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简目光从她素白的掌心缓缓向上,看向她乌沉沉的眸子,忽而一笑:“这话不真诚。”也不再追问,只将手闲闲负身后,却是一副做初一便做十五,谁也别怪谁的表情。
俞宪薇只觉自己被他当了小孩儿耍,不免气结,又惦记着时间不够了,小古氏她们恐要离开薛府,便只得咬了咬唇,一扭头,甩袖往原路回去了。
待她走得远了,假山内又转出个两个,其中蓝袍少年正是夏泓,他眉头微皱,道:“也不知她听了多少去,可要派去么?”说话间本来温润如清水的眼中神色陡然一变,闪过一丝阴狠,整个似是染上了一层戾气,只是这变化极快,转瞬即逝,几乎叫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薛明简忙道:“不打紧,若是她的话,纵听了几句也无事。她不是那等好生事端的。”手中却是若无其事地将一直攥手心的络子藏进袖子里,
夏泓有些意外,转头看向薛明简:“是哪家的闺秀?”
薛明简道:“是家祖母的侄孙女,俞家的六姑娘。”
“六姑娘?可是俞家三老爷的千金?”子锡突然插话问道,他脸色比之方才更显惨白,几乎带了几分青色,但因他素来病弱,脸色本就少血色,加之站假山阴处,倒不明显,其他两并没有察觉。
薛明简点了点头,奇道:“认识她?”
子锡摇了摇头:“从未到过荆城,如何认识?”略顿了顿,又道,“只是瞧着她眉眼,总觉得哪里见过。”
夏泓听得哈哈一笑,摇头道:“顾子锡啊顾子锡,这搭讪的借口早被用滥了,若真对家小姑娘说这话,只怕家会当是个登徒子呢。”
薛明简也是一笑,却携了两个好友往自己院子里去了。
顾子锡略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若有所思往俞宪薇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才随着友离去。
65第六十五章 顾氏子锡
从薛家回来,小古氏却吸取了教训,再不像以前那般由着自己性子斥责俞宪薇,只是将她当成了不相干的一般,照旧不闻不问,但即便心中不喜,却也没有做出私下为难的事,倒让私下等着看热闹的失望了一回。
俞老太太那里自然也有巨细靡遗通报了,她知道后,倒觉得小古氏是个大度有涵养的,对这个三儿媳妇也越放心,倒愿意多分些权柄给小古氏。
她想着自己和小古氏都是姓古的,是嫡亲姑侄,比之别血缘更亲密,纵有些小摩擦也是血浓于水,况且她待小古氏不薄,于情于理,小古氏都该好好孝顺敬重她才对,再者,老三没有老大心思多,又得了自己给的碧玺,必然和她这个当娘的心贴得更近,若哪一天小古氏真不服管了,从老三这里便能稳稳拿捏她,却比通过老大去掌控吕氏来得更简单。
于是,俞老太太越坚定了不分家的心,一面专心致志照顾俞老太爷,一面放心地将家中庶务权力大部分交给了小古氏。不过她到底是个多疑的,暗自还是留了一手,把自己手下几个得用的妈妈都遣去小古氏那里,对外说是三太太对家务还不熟,让家中老儿帮扶一二,碧玺的娘姚嬷嬷也其中。
小古氏脸上含笑,一一都答应,毫无一丝儿异议,背后却更恨得咬牙切齿,和吕氏之间走动也更频繁了。
几天后,俞如薇捎了第一封信来,却寄到谢娘子这里新开的酒楼里,由杜若秋手下的亲自送了来,俞宪薇得了信,便去了闵氏那里一同看信,待回院子时已经有些晚了,周蕊儿居然这个时候来了,难得耐着性子小院里等着,只是坐没坐形,曲起一条腿踩椅子沿上不说,手还百无聊赖地扭着辫子尾端,若是俞宪薇再迟些回来,只怕这一把厚密的好头都要被她给揪成秃子了。
