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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大多数时候,她还是很敬业很勤劳的,自问是个合格的领导。几个下属虽然能干,可专业技术都还不甚全面。这几天为了给“飞鱼”一份高水准的形象推广反馈意见,她都加班到晚上,其实今天是不用熬夜的,只不过形成了惯性。谁叫她是唯一学过美术的呢?一涉及到色彩这类的东西,蒋峰就举手投降。
乔樾自嘲地想:大概人都是贱的。
宁肇安下班的时候还问她在做什么,她如实禀报。营销总监自从辞职以后,她就直接向宁肇安负责,工作安排由廉姐来知会她。
过了一会儿,廉姐也打电话过来,询问项目情况,问明白以后说:“小乔,现在你手头的这个事情不急,我看你也不用加班了,今天就早点回去休息吧。外面台风呢。”
乔樾想起天气预报,倒并没在意,不过还是收拾了东西下班。出了大厦才知道,台风真的来了,吹得她几乎站立不稳,飓风夹着雨势,还看得见空中一轮一轮的雨帘密集地扑过来,天地间白成一片。
她没有带伞,站在玻璃屋檐下发呆,后悔没早点回去。一辆乌黑锃亮的车悄无声息地停在她旁边,宁肇安降下车窗,对她打了个手势。
她忙说:“不用了不用了,谢谢你,我可以叫出租车的。”
他似笑非笑看她一眼,嘲笑的口气:“你确定?”口气里全是“我懒得跟你争”的不屑。
南海的出租车是出了名的难找,尤其是晚上和周末,生意好得出奇。她犹豫了一下,站着没动。
宁肇安已经不耐烦:“上车!”乔樾知道,他的潜台词是“怎么那么啰嗦?”
她只好低头坐进去。
这次他没有放音乐,车也开得很慢。一路上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问她项目的事情。她不敢懈怠,立即一五一十汇报,还不忘使用敬语“您”。
Chapter 5孤男寡女
说起来纯属巧合,那天郑国钧的电脑桌面换成了一张大合影,各种肤色的男女都有,穿着统一的T恤背包,胸口“南海登山协会”几个鲜红粗体字,在山顶上站成三排,头发都吹成火焰状。
乔樾本来调侃郑国钧:“不错嘛,还能抽空参加登山协会啊。咦?”突然眼睛一亮,抓住他问:“这是谁?长得还挺不错的。”眉目方正,一看就是好男人,比那何永晋不知强多少倍。
郑国钧一愣:“哪一个?”
乔樾指着和郑国钧勾肩搭背甚是亲密的一个男子:“他,就他!快说,他是谁?也是你们登山协会的?”
郑国钧笑笑:“我还以为你说的是我呢。他啊,是我表兄,绝对的青年才俊,专业人士,”他停下来打开Outlook,“怎么,你看上他了?他好像早就有女朋友了。”
乔樾失望地“哦”了一声,又说:“真可惜!我对他倒是没兴趣,可我有个闺蜜,最近失恋了,想给她介绍来着。既然有女朋友就算了。你下次有什么好的资源,记得帮我留意一下啊!”
郑国钧调侃说:“怎么?你不考虑一下我啊?我也不错啊,家世、相貌、人品,不比我表哥差多少吧?”
乔樾没好气地作势要揍他:“你那花容月貌的女朋友呢?想脚踏几只船啊?小心我替她先收拾你一顿,为民除害。”
郑国钧笑笑没说话,对着屏幕开始处理邮件。乔樾颇觉无趣,正要走开,听见他说了句“我表哥那里,我再替你落实落实吧。”
第二天郑国钧就带回来一个好消息,他的表兄曾经有过女朋友,都分手大半年了,听说有亲可相,也愿意尝试。
乔樾大喜,连忙跟郑国钧商量。郑国钧说他表哥星期四休息,乔樾想起徐砚君回来以后还没正式上岗,两人一合计,拍板定了星期四,各自带人见面,连西餐厅的位子都订好了。
乔樾想着徐砚君看见那人的样子,心里忍不住乐开了花。她忍着一吐为快的冲动,直到见了徐砚君的面,才告诉她这件事。
徐砚君精神头倒是恢复了七八成,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去就去呗。不过你得陪我。”
乔樾丢一颗花生在嘴里嚼:“相亲还要人陪?真是服了你了。行行,我陪你去就是了!你提点神好不好?有帅哥看还不高兴?小洁要不是出差,听到这话保准修理你!”
