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取下鱼丢进网兜,拉紧绳口,拍拍它的头。
萨摩犬游回岸上,将网兜叼回一旁的小桶里,然后迎着阳光抖毛,甩出一轮炫丽七彩的虹。
宁肇安的单人镜头都很顺利,一两条就过了。
他上岸的时候并无异常,乔樾无意中往他身后一看,发现石板上一步一个血印子,一直连到他脚下。
她吓一跳:“你的脚怎么了?”
宁肇安微笑着跟围上来的人打招呼,并不接她的话。
似乎受伤了,脚下还在流血。‘
乔樾看着他,有点自责,讷讷不能言语。伤口不及时清理,很容易感染化脓。她立即跑到售楼处的小卖部买药。回来的时候,摄制组已经拔营走了,去下一个拍摄点做准备。只有宁肇安坐在岸边一块夹带的大石头上,脸色平静了不少,望着她来的方向一看见她急急匆匆地赶来,眼神变得温和。
乔樾心里很愧疚,说到底,是她请他亲自出马的。
她走过去坐下。宁肇安伸长了腿,就那么搭在她的膝上,看着她一点一点地替他清理伤口。伤口不长,然而很深,大概是湖底石头给划的,一条口子往外汩汩地冒着鲜红的血。
一定很疼。她想。
宁肇安没什么反应,只是看着她。
她不忍心再弄疼他,手脚很轻巧,仔细认真。她的头发挽在后脑,露出长长的颈项,那样的温柔。
“我还以为你永远都看不到我。”他低头说,声音有些哑。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他直直地看进她眼里,神情古怪,似乎是有点高兴,又似乎是有点生气,更多的是难以言喻的意味。
她想说点什么,可是转瞬又忘记了,于是笑笑,低头继续手上的工作。
周围静悄悄的,偶尔几声鸟鸣,只剩一片湖光山色,和他们两个人。
他一动不动,也没有出声。
安静得有些过分。她觉得喘不过气来,不知所措。
她最后拿手绢替他绑好脚掌:“好了。”
“乔樾。”他低低地说。
几乎是冲口而出。
她刚刚抬头,却突然被轻搡了一下。
扭头一年进达芬奇。
近在咫尺,她甚至看清楚它动了动耳朵,嘴角一弯,咧着嘴朝她直乐,似乎在盘算什么。紧接着,它低头用脑袋把她一顶!
乔樾一声尖叫。
如果不是宁肇安反应出奇的快,身手敏捷,在她栽向湖水的时候将她一把抓在怀里,湖里的鱼汤就是她的晚餐。
其实湖水不深。只是就这样掉进去,太过难堪。
这狗跟宁肇安一样坏!
达芬奇早已经跳进了水里,见她们没有落水,失望地游一回来。
这畜生精明,知道闯了祸,上岸以后,立即撒开腿跑进林子里。
乔樾一肚子气无处发泄,推一推他的手臂:“都是你养的好狗!”
宁肇安很无奈:“它是想让你跟他一起游水玩。它一直很喜欢你。”
她觉得啼笑皆非:“它游水我也去游水?它睡狗屋,那我也去狗屋睡觉好了。”
他看着她,似笑非笑:“狗屋不够大,不过你可以睡我的床。”
不要脸!
跟他吵架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白他一眼,起身回售楼处。任他在后面叫她的名字,也懒得搭理。
这两天风和日丽,拍摄工作进展得还算顺利,别墅连带着园林景观,都被拍得美轮美奂。宁肇安的个人镜头,更是让人不得不服。
乔樾不禁窃笑,暗自得意。
接下来的桥段,是男评价公在青木湖边遇到灰姑娘。
乔樾翻着剧本感慨:灰姑娘如果含笑得起青木湖,也就不叫灰姑娘了。
然而也就这样拍了。
唯一的问题是,女主角小美和宁肇安之间的配合。其实两个主角都很出色,小美是北方人,不但漂亮,而且身高一米八零,跟宁肇安搭戏很合适。但无论怎么搭配,两个主角都是怎么看怎么怪,有的镜头NG了无数遍。
原来拍戏也没有想像中那么容易。
眼看进度完不成,谭导急得直跳脚。宁肇安向来惜时如金,更是不耐烦至极,脸色很难看,连谭导都不敢惹他。
乔樾正在售楼处跟销售经理研究下一阶段的营销策略,忽然有人跑过来告诉她,谭导让她立刻去样板房。她以为出了事,丢下文件赶过去,发现一切顺利。谭导搬了张凳子在角落里,向她招手:“喏,你就坐在这里。”
她一头雾水地走过去:“干什么?当群众演员?大步我还有正经事要做的。”
谭导笑眯眯地,语气却很肯定:“什么事都没有这个事重要啦!你呢,就负责坐在这里,给我看看他们的表情有什么问题。记住,尤其是男主角!”
