洒金旁边看她愁眉紧锁、心事重重,好好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眉心竟也如成般有了一道浅浅竖痕,叫看着心头颇有些酸涩,她很有些不忍心,便将旁边几上的茶盏端起递到俞宪薇面前,低声劝道:“天下之事,此路不通,定还有别的路,姑娘想一想,自己有什么拿手的便好去做,也不是只有经营买卖这一途。”虽是这么说了用以慰藉心,但说到底,自家姑娘小小年纪能有什么能耐,便是洒金也没有信心,这话便少了几分底气。
俞宪薇哪里不明白这个,她苦笑一声,接过茶盏,道:“先时热血上头夸的海口,自以为是有谋算的,此时亲身实践过了,才知道,那些想头都太远了。”偏偏她搜肠刮肚也记不起这段时间有什么买卖更赚钱,上辈子的这个时候,她初回俞府,小古氏立足未稳,钱财于小古氏还是小事,并不曾多意,每日想的只是如何借着吕氏和王氏之助与几个世家的媳妇们交好,尤其讨好薛家和之后迁来的夏家。
突然,俞宪薇只觉脑中一个念头模糊闪过,她下意识捏紧了茶杯,因为用力,指甲一片雪白。
洒金一愣,下意识劝道:“姑娘,这事急不得,慢慢来才好。”虽然俞宪薇没有明说,但她这样心急地卖地置产,执着于铺子的收入,洒金隐隐猜到背后必然有别的目的,虽不明底细,却也尝试规劝一二。
俞宪薇缓缓摇了摇头,叹道:“没多少时间了。”只剩不到五年的时间,荆王就会趁洪灾起兵造反,届时方圆数百里都将陷入一片战火,她必须要这之前达成自己的目的。
俞老太太既然下了命令,底下便照章执行,不多时便有几个粗使婆子丫鬟来给俞宪薇搬行李,她们已经知道老太太又不待见这六姑娘了,所以态度上也不甚客气,其中有两个眼睛四处乱晃,就想偷着捡些好处,但一看这里东西已经收捡打包,剩下的几件零星杂物都很寒酸,一看就没什么油水可捞,她们登时便耷拉下脸来,连个话茬都没有了,手上也是摔摔打打,拿行李包裹泄愤。
照水看得生气,想上去训,被洒金悄悄拦下了。
东西不多时就开始往外运,俞宪薇也跟着往后园小佛堂去,于是,这位不受亲待见的六姑娘,继月前被母亲小古氏从三房逼到老太太的正房后,今日里又被老太太从正房赶到了后园小佛堂。若说去老太太正房居住是脸上添光的事,那么从正房迁出就颇有几分灰溜溜了。下们私下都道六姑娘这一两个月间这样大起大落,最后丧家犬般被赶出正房院子该是彻底失了宠了,他们只当是看笑话,却不料,这其实是另一番契机。
63第六十三章 薛府贺寿
俞老太太将俞宪薇撵到后院,自认为是对小古氏示好了,又看小古氏仍旧态度温和,再没有一丝抵触或是不满的情绪,便以为她这是服了软,有意接收自己的好意,俞老太太很满意,越做出倚重小古氏的姿态,对吕氏也更疏远。
不过这些对于俞宪薇来说似乎成了无关紧要的事,她自回俞家,不过几个月的功夫,却已经换了两次居所,如今更是搬到整座府邸最偏僻的角落,犹如被流放了一般,下们都道她是失宠了,但因着薛家看重她,老太太也还是多叮嘱了一句下们不得怠慢,所以虽然住的地方简陋,但衣食用具上却不曾吃亏。
俞宪薇倒觉得这地方甚好,因为院子小又偏僻,便有借口只留了少少几个小,免了别窥探的眼。一道小角门,守门的婆子恰是重露的亲姑妈,重露经了几件事后乖顺得很,老老实实跟俞宪薇身边干活听吩咐,大约她自己也知道,繁霜几个被撵走后,她便是不愿意,也已经被看成俞宪薇的。
