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王氏只是性子好强爱争权夺利,时常约束敲打一番也就罢了,谁知竟这么心狠手辣,竟然要趁机谋取吕氏的性命,若真如她所愿吕氏丧了命,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取她这个碍事婆婆的性命了?!邱老大夫也常常给自己看病开药,若王氏的黑手真的伸到他身上,那这背后还可能会有什么阴谋,只怕已是呼之欲出了。
俞老太太最是惜命,想到此不由心惊肉跳,只觉王氏其心可诛,一时血气翻腾,肝火大盛,颤着手指指着王氏,却一口痰堵在胸口,喘不过气,说不出话来:“你…你…”
珊瑚先现不对,忙扶住俞老太太:“老太太,您…您怎么了。水晶,快去拿药!”
一时永德堂内人仰马翻,主子下人忙成一团,王氏窘迫不堪,满心委屈,又不明就里,只隐隐觉得似乎是被谁给坑了,若是吕氏要害她,大可以用别的方法,犯不着以用未出世的孩子犯险,若说是小古氏,两人到底没有正式交恶,而且小古氏才回家,势力不大,手伸不了那么长。王氏把俞家上下想了一遍,一时间却想不出个头绪,此时情况未必,她又不敢先离开,只得抢着上前照顾俞老太太。
因为老太太倒下,屋里身份最高的人就是王氏,老太太的丫鬟们不敢明着阻拦,但都睁大了眼盯着王氏一举一动,众目睽睽的提防之下,王氏只觉羞愤异常,却到底知道轻重,不敢在此时此地怒,只顾哭哭啼啼做出十二万分孝顺着急的模样,偷偷给自己丫鬟使眼色,叫她们去找大少爷二姑娘来。无论如何,一时三刻之内只怕查不清原委,自己是有口难辩了,让老太太消气去疑心才是重要,自己努力解释一番,再加上几个孩子求情,只怕还有用。
这时,俞如薇领着孙老大夫进了门来,一见这场景,不由挑眉道:“怎么这样了?”
因孙老大夫已是年过七旬的老人,又常住俞家,女眷们于男女之防上并未多计较,况且事急从权,救人要紧。珊瑚几个丫头见了他就如见了救星一般,一溜烟将孙老大夫搀扶过去给老太太诊治。王氏和丫鬟们争着伺候老太太,小古氏插不进手,就问俞如薇:“五丫头怎么突然来了?”
俞如薇看了眼旁边事不关己般站着的俞宪薇,道:“老太爷听说老太太今天动了肝火,很是担心,就让我把孙老大夫领来替她诊一番。”
小古氏听了,以为真是凑巧,忙不迭念佛道:“谢天谢地,有大夫在这里,我们也不至于太慌乱。”
孙老大夫医术高明,略一施针,老太太哽在喉头的一口痰吐了出来,呼吸顺畅了许多,再喝下一碗浓浓的汤药,不多时便差不多恢复了大半。
孙老大夫见屋内气氛压抑,似乎有什么不好见光的事,他以前也常行走大户人家,知道越是冠冕堂皇的外表下越可能有不堪的阴私。他一心只想明哲保身,见救好了俞老太太,便要告辞。
俞如薇拦住他,看了一圈屋内众人,笑道:“听说耳房里还有一位病人,既然请了孙老大夫来,不如也一起看了,如何?”
王氏的谋划已经成功大半,眼看胜券在握,怎肯功亏一篑,顾不得自己处境尴尬,下意识就要反驳:“孙老大夫是给老太爷老太太看病的名医,她算什么身份,怎么配得上?”
俞如薇冷笑道:“医者父母心,不过是诊一诊脉而已,二婶婶这么紧张干什么?孙老大夫是咱们家最信得过的大夫,您还怕他胡说八道什么不成?”
