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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子愚冲进来,一叠声地问:“怎么样?你们怎么样?”
乔樾埋着头,半天才回答:“什么怎么样?”
“宁大哥怎么怒气冲冲地走了?那样子简直要杀人!他可是一听说你住院,立刻从巴黎赶过来的。刚才到底…”
乔樾睁开眼,打断他:“你们什么时候那么熟了?”
乔子愚自觉失言,立即闭嘴。
乔樾蓦然坐起来,抓起一个枕头狠狠扔过去,咬牙切齿:“谁要他来看我?谁要你多管闲事?你这个笨蛋!”
乔子愚狼狈逃窜,连着三天都没敢出现。
两个闺蜜还是一样的来,但都不太敢说话了。
林霏白这次很守信用,如期赶回来,还带了戒指。一圈铂金环,顶上铸成一朵精致立体的圆润花朵,既现代又古典。上面缀满碎钻,仿佛露水被打碎。花蕊是一粒八心八箭的圆钻,光华四射。
乔樾看看馐上的LOGO,好奇地问:“今年的新款?”
“据说是设计师的珍藏款,准备献给他的未婚妻。”林霏白笑得很开心,“只此一枚,算不算惊喜?”
“不可能。”她心里有点莫名的焦躁,只想这一刻快点过去。
“出没什么难的。”他乐呵呵地说,“他们要打中国市场,找我做推介,我提了个小小要求,他们欣然答应。这款戒指在巴黎总店还有一个仿版,不过只摆着给人参观。我提前设计好的,所以一去就拿到了。”
“好久没见你画画,你又变成珠宝设计师了。”
“只设计了这一款。”他笑着说,“再说,画画本来就是我的副业。”
两个人都笑起来,林霏白拉起她的手:“来,我给你戴上。”
和她想象的不一样。她以为这一刻会激动,其实连心中都没有变快。
“是我不好,记错了。”林霏白拍拍自己的脑袋,笑起来,“尺寸有点松。你先收着,等你胖起来就刚好。等你出院,我们先去登记好不好?选个好日子,二月十四怎么样?”
他是真的好,连这点错处都揽在自己身上。乔樾下意识地摇摇头:“我还没想好,等我出院以后再说好不好?我头有点痛。”
林霏白捏着戒指,隔了一会儿说:“好,我等你。”片刻之后,他抬脸微笑,握着她的手,“只要不是空等,多久我都愿意。”
当晚乔樾又开始发烧,多住了半个多月。
吴家暄私底下很诧异地问她:“你故意是吃了什么药?还是洗了冷水澡?不是已经给你延长住院时间了吗?”
乔樾很无奈:“我什么没做。”
Chapter 21被套
林霏白突然闲下来,每天哪里也不去,只是来医院陪她,给她带来可口的饭菜,每天不重样。
他会煲很好喝的粟米猪骨浓汤,很简单的食材,他煲得香入骨髓。
她睡着的时候,他就在一旁安静地看书,或者画速写。
病房里的百合每天都是最新鲜的。他坐在窗边,背着光画速写,阳光暖融融地照在他的面颊上。“我喜欢这样的生活。”他这样说。
他画她的睡容,微笑的样子,或者对着照片,画拉丁区的咖啡馆,里沃利街景,塞纳河畔的书报摊。没几天,就画完了整整几册速写本。其中一册全是她。
乔樾看着他的身影发呆。她这阵子气色红润不少。每天有这样的好汤好饭伺候着,已经完全恢复,实在不好意思再住下去。
吴家暄也心领神会,帮她去办出院手续。
林霏白再次提起结婚的事:“你看,现在戒指的尺寸刚好。”
她只有说:“好。”
林霏白走到窗前看落日西下,背对着她:“小樾,你想清楚了吗?”