既然看门的是熟,便好办事了,虽不至于进进出出太过频繁,但平日再有什么事情要出府却简单了许多。
适应了两天新居,便又被俞老太太招去,训了几句话便让小古氏并吕氏两个领着俞元薇,俞明薇和她,五个一起往薛家去贺寿了。
俞老太太原不愿吕氏去出这个风头,但小古氏劝她说吕氏熟悉薛家众,纵然要自己学着接手家中与其他世家的往来,也还是需要有领进门,这理由总算劝得老太太同意。
两位夫自是一辆大马车,三个小姑娘则是小一些的油壁车,俞明薇一身石榴小红裙,裙边用金线绣了一圈蝠纹,又有小小的缠枝菊纹,看着新奇不落俗套,小古氏她的衣着打扮上从来都很细心。俞元薇则一袭杨妃色裙衫,挽了弯月髻,越清丽怡,她两个似乎突然关系好了许多,凑一处有说有笑,俞明薇有意冷落俞宪薇,当她是个透明的,连眼神都不曾落她身上,只顾拉着俞元薇说话,还是俞元薇年长知礼,时不时同她说一两句话,好叫她不至于枯坐尴尬。
俞宪薇只当没看到这些,她一路上只倚着车壁,满脑子想的都是心事,单纯依靠自己创下家业累积势力来争取俞家主导权这一点基本是不可能实现的事,而后宅的管理,都握俞老太太她们几手中,若是以前的俞宪薇,或许会努力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和这几个女去周旋,从她们手中来取得权力,但经了俞如薇一事,她突然现,俞府上下,包括整个后宅,真正的主根本不是这些女子,凭她们勾心斗角争权夺利得如何激烈,到头来,都抵不过男的一句话,男主外女主内,内却是依附外的,俞家真正的当家是俞家几个男主。即便俞宪薇能跨越千难万难,得到俞老太太的支持来管理俞家后宅,但一旦俞家男不同意,她的地位也不过是空中楼阁。
所以,她真正想要的,只能从俞大老爷这些手中得到。
有了这个觉悟,俞明薇这些后宅耍性子的小伎俩俞宪薇眼中只剩可笑,也根本不被她放眼里。她只一路闭目养神,闲适地就到了薛家。俞明薇看眼中,不免又添了一层不忿。
薛大太太亲自二门边迎客,见到俞家是小古氏和吕氏两个结伴而来,不由愣了一愣,但毕竟是世家妇,反应迅捷,立刻便恢复了笑容,拉着两个贵客谈笑风生,仿佛之前那场摩擦根本没生过。
长辈们言笑晏晏,薛老太太得了信,知道俞宪薇来了,忙不迭叫来请,薛大太太听了,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领着她们往内院厅里去了。
因是薛大太太的生辰,来的客都是各家的太太媳妇,薛老太太便是这里唯一年长的长辈,她生□热闹,大家都群星拱月般围旁边说笑,几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还被她拉身边坐着,看上去和乐融融得倒像是亲祖孙。
俞宪薇一来,薛老太太更是眉开眼笑,拉了她的手问长问短,旁边几个小姑娘失了宠,其中有两个立刻就变了脸色,看着俞宪薇的眼神里带出几分敌意,俞宪薇看了眼那咄咄逼的几个姑娘的容貌,难得认出竟是熟,那原是荆城几个世家的姑娘,因她们日后和俞明薇交情极好,出入俞府频繁,所以她有过几面之缘。
薛老太太如此热情,倒叫俞宪薇很是无奈,她已经不是那等心思单纯的,真以为自己得了薛老太太青眼。其实不过是薛老太太有心给自己娘家做脸,抬举娘家的侄孙女,而年龄合适的俞家女孩里只有俞宪薇这么一个还算看得过去的,所以格外厚待,却似乎并不意自己这番太过刻意的举动会给俞宪薇带来怎样的麻烦。
