轻轻歪头,抿嘴儿笑…
清眸婉转,嫣然如月,牵得他神思越扬,心花越放…
听到里面的笑声,青蔓有些纳闷儿,这是说了什么可乐的事?几天不展眉的人竟笑了?正想寻了借口进去看看,倒听了承泽叫呈银耳汤来,这倒正好。
青蔓托了茶盘进去,看两人在桌边坐了,脸上都是带了笑,看在眼中,她心里暗自惊讶,二爷倒罢了,他的笑她惯见,却怎么从没见过大奶奶的笑…也不是,其实在老太太跟前儿见过的,浅浅的,中规中矩,可此刻那笑虽也是淡,含在唇边,隐在眼中,可怎么…竟是觉得如此甜润…
知道他没胃口,不过是跟人客套,遂青蔓来的时候就取的是最小的碗,盛了一勺,便满了,放了小汤匙递给他。
浅浅尝了一口,不抬头,小汤匙轻轻拨着,眼角余光中瞥见她正看着自己,那神情专注又小心翼翼…这一瞥带了口中的清香,漫过唇齿…吃的是什么,嚼的是什么谁还知道,只是觉得甜,渗心渗肺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