乍见了俞宪薇进门,周蕊儿欢呼一声,甩开辫子从椅子上跳起来几步跑了过来:“可回来了。五表妹说了些什么?”不待俞宪薇回答,又大喇喇喊道,“哎呀,还有件大事要和说,走,咱们进去说。”自顾自说着就来拉俞宪薇的手。
俞宪薇不妨,被她拉得一趔趄,险些摔倒,她好容易扶着旁边椅子扶手稳住身形,伸手周蕊儿手背上轻拍了一下,嗔道:“有什么事这么着急。”
周蕊儿先时很是出了几分力,帮着俞明薇俞宪薇两个和庄子上的杜若秋连上了信,还帮了几个不大不小的忙,解了姐妹两个的燃眉之急。周姑父新娶之后,周蕊儿听了俞宪薇的劝,和继室和睦相处,平日里井水不犯河水,倒也安生,之后不知怎的,又动了勤加练武的心,每日闭门不出,缠着父亲家里学舞枪弄棒,倒没怎么来往俞府,只不时和俞宪薇通信,所以不曾断了联系,彼此信里开解对方,又诉说自己的小小烦扰,倒更显亲密了,幸而如今俞宪薇搬到角门边,差送信接信也很方便。
周蕊儿挤了挤眼,她这阵子真是下了苦功,脸都晒黑了许多,咧嘴一笑时两排雪白的糯米牙分外显眼,虽然皮肤粗糙了,但看她满脸笑容,当知她近来心情不错,甚至比之父亲娶亲前还好上几分。此时她也顾不得说话,只管拉了俞宪薇往里屋去:“有事和说”,看她神神秘秘的样子,俞宪薇不由也动了好奇心,两入得屋内,周蕊儿还四下看了一圈,这才笑道,“前几日不是来信托留意下薛家小少爷身边的朋友么?”
俞宪薇一怔,忙道:“听说了什么?”
周蕊儿哈哈一笑,凑到她耳边,促狭着捏着调子道:“哥哥今日突然来问的事,觉得奇怪,仔细盘问了他一通,才知道,原来是夏家少爷和他打听呢。老实和交代,那日是不是和他见过了,怎么这么巧打听他,他也打听呢?”
俞宪薇原以为是什么郑重的事,心都提起了一半,闹了半天却是这个缘故,她怔了一怔,待反应过来,不由失笑:“这是什么话,和他连照面都没有,只怕他连是圆是扁都不知道呢。”
周蕊儿听了,奇道:“那他为何这样问?——幸而哥哥是个不爱说闲话的,若是别知道他打听的事,传了开来,只怕整个荆州城的女孩儿都要视为敌了。”
俞宪薇不明所以,问道:“为何这样说?难道这位夏少爷有何特殊之处?”她只略知道夏泓的身世,他乃是玉京城勋贵世家的子弟,但除此之外,从梅林一瞥来看,那也并不如何出色,比之薛明简颜若玉的好相貌尚逊一筹,比那位子锡又缺了几分书卷气,不过是个寻常贵家子罢了,何以引得这些女孩儿这般倾倒。
周蕊儿眨眨眼,突然伸手往她额角轻轻戳了一下,装出老气横秋的样子笑道:“也是十多岁的了,再过两年就该议亲了,怎么还这般一点成算都没有?”虽然装模作样,但她其实不是这样好事之,话说完,自己掌不住先笑了。
俞宪薇侧头躲过,心里却总觉得有些别扭,她其实早满了十五岁,论理和夏泓几相差无几,寻常家里姑娘许正是怀春伤秋或出嫁为妇的年纪,但她看着那些男孩儿,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或许是心态之变,如今她心里,别家的男或女,只有能帮自己和不能帮的区别,再无其他,达成自己目标之前,她并无一丝遐思绮念的心思。
“才十一岁,尚未及笄,却想那些做什么?”她随口含糊过去,想了想,又道,“那位夏公子家里是京城的,未必肯让他屈就荆州的女孩儿,那些女孩儿再如何倾慕只怕也是空想。”
“如何不是呢。”周蕊儿密友面前自是毫无心机,听她否认便信了,不再追根究底,自往旁边椅子上坐了自己倒茶喝,“她们看他生得好,家世更好,便都有了个白日梦的心,谁像和五妹妹两个,心思跟个石头墩子似的,无趣儿啊。”
“五姐姐平城倒好,已经入了书院读书,因着原先的名字太女气了些,她连名字都改了。”俞宪薇捧了一碟杏脯放周蕊儿面前。
周蕊儿来了兴致,睁大了眼笑道:“她改了什么名?”