到底是投缘的姑嫂两个,薛老太太这只要自己开心便不管不顾的作风,和俞老太太倒很有几分相像。
俞宪薇来过几趟薛府,和薛老太太也算熟识,便顺着她的心思陪旁边说了几句话,薛老太太见她对答得体,举止大方,一众客面前很是给自己长脸,便更加开心,连带着对跟一旁的俞明薇也热情了几分。小古氏一旁同聊天,看了这情景,眼神越阴沉了些。
好容易等到薛老太太乏了,才让几个小姑娘能脱身去后花园透透气,这般娇生惯养的十来岁小姑娘,大都还很有几分娇气傲气,对着抢了自己风头的俞宪薇颇有恼意,自顾自约了相熟的好友结伴携手而行,却不约而同漏掉了俞宪薇,看她孤零零一个前面走,俞元薇于心不忍,刚想上前去,却又被俞明薇拉住说话,只耽误一会会功夫,前头俞宪薇便已经被花树淹没,不见影了。
俞宪薇也是从小女孩时期过来的,那些小姑娘的心思哪里看不出来,只是这些都会是俞明薇的闺中密友,她并不愿意沾染,索性往偏僻少的小路走去,此时已是初冬,百花萧杀,唯有几丛晚菊和零星一小片早梅还可一观,因着梅园偏远,这时节梅花开得不多还不成气候,那些小姑娘都不肯去观梅,只菊圃边流连忘返,这便便宜了俞宪薇,她寻侍女问了路,便带了照水,沿着小路信步而去。
到得梅园,果然树上大多仍是光秃秃一片虬曲树枝,只偶尔有几株上头绽开了小小的暗红,的确并没有什么可赏之处,唯有丝丝缕缕的梅香,添了几分意味。俞宪薇南跨院里住了数年,以梅为伴,纵然起初不爱这花,但朝夕相见久了,也多了几分亲切,此时闻到熟悉的梅香便觉得舒心,树下漫步,连日来心头沉沉的负担也轻松了几分。
“姑娘,姑娘。”照水突然兴奋地拉了拉她的袖子,指着不远处小河边几株开了半树红花的梅树道,“那是照水梅么?”
俞宪薇走近几步,细看一番,笑道:“的确是骨红照水梅。”照水梅便是一种重瓣梅,花朵偏爱往下盛开,常被植于水边,娇花照水两相欢,便得了个照水的雅称,其中一类柔粉转酡红的,因颜色美艳犹如傲骨晕红,便被称为骨红照水。这便是照水名字的由来。
照水听了肯定,欢喜不已,几步上去细细看那花,又嗅香气,因近水,得了水汽和残存的暖意,比别处的梅花都开得早些,也开得好些。俞府虽有梅花,但因为俞宪薇早已迁出南跨院,所以还不曾见过繁花盛开的场景,照水这是第一次见到照水梅的模样,不免激动了些。
俞宪薇看到她这孩子模样,笑着摇了摇头,忽而,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因思绪极快,几乎抓不住,不由得愣原地仔细回想。似乎,这骨红照水的梅花曾引过一件很重要的事。
正沉思回忆,忽然一阵微寒的风卷来只字片语,像是少年的声音,照水没听出内容,只分辨出是男子,吓了一跳:“姑娘,们走吧。”到底是别家的地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避开为好。
俞宪薇却侧耳听了听,皱着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提着裙子,躲梅树后,往那声音来源处靠近,照水吓得魂都快飞了,拉又拉不住,只好轻轻跺了跺脚,也跟了过去。