她吓一跳:“我哪儿懂拍戏啊?”
谭导挥挥手:“不用懂!坐在那里就行啦!”
完全是赶鸭子上架。可是她也只好老老实实坐好,权当休息。
小美补好妆,提着裙子过来,看见乔樾,立即诉苦道:“这个镜头拍了整整31条了,导演一直都不满意。累死了!我今晚还有重要的事情,这样拍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他们拍的是别墅内两个对视的镜头,要体现温馨浪漫的气氛。
说是有两个主角,其实男主角才是真正的重点。可是看宁肇安的模样,小美完全没办法入戏,叫苦也在情理之中。
乔樾温言劝道:“别着急,越急越拍不好。放松点,很快就拍好了。”
宁肇安也走过来,按照剧本的指示,懒洋洋地靠在阳台的玻璃门上,视线越过小美的脖子看见乔樾,微微一怔,面色松缓下来。
乔樾看着他,有点惊艳。从他穿的衣服看得出来,服装师非常注重视觉效果。
谭导在那边大喊:“准备!Action!”
镜头推移,宁肇安从露台外收回目光,与女主角款款对视。漆黑的眼眸里似有一簇亮光闪耀,眷恋热烈,渐渐照亮了他的整张脸。
任谁都会被这一眼打动。
谭导频频点头,小声说:“Good!Perfect!”
那么冷冰冰的一个人,后出来却是活脱脱一个情圣。看着宁肇安容光焕发的脸庞,乔樾简直傻掉,张着嘴发呆。
祸害!为什么以前没有发现?要是再微笑一点就好了。
大概是看到她的呆傻表情,他真的笑了,唇角轻轻弯上来,微微露出一排白牙齿。
他笑起来的时候,显得眉目更深邃,鼻梁更高挺。脸上原本棱角分明的线条,都变成了好看的弧线,温情脉脉。
祸害!魔鬼都是漂亮的!
“Cut!”谭导大喊,激动地冲上去抱住宁肇安,“Perfect!太好了!就是这种feel!就是这种feel!”
小美疑惑地问:“导演,导演,不会有问题吗?我怎么觉得刚才他的眼睛都没有调好焦距呢?”
谭导拍拍小美的肩膀:“冇问题,完全冇问题!”转回头对乔樾说,“小乔,你不冷走!留在这里随时待命。拍多久你留多久!OK?”
她还能说什么?
晚上继续拍夜景和室内,进度很顺利。
中途乔樾放心不下,抽空去了一趟售楼处,回来发现所有人都望着她笑。
她不明就里,问谭导:“大家都怎么了?小美人呢?”
谭导耸耸肩:“走了!”
乔樾大惊失色:“怎么放她回去了?还没拍完呢!”
谭导摊手:“冇办法,合同就是这样写的啦,早8点到晚8点,一共3天。小美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要续约的话还要额外签合同。而且她晚上有重要约会,我总不好意思不让人家拍拖吧!”
“那广告怎么办?”
谭导赶她去化妆间:“走走走,去化妆,去换衣服!”
她眨巴着眼睛:“化妆做什么?为什么要换衣服?”
谭导脸上一本正经:“你来当一下小美的替身。”
乔樾一听慌了神:“不行不行!我不会演戏!我没有心理准备!我也没有一米八。”
“就你了!快点!不会就学啰!有什么关系?”谭导不听她解释,“你没她高?垫凳子不就行了?”连哄带骗把她推进化妆间。
乔樾还想推脱,看见宁肇安在看她,马上安静了。
这两天他上山下海晒太阳,折腾得够呛,听了谭导的唆使,把达芬奇都搭上了。白天他划了那样深的伤口,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简单包扎了一下,现在还站着拍广告。她再推脱,就未免显得太自私了。
不就是替身么?又不是裸替。
豁出去了。
她简单地化了妆,换了发型,穿上裙子出来。
谭导看见她连声说:“不错不象牙!非常配衬!来来来,你们两个搂起来,拍下一个镜头。”
乔樾一脸黑线,站着不动。
宁肇安笑起来:“别担心。很容易。”
谭导在一旁怪声开玩笑:“有冇搞错?这么大一个帅哥,给你免费抱,你还不要?”