王氏一噎,瞪她道:“你这丫头…”她不愿自贬身份和俞如薇做口舌之争,只对俞老太太道,“老太太,那是家务小事,既然已经下了定论,过去就好,何必非要闹开来。”言外之意就认为杜若秋不守妇道,对俞家来说也是一桩丑事,自然越少人知道越好,以免影响俞家声誉。
俞老太太尚在犹豫,却听俞宪薇不解地小声问小古氏道:“太太,孙老大夫这里看着还好,怎么邱老大夫诊脉扎针怎么会那么吓人呢?一针下去就流血要命的,真怕人呢。”
一语惊醒俞老太太,邱老大夫只怕已经不清白,既然敢害吕氏,未必不会在杜氏身上撒谎。若真是俞宏岓的血脉,虽然生母卑贱,那孩子到底是俞家骨血,定不能流落在外,她点头吩咐身边丫鬟:“带孙大夫去。”
王氏的脸色一时变得极难看。
27第二十七章 原来如此
水晶领了孙老大夫过去,俞家人都留在屋内,俞老太太怒气冲冲,阴沉着脸一言不,其他人也都不敢吱声,唯有王氏心内焦急似在火上煎熬,坐着都不得安生,恨不得伸长脖子去看耳房的动静。
俞宪薇冷眼看着她的样子,心道这才是自作孽不可活,又看了眼脸色不佳的俞如薇,只觉得她眼神中似乎有些落寞惆怅之色,竟不像那天不怕地不怕的五姑娘了。
俞宪薇略一出神,那边孙老大夫就诊了脉回来,俞老太太眼神亮了一下,坐直了身子,却没有开口,珊瑚会意,问道:“孙大夫,那位病人可好?”
孙老大夫道:“那位夫人已有了近五个月的身孕,只是素来失于调养,气虚体弱,颇有几分危险。”
孙老大夫第一句话一出,俞老太太脸上陡然闪出一丝惊喜,王氏却是颓然靠倒在椅背上,待到他的话说完,俞老太太脸上和软许多,但犹是不确定道:“当真怀胎五月?为何看上去并未显怀。”
孙老大夫道:“老朽行医数十载,对妇科虽算不上大行家,但判断怀胎几月还从没出过差错,况且那位夫人的滑脉很是清楚,应当不会出错。老太太若有疑问,不妨多请几位大夫来一同会诊。老太太看她未显怀,全因那位夫人先前并未善加调理,所以面色黄瘦,身体虚弱,连带着胎儿也有不足,所以并不如寻常妇人一般显怀,这类情况虽不常见,但也算不上稀有。再者,当务之急是尽快尽些滋补食物,再用药保胎,不然,恐有落胎之忧。”
俞老夫人本来彻底松了口气,听到这话心又提了起来,命人去拿自己的汤水饭食给杜若秋用,又请孙老大夫去开保胎药的方子。
送走了孙老大夫,厅里便只剩俞家自己人,小古氏看了眼俞老太太又沉下的脸色,又看了眼王氏,知道事情恐怕要闹大,她不愿参与进去,便起身道:“如姐姐生了孩儿,媳妇想去道贺。”
俞老太太眼皮都不抬:“先坐下。”
小古氏无法,只得又坐下。不但小古氏,俞宪薇和俞如薇两个虽然是晚辈姑娘,但俞老太太没话让她们走,或许还要有话要问她们,也不好就走,但大人们在议事,小孩子参合其中很是不妥,所以水晶引着二人往隔壁梢间去了。
这时,俞老太太的几个心腹婆子领了邱老大夫过来。
邱老大夫本不愿意来,说自己劳累一天疲乏了,想告辞回药堂,是被几个婆子半强硬地架过来的。
进了厅,迎面便是一架六扇的丝绢绣五彩孔雀开屏屏风,五色斑斓,气势十足,透过空白处半透明的丝绢,影影绰绰可以看见厅里面坐了几个华服贵人,头上雪白的银饰明晃晃闪动,竟似开堂会审的架势。
邱老大夫心头一个咯噔,不敢再看,忙作揖行礼,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全力应对。
俞老太太并没有大风雷霆,只是平平淡淡问了几句,不外乎是吕氏生产情况如何,生下的女婴身体如何。待到邱老大夫一一作答了,她话锋一转,又道:“先前邱大夫为家中一个下人诊脉,不知可诊清楚了?”