既名照水,则这梅花必然是近水而植,初冬的暖阳格外有一种清润之意,晒着暖阳水边赏梅,也是一件赏心乐事。这里水边小亭里便是三个十来岁的少年随意而坐,一倚着栏杆垂钓,一旁边修剪紫薇花枝,还有一个自斟自饮,三不时交谈几句,倒是一派悠闲风光 。
正修剪花枝的少年俞宪薇倒熟悉得很,他正是薛家老太太的孙子薛明简,连着那个垂钓的少年她也认识,玉京里名门夏家的公子夏泓,这两个生得好,身世更好,当年便引得满荆城里所有春心萌动的小姑娘都将一颗芳心系与,就连素来自恃清高的俞明薇也不例外,最后却不知是怎么回事,这两竟成了俞明薇要烧死俞宪薇的罪名之一。
俞宪薇直到如今都还是一片云里雾里,上辈子她和这两位少爷不过是见过两次面,点了个头的交情,只怕家连她长什么样都没记住,她想破脑袋也不明白为何俞明薇一口咬定这两个少爷都对她有意,只是如今却也没机会再问清楚了。
但无论如何,有了俞明薇的话,她心中生出芥蒂,断然不愿和这两有多余的交集。若不是方才听到的话里有她想知道的事,俞宪薇是绝不会接近此地的。许是拜了重生所赐,她无论嗅觉视觉或是听觉都如幼儿般清明,比常更敏感些,如此,便是站得远些也不怕担心会被现。
“荆王既然已经册封,大约不日便会来此就封了。”薛明减掉一根半枯枝条,头也不抬道。
他提到荆王,俞宪薇心脏忍不住剧颤了一下,她当然不会忘了当初那毁了一切的兵荒马乱的源头。对这个曾经的太子之子,被皇帝逼反最后以平乱名义逼得荆水边自尽而亡的苦命王爷,俞宪薇并无一分好感,甚至很有几分憎恶。
夏泓放下钓竿,取了旁边小紫砂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浅尝了一口,摇头道:“他不会这么早来的,年纪太小不说,太后也断然舍不得他来。”
旁边一个斜倚着酒桌捻花生米吃的少年看着最年长,却坐没坐相,懒骨头一般赖桌边,听了夏泓的话,他突然一笑,懒洋洋道:“荆王就是再不想来又能怎样,太后还能执拗过英明神武的圣上么?”
夏泓眉头一皱,手中杯盏一停,眼神四下轻扫,察觉并无异样,才低声喝道:“子锡,这冷嘲热讽的口吻,是嫌自己麻烦还不够多么?”
名唤子锡的少年轻哼一声,却不再说话。
薛明简一直没开口,待到此时才笑着劝道:“子锡说起来和荆王也有几分亲缘关系,关怀一二也是之常情。”
64第六十四章 梅心络子
许是因为这个插曲,三个少年的谈话收敛了很多,俞宪薇树后侧耳听了半天,却再没有听到什么重要的讯息。照水耐着性子也跟着听,却压根什么都没听见,她不明所以地拉了拉自家姑娘,低声道:“姑娘,该回去了,不然薛家就要找来了。”
俞宪薇这才反应过来,已然快到正午,若开宴时自己还没到,只怕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她只好舍了这处,悄悄原路返回,幸而梅园地僻,这中间也不曾撞上什么,那三个少年也没现被听了墙根。
只是俞宪薇一想到荆王来此会引五年后那一场血雨腥风,便没来由地一阵心绪烦躁,什么心情都没了,古来就是如此,皇家争斗,底下便是流血漂橹,十多年前,郑王康王叛乱连累了顾家满门,间接要了俞宪薇圣母顾氏的性命,十多年后,荆王之乱,使得整个荆城方圆数百里百姓陷入战火,民不聊生,因着这乱,俞宪薇也险些丢了命。
心里不痛快,纵然俞明薇刻意和几个新结交的别家姑娘谈笑风生以显示自己的好缘,俞宪薇却连看都没看一眼,让她媚眼做给了瞎子看,自是气闷。
