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分家是俞老太太最不愿意看到的事,偏现下三个媳妇,王氏早早失宠,日日不是闷院里借着禁足名头百事不理晨昏定省一概不去,便是回娘家一住五六天不回来,竟像是完全不拿俞家当回事了。小古氏自被训斥后,就摆出一副心灰意冷的样子,每每称病不出。现下吕氏也遭了嫌弃,俞老太太才现自己手下竟无可用,不由有些后悔之前太意气用事,这些年字迹说一不二惯了,懒得多操心,便一时凭自己喜乐将几个媳妇踩得太狠了,这会儿想拉一个来帮自己也不能。
思之再三,若要阻拦了分家,自己一个恐势单力孤,须得找一个帮手才好,到时候也可彼此呼应,互为犄角。她将满府想了一圈,最后目光还是落三房。
小古氏说到底还是自家亲侄女,虽然当初三儿子定亲后始乱终弃辜负过她,但到底还是将她娶进了家门,也不算亏欠,且这些年她一个儿子未生下,都够上七出了,自己却从不曾往她屋里塞,这一点比起那些磋磨儿媳妇的婆婆已然是好得不能再好了,小古氏也应当感恩对自己感激涕零才对,便是前不久给了碧玺,那也是为了三房好,小古氏十多年都生不出儿子,总不能让三房无后吧,休说三儿子委屈,就是小古氏她自己,百年之后连供饭烧纸的都没有,岂不凄凉?碧玺纵生了儿子,不还是要唤她一声母亲?去祠堂时也要给她上一炷香。
俞老太太越想越觉得自己是实实帮了小古氏,小古氏不但不该生气,还应当感恩才是。她之前那些作为只是心头没拐过弯想明白,只要自己将这些厉害关系阐明,小古氏就该重新归附自己麾下了。
她想到这,满意地点了点头,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不免又想,若小古氏真生了别样心思,拉不过来又该如何?这时候要怀柔,那些硬手段是定不能用了。俞宪薇自己这里也算住得够久了,不若将她依旧送回三房,继续给小古氏调教,让小古氏出了这口气,顺了心,想必这侄女儿也能明白自己的苦心。
才盘算着,就听见外头有来报:“薛家派来送帖子。”这些日子俞家和薛家来往频繁,薛老太太还命给俞宪薇送过两次东西,显然是十分疼爱的。这也是俞老太太愿意招拂俞宪薇的原因之一。
却见薛家大太太身边的妈妈进了门来呈上帖子,笑道:“五日后薛家大太太生辰,请府里夫和姑娘们过去做客。”
俞老太太打起精神和她说笑了几句,又给了红封儿,才让送客。她则打开帖子,看着上头字迹,忽而想到一事,喜上心头,笑对珊瑚道:“将这帖子送到三太太那里,让她带着五姑娘和六姑娘去,再让大姑娘也跟去。”
珊瑚一愣,手上便迟疑了,往日和薛家的来往都是吕氏出面,毕竟她和薛大太太、陶三太太都是闺中姐妹,情谊深厚,而小古氏上回却是狠狠得罪了陶三太太,这时候让小古氏去上门贺寿,薛大太太心里岂能不介意?她忧心老太太是不是年老健忘,便隐晦提醒道:“那如夫那里,该如何回话?”
俞老太太斜着歪靠椅上,小丫头忙过来跪下捶腿:“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吧,俞家又不止她一个媳妇,也该轮到别去攒些脸面。”至于吕氏和陶三太太的龃龉,她不是不清楚,只是觉得到底都是一个城里的小辈,总不能一直这么僵着吧?若连累了两家世代的交往,岂不更是大事?,“再叮嘱三太太,就说是的话,让她趁着机会和荆城里的世家媳妇好好打好交道,便是和陶三太太,只要她肯放□段去修好,别念着这张老脸,再者,她到底也是俞家嫡媳,便不会和她计较。薛家到底是近亲,不可薄待了。”
珊瑚听得她语气不好,半字也不敢多说,忙告了退去两处送信。
吕氏和薛大太太亲厚,早算准了她生辰的日子,连私下的礼物都备好了,就等着那日姐妹们好好团聚一番,谁知一个晴天霹雳,俞老太太竟改让小古氏去了。这岂不是当众又打了她一巴掌?吕氏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滚烫生疼,珊瑚见她脸色难看,忙低了头不敢看。
吕氏咬着牙强撑着,脸上露出笑容,说了几句得体的话,便让走了。
本来气得不轻,后来又有心腹将老太太说给小古氏的话传来,她更是怒不可遏,总觉得俞老太太说的“嫡媳”两字是意有所指,这个节骨眼刻意强调嫡字,莫不是暗示因为她只是个妾室,所以没有资格去这样的宴会?吕氏倍感耻辱,心头又给老太太记了一笔。
因着心情不佳,晚膳也没用多少便歪贵妃榻上思量,不多久,丫鬟展眉进来报说小古氏来了。
吕氏犯疑,翻身坐起,皱眉想,小古氏不是称病不出的么,这么突然来找自己到底所为何事?难不成是得了意来嘲笑自己,好报当日之仇?