邱老大夫头皮一麻,咳嗽两声,道:“回老太太,老朽自然是诊清楚了。不知老太太为何这样问,可是有什么不妥?”
俞老太太道:“当真确凿无疑,是两个月的身孕么?”
邱老大夫迟疑了一下,道:“老朽诊出的确是两个月。不过…或许年老手抖,诊错了一些也未必,不如老太太请城中名医再诊一番,当能知究竟。”
俞老太太沉默下来,邱老大夫等了许久不见回应,心中惊疑不定,忍不住道:“老太太,若无别的事,老朽便告退了。”
“邱大夫不忙着走。”俞老太太突然道,“家中媳妇不足月就生产,此时尚有几分危险,怕临时去请大夫来不及,不如邱大夫就在这里住上几天,等她安稳了再走不迟。”说着,便命下人在前院好生收拾一处院落,单给邱老大夫住。
几个婆子又过来,不由分说地把正连连推辞的老大夫又架走了。丫鬟们撤下屏风,阳光斜照进来,屋内亮堂了不少,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气氛仿佛也淡了许多。
王氏被老太太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不由呐呐道:“老太太…”
俞老太太突然转头对小古氏道:“现下大房二房的人都忙,家里的事就辛苦老三媳妇你多操心吧。”
小古氏暗暗叫苦,忙起身道:“老太太,媳妇见识浅薄,没经过事,这一大家子的事只怕忙不过来,不如请大嫂二嫂一同操持,我跟着学就好。”
俞老太太道:“不必了,家里出了这档子事,老大屋里又是早产,我心中不安,想让老二家的去庙里给家人祈福,明日就起身。老大家的想来在庙里住惯了的,喜欢清静不爱操心俗务,前几日就苦辞过几次,是我硬拦了下来。老三说你想留下来伺候,不跟他去任上,这份孝心很好,也不必多等了,就跟着你大嫂学几天,上手了就好。”
小古氏脸色微变,她哪会不想跟去任上,分明是俞宏屹不让她跟,而且昨晚小夫妻两个才说起的事老太太竟然现在就知道,且神情毫无意外,又说辞婉转,分明不是今天才知晓,只怕是俞宏屹和她母子两个早就议定好了的。
俞老太太身为自己的嫡亲姑母竟也不帮自己,自己原想来求俞老太太去劝俞宏屹改主意的想法只怕要完全落空了。想到这一节,小古氏只觉心头冰凉,对俞老太太残余的几分亲近之心也淡去。
如今,大房如夫人要坐月子,二房惹了是非失宠,只有自己能出力,俞老太太更加不可能放自己走了。
这时,王氏忙起身跪地,膝行几步拉住老太太衣摆:“老太太,媳妇冤枉,事情都没有查清,怎么能就这么随意定了媳妇的罪?!媳妇是清清白白的人,若就这么被人栽赃,不明不白去了庙里,外人要怎么看我?要怎么看俞家?老太太不为媳妇的名声着想,也要为华姐儿理哥儿两个着想,华姐儿快要十四了,正是要议亲的年纪,老太太打媳妇去庙里,那华姐儿这辈子还要不要嫁人了?”