天花板上一片空白,她微笑:“本来以为该问这句话的人是我。”
林霏白走过来坐在她床边,长久地慈祥她的眼睛,并没有笑,但很温和:“我不怕等。但是我不想你这个样子。”他握着她的手,“你把自己勉强成这个样子,我看了难受。”
“为什么你会突然发烧?为什么病情会反复?小樾,我并没有你想像的那么笨。”
原来他都知道。
他最后只是说:“我不逼你。等你想清楚。如果你还愿意嫁给我,随时告诉我,我立即回来娶你。”他俯身亲吻她的手背,随后放开,“但是在这之前,原谅我不在你身边。”
林霏白第二天飞赴纽约,筹备在MOMA的个展。
她有时候会收到他的短信,告诉她画展开幕了,很成功,又闭幕了。讲座很成功。见到了很多她心仪的艺术家。“我要了他们的签名,下次寄给你。”他在短信里说。
他果然寄给了她。有的是书,画册,有的就是一张纸,签着不易辨认的花体字。
再没有其他内容。
那个字,他们都在回避。
她不提,他也不提。
乔樾康复以后回到辉晟,准备完成最后阶段的工作交接,然后辞职。
适逢地产市场如火如荼,土地和别墅都是炙手可热。
蒋峰告诉她,宁肇安并购天圆之后,保留了所有别墅用地,加快了开始进度,并把之前储备的位于京津唐、长三角、珠三角的所有中高档次的住宅地块协议转让,高价出清,获得了高额的转让金。
对于宁肇安此举,业内的观点莫衷一是。辉晟地产面临不小的压力。
一众同事已经忙得热火朝天。
此情此景,恍若隔世。
其实还是有点不舍。
有一次私底下吃饭,李麓借着酒劲拍着她的肩膀:“本来吧,乔樾,我留在辉晟,完全是因为你!”
乔樾听她话里有话,也不打岔,由得她把话说完:“我爷爷去世那事儿吧,其实是骗你的。我爷爷早就去世了,那次请假我是去海成地产了,在那里工作了一个礼拜。我本来要辞职,可是乔樾你怎么那么相信我?一点戒心也没有,我骗了你,你还安慰我。你不知道,你越安慰我,我就越难受!我跟你说,我没去成海成,就是因为你!眼见我做出点成绩来了,你又要走了。你怎么这么不负责哪?你走了,我上哪儿去找你这样的经理啊?乔樾,你得跟我喝一杯!”
乔樾啼笑皆非,李麓抱着她哭,一米七五的高个子,抱着她不肯放。最后,她搂着李麓也哭了。
本来她以为看见宁肇安会尴尬,然而他极少在公司出现。听廉姐说,他为了这次的土地转让,天天在外面觥筹交错。
这样避免了见面的尴尬。乔樾求之不得。
午夜的门铃显得特别刺耳。
乔樾皱着眉打开门:“怎么了?”
乔子愚浑身湿哒哒地滴水:“换衣服,快点!跟我去医院!”
乔樾看他的表情,倒是怔了一下:“到底什么事啊?谁啊?”
乔子愚一推她:“去了就知道了!快换衣服!”
乔樾这才有点慌神,三两下套上造谣和牛仔裤,跟着乔子愚上了车。
乔子愚看她眼睛盯着自己一瞬不瞬,过了两个红绿灯,才说:“是宁肇安。车祸。”
吴家暄带他们进了医院的大楼。乔樾跌跌撞撞冲进病房。宁肇安躺在病床上,右额包着纱布,手上也包着纱布,手背还见缝插针地挂着点滴。他的脸色和床单一样白,像毫无生气的木偶。
他一动不动地躺着,胸口微微的起伏。
乔樾看了好久,终于慢慢走过去,坐在病床上。
她第一次这么长时间的近距离注视他。
清醒的宁肇安,几乎不可一世。现在的宁肇安,安静脆弱得像个孩子。
他就那样躺着,长而直的黑睫毛围成半个漂亮的弧线。眉目俊挺,即使闭着眼,也透着勃勃的英气。
他有极深邃的双眸。这双眼睛如果睁开来,是怎样的惊心动魄?尤其当他看她的时候。
他真好看。她为什么以前不太留意?
乔樾并没有哭。她伸出手去,轻轻抚摸,他眉心,他的脸颊。
他的嘴唇微凉,不似往日的炎热,但依旧极有质感。
那排黑睫毛仿佛动了一下,像是蝴蝶的翅膀,想要破茧而出。
乔樾惊得跳起来,冲出去四处找人:“他醒了!他醒了!”
乔子愚在病房外打电话,吓了一跳:“姐!你冷静点!”按着她肩膀,“他就是把车开进游泳池了,没什么大事!刚才只是喝醉酒,睡着了!”