俞宪薇伸手小几上一笔一划写出两个字来,赫然便是如闻二字。
“如闻?俞如闻?”周蕊儿认着读了出来,便笑,“如是闻,她这是借了佛祖的光呢。定是大舅母平日里佛经念多了,她便随手取来用,倒挺好听的。改了也好,这样纵有些名声儿传出来,俞家也一时不能确定就是她。”
俞宪薇也跟着笑了,只是眼中笑意寥寥,却有着一丝愁意。俞如薇能争取到改名字,必是已经征得她舅父同意了考科举的计划,其中为克服困难的努力她一概没提及半字,但又岂是信中所写那样轻松简单的?偏俞宪薇这里仍是千头万绪,一筹莫展,连努力都找不到合适的方向,没办法打破眼前的局面,若是回信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周蕊儿却没有她这些愁绪,只管笑道:“若五妹妹多留些日子,只怕会对那位顾公子另眼相看也说不定,家也是饱读诗书,颇有些墨水的,难得脾气好。和们一处时,五妹妹看了诗书想找个说说心得都不行,成日只好说些怎么招猫斗狗的主意,倘若结识了顾公子,没准儿还能讨论讨论呢。”
俞宪薇对这个顾字很是敏感,下意识问了一句:“顾公子?哪里来的顾公子?”
周蕊儿道:“不就是和夏公子一道的那位了么?也是玉京来的,听说是家道中落的,不过哥哥说他品学识都上佳,并无一丝卑弱影儿,倒比夏公子更钦佩些。只是他身体弱,听说是不能科举了。”
俞宪薇心里顿时狂跳了起来,她曾听俞如薇说过些典故,但凡读书有才华又有傲气的,宁肯死考场也要一圆将文武艺贷与帝王家的心愿。这位顾公子有才却没有科举的打算,莫不是家道中落时遭了什么以至于失了应试资格?
怨不得她多想,实是顾这个姓氏并不多见,为官做宰的便更少,家玉京,中落了以至子女不能应试的,除了当初的府顾家只怕再难得有别。
她一把抓住周蕊儿的手,有些焦急问道:“这个顾公子的事情还知道多少?”
周蕊儿下意识就想打趣她,但见她脸上表情紧张,并不像是少女怀春的样子,像是真着急的样儿,便也不开玩笑,把自己所知一股脑儿都倒出来:“他倒不张扬,说的也不多,哥哥只知道他和夏泓是同门师兄弟,所以才走得近些儿。”
俞宪薇身子摇了摇,突然一软,瘫坐旁边椅子上,如今夏泓才刚来,大家伙儿对他的过往还不如三四年之后那般了然,俞宪薇却是清楚的,他除了是百年世家夏家的嫡子外,还有一个身份,荆王的伴读。
荆王原是今上兄长,先太子的嫡长子,先帝位时是名正言顺的长皇孙,自然万千宠爱于一身,四岁时启蒙,师傅是经世鸿儒,伴读则是各世家大臣家中子,夏泓便是其中之一。
家道中落后,必然不可能与夏泓成为师兄弟,那必然是中落之前的事,若说因着都是荆王伴读,那么,除了辅,又有哪个顾家有这个资格。
若,若这个顾子锡和顾良季是一家,那么,他会不会认识顾敏,甚至,他会不会,也是她俞宪薇的亲?