一行说,一行哭,眼泪鼻涕都擦在老太太衣摆上,俞老太太看得额头青筋暴起两根,王氏正泣不成声哭得可怜,外面一阵急促脚步声响起,丫鬟们没拦住,帘子一掀进来两个人,正是王氏的一双儿女,二小姐俞华薇和大少爷俞善理。
俞华薇一进门就嚷道:“老太太,这不关我母亲的事,那王七家的根本就是一头雾水,那封信她根本没见过,现在她还跪在大房那里喊冤呢,这定是有人陷害的,老太太一定要查清楚,别冤枉我母亲。”
俞善理身子有些肥胖,跑动起来不如姐姐灵活,停下脚步时已是气喘吁吁,他一边喘气,一边对老太太行礼,道:“老太太明鉴,二姐是因为着急母亲才出言不逊,也请老太太细想,我母亲虽不算聪明绝顶,却也不是蠢人,今日这等让自己人动手伤及如夫人的事摆明了暴露自身就是凶手,何等损人不利己,更何况大伯母三婶母都在家,就算伤了如夫人,管家权也未必就落在我母亲身上。这计谋实在说不通,更像是被人陷害所致。”
两个半大孩子一个蛮横一个讲理,一个白脸一个红脸,听得俞老太太一阵头晕脑涨。
厅里仍旧嘈杂一片,却已经没什么可听的内容,俞如薇撇了撇嘴,背着手出了梢间,往院外走去。俞宪薇看了眼厅堂方向,想了想,还是追了出去。
俞如薇是往后园走,想来是要回老太爷那里。俞宪薇在后面问了一句:“五姐,我的丫头怎么不见跟来?”
俞如薇回头瞟了她一眼,道:“我嫌她话多碍事,把她留在院子了,等这会儿我回去了再让她回去吧。”
俞宪薇应了一声。
两人静静走了几步,穿过角门,进了园子。俞如薇突然咬牙切齿,恨恨道:“真是贱人命硬!”
俞宪薇被话中戾气所惊,愣了一下。
俞如薇突然回头冲她一笑,雪白的牙齿在秋日冷阳下隐隐竟似有寒光:“你可知道那封信里是什么内容?不是别的,是我那好父亲和他在外头养的外室的书信,满纸情意绵绵不说,原来我不但有个三娘,还有一对不认识的弟弟妹妹呢。你说我那好二娘看了那信,会怎么想?”
俞宪薇猛然回过神,意识到俞如薇话中意思竟是默认了那封信的事是她的所为,眼前这不满十岁的女孩竟然有这样一幅狠毒心肠,俞宪薇身上不由阵阵冷。
“既然不让我离开这家,那就休怪我要和他们算账。”俞如薇犹自冷笑连连:“那女人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以为生了儿子就能将我母女踩在脚底?当年我母亲也曾有孕,结果却在四五个月时硬是滑倒落胎,落下一个未成形的男胎,都说是意外,可我知道根本不是意外。她欠我母亲一条人命,我要她一尸两命,也不算过分。只可惜,”她双手紧紧握拳,恨意中带了几分不甘和委屈,“可惜我母亲妇人之仁,竟让那女人逃过一劫。”
“不过这样也好,”俞如薇笑得渗人,“那个外室和孩子只怕要回来见天日了,以后我们大房可要热闹了。”
28第二十八章 优柔决断
因着小古氏一直在永德堂忙碌,三位姑娘的午饭是在各自屋里自用的,照水和淡月微云去宽礼居正房领了食盒回来,一进院子就察觉到有些异常,似乎太冷清了些,连说话声都不曾听到。
绿萼低着头沿着游廊从前院过来,照水忙迎上去问:“绿萼姐,姑娘在屋里吗?”