果然,宁肇安并没有醒,继续熟睡着。
乔樾呆瞪着乔子愚半天,突然抡起手袋砸下去:“叫你耍我!”
乔子愚说他晚上陪客户吃饭,路过隔壁的包间,看见宁肇安在里面喝得正high,一口一个“深水炸弹”,眼皮都不眨。吃完饭看见宁肇安,于是一路跟着。好在车开不快。都到公寓了,他放下心来准备打道回府,听到“乒咚”一声巨响,回头一看,车开进泳池了。他赶紧跳进水里,敲开侧窗,把宁肇安拽上来。
医生语重心长,说下次游泳盯记得下车。
乔樾悄悄去过医院两次。
第一次看见宁肇安仍然在睡觉。也许是前阵子忙工作累坏了,微皱着眉头,比瘦了一点。她没有进去,只隔着门上的玻璃,看了半晌,悄悄走了。
第二次依旧是隔着门,看见一双纤长的手,水晶指甲镶着优雅的水钻,正舀了保温桶里的粥,举在宁肇安嘴边,声音甜美:“来嘛,来嘛,吃一口嘛,我特地请假,在家煲了几个小时呢,你不吃,我可是会伤心的哦!”
娇俏的背影挡住了乔樾的视线,看不见宁肇安什么表情动作。
她来不及思考,就已经仓皇逃窜。
再见到宁肇安,是在公司了。他痊愈得很快,出院就上班了。
她交接期限临近,宁肇安根本没找到接替她的人选,她的工作只能移交给他。会洲市还有一些项目交接工作,需要她和宁肇安亲临当地。
她借好出差款,又提前订好酒店。
司机送他们到会洲市。宁肇安路上都在看报纸,两人形同陌路。
其实他俩只除了开会时候能碰面,代表同一个公司的立场说话,其他时候都是各行其道。就连对方高层的宴请,宁肇安也一并回绝了。
乔樾独自吃完晚餐,回到酒店,犹豫着要不要问问宁肇安明天的返程时间。
走到他的房间门口,还是缩回去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她在关门之前看到一个俪影袅袅走过,直奔宁肇安的房间。不用看第二眼,赫然就是艳光四射的颜嘉莉。
显然颜嘉莉也注意到她,回过头来坦然地笑笑。
两人在这种情况下见面,心情都很微妙。乔樾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态,只点点头:“你好,颜小姐。”
颜嘉莉是何等人物,嫣然一笑,也不多话:“你好。”
乔樾关好门,在屋里乱转,只觉得狂躁不安。
她听见颜嘉莉在敲宁肇安的门。
门打开了,又关了。
她再也坐不住,抓起钱包就冲出去,跑到酒店对面的“联城网吧”,连着看了好几部片子,凌晨才回酒店。
第二天,临近中午,宁肇安打电话给她,还是刚起床的惺忪声音,口气却生硬:“结账,出发。”
她到酒店前台,按房价数出房款。
收款员对她说:“对不起,小姐,还有三十块的其他费用。”
她摸不着头脑,哪来的额外费用?
收款员再三的犹豫,小声说:“8016房消费了一个安全套。”
乔樾只觉得脑袋都嗡地胀大了,扶着柜台,笑了笑:“好,当然,这个要付。”取出三十块钱,放在柜台上。
辉晟的司机来接他们。乔樾率先上车,坐在副驾驶位上。
这样就可以不用看见宁肇安,不用看见他那张因为休息不足而充血的眼睛,还有浑身的烟气酒气。
昨晚发生了什么,她不想知道,只想逃生。
一度以为这是所谓的爱情。
三十块,只需要三十块就能把她打得粉身碎骨。
车子开回南海,缓缓停在乔樾住的公寓下。
她下车,说:“再见。”转身离去。
这个女人!竟然连头都没有回。
司机问宁肇安:“宁先生,要不要送您去餐厅吃饭?”
宁肇安收回目光:“回公寓。”闭上眼睛靠在后座。
昨晚他一个人在房里,听见有人敲门,有一瞬间他甚至以为是她!