她忍不住笑了笑,把心一横:“来吧!”不就是拥抱吗?
谭导大声抱怨:“喂喂,小乔,你有没有拍过拖啊?你跟男朋友拥抱是这样子的咩?”他做了个英勇就义的姿势,“像革命战士一样!替身也要敬业啦!甜蜜一点嘛,像情人一样啦!情人!Lover!Darling!”
他越是指导,乔樾越是不得要领,紧张得额头微微冒汗。
怎么能怪她呢?暗恋经验好有一箩筐,恋爱经验却真的不足。自从和林霏白在一起,共处的时间也不多,还没有学会如何甜腻地拍拖。
其实不是不遗憾的。
宁肇安闲闲地靠在门上,一边看热闹一边微笑。
“年轻人啊!恋爱都不会谈!”谭导大伤脑筋,叉着腰重重叹口气,“Johnan,麻烦你带小乔去跳几圈舞再回来。”
“喜欢跳什么?华尔兹?伦巴?”宁肇安立在CD架前,一边翻看,一边侧头问。
她看一眼他的脚:“随便什么都行,动作不要太大的就好。”
他手上已经选好一张碟,听她这么说,便把它放进CD机里,一边微笑:“动作不大的舞,我只会一种。”
零落的几个钢琴音符悠然洒下来,爵士鼓响起,熟悉的旋律,是Diana Krall的《The Look of Love》。
幽幽的慢摇,节奏感十足,像心跳;又像身体的某种节奏,怂恿着人蠢蠢欲动。
“我们现在是情侣,记住了?”他走过来径自搂住她的腰,拉到怀里贴紧,含着笑低头看她,“练习一下拥抱?嗯?”
其实不是跳舞,只是靠在一起轻轻地晃,连幅度都若有若无。
她心虚地请教:“我的手该放在哪里才合适?”
“放哪里都行,只要你喜欢。”他的唇角翘起来,低声地说:“比如,这里?”他握着她的手压在自己的胸膛上,缓缓一路往下。
她觉得手上触感很奇特,火热,厚实,弹力强劲,散发着雄性气息。她被自己的念头惊了一大跳,立即想抽回手,却被他握牢。
他轻轻笑起来,拉起她的手环住自己的腰:“这里?”
离得太近,她觉得不适应,把手挪到他的胳膊上:“还是这里吧。”
“放这里。”他捏住她的手臂挂在自己脖子上,再把她的头揽进颈窝,用脸夹住,低下头用鼻翼轻轻蹭着她的耳朵。
她的身体很软。他想起一句话,软玉温香抱满怀。真的温软而馨香,抱在怀里舒服极了。越抱越喜欢,他舍不得放,只想就这样一直抱下去。
室内只他们两个,壁灯幽暗,爵士乐很轻柔舒缓。她几乎有点昏昏欲睡,而他的怀抱坚实温暖,稳稳的随着她的身体。
女歌手的嗓音幽沉深情,略带一丝性感,慵懒地如水般荡漾。
爱慕的目光,在你的眼里,
微笑也无法掩饰,你的爱意。
爱慕的目光,言语无法表达,
我心有灵犀,迷醉不能呼吸。
我迫不及待想要拥你入怀,用双臂包围你。
我已等待太久,等待爱你。
如今终于找到你。
今晚你属于我,
从此刻开始,夜夜如此山盟海誓,以吻封缄,
永不分离,
永不分离。
我这样爱你。
两人节奏一致,十分合拍。
音乐很舒缓,在黑暗中听起来异常放松。
原来拥抱也可以这样性感。
睁眼就能看见宁肇安的颈项。他很少用啫喱,因为发质硬挺,不像林霏白的那样飘逸,却也显得清爽利落。颈尾的短发整齐地朝中间归拢,汇集成一个稍长的小发绺,微微地翘着,贴在后颈。
逆向摸起来有点扎手,但是顺着摸起来却很乖顺。最好玩的是,摸一下,短发会根根矗立起来,后颈立即起一排疙瘩,朝衣领的下面迅速蔓延而去。等疙瘩消失,再一摸,毛孔又会立起来。
很有趣。乔樾不禁微笑。
宁肇安收紧了手臂,任她捉弄,享受颈项上一阵又一阵的酥麻,直线传导到脚跟,再到腰腹。他的身体几乎在同一瞬间就起了反应。
乔樾微微挣扎了一下。隔着薄薄的织物,她的肌肤能感觉到他手掌的熨烫和力量。
两人是那样的贴合,她甚至感受得到他身体的每条曲线。他的胸膛不停起伏,猛烈的心跳撞击着她的胸脯,带来一阵阵的痒,呼吸都变得无力。