她微微阴暗了脸,道:“请。”
61第六十一章 妯娌之约
小古氏进得门来时,吕氏稍稍吃了一惊,不由得眯起了眼好让视线更清晰些。不过近月不见,小古氏竟像是换了个似的,两颊的肉都瘦干了,显得颧骨耸了起来,原本带了几分清高的容颜立刻变得有些刻薄,那双眼睛里也没有笑意,看谁都是冷冰冰的,依着她原本的样子,这神情当是拒于千里之外的不沾烟火气,但因为容貌的变化,却显得桀骜孤僻,难以亲近。
吕氏极为震撼,忙起身,上前几步,越清晰瞧见了她这样子,忍不住用帕子拭泪道:“妹妹,可受苦了。三老爷他…唉…”她含糊其辞,特地避开了碧玺确诊怀胎之事,只体现出很是感同身受、物伤其类的模样 ,却像全然忘了当初自己落井下石的事。
小古氏心里冷笑了一声,见房里伺候的都有眼色地退了出去,此时房中并无第三双眼睛和耳朵,便淡淡道:“咱们做媳妇的,迟早都有这么一遭,这还算好的,姐姐才是真苦。”
吕氏一噎,想到自己房里那三个庶出的肉中刺,也觉得自己现下这行为颇为做作无趣,便缓缓放下帕子,幽幽道:“怨只怨咱们都是女,这辈子便只能围着男转了。便是男让们吃些苦头,也值得咽下去。”顿了一顿,又哀伤叹道,“当年们闺中作伴,连床夜话,都许愿只得一心,白不相离,如今却无一能如愿,可见世事当真如刀,只割得满身鲜血淋漓。”
别如何冷嘲热讽看笑话,小古氏都能恍若未闻,偏是吕氏这句话却让她心头一酸,百感交集,一时出神,半晌,才苦笑道:“那些玩笑如何当得真。”言语中冷意却散去许多,略显得柔软些了。
吕氏心头长长松了一口气,拉住小古氏的手,压低了声音,掏心掏肺般说着体己话儿:“总归三弟是个念旧情的,和又是青梅竹马,最相配的一对儿,他纵有了庶子,也定不会忘了们十几年的情分,更不用说还有宪薇明薇两个,他总要记心里的。若碧玺生的是个庶女也就罢了,若是庶子,便去求了老太太,只说是祖母想留住孙儿,便接回来养膝下,只要养熟了,便和生的也没有两样。——若是怕有阻挠,到时候同一道去,必求得老太太答允。”言语间便已经许下了承诺。
吕氏的话正说中了小古氏的心事,让她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既然对方示好,她也不能太不近情,便也握住吕氏的手,点头道:“既如此,便多谢慧姐姐了。”
两心中其实都对对方起了重重提防之心,彼此也心知肚明,面上却偏偏又像是闺中少女般亲厚,耐着性子又忆了一回年少时光,那些朦胧的记忆一番回味,便像是更贴近了对方一般。
吕氏见时机差不多了,便婉转地将话题引向了今日小古氏的来意。
小古氏微晒,不送声色地将手收回来挽起鬓边一缕碎,道:“今日老太太突然说让去薛家赴宴的事,不知慧姐姐可听说了。”
虽然她这话里听不出讥笑嘲讽之意,但吕氏的脸仍是微微一红,有些不自道:“下午听丫鬟们说了,这也是应该的,这些年都是代劳,如今回来了,自然也该去。”说着,又贴心地讲了许多薛家上下员的亲属关系和应当注意的事项,还命丫鬟将自己备好的礼物取了来,“刚回,对她们还不熟,想必不清楚薛大太太的喜好,若不怪多事,这些东西就拿去,只说是备下的,薛大太太见了必然欢喜,也好缓和们的关系。”
小古氏见她这样热心,不免投桃报李,道了谢,似叹非叹了一句:“到底是新手,这大家族的庶务上总不能做好,好虽没有大能耐,小本事却还算能过得去,以后自家过日子,小门小户的也算应付得了了,倒也没必要强求。”
吕氏心中一动,捏着帕子的手下意识一紧,看了眼小古氏,试探着笑道:“咱们总归都是要伺候老太太的,还是先学着这些吧,且要用好些时候呢。”
小古氏却不和她打太极,只管冷笑一声,直截了当道:“当用时捧得高高,用不上了就弃如敝履,咱们家这位老太太的性子算是明白透了,当是兔子还没断气,她就已经急着烹狗了。这句话便摆这里,慧姐姐只管记心里,既然已经受过一次教训了,哪里还这般命贱还赶着去受第二遭?若有分家的机会,定会劝三爷早早出门自立。”