急切地打开门,原来不是。
他平生最讨厌自恃骄矜的女人,尤其还如此不清不楚地纠缠。
颜嘉莉说是要结婚了,要他人她最后一夜。
开什么玩笑,男人的身体也很矜贵。
而且她的未婚夫是金发地产的老板黄大鑫,他想到就觉得嫌恶。
黄大鑫是个跨世纪复合型人才。之所以这么说,不是因为他全身上下来自世界各地的名牌组合,“我穿的内裤都是名牌的”,这是黄大鑫时常挂在嘴边的原话。也不是因为他家的装修是欧式豪华水晶灯,配酸枝木的电烛神龛,而是因为作为一个生意人,他不单搞房地产,也来者不拒地搞女人。
而且黄大鑫是有原配的,颜嘉莉估计这次算是扶正了。
颜嘉莉哭了,不过也没说什么,独自进了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已经重新化好妆,很大方地瞳了。
他反而高看她一眼,也终于松口气。
新时代女性,应该懂得见好就收。
他在房里抽了半天烟,看到对面“联城网吧”旁边有个小酒馆,进去喝到打烊才回来,倒在床上衣服都没换。
这样就可以不想她,不要她。
乔樾。
乔樾。
Chapter 22 似曾相识燕归来
在辉晟的最后一天,宁肇安也没有出现。
乔樾本来还想当面道个别,感谢他长久以来的照顾。
她甚至想好了,该怎么说才显得既友好又体面。然而他根本没来,这些都统统没用。
真的恩断义绝了么?
她抱着纸箱离开辉晟大厦,下意识朝停车场A出口看了一眼。那里果然停着一辆黑色Volvo,灯是熄的,一片漆黑。
她再看了一眼,转身离开。
她扭头太快,没有看到车窗降下,透出一股青蓝的烟雾,和一张冷峭的脸。
她抱着纸箱,走到十字路口。
其实应该回家。东西都打包了,放在两个闺蜜家。房子已经退租,晚上房东过来拿钥匙、退押金,不无惋惜地说:“不住啦?”
“是啊。”她只带着简单的行李,笑笑说,“我要回家了。”
可是,家在哪里呢?
到机场的时候,夜色已经很浓重。她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远远地看着新闻频道的播报。
新闻照例是考察,讲话,人民生活水平提高,群众发自肺腑的感言,各国外交。
看着看着,眼眶突如其来地一热,眼泪就那样流下来。
有一份平静愉快的生活,冬天跟爱人窝在温馨的家里,看无聊的新闻,是她这辈子最大的梦想。
真的。
然而就是这样简单,她也从来没有得到过。
检票的时候手机忽然响起来。
谁会在这她电话呢?
“开门。”宁肇安的声音疲倦,然而不容置疑。
她沉默不语。
“你的灯亮着,开门,我有话说。”
“我已经退租了。”她不得已只好答,“马上要登机了。”
电话里只听见他越来越重的呼吸。
“你要去哪里?”他的声音强压着怒火。
她不出声。
“你到底想怎么样?”他的声音透着彻骨的绝望,“乔樾,我问你,你是不是打算永远都不给我机会?”
机场的广播响起,规范标准的女声:“各位旅客请注意,各位旅客请注意,飞往…”眼看就要报出目的地,下一个轮到她检票,她手一抖,慌乱中就掐掉了电话。
落座以后,手机没有再响起。
她握着手机,犹豫着要不要拨过去。乘务员已经走过来提醒她:“小姐,请暂时关闭您的手机。谢谢!”
所有乘客都在盯着她看,她只好关掉。
落地已经是若干小小时之后。她出了机舱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手机拨回去。
但怎么拨都拨不通了。“您呼叫的用户无法接通。”
第二天如此,第三天如此。
那个号码,她两地民没有拨通过。
宁肇安打开园林图册,随手翻了两页,扔在桌子上:“这就是园林公司交来的设计?”
建筑设计部的涂建文小心地点头:“是的。”
“理念?”宁肇安眯起眼睛。
“呃…”涂经理的汗如浆出,“园林公司设计的是‘流水’概念的别墅群落,主打的概念是…”
“水景的维护成本,你知道有多少?”宁肇安抬起下巴,“你要在海边的别墅里再造水景?”多此一举。
涂建文不敢说话。
“还有山景别墅,你布置那么多松柏,想干什么?”他的眼神阴鸷,手指狠狠点着图册,“麻烦你搞清楚,这是高尚别墅,不是烈士陵园。”
涂建文分辨说:“这都是园林公司设计的…”
“那你干什么去了?”他懒得再听任何解释,“重做。明天早,我要看到新方案。”
涂建文出来的时候是大祸临头的神情。
这些事都是乔经理负责,从来没出过差错。
要是她在就好了。
从财务部会议室出来,突然想起件事,宁肇安随手找了部电话分机,拨到前台去查号码。
“喂?找谁?”