66第六十六章 家宅难宁
俞宪薇有了这猜想,便如百爪挠心般再难忍住,总要弄个清楚才好,但两毕竟既非亲又非故,实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处。便没有什么借口去见家。思来想去,大约只能借助周蕊儿堂兄周菖的关系,或许还有机会相见。
她托了周蕊儿帮忙,信是传给了周菖,他也答应了,但何时能有回复,俞宪薇也拿不准,便只能压下心头躁意,耐心听候佳音。
因着入冬,俞老太爷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先前还能拄着拐杖走几步,后来便只能卧床养病。有些便是如此,他好好的时候,大家就都不重视,有时几乎都像是压根没有这么个,而他一旦病倒,别想起若是他就这么没了会有什么后果,便恍然大悟一般开始紧张起来。
俞老太太就着了慌,她拘着全家不论老幼,通通早起晚睡去俞老太爷院子里侍疾。尤其是大老爷俞宏峻,被老太太勒令着连生意也不顾,成日只能守老太爷床前充孝子,每日还被俞老太太耳提面命,回忆幼年时父母给他的疼爱。
小古氏和吕氏看眼里,只觉得好笑,论理,俞老太爷若没了,俞大老爷便是家里名正言顺的大家长,俞老太太也就不好再把着当家的身份不让,该将庶务大权下移给媳妇,自己退居做个清清闲闲的老封君,享一享儿孙福,以俞老太太这些年的积威,儿子媳妇们也不敢如何亏待她。但俞老太太偏不肯这般,她这样煞费苦心要将儿子抓回手中,不过是想着以后继续掌控俞家大权罢了。
父母养育子女的辛苦,子女心中也是知晓的,但一而再再而三被母亲耳边唠叨,要自己铭记恩情,时刻不忘孝顺,听得多了,俞大老爷也难免有些烦意,虽极力忍着,但一些细微的表情也被时时关注他的俞老太太察觉,她不免心惊,担忧之余,又想出一个主意,隔日,便将孔姨娘母子也叫了来,还让身边管事妈妈传下话去,以后孔姨娘的称呼改为小如夫。
俞老太太素来自持身份,不肯亲近孔姨娘这个外室出身的妾,平日里并没有给她多少脸面,连孔姨娘所出的俞善瑛也一概都是忽视的。但如今情势比强,俞老太太想得清楚,她以后是要靠俞宏峻这个长子过活的,让他的心偏向自己这里才是当务之急。况且,当年她能给吕氏这个妾天大的脸面,自然,如今也可以抬举孔姨娘。
她细细问过下,知道俞宏峻回府后多留宿孔姨娘处,对两个儿女也疼爱有加,而吕氏,竟隐隐有失宠的迹象。这般,她便投其所好,给孔姨娘这家中撑起脸面来。
俞老太太家里做惯了大家长,便很少去主动顾虑别的心态,一向都是理所应当要求别来迁就她。所以,她这样做,也料到吕氏会不痛快,但这还并不足以让她打消念头,只是头一天命叫了吕氏来,和颜悦色地将自己做好的决定告之,便以为是给足了吕氏脸面。
吕氏经历了这些事,便早料到会有大势去的一日,但真事到临头,还是如受了当头一棒般懵了,她闭了闭眼,这些年俞家的日子,一幕幕迅眼前闪过,便如恍然一梦。
吕氏自认对姨母兼婆母的俞老太太一向是孝敬讨好,从不敢有违她的意思,还劳心劳力为她经营私产,况且自己还为俞家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十来年,俞家媳妇里再没有能比自己更劳苦功高,如今却生生被个低贱的外宅给狠狠打了脸,如何不恼怒羞耻。