这最后一句只怕才是小古氏真正想说的话。吕氏听得眼前一亮,却仍有些犹豫,不肯轻易搭腔。小古氏见她模样,便又道:“性子傲姐姐是知道的,被老太太给了那样屈辱,怎肯再去走回头路?况且也算想明白了,这家业日后都是大房的,一个三房媳妇搀和其中,除了满足争强好胜的心,又能得多少好处?还要白白遭了姐姐猜忌,险些坏了们十几年的情谊,实则是得不偿失。”
吕氏仔细盯着她看,见小古氏情真意切,不似作伪,这才信了一半,握着她手道:“妹妹的意思都明白了,也别怨,这些年若不强着点儿,只怕也撑不到现。”说着,又掉下几滴泪来。
两自伤身世,相对垂泪,半晌,小古氏又道:“们姐妹既然说开,便都可将心思放下,日后这些庶务和情来往能推脱的便推脱,若实推脱不掉,姐姐只消确定了绝没有别样心思便好。”
吕氏自是乐意,点头道:“明白的。”眼珠微动,便道,“待到那日,自然也会帮妹妹达成心愿。”
小古氏自认已经敞开心扉,并无避忌,自也希望吕氏也能如此,但见她直到此时尚且隐晦其词,不肯坦白直言,不免生出几分不喜,暗道这以小之心度君子之腹,实不是可信之。她这样想,面上不由得带出一两分来,吕氏只做没看见,仍是笑语如珠。
这两妯娌已然和好如初,且还立下了盟约。暗自盘算着必不能如了老太太的意,亦不可叫她能轻易摆布自己两个。显然已是结盟要和老太太抗衡的架势。
这一番背后的思量俞老太太并不知晓,她现满心盘算的是如何降服了小古氏好再次收归旗下,先前给的是大棒,现便该给些甜头才好。到第二天请安时,因是初一,来得多了些,不但素日沉默不理外事的闵氏来了,小古氏和俞宪薇也都场,只王氏一直缺席,而吕氏最近收敛许多,这正日子也不再露面。
俞老太太便扫了眼对面而坐,泾渭分明的母女两个,暗暗点了点头,对俞宪薇和颜悦色道:“五丫头这些日子住得可觉着好些?”
她甚少这样关怀除俞元薇之外的孙女,所以照水听到这话,登时吓得一机灵,暗想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老太太这和煦态度只怕背后没有好果子。她提心吊胆,心都提到嗓子眼,死死盯着自家姑娘,心急如焚地盘算,到底是说住得好还是说住得不好?若说住得好,那便是暗示三房里时住得不好,小古氏尚场呢,难道要当众打她的脸么?可若说住得不好,那便是指责老太太不关心孙女了。
照水胡思乱想,进退维谷间,俞宪薇已然起身从容答道:“回老太太,孙女自己家里,自然住得好。”
俞老太太点了点头,道:“这便是了,刚回府,水土不服,这里养些日子,既然习惯了家乡风水,便还是回母亲那里吧,到底是母女,由她照顾自然是最好的。”
照水实是多想了,老太太根本不是真正要去关心俞宪薇住得如何,她不过是想起个话头儿引出下面的话,若俞宪薇答住得好,那便是现这回答,若说住得不好,那就更简单了,直接道“老婆子老了精神不济,照顾不周,不若还是回去由母亲照顾教导吧。”
这道理俞宪薇怎会不明白,照水后面急得火烧眉毛她暂且顾不上,只莞尔一笑道:“太太体弱多病,照顾妹妹一个就劳心劳力了,若再回去,只怕她累上加累,反倒不好,不如老祖宗后园子收拾一个小院子,去住着,就近侍奉祖父也方便。”
她这样不听话,俞老太太便不高兴了:“做长辈的这样安排是为好,一个小孩子家又能知道多少,且休多言。”
俞宪薇被这样不留情面地驳回,虽是意料之中,也不由得微微垂下眼。小古氏将这一幕看眼中,此时便冷冷扫了俞宪薇一眼,淡淡道:“老太太虽是为了们母女好,但正如六丫头所言,媳妇进来总觉身体疲累,实照顾不了两个孩子。还请老太太谅解。”
俞老太太一番好意被挡了回来,很不乐意:“那便让大夫好好给开几贴药,早日将病治好,身为母亲,养育教导儿女是分内事,怎能由着性子说不要就不要?”她府内令行禁止惯了,实是容不得别异议,此时一心要强,便将拉拢小古氏之事抛一边,先维护起自己面子来。
小古氏哪里不知道这个,脸上微微涨红,起身应了训,索性缄了口,再不一言。