其实乔樾最后并没有去成。
徐砚君打电话骂她“骗子”,她苦着脸说:“姑奶奶,我倒是想去呢,我哪知道今天会下来临时任务啊,我要出差,去买样板房饰品。本来要去米兰和巴黎的,时间来不及了只好改成香港。行了别发火了,回来我请你吃二姐兔丁,啊?”
这任务其实不算“临时”,青木湖别墅工程进度很快,早就请了香港和加拿大、西班牙几位大师设计样板房。样板房完工以后,宁肇安说还少点饰品,交代乔樾一定要亲自去买。她以为是周末,没想到宁肇安让她提前几天行动。
周四早上她正准备从家里出发,宁肇安打她手机问:“在哪里?”
贵人多忘事,她昨天不是才汇报过今天要出差么?“在家啊,马上出发了。有什么指示?”
“现在下楼。”电话啪嗒挂了。
他开了一辆两地牌照的车,车牌黄底黑字,只有两个阿拉伯吉利数字。直到坐上他的车,她还是一头雾水。难道宁肇安突发好心打算送她一程?看样子又不像,她也不敢问。他今天穿得倒是很休闲,T恤的logo很陌生,整个人呈现出一种考究的懒散,简直像汽车平面广告。
乔樾头一次看宁肇安这样装束,不免诧异。他在公司里形象一直很道貌岸然,有一次周末搞野外生存训练,宁肇安突然跑来加入,穿一身脏兮兮的迷彩服也安之若素。没想到男人梳妆打扮一下,竟然能这么招摇。
车到了海关,她忙不迭地客气说:“送到这里就行了,太麻烦您了!谢谢,谢谢!”
他戴着一副线条简洁的墨镜,没说话,开车过了海关。
看她疑惑不解,他淡淡说了一句:“你对自己的品味有几成把握?”
她无故被奚落,心里既不服又沮丧。结果证明,这次采购就是宁肇安话事,她也就是个高级搬运工兼拎包仔。辉昶有个说法“女人当男人使,男人当驴使”,现在看来,她混得还不错,直接越过男人,当上驴了。
他们到SOGO直奔家居饰品,然后又去了加廉威老道的一家小店,门面低调,沿着暗黑的楼梯上到二楼,看见不少银器,据说是一百多年前法国名匠亲手锻造,花纹典雅精细,有复古的华丽感。又去了佐敦,那家店有重磅桑蚕丝窗帘,垂坠柔软,宛如流泻的瀑布,美得惊心。
她以前也来过香港多次,不过说来惭愧,每次来的目的都是拉动内需,现在才发现竟然有那么多奇妙物什。
店主年纪很大,碧眼白发,见面就笑着拥抱宁肇安,又指着乔樾,好像在问他什么话。宁肇安笑着看了她一眼,回头继续交谈。
乔樾站得远,只远远地礼貌笑了笑,埋头专心欣赏银器,冷不丁被人抱了抱,吓一大跳,一看原来是店主老头。宁肇安微笑着解释说:“他很欢迎你,还夸你好看,有眼光。”
乔樾定下神来,对店主说:“Merci!”
宁肇安一怔,眼里似乎现出一丝不自然的尴尬,诧异地问:“你会说法语?”
她摇摇头:“我只懂这一句,是谢谢的意思吧?”说完有点不好意思地笑。
宁肇安神色有点奇怪,似乎是松了口气,又似乎夹杂一丝失望。
她略有腹诽。不就是不懂法语吗?至于这么不满吗?幸亏他没在联合国工作过,否则弄不好会要求员工精通八国语言,那还不如叫她直接去撞墙。
转战海港城的时候,她无意中看见橱窗里模特穿着一件浅灰色连衣裙,正是上个月在南海看中的那件,标价三折,想起自己大半年没有添置新衣,心里一动,脚步就慢了下来。
可惜宁肇安大步流星,她不敢停留,眼看他走进隔壁的家居饰品店,只好跟了进去。
这家店风格活泼,有很多原木手雕的小动物,造型朴实憨厚,自有一派不经修饰的原始美感,适合放在样板房的儿童房间、家庭厅。她拿起一个木头小鹿,装作翻看价格,眼睛却瞟了一眼玻璃门外。
宁肇安背对着她,正在翻着一本产品目录,头也不抬地说:“给你15分钟,去隔壁看衣服。”
她“啊”地一声,琢磨他话里的意思。
“计时开始。”他抬腕看表。
“真的?”她反应过来,大喜过望,立即到隔壁,走到那条裙子旁边:“小姐,请问这条裙子你们有S码的吗?”