自来内宅姑娘家的争强好胜其实归根到底也没多少手段,不过是夺长辈的宠,抢平辈的姊妹情,再厉害些的能将别的好姻缘也能横刀抢来。自己既受宠,又被小姐妹群星拱月,私底下阴毒手段使尽了最后还能嫁个好归宿,便如明珠耀眼,永立于不败之地,更能衬得那失宠又无好姻缘的闺蜜惨不忍睹。
俞明薇自也是这样心思,但自回了俞家,却陡然大反转,自己样样都被这个姐姐比了下去,连小古氏都失了宠,整个三房唯有俞宪薇一枝独秀,不但被薛老太太看重,更是成了周蕊儿的好友,俞明薇样样都比不上她,还背了个被宠坏了的名声,好不气恼,几乎将俞宪薇看做了死仇。如今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小古氏重又得势,她便下定决心,要趁着这个机会把自己的好名声重新立起来,更要这个贱姐姐好好尝尝被踩泥里的滋味。
但俞明薇千算万算,却没算到此时的俞宪薇早转了念头,不要说这些后宅小姑娘间朝夕可变的薄弱友情,便是俞老太太的宠爱重视,如今她眼里也不过如此。
俞宪薇的主意定下,不经意间就从行为举止了带了出来,倒也不是刻意而为,但因为无所求,所以即便薛老太太刻意关怀下,仍是应对从容,不卑不亢,并无一丝谄媚讨好,不过是做了自己身为晚辈的分内行为,毫不逾矩。以前来往薛家时宾主不过少少几,这般行事自然也不会惹眼,但如今是当着众多宾客的面,便颇有些显眼。那等知礼的见了,自然要赞一句好教养,但心思灵活些的,不免看向小古氏和吕氏,疑惑这俞家莫不是不愿意和薛家结亲吧,不然,何以这般规规矩矩到近乎疏离。
薛老太太一厢情愿地高兴,并没有多注意,但薛家却不是个个这都这样心宽,薛大太太因有心结,格外关注俞家,所以尤其看得清楚,又看见旁边似笑非笑含了取笑意味的眼神,一张脸不由得冷了下来。这类有些身份的贵妇大抵都有这毛病,自家嫌弃别自然是应该的,但别若敢嫌弃自家,那就是不识好歹。
俞明薇因着小不起眼,察言观色也比大来得更容易,薛大太太的脸色她都看眼里,这情况正中她下怀,所以饭后闲坐消食时,她表现得格外主动,笑意盈盈,谈笑自若,尤其薛老太太和薛大太太同她说话时,回话总带了几分恭维,幸而她也是官家小姐出身,知道分寸,纵是讨好别,也还不至于太过失态。饶是如此,对比略显清冷的俞宪薇,她的表现已是格外亮眼了。
旁的客有些和俞家走得比较近,是知道最近几个月情形的,也知道这对双胞胎迥异的遭遇,一个被娇纵的是父母心头宝,而另一个知礼聪慧的则被弃如敝履。妇们大抵都有好事心态,现下便都将眼睛都看向这偏心得出了名的小古氏,看她如何行事。
小古氏仍是仪态娴雅,唇边噙笑,却似并没有现两个孩子间的暗潮汹涌,只和旁边新交好的几位世家太太聊天说话。又提醒两个女儿饮些茶水好消食,温言软语,并不厚此薄彼,十足良母的模样。
只是她这作为虽叫挑不出错儿来,可前阵子众心中印象却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改变的,大多数是怀着一副旁观看戏的心态瞧着热闹。但小古氏毕竟是俞家媳妇,陶三太太这个刺儿头不,薛大太太是主也不好挑事,再加上吕氏卖力周旋,便无来出这个头,其他也就不会不识趣故意借着旧事为难她。