俞老太太被冷了场,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时,一直静静坐一旁拨弄佛珠的闵氏突然开口道:“如儿走后,那里分外冷清了,若是老太太觉着无暇照顾宪姐儿,三弟妹又自顾不暇,不如叫她去和作伴吧。”
见她反常地开口说话,其他几都颇为惊讶。
俞老太太一怔,立刻反驳道:“不好,到底是大伯家,六丫头住着多有不便。”
闵氏手上念珠一停,道:“正想禀明老太太,如儿三灾八难,心里着实担忧,为了给她祈福,已佛前愿,要持长斋,奉三皈依,如佛门弟子般修行三年,既要修行,就不便住温仁堂,正想收拾一处清净房舍独居,这样便正好可以照顾六丫头了。”
62第六十二章 再度迁居
纵然是正日子请安,闵氏素来也是不一言,木头般从头坐到尾,今天竟一反常态开了口,这且不说,她竟一开金口就和老太太对着来,要讨了俞宪薇去,这却和她往日谨慎安静的行为大相径庭,有些令匪夷所思了。
小古氏愣了一愣,微眯了眼扫了俞宪薇一眼,扭头对闵氏道:“六丫头不是个安静的,大嫂好静,却不好让她去扰了清静。”
闵氏脸上平淡无波,却没有松口:“热闹些也好,五丫头就是个热闹的,她这一走,心里便空了几分,既然弟妹身子不适,力有不逮,老太太那里又怕吵闹,不如就让她跟了住几日,一则慰一慰思女之心,二则跟着听听佛经,或许能平和些她的性子也说不定。这样四下里都好。”
她这长长一番话,却是将小古氏的话给堵死了。小古氏碰了个软钉子,也不愿意食言改口说自己不意病痛愿意留下俞宪薇,便道:“那就劳烦大嫂多多教导她了。”
俞老太太见她们两个不等自己话就三言两语将事情定下了,心中不由闪过一丝恼意,看了小古氏一眼,还是按捺下来没有作,一锤定音道:“既然如此,那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下午就让把六丫头给挪过去吧。”她心中不愉不能对小古氏作,便迁怒到俞宪薇身上,不乐意让她再住自己院中。
俞宪薇起身应了,她知道自己成了三角力的池鱼,白白遭了灾殃,也知道眼下唯一能做的便是低了头装恭顺,免得引火烧身。所以她面上云淡风轻,并没有流露出一丝不喜。但即便是这样,也并没有让俞老太太对她生出一分怜惜之意。
闵氏瞧见俞老太太微黑的脸色,又看了眼小古氏事不关己的神情,对俞宪薇的处境多了解了几分,倒生出些怜悯来。
一场请安不欢而散,俞老太太为示亲近之意,特意留了小古氏一同用早膳,闵氏见她们婆媳有说有笑,自成一体,便不愿留下来惹嫌厌,索性借口帮俞宪薇收拾东西,拉了她一同往小院去。趁着路上无,便道:“五姐姐临走之时放心不下,几次叮嘱照拂。”
如此便解释了为何她今日相帮。俞宪薇并不意外,点了点头:“还是五姐姐记着。”又向闵氏道了谢。
闵氏是个清冷的性子,对着旁便不喜言辞,不过三两句话说完,两间又是一阵沉默。俞宪薇没有再主动提起话题,从言语的细枝末节中,她已然猜到俞如薇并没有将她们两个的计划告知闵氏,甚至连俞宪薇的身世之秘也没有言及,俞如薇定是怕闵氏担心,也有不想节外生枝的意思,既如此,她也需要谨慎言行才好,。
自从上回从梅花跨院搬出来,俞宪薇的行李便精简了许多,不过几床棉絮,三箱各季衣物,另有些日常用具,也统共才两三口箱子,少且不说,有一半甚至还未曾开箱,散散堆梢间的角落。屋里东西零零星星,也没有什么精致的陈设,空落落地显得有些空寂寒酸。闵氏看眼里,眼神微微一沉。待入了厅内,她便一直安静坐一旁饮茶,俞宪薇见她似有话要说,便让丫鬟们退下,闵氏也仍旧垂着眼拨动手中的佛珠。
待过了片刻,闵氏才轻叹一声,道:“也不知们两个究竟是个什么想法,但既然们两个已经下定决心,也只有相帮。”
俞宪薇一愣,愕然地抬起头:“大伯母…”
闵氏微微摇了摇头,打断了她的话:“如儿自幼就倔,她决定的事就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如今已然是管不住她了,唯一的愿望便是盼着她千万不要闯下祸来。”她看向俞宪薇,“大伯母这样说,可明白?”