店员小姐见她说普通话,穿戴简单,全身上下没有一件名牌,脸上先就垮下来,勉强挂着鄙夷的淡笑,国语说得歪歪扭扭:“没有了。找不到了。”
乔樾默诵《圣经》,笑一笑:“我自己来找找看。”
那小姐神闲气定,嘴角挂着冷笑:“找不到的。你看不懂的。”
乔樾气得僵在那里说不出话来,又不会骂人,说不出什么让对方顶心顶肺的话,一时怒从心头起,决定好好看清楚那小姐的胸牌号码和姓名,一会儿去投诉。
宁肇安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走上前问:“仲未搞定?”
她头一次听他说粤语,发音清楚优美,声音低沉动听,彬彬有礼。广东的方言竟然被他说得有股雅意,充满了受过良好教化的书卷味。她第一次觉得粤语好听。
真的是很好听,她怔怔看着他,竟忘了生气。
做sales的何等眼色?店员小姐们只看了一眼宁肇安,立即围上来,脸上的笑容优雅甜美,搬来凳子真诚地请他休息。
她却没有了兴致,正准备去换衣服走人,宁肇安看着她,指指连衣裙说:“红色个啲。细两码。”
他说的粤语,自然是对店员小姐讲的。她未及反对,店员已经拿来了红裙,快如闪电。
她被一群人看得浑身不自在,只好不负众望地换了出来。
镜子前一照,连她自己都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向来觉得自己不适合这种张扬艳丽的色彩,但是镜中的自己看起来有点,嗯,有点那什么?光彩照人?红色不仅没有显得张扬,反而奇妙地更衬得她安静如水。
宁肇安抱着胳膊歪着头看着镜子里的人,看了一眼就把脸转开,略带一丝不自在:“麻麻地。”
她照了照镜子,还是又进了更衣室,换了自己的旧衣服出来,店员小姐毕恭毕敬地说:“先生刚刚已经埋单去拿车了,说请太太在出口等他。”
她只觉得着急,他埋单做什么?跟这些势利眼的店员也说不清楚,她干脆闭嘴直接去找他。
宁肇安已经等在那里,上车以后发现他沉吟着,若有所思的样子。她刚刚的怒气又被吓跑了——算了,那些店员,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好了。不过,钱的问题,她可不想牵扯太多,一码归一码。
于是小心翼翼地开口:“你帮我付的款?谢谢!回去以后,我按汇率还你人民币行不行?”
“不用。”
“那怎么行?”她一张一张开始数钱,絮絮叨叨,“一定要的,那是我私人买的,怎么能花公司的钱?这可是原则问题…”
他直接打断:“不用现金,工资里扣。”
“哦,”她醒悟过来,收回钞票讪笑,“这样好,方便。”
宁肇安看了她一眼,继而陷入沉默,一直皱着眉,似乎在想着什么国家大事。
她提心吊胆地问:“有什么问题吗?是今天买的饰品不对吗?”
“我在想一个重要问题,”他正色说,“我们现在该去哪里玩呢?”
原来如此!她忍不住笑:“你要拜神啊购物啊,想去哪里就去吧,不用管我。我找个宾馆住下,回去睡觉。”
他沉吟片刻,看了看表:“喝茶去,走!”
酒店是灰白色调的古典主义建筑风格,象牙白色的大厅浮着欧式雕塑,辉煌优雅。排队的人很多,长长的队伍,像站了一排牛奶巧克力饼干。
乔樾发愁:“一定要来这里吗?得等到什么时候?”
宁肇安笑笑:“你想等还是不想等?”
“你有办法?”
“跟我来。”
他带她从不起眼的侧门进去。领班一见到他,立即恭敬地躬身,领他们到了纱帘隔起来的一张桌子前,收起台面上的小银牌,又殷勤地替他们拉开厚重的复古式凳子,这才拉开纱帘。嚯,原来这里是大厅的安静一隅,既可以欣赏到音乐、环境,又能最大限度地不受打扰,还能一眼望尽大厅中的所有绅士淑女。
领班一走,乔樾掩饰住内心的惊讶,压低嗓门问:“不是说半岛的下午茶从来不接受预定?你是怎么做到的?”
宁肇安看了看四周:“真想知道?”