绿萼掀起眼皮,没好气道:“没见我手上捧着洗脸的铜盆呢吗?姑娘要不在屋里,我拿这个去前院做什么?真是的,白长了个脑子,这么鲁钝。”
照水原本不必问这一句,两方擦身而过也就罢了,但这样显得太冷冰冰,别人见了,岂不是要说这院子里共事的丫鬟都像陌生人?所以照水特地好心同她说话,不过是想缓一缓最近院里的冷漠气氛,是示好的意思,谁知对方不但不领情,还刺头一般刺回来。
照水不由气结,绿萼总仗着大丫鬟的身份,处处打压她们几个小的,以前忍一忍也就罢了,但照水最近得俞宪薇器重,渐渐胆粗气壮,对方这样当众下她面子,心里忍耐到了极限也无需再忍。
于是照水也冷下眉头,反唇相讥道:“不过是问姐姐一声罢了,在不在也就是一句话的事,你犯得着这么夹枪带棒的么?我脑子愚钝不愚钝,连姑娘都没嫌弃过呢,你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嫌三嫌四?”
一个二等丫头竟来和她这个大丫头呛声,绿萼屡屡不被俞宪薇待见,本就恼火,这下更是火上浇油,当即举起铜盆照着照水当头砸下去,疾言厉色骂道:“你这贱蹄子,竟敢在我面前逞强?!”
照水手中还提着食盒,一时躲闪不及,被铜盆哐啷砸着肩膀,只觉一阵麻痛,顿时大怒,放下食盒,跳起来就去打绿萼。她虽矮了绿萼一头,但身板结实,气势汹汹冲过去,倒把没有提防的绿萼撞了个跟头:“你看我敢不敢!”
绿萼没料到她竟要动手,猝不及防下失了一城,被撞在地上,抬头看见微云淡月两个素来最卑微的小丫头满眼惊讶之色,不由得又气又恼:“你好大的胆子!敢动我?!你动得起吗?”爬起来就要扇照水的巴掌。
手扬在半空,带起一阵呼呼风声,眼看就要重重挥下,却被人一把抓住,硬生生阻住去势,绿萼怒火滔天,回头怒视看谁敢触她霉头,原来竟是洒金。
洒金的手牢牢抓着绿萼的手腕,平静道:“绿萼姐,姑娘还在屋里呢。”
这话是提醒绿萼想闹事也要分时间和场合。
绿萼挣了几下,没有挣开,而照水已经被微云两个拉到一边,扇不到了,她索性垂下手,看着洒金冷笑道:“妹妹真会挑时候,若早来一步,该抓的就不是我的手了。你掐时间来栽我的赃,真是好心机。”洒金素来绵里藏针,绿萼知道厉害,纵然怒极,也不敢粗口辱骂。
洒金脸上仍是平淡从容,道:“挑时候也罢,碰巧也罢。照水只是个半大孩子,不懂事,可绿萼姐你不但是院中丫鬟里年纪最长的,也是我们中等级最高的,想来身为前辈,不但应该以身作则,遇见底下妹妹出了错,也该谆谆善诱劝导才对,动手动脚可不是咱们俞家的规矩。”
绿萼被她三言两语挤兑得无言以对,满脸涨红,眼里都快冒出火来,指着洒金恨道:“你,你…”到底说不出个一二来,只得手一甩,怒冲冲跑回了自己屋,重重关上了门。
照水揉着撞人时扭到了的左手腕,几乎眉眼都要笑开了:“洒金姐,你太厉害了,以后多来几次,我看她还有没有脸出门。”拂雨踏雪其实都在屋里,但都没有露面,想来是在暗地里偷看,这样也好,绿萼面子里子都丢光了,以后说话行事也要多一重忌讳。
洒金皱了皱眉,不赞同道:“你还说,闹了这一场,只怕还要姑娘帮你收尾呢。”绿萼到底是小古氏给的人,这一场闹剧若被小古氏知道,只怕照水还有一番苦头吃。
照水皱了皱鼻子,很有些懊恼,她倒不怕受责罚,只是怕连累了自家姑娘:“早知道会这样,刚才继续忍着就好了。”
洒金失笑,摇头道:“罢了,迟早都有这么一回。”
南跨院这九个丫鬟之间渐渐壁垒分明,而且彼此阵营间的隔阂敌意越来越大,之前只能说还没有捅破窗户纸,彼此揣着明白装糊涂,现下这窗户纸被捅破,也只是把暗地的矛盾摆上台面了。丫鬟们之间的明争暗斗也就罢了,怕只怕,小古氏那里有责难,也不知俞宪薇能否应对。
“姑娘在院子里,你快去送饭吧。当心饭菜冷了。”洒金提醒道,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姑娘似乎不大高兴,但还是要把方才的事及早同她说明。”心里有底,也好早有防范。
照水应了一声,带着微云淡月往前院去了。
屋里果然不见俞宪薇的身影,照水让微云淡月两个摆饭,自己去前院梅树林子里去找人,最后在水池边找到了俞宪薇,却见自家小姐也不用锦垫,直接坐在池边太湖石上,斜倾着身子,伸手在拨水。
照水上前几步,道:“姑娘,该用饭了。”又提醒道,“深秋了,水冷。”
俞宪薇回过神来,转头看了照水一眼,又回头看着清冷的池水,低声道:“照水,你小时候在水边玩过吗?”