她回想往事,再看看现状,不免有些心灰意冷,俞宏峻对她越冷淡,这个夫君是指望不上了,现下俞老太太这番作为,更是指望不上。她辛辛苦苦十多年,到头来,却是谁都靠不住。
俞老太太见她迟迟不说话,以为是吕氏妒忌心起耍性子,便不高兴道:“做女子要便是贤惠,老大家的虽然别的都不如,但这一点上,还需向她好好学一学。”
吕氏听得心头气血翻腾,几乎要喷出一口血来,她死命咬牙忍住,起身道:“老太太说的是,记住了。”心里却萌了念头,日后定要将管家权握自己手中,让老太太好好尝尝自己受过的苦涩滋味。
俞老太太见她乖顺,这才满意,又命取了核对过的私产账本,指着上头今年的丰厚盈利好好赞了吕氏一番,又分出十分之一的利润给了吕氏,以作抚慰。这笔钱倒是很意外之事,以前俞老太太总觉得吕氏妆奁丰厚,使不着俞家的钱,便很少银钱上关照她,反时不时让吕氏拿出钱来贴补府里。
吕氏看着那一匣子金银,眼中闪过一丝嘲讽,她不是傻子,这些年帮着俞老太太经营她的私产,虽然有老太太自己的看着,但最初几年后,仍是被她找出漏子,私下从中掏出银子放进了自己口袋,不然的话,她每年都要从自己嫁妆里拿出不少银两来打点府里上下,孝敬老太太,迟早都会坐吃山空,有了老太太的这笔钱,倒勉强维持了收支平衡。不然,等着俞老太太良心现来给她钱,只怕她早就穷死了。而现下俞老太太这恩将仇报,倒让她以后能更心安理得地截更多的钱。
两看似和乐亲密,实则早已是渐行渐远。吕氏心头更是彻彻底底将俞老太太恨上了。
对吕氏的遭遇,小古氏并没有一丝幸灾乐祸的心情,因为她已经得到消息,因为俞老太爷病重,俞三老爷已经告了假,不多久便要回俞府,同行的还有身怀有孕的碧玺姨娘,三老爷的意思是让碧姨娘俞府待产,由俞老太太照看。
吕氏和小古氏两个,现下是同命相怜了。
下们对于主间的此消彼长是最敏感的,吕氏掌家数年,手下得力的也一个萝卜一个坑早占好了多处油水位置,看得其他眼热不已,便是前阵子被老太太折腾来折腾去,裁撤了不少,但毕竟十数年积累下来的根基还,别也不敢妄动,如今眼看着是真的要失势了,便有耐不住心思,开始私下活动起来,俞老太太屋里的心腹丫鬟和嬷嬷自是走动选,连带着孔姨娘那里也有去奉承讨好。
这些变动,很快就被俞宪薇知晓,重露将自己打听来的消息一股脑儿都告诉了俞宪薇,说完,就有些忐忑地看着自家小姐。
因为她和洒金照水不同,并不是俞宪薇的心腹,甚至连微云淡月这两个小丫鬟都比不上。重露也知道自己先前和六姑娘不是一条心,所以才不被重用。但经了绿萼繁霜那档子事,重露才最终确定这六姑娘是有些心机和狠意的,平日不作,不过是悄悄蛰伏,等着一击即中的时机。
且不知怎地,她很有些畏惧俞宪薇,每每想到那位六姑娘苍白着一张脸,独自一个空荡荡黑暗一片的屋子里对着黑幽幽的窗户到天明的事,她就有些不寒而栗,所以,绿萼繁霜都走了而唯有她没被撵走的时候,俞宪薇没话,她也不敢生出离开的心。再之后,又跟着到了佛堂小院,这样辗转数次还跟俞宪薇身边,她别眼里便是俞宪薇的了,重露虽然无奈,也只能认了这事实,收敛心思,老老实实做自己的分内事,便是洒金让她去劝守门的姨母通融放她们进出,重露也答允了,一一照做。