俞宪薇本就兴致寥寥,见俞明薇要出这个风头,便干干脆脆退位让贤,只安安静静坐一旁,因她生得不坏,名声儿也不坏,小丫头这般端坐着,眼中似透出一分寂寥的小模样倒让看着生出几许怜惜来,便有暗自议论,定是这偏心的娘亲作怪,逼着大女儿将好事让给小女儿的。幸而小古氏不会读心术,看不出别心中所想,不然,只怕会当场气个倒仰。
大约下午时分,宾客们便散了各自家去,薛老太太被俞明薇哄得开心,特地吩咐厨房新做了软糯的雪梅酥给她拿回去品尝,因着糕点尚未出锅,她们几个便薛家多留了一阵。
俞元薇见薛老太太一个下午便转了心思,只顾和俞明薇说话,担心俞宪薇心里不痛快,便约了她外头小庭院逛逛透气。
因是初冬,花树连叶子都落光,只有几株青松依旧葱郁,其实也没什么风景。俞元薇自是以长姐自居,语重心长劝了些话,不过是劝着俞宪薇多体谅父母,照拂弟妹。若是前些时候吕氏和小古氏交恶之时,俞元薇断不会说这些话,如今开了口,不过是为那两新建立的交情锦上添花罢了。显然,这位俞家大小姐的仁善敦厚也是对事对的。
俞宪薇自顾自捡了一片银杏叶手中把玩,却将她说的都当成耳旁风,过耳即散,又有薛家的小丫鬟捧了新茶过来。俞宪薇无意间垂眼,扫到那丫鬟袖间似是不经意露出的一段深红的络绳,便是一惊,那赫然是她今早挂自己腰上的含苞攒心梅络子,却怎么到了那丫头袖子里?
俞宪薇下意识低头看了自己腰间一眼,果然,络子已经不见了,幸而她今日穿的红裙上绣了许多梅花图样,那络子与不并不显眼,想来应是没察觉。她暗叹了一声真是晦气,今日薛家走动的地方不多,若是落大厅早有拾着还她了,现下这光景,只怕是梅花林里偷听的时候不小心掉了哪株梅树下,却不知是谁捡了去。
那丫鬟也笑吟吟看了俞宪薇一眼才款款退下。这般明显的暗示,俞宪薇如何看不懂,她一咬牙,扔了手中枯叶,只说要去更衣,携了照水也离开了院子。
出了院门,远远便看见方才那小丫头前面走着,俞宪薇皱了眉,趁着左右无,便跟了过去,待走了一段路,转了个弯,便是一处假山,那小丫头却不见踪影,山后一道深红衣角飘过,转出来一个。
不出意外,正是薛明简,如玉的小公子莞尔一笑,做了个揖:“俞家表妹。”
俞宪薇也不绕圈子,开门见山道:“的络子可是表兄手上?”
薛明简缓缓直起身,笑道:“今日的确捡到一枚梅花络,原来是表妹的。”他看向俞宪薇眼睛,一字一顿道,“只是不知表妹怎么去了那偏僻的梅树林里。”他素来待俞宪薇是比别更亲近些的,此刻却生生透出几分冷淡之意,这般陡然变了态度,便像是被他嫌弃了一般,叫颇觉不是滋味。
俞宪薇见惯了他的和颜悦色,纵然打定主意不亲近,此时也有些不自,挪开视线,道:“因为早梅看着喜,不由得贪看了几眼。”
薛明简到底年长她几岁,觉得自己这样态度对待小姑娘有些过分了,便清清嗓子,声音柔和了些,又问:“今日也和两三好友梅林宴饮,想来也是们不好,搅扰了表妹赏梅的雅兴。”
俞宪薇想着那红梅酥大约已经好了,她须得尽快回去才好,不然被现她和薛家小公子这里说话,不知俞明薇背后又要生出多少麻烦来。便也没心思和薛明简继续打哑谜彼此试探下去,她大大方方承认:“的确是见到了表兄和几个生,不敢多看就回来了。”
薛明简却不肯轻易放过她:“怎么却听守园子的丫鬟说,表妹园里逗留了好长一段时间。”
俞宪薇没有耐性了,挑眉道:“许是她记错了时间吧。”却伸出手来,“烦请表兄归还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