宁肇安皱皱眉,掐掉电话,顺手又拨了总裁办:“Lily,新来的营销一部经理,姓什么?”
廉姐很快回答:“姓朱,英文名Juliet,分机3127,我给您转过去。”
宁肇安抬腕看表,耳朵却支着,听着话筒里的女人声音:“喂?谁找我?”他的眉头皱得更紧,挂掉电话。
停了两秒,又拿起来拨人廉姐:“Lily,给那个Juliet和前台结算工资,叫她们走人。HR经理本月薪水减半。”
廉姐的声音在镇定中有点惊讶:“需不需要跟他们解释理由?”
“没有理由。”宁肇安的声音没有任何表情,“还有,这个周末你给全公司做个商务礼仪培训,教大家怎么接电话。缺席者辞退。”说完也不等回答,挂了电话回到电梯厅。
辉晟本来就挑剔。怪谁?
只是再没有人叫他“宁肇安”。
HR经理在总裁办,面对着宁肇安的大发雷霆,不敢吭气。
“这种人怎么招进来的?电话都不会接!每天穿得跟夜总会一样!”
HR经理欲言又止,十分委屈,低声说:“前两天您看到朱樾,哦,就是Juliet的简历,当时就拍板说要录用她。当时因为她的资历还不够,我个人并不建议录取的。您忘了?”
宁肇安往后靠在黑色转椅上,按着眉心不说话。
为什么没有人阻止他?
当然没有人阻止他。
过了半晌,他终于说:“是我疏忽了,多给她算一个月薪水,经理岗位继续招人,你的薪水保留。”他疲倦地挥挥手,“出去吧。”声音低微,透着深深的寥落。
他其实现在过得很好,很风光,所谓有上流顶尖人士,鲜衣怒马,叱咤风云。
生活并没有什么改变,他的世界依旧很丰富。
只是全都褪了色,变了形,不堪入目。
乔樾终于去了一趟巴黎。
协和广场,咖啡馆,她沿着林霏白曾经描述过的路线,细细地走了一遍。在拉丁区的小街巷里,在街头露天咖啡座里,在他最喜欢的咖啡馆,一泡就是半天。她这辈子从来没喝过这么多咖啡,弄得胃都有些难受。
坐在图书馆的五十二级木制台阶上,她想,她在巴黎的脚印,有多少会和林霏白的相叠?
他曾经说过,下次带她乘船喝咖啡。
她买了张船票,在塞纳河上整整漂了大半天。河流平缓,慢慢地流淌。船上、岸上都有恋人在拥吻,这真是个浪漫的城市。阳光这样美好,照得她眼睛发痒。
她终于来过巴黎了,他生活过的地方。
早该来了,这是她欠他的。
她曾经深深懊恼,当时为什么没有追着林霏白来巴黎?一次也没来过。
如果当初来了,她应该可以找一个语言学校学法语,然后谋一份工作,就在拉德芳斯这样的地方上班,也许一开始只是份文职,也许会混出头也说不定。
可是到了今天她知道,她不喜欢拉德芳斯,一点都不。冷冰冰的没有人气,到了晚上简直吓人。她更喜欢中国,写字楼里鱼贯而出的人群,热闹的步行街,熟悉而美味的小吃。
有些心事,隔了十六年,终于释然。
站在河畔的旧书报摊前,她背对着整整一面墙的怀旧明信片,用手机自拍了张照片发出去。
短信只有寥寥两句:“林霏白,你不要等我。我已经不在原地了。”
他一定知道她在哪里。他画的速写,他的摄影集子里,这个角度,这个报摊,几乎一模一样。他一定明白。
她已经来过了。
他不在,就这样。
就这样。
乔樾最后在广州市落脚,从找房子、挤人才市场、挤地铁开始。
凭着辉晟的金字招牌,沿海先进城市的地产经验,在正粤地产面试的时候,她从容作答,关于战略布局,关于产业结构调整,关于发展机遇,侃侃而谈。
回答完问题,自由不由得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