照水笑道:“何止玩过,我在庄子里长大的,边上有条小河,有一次被佃农家的女儿玩笑间推下去,险些没淹死。后来还是叔叔现及时,把我救起来。当时沉在水中呼吸不过来,呛了好多水,还以为自己要去见佛祖了呢。”
俞宪薇眸光一暗,沉吟半晌,又道:“那个推你下去的人,你还记得她么?还恨她么?”
照水想了想,摇头道:“小时候的玩伴,连长相都不记得了,只前几年隐约听说她嫁人了。至于恨不恨的,事情都忘得差不多了,哪还有记恨,况且当时她也不是有意的。”
“别人无意的伤害忘记也无妨,但若是有人为了保命硬把你推下水,还有亲人为了保命,眼睁睁看着你被浪头冲走都不施救,这笔账该怎么算呢?”俞宪薇喃喃道,推她下水的人就要出现,见死不救的亲人也就在眼前,但这些人现在并没有害过她,无论是还打着慈母幌子的小古氏,亦或年幼稚嫩的俞明薇,甚至是以后会出现的孔姨娘,她们都是她应该仇恨报复的人,但此刻他们都还无罪,她做不到让她们去为上辈子的罪以命偿命,但若说因此而放弃仇恨,她自问也做不到。
更何况,她心中还装着顾氏的事,顾氏只有她一个孩子,自然,顾氏该有的名分,该得到的一切,甚至生前可能受过的不平都需要她去讨公道。
前路到底该如何去走,俞宪薇有着一丝迷茫。
照水愣了,眨了眨眼,疑惑道:“姑娘,谁推人下水了?推了谁?我怎么听不明白。”
俞宪薇摇头一笑,道:“没事,和你说着玩呢。”说着,从水里收回手,用绢子擦净,起身道,“走,回屋用饭去吧。”
照水迟疑了一下,把刚才生的推搡之事告诉了俞宪薇,又哀求道:“姑娘若要训斥责罚,我都领了,只是千万别让我娘出去。”
俞宪薇一怔,笑道:“我干什么要让你娘出去?况且这件事并不是你挑头闹事,也犯不着重罚,罚你一个月月钱就好了。至于绿萼的罚,我自去问太太就是。”
照水听着最近俞宪薇已经不再称呼小古氏母亲,而是用了太太这个比较疏远的称呼,她心头不解,却也不敢多问,只踌躇道:“若只罚一个月月钱,会不会太轻了些?若别人说姑娘不公,岂不是不好?”
俞宪薇不由莞尔:“你们本就是我的人,自然该偏心你们的。任谁来问也无可厚非。”这一点她早已决定,再不能连累身边这些真心对待自己的人,上辈子那份恩情,不仅要记在心中,更要真真实实回馈给她们。她再不会退缩懦弱,一定会变强,将她们护在自己羽翼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