已然俞宪薇顿了顿,低头应了一声。
闵氏看着她,眼中古井无波,却格外幽深:“是个好孩子,所以如儿才会和交好,她既看重,大伯母自然也会护着,但也希望,们若有什么大事,不要让成为最后一个才知道的。”虽然这个孩子也可怜,但她到底是个做娘的,只能先顾着心疼自己的女儿。
听到闵氏这样阵垒分明的话,俞宪薇有一丝尴尬,她咬了咬牙,道:“记住了。”闵氏的话说到这个地步,让她有些难堪,但她却并不能说一个拒绝的字,因为她的确需要闵氏的帮助。
见她听懂了自己的意思,闵氏暗暗松了口气,起身道:“稍稍休整,先命把后院小佛堂边的院子收拾出来,以后就跟着住,旁边有个小门,进出也会方便些。”
闵氏交代了几句便走了。照水捧着托盘来收茶盏,有些纳闷道:“怎么觉得今日的大太太比平常还严厉了几分,咱们姑娘不是和五姑娘交好么?”
洒金一惊,悄悄拉了一把照水的袖子,又往俞宪薇处使了个眼色,照水愣了一下,忙闭上了嘴。
“五姐姐是五姐姐,大伯母是大伯母。”俞宪薇又命道,“日后对大伯母房里的要更加恭敬顺从,”
几个丫头都应了,纷纷下去收拾行李,唯有照水和洒金被留下来叫到内室。
俞宪薇仔细问了一通外面产业的情况,不由得蹙紧了眉头。搬来老太太院里后,她趁着手变动,便让照水的娘江嫂子捎带了一半金银出去,也留外头为她物色店铺和田地,只是江嫂子和照水的叔叔只有两个,脉也有限,到底办得不甚顺利,还是杜若秋出府后帮了把手,才算将事情办好。俞宪薇没有选择太惹眼的铺子,只让盘了两间普普通通的米铺,又城外买了数十亩良田,算是有了一笔小小产业,之后又向谢娘子去了信,商量着合伙荆城也开一家鸱夷酒楼,虽然事情都照着计划按部就班,还有了谢娘子的协助,事半功倍。但对俞宪薇来说,这仍嫌缓慢的进展却不异于兜头一盆冷水。
“太慢了,蝼蚁撼树罢了…”她听了照水回报的这个月收益,难掩心头失望,喃喃自语道。
照水很惭愧,涨红了脸,揉着衣角,低头道:“是娘她本事不够大,辜负了姑娘的期望。”洒金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也垂下视线。
俞宪薇回过神来,见照水这模样,忙拉了她的手道:“不是怪责们,而是觉得这件事根本就是想岔了。们本来就是新手,也不精通此道,想要短期内做出些什么成绩,根本就是痴说梦。”她如今的目的不再是求一个安身立命的小产业,而是整个俞家,但仅凭她手上这些资本,只怕俞家连正眼也不会扫一眼。
照水向来唯俞宪薇之命是从,自家姑娘既然说没有责怪的意思,她也就不放心上,但仍是为姑娘愁:“那该如何是好?”
俞宪薇眉头拧成一个结,之前家宅中还算顺利地达成自己的目的,暂时脱离了三房,这个成功使得她一时欣喜,便有些高估自己的能力,也把挣钱想得太简单,她心头深处当初饥荒流亡时挨过饿的印象太深,总觉得粮食才是最精贵无比的东西,所以一有了钱,定要先买地开粮店,但如今尚和平岁月,远不是粮价贵比金的时候,自然粮店也只是寻常收益,只够寻常小富家过活罢了,想要赚大钱确是不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