他低头用鼻梁蹭着她的耳朵,低低地问:“喜不喜欢?”声音已经有些哑。
她以为他问的是歌,想了想,半闭着眼睛轻轻说:“喜欢。”
侧颈上的热气呵得她发痒,忍不住轻颤。
听见这一声喜欢,他整颗心都软了,身体某处却有着截然相反的变化,肿胀得几乎燃烧。他更深地拥住她。
有温软的物体,轻轻重重地碰触着她的头发,她的鬃角,她的耳尖…越来越近。
乔樾喘不过气来,隐约觉得不安。
他的喘息比她更乱,更热,低哑地唤着她的名字,说:“看我。”
她抬起头,看见那双漆黑的眸里,一片沸腾的温柔。
他贴近她的身体,鼻梁顶着她的鼻翼,轻轻磨蹭,热气吹在她的唇上。隔着空气,她都能感觉他嘴唇的焦干灼热。独特的气息,丝丝缕缕地钻进她的心肺,再蔓延到大脑。她觉得窒息,下意识地挣扎,然而无处可躲。他束缚得她不能动弹。似乎除了承受,再无出路。
魔鬼叫人疯狂,叫人堕落。
魔鬼带来欲望,无处可逃!仿佛是深渊,只要再往前一步,就会粉身碎骨,尸骨无存。
她本能地朝后躲。
而他揽着她的腰,身体越来越前倾,似乎急切而固执地搜寻着什么。
有人“梆梆梆”敲门:“Johnan,小乔,你们还在吗?”是扎着小辫的化妆师。
百樾悚然惊醒,使出全身力气,猛地狠狠推开他。
他毫无征兆地被推开,背部撞到柜角,伴着“砰”一声钝响。
想不到她的力气这样大。
真的很痛。
乔樾没有看到。她打开门跑了出去。
一支舞曲过后,气氛似乎真的有所不同。
谭导显然在培养男女主角的feel方面,有着丰富的经验。
乔樾不敢看宁肇安。反而宁肇安没什么表情,好像刚才的一幕只是演戏,他已经忘得一干二净。
她暗自松一口气。
谭导非常不满地在训一个摄制组的同事:“怎么回事啦?说了几百遍了,你们当我说话是放空气是不是?”
话音未落,谭导脸色微变,呼亮的声音接连炸起。
两秒钟的安静。
接着是掌声加一阵爆笑,灯光师在一旁起哄:“说得好!”
乔樾也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最后笑得喘不过气来。
谭导也笑,无可奈何地大吼一声:“不准笑啦!就知道拿我老头子寻开心!快点给我开工!”
只有宁肇安没有动,也没多大表情。他只是嘴角微微翘起来,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他独自坐在露台的椅子上,看着这一群人的嬉怒笑骂。烟雾把他与周围都隔绝起来,形成孤寂的世界。
灯光、镜头、反光板…一切准备就绪。
宁肇安掐灭烟头,站了起来,一把拉过乔樾站好位置。
“开始”之后,他便抱住她。
她被他带得身体倾斜,索性靠在他身上,手臂依旧钩住他的颈项。
镜头里的湖面水汽氤氲,打着灯光的别墅透着明亮的暖意。近处朦胧一双人影相互依偎,默默无语。
谭导满意地摸摸下巴。
就在这时,乔樾觉得他的手臂紧了一点,似乎在逼她抬头。
他脸上有种奇怪的神情,眸光灼灼,直直地看进她的眼睛里,瞬也不瞬,像这世上再没有其他人,其他物,只剩他和她。
不容她多想,他已经低头下来,吻住她的唇。
谭导跳起来,在后面大喊:“Johnan,excellent!小乔,配合一下!”
她被突然的变故惊呆,来不及反应,已经被他箍得一动不能动,连挣扎都看不出痕迹。他深深地拥住她,一只手牢牢扶住她的头颈。男人充满力量的温暖胸膛,雪松木的熟悉气息,热烫的呼吸…那样的霸道,仿佛早已熟稔,不由分说地撬开她,贪婪地吮尝着她唇齿间的软香馨甜,不留一丝挣扎的余地。
他吻得很蛮横,像沙漠中跋涉已久的旅人,突然遇到一眼清甜的泉,饥渴地想要得到抚慰。他的力道越来越重,辗转反侧,纠缠不休。身体每一处细胞都在躁动:要她!要她!