乔樾点点头。
他朝她勾勾手指,示意她凑近:“我说我要在这里向女朋友求婚,他们就答应了。”
她翻翻白眼——宁肇安要是求婚,偌大一个大厅,不知道够不够他的女朋友们坐。
宁肇安忍不住笑:“逗你玩的。”
茶点很快就呈上来。精致的三层银质点心架上,洁白骨瓷圆盘镶着蓝、黄、银的花边,从下到上放着各式糕点,香气弥漫。其他的全套茶具,连茶壶茶漏都是晶亮美丽,据说是80多年前英国订制的纯银。二楼的弦乐队正在演奏古典乐章,乐声在四周轻柔流淌。
她注意到宁肇安搅动茶杯没有任何声音,他状态十分放松,举止自然优雅,用时下流行的话说,叫“Table Manners”十分出色,难怪总感觉有人在朝这边看。
乔樾从小喜欢碧潭飘雪,爱的是茉莉窖制的清香,大了就随奶奶,喝狮峰龙井和洞庭碧螺春,反正都是奶奶的学生送的。至于西式下午茶,她其实很少去追这个时尚,于是学他的样子,安静地喝茶。
宁肇安看着她笑,她有点窘:“这个不是Tiffany的瓷器么?要是弄坏了就是倾家荡产也赔不起。”
“我可以帮你赔,不过你以后得给我当一辈子长工,”他闲闲地说,心情好似颇佳。
她瞄他一眼,心想不是已经在给你打工了?还签了两年的劳动合同,虽然很大程度上与卖身契类似,到底还是有期限的。她没话找话地问:“你常来这里?”
他摇摇头:“也不是。倒是常去文华,不过这里的情调更好。”说了半天,也不知道他更中意哪个酒店。
他掰了一个提子松饼,涂上德文郡奶油和玫瑰花酱,递给她:“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个饼和酱。快吃。”
她好奇地拿起来,还是热的,大概刚烘焙好,香气扑鼻,咬一口,齿颊留香,甜蜜香滑的滋味在口舌之间游荡,她情不自禁地一咧嘴。
她就这个德行,从小吃东西的样子就特别招人待见,连童贝洁都对她的吃相赞誉有加:“看你吃东西那样儿,生下来就没吃过饭似的,啧啧,怎么能那么香呢?孕妇都没你能吃!搞得我都有点儿饿了!”
出来以后他问:“要吃晚饭吗?”
他是真把她当猪了。她赶紧摆摆手:“饱得吃不下了。你要是没吃饱就去吃好了,别理睬我。”
服务生刚好把车开来。上车以后她试探着问:“呃…还要去哪里看饰品么?”
“不用。”
她松一口气。虽然也是“逛街购物”,买家居饰品的劳累指数是买衣服的好几倍,还有这个上司压阵,劳累指数绝对是几何级数增长,一天下来累得够呛。
车一路驶去,她突然觉得不对劲,疑惑地看他:“这是要去哪儿?怎么越走越安静?”
宁肇安看着前方轻松打着方向盘,干净利落地换档:“适时地保持沉默,是女性的传统美德。”
问不出什么,乔樾索性闭嘴。
车子在路上疾驰。
临近傍晚的阳光变得柔和。南面的万顷碧波,在车窗外时隐时现,与刚才喧嚣热闹的城市仿若两个世界。
车子一直开,似乎开到了世界的尽头,才看见一道静悄悄的雕花大铁门。宁肇安车未停稳,轻轻一声“咔哒”,铁门缓缓打开,待他们驶入之后,又缓缓合上。
进去以后是蜿蜒的道路,两排整齐高大的乔木,枝叶茂盛,光线一下子柔和起来,夏日的暑热似乎瞬间消散殆尽。
一侧是山壁,已经被凌霄藤完全覆盖,藤蔓层层叠叠,青碧叠着苍翠,无数橙红的蓓蕾和花朵,一串串点缀在羽状复叶之间。高处缀着一丛丛瀑布般的勒杜鹃,奔流在碧海蓝天之下,与炎炎的红日相抗衡,相辉映。那花开得恣意欢乐,红艳的花枝犹如浓墨重彩的油画颜料泼洒在人间,凝结成喷薄而出的姿态。
美艳而宁静。拍好莱坞大片都绰绰有余。
另一侧咫尺之遥便是海岸,礁石嶙峋,浪涛一波一波地拍打着岸边,几滴海水溅到车窗上。白色的海鸟纷纷在低空盘旋鸣叫,停在礁石上憩息,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缓缓驶过的黑色轿车。
乔樾惊叹:“这是哪里?”