现下,她特地将打听来的消息告之俞宪薇,便是诚心诚意来投靠了。总归俞家,除了俞宪薇,也没有会用她了。
听了重露的话,俞宪薇微微挑了挑眉,特地扫了重露一眼,思忖片刻,待到重露心中惴惴,生出不安时,她才淡淡一笑,道:“做得很好。咱们俞家,总得留点心,才不至于做了睁眼瞎。”
重露听得这声赞,悬了许久的心才算落了地,应了一声,也不多说,低头退了出去。
俞宪薇似也松了口气,重露这番投诚,她自然是乐见其成的,毕竟重露是俞家家生子,亲眷满府,有了她,行事必会轻松许多。
大房、三房和俞老太太之间的龃龉,她并没有参与的心思,其实眼下最叫同情的是俞老太爷,还病床上,老妻和几个儿媳就开始争夺他亡故之后的俞家江山,想来这些对他,是没有多少真情实意的。即便是俞宪薇自己,因了上辈子俞老太爷对她遭遇的不闻不问,也是有心结的,且见面说话的次数寥寥无几,实也难培养出什么亲情来。整个俞府,大约只有俞如薇对他才有几分真正的亲情吧。
才想着这些,忽见照水兴高采烈奔了进来,原来是周府又来了一封信。周蕊儿信中说,周菖已经以还席为由,邀请了夏泓和顾子锡两个,又请了薛明简和其他几位公子作陪。到那日,周老太爷会差来,以她染病卧床,想见表妹说话的名义将俞宪薇接去周府,她自有办法引得顾子锡来相见。
俞宪薇看完,长长舒了一口气,合上信,又转头对洒金道:“们日日呆府里等消息,却不是个事,江嫂子他们要忙着田地米铺,忙不过来,谢娘子的酒楼分店已经选好地址,她答应让派个去,这样既能有利于内外联系,还可以留意城中大小事情。”虽然自己实力和能力都十分弱小,短期内无法靠家业钱财撼动俞家,却也不甘心什么都不做,就此认输。而且,她听谢娘子说过,这酒楼食肆之地是员往来频密,消息最为流通的场所,顾子锡之事,让她最遗憾地是自己对这些所知太少。既然重活一次,断然不能继续做聋子和哑巴。而且,俞宪薇还觉得,若能有一家酒楼,或许能更早洞悉荆城动静,不至于到了叛乱当日才手忙脚乱逃命。
洒金也是这样想,点头道:“姑娘想让谁去?”谢娘子是酒楼业的行家,俞宪薇派去的,必然不会掌权,更多的是去学习历练,她内外想了一遍,只觉得谁都不合适,便道,“不如和大太太借?”
俞宪薇摇了摇头,却笑道:“去。如何?”上辈子洒金就是城中一家大酒楼的女掌柜,如今虽然早几年让她接触这些事物,但以她的心智能力,当不会有问题。洒金既然选择对她忠诚,她也当为洒金好好谋算一番。
67第六十七章 风波难平
俞宪薇虽觉得前路艰难,却再不肯坐以待毙,况且俞家看着繁荣,其实也不是铁板一块,内里各种倾轧,勾心斗角,只要耐住性子,总能找到合适的机会。
想通此节,她便沉下心来,将那些无用的焦躁都收敛了,一门心思安排自己的事。
周菖定好的日子就三日后,转眼便到了,这日晨起,用了早饭,闵氏照旧领着俞宪薇去了俞老太爷处侍疾,因她们两个都不喜多,便特地饶了远路,捡那偏僻风景好的地方走,谁知才过了第二个拐角,便听得前方一阵喧哗,听声音,似是大老爷怒。
闵氏和他到底是十多年夫妻,只听了一声便知他气得不轻,当下也不愿去触这霉头,便要转身走别的路。俞宪薇侧耳听得几句,却停住脚步,拉了闵氏袖子道:“大伯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