她的唇不涂口红,带着天然的清新,这样温润,这样美妙…像儿时吃过的某种蜜糖,甜入心肺。
想念得快要发疯!
明知道她不属于自己,明知道是饮鸩止渴,还是不可遏止…
停不下,忘不掉,得不到…
但是走投无路。
这个吻如此深切。乔樾只能勉强抓住呼吸。害怕或是震惊,她站立不稳,倚在他胸前。他的气息热烈缠绵,冲垮她的意识。甚至无法判断自己的神智是不是清醒。耳内“咚咚“直响,不知道是谁的心跳。头不自觉地微微仰起,仿佛是下意识的回应。
她的反应刺激了他,莫名的喜悦冲击着他的胸口,他不顾一切地加深这个吻,带着她陷入神智的迷乱。
周围的人全都呆住,屏住了呼吸,连谭导都忘了喊“Cut”…
乔樾不能思考,却在本能地比较。
两个人,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
林霏白不是这个样子。他的拥抱是植物的,清雅无害,处处温柔呵护,令人心旷神怡,思之幽远。他是阳光下的草地,树梢掠过的清风,是一切大自然美好事物的代名词。他的拥抱和吻,可以让她觉得从未有过的平静安宁,能让她浑然忘我,像迷途的羔羊终于回归羊舍。
宁肇安的拥抱却是动物的,仿佛是在暗处虎视眈眈的一头猛兽,气焰嚣张,充满了攻击性,浑身散发着危险的分子。那种气息和热力都令人战栗,让她感到灭顶的恐惧。
他最后在她唇上反复流连,重重地吮啄了数下,终于缓缓撤退。黑邃的瞳仁,幽幽地看进她心里。一线的亮光,仿佛是迷惘和沉醉,又像是绝处逢生的一丝希望。
画面极美。摄制组集体矗立鼓掌,欢呼。
乔樾脸涨得通红,胸口剧烈起伏,看看宁肇安,又看看谭导。
“Surprise!收工收工!”谭导激动得手舞足蹈,扭起腰,跳着草裙舞,“Johnan小乔你们都是大功臣!我请你们去宵夜!去哪里随便说!”
乔樾的声音发飘:“谭导,你安排的?”
“冇啊!即兴表演更精彩啊!”谭导喜形于色,拍拍她的肩膀,“拍广告又要赶时间,就自我牺牲一下啦!Just a Kiss!Take it Easy!”
她一言不发,换上衣服独自离开。
乔樾一个人走在路上,路灯把她的身影照得无比的愤怒与迷惘。长久以来,她对宁肇安的反感和敌意,本来已经消失殆尽,几乎已经当他是朋友。今晚这样的仗势欺人,将她好不容易生出的一丝好感完全颠覆。
16年前,从那个夏日开始,林霏白走进她的生命,带来的温暖的阳光。身为女子,她的意识渐渐地觉醒,开花。从那时起,从懂得爱情开始,作为一个爱人可以奉献的一切,她都自动自发地归在了林霏白的名下。
哪怕他不在身边,哪怕他不知情,也是他的。毋庸置疑!
以至于当年连周旭江也只是牵过她的手而已。
幸好,在她韶华正好的时候,林霏白回来了。她夙愿已偿,初吻是他的,而内心却更加固执,等着他给她这样的深情的吻。
怎么能料得到,想要完整保留给爱人的东西,竟是在这样荒诞的场合,被一个不相干的男人这样轻易夺走?连反抗都没有机会。连林霏白都还没有对她做出这样的举动!
宁肇安!他怎么敢?他怎么能?
然而她也恨自己。可以努力清醒,但忘记清醒。可以死命抵抗,却没有抵抗。
她是林霏白的女友,却对另一个男人投怀送抱。强烈的羞愧心和耻辱感,令她不但恨自己的软弱,连带着也重新恨上了宁肇安。
尤其每次一接近他,她总会强烈地感觉到,他是一个强大的男人,而她是一个女人。他身上蕴藏的那种不动声色的力量,总是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地衬托出她的渺小。
这种感觉陌生又奇怪,让她本能地抗拒和排斥。
就是他,总是他,挑起她从未有过的躁动和窘态。
黑色的Volve无声地跟在她身后,一步之遥,亦步亦趋。
她不予理睬,走了一段,忍不住停下来,转回头恶狠狠地怒斥:“你跟着我干什么?你很无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