“我家。”
她大吃一惊,差点跳起来:“不是去酒店住吗?还有,你回家干吗不提前送我去酒店?我待会儿回去多不方便哪!”
“有地方住为什么要住酒店?你要去酒店也可以,费用不报销。还有,自己想办法回城区。”
本来以为是公费出差报销住宿费,没想到宁肇安连这点钱也要省。
鲁迅先生实在说得对:愈是有钱的人,便愈是吝啬。
乔樾踌躇为难。她自己一个人能不能顺利回到城区是一回事,现在正是旅游旺季,价廉物美的酒店不好找,花几千港币去住五星级,不是出不起,是有点舍不得,何况他们不只停留一天,几天下来至少一趟欧洲游的钱就没有了。
这里风景不错,宁肇安虽然吝啬,倒也不是坏人——别说他绝不会缺女人,就算是真缺,怎么也不可能轮到她啊!
想到这里她大大地安慰,不再担心落脚问题,开始欣赏窗外风景。
太阳的金晖斜斜洒下,眼前的一切都华美得不真实,俨然一幅印象派风景画,乔樾感叹:“真漂亮!假如霏白在就好了,他第一件事一定是拿速写本画下来!”
宁肇安突然说:“坐稳了?”
未及乔樾反应,车子突然加速,像疯了一样在曲折蜿蜒的山道上极速飚行,失重的感觉又来了,她抓着把手呼吸困难。难怪他在南海连高架上都可以开那么快。
车子在她眩晕尖叫之前及时地减速,稳稳停在一栋白色三层建筑的门口。直到被宁肇安扶下车,她仍觉得自己腿是软的,走路彷佛在水上飘。
一男一女两个佣人笑容恭敬地迎上来,替他们拿车匙和行李。说话轻言慢语,看得出训练有素。
一个发髻挽得一丝不苟的妇人站在门口,约摸五十多岁,灰色衣裙,气质典雅,模样和善,脸上是真正开心的笑容:“宁先生!老早就说你回国了,回国了也不来看我们老太婆?”说的是普通话,带点江浙口音。
宁肇安笑着抱抱她:“赵姨,我看你身体好得很哪!我那帮损友整天嚷嚷着要追求你,不过全被我打回去了,你不会怪我吧?”
赵姨一边拍着宁肇安,一边笑骂:“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没个正经!是该有个人管管你了!”说完看向乔樾,眼睛倏然一亮:“这位小姐看起来好面善,是哪家的千金?宁先生,还不介绍一下?”
乔樾本来看着他们温馨亲密,笑着静静立在旁边欣赏。宁肇安好命,那赵姨看起来十分疼他。此情此景,不免令她有一丝羡慕。忽然听到赵姨这样问起她,不由尴尬。
该怎么自我介绍?辉昶员工?听起来有点诡异。
宁肇安回头看她,笑着对赵姨说:“这是乔樾,”又指指赵姨,“这是这里的总管赵姨。我从小到大都是她照顾的。”
赵姨含笑点头:“乔小姐!”
乔樾赶忙欠欠身:“赵姨好!别称呼我小姐,请直接叫我乔樾吧!”她有点同情赵姨,宁肇安那么难伺候,还得整天摆上这么个笑脸,这职业简直惨绝人寰。
赵姨笑眯眯拉住乔樾:“乔小姐,不好这么客气的!来了就是贵客!外面天热,快请进来休息吧!”
乔樾跟着他们进了门厅。靠墙摆放着一个边桌,优美简洁,流露着时光的韵味,不知道是哪国古董。各个厅都很宽敞,层高目测至少有6米,上面悬着原木的横梁,从顶上垂下一盏一盏的直筒玻璃灯,高高低低,像是悬浮在空中的蜡烛一样神奇壮丽。
家居物品都摆放妥帖,既不空旷,也不繁琐。整个室内以浅奶茶色为主,点缀其他色彩,典雅、清爽、大气,这几种风格浑然一体地展现在眼前,彷佛生来就是如此。
乔樾一直认为,建筑和装饰设计如果水平低劣,无异于谋财害命;反之,如果水平高超,则是功德无量。赖特的流水别墅不是传颂至今?罗曼?福斯特还因为功勋显著,被女王授予爵士头衔呢。
入行多年,大江南北见惯了豪宅的铺张奢侈,真心赞赏的不过三两处。就是号称华人第一豪宅的某某府,在她眼里也不过是个金光闪闪的豪华家具卖场。今天见到这所托斯卡纳风格的白色小楼,从里到外竟然是前所未有的美丽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