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谢谢。
男子一僵,而后笑了,也回她两个字。
“爱。过。”
那天回家,宋诗嘉睡了个好觉。
梦里桃树柳树成林,清风徐来,波澜不兴。
好梦过后通常也会遇见好事儿,例如第二天醒来,就得到公司装修翻新放假一周的消息。

第 25 章

宋诗嘉难得有假期,顾长风主动调出时间说陪她出门散心。
“想去哪里?”
“有雪的地方就行。”
望城很少下雪,她印象深刻的就是六年前,同顾长风分手的那个冬天。但那场雪在她眼里,不是惊喜的代表,而是别离。
阮雪碧接到宋诗嘉的电话时,正在公司楼下的咖啡厅,对面坐着一人,浓眉黑发。
她的手机铃声不负众望,和她的人一样搞怪,“擦浪嘿哟,擦浪嘿哟,擦哪哪都黑哟…”
男子眉毛又蹙了几分。
“什么?度假?可是我最近没假期诶。”
“what?缺勤工资他补,没工作了去长风,他真这么说的?国民男神!”
对面人的脸彻底黑了。
此次同行的还有周衍与连默,雪山温泉游,阮雪碧眼睛都亮了,难得有人出钱出力还出脸,当即点头如啄米。可到了成行那一天,整个队伍里又多了一位,陆家长公子,陆杭。
目的地在南陵雪山,去年长风开发的休闲项目就在那儿,离望城不算远,三小时车程,海拔4000多米,是人工造雪。
去接阮雪碧的时候,她隔了好久才从大楼里扭扭捏捏出现,众人都眼尖地发现了她身后的陆杭。
宋诗嘉心领神会,偏头对驾驶位上的人说:“看来得换俩商旅车。”
阮雪碧刚走近,头更低了,“额,他准备了…”
连默取下墨镜望而兴叹:“世界果然美好,到处都有童话在上演。”
周衍接茬:“而且是最不用动脑子的台湾偶像剧。”

去程中,顾长风主动贡献手机,打算正儿八经度假。于是宋诗嘉等人的也一并交给了阮雪碧保管,她强烈要求,夸张地说握住他们的手机就感觉握住了大半望城命脉,“倍儿有面。”
抵达是下午,山高雾重,几个女孩子已呵欠连连表示先休息,结果都晚饭没吃睡到第二天。
清晨。
醒得最早的是阮雪碧,她跟打更婆子似地,挨着敲每个人的房门,通透的嗓音震得耳膜频响。
“鸡叫了!鸡叫了!!”
连默掩住耳朵,终是受不了,掀开被子满脸仇恨地下床去,一把拉开房门,导致阮雪碧还在拍门的手直接袭击到重要部位。
摸到一团软绵绵,阮雪碧呆滞,连默的表情风雨欲来,陆杭当机立断从背后拦腰将她拖走,“别叫了,鸡。”看似刻薄,实际维护。
到雪山少不了滑雪。
来时,顾长风特意吩咐了人给宋诗嘉赶制一双粉色羊毛滑雪靴。冰天雪地前,周衍和连默这两只单身狗,眼睁睁看着这位天之骄子给宋姑娘换鞋。他姿势半蹲,膝盖上沾了碎冰,裤管打湿了也毫无所觉。
顷刻,宋诗嘉眼底的雾气仿佛都给他吹散了。
周衍抄着手,静看,一贯吊儿郎当的人此时亦眉目朗然。最终是他扫扫发梢处的霜,眉峰一斜:“来比赛?”
阮雪碧兴致很高:“比什么?!”一边说话一边努力往上伸直身体,几乎想要跳起,奈何脚上的雪橇令之行动不便。
这里正好六人,可以三队比赛滑雪。
“最后到达终点的一队要亲自下厨给大家做饭。男士还得堵上一辆甲壳虫,作为礼物送给对方女伴。”
一听奖品有车,阮雪碧眼冒光,让陆杭赶紧教她滑雪。但显然,临时抱佛脚没什么用。
比赛开始,三队的男主力军几乎同时展开攻势。
陆杭是专业的,在每个雪坡前的急刹拐弯和流线地俯冲而下,让已经跌倒无数次彻底放弃治疗的阮雪碧冒起星星眼,拢手喊:“我的车啊!加油!”
那边顾长风呢,部队训练时也参加过各类的野外生存训练,什么都会一点,勉强能跟上陆杭的节奏。至于宋诗嘉,比阮雪碧好不到哪里去。眼睁睁看着自己离大部队越来越远,索性投降了。
奇怪的是,周衍似乎并没有拼尽全力,他保持正常的速度往下滑了一截以后,随即侧过头,冲着自己旁边的连默做了一个OK的手势,连默眸子精光一闪,扬了嘴角。
未待场边的宋诗嘉和阮雪碧反应过来,那两人的进攻方向忽然变了。周衍朝着宋诗嘉逼近,连默则奔着阮雪碧的方向。
接着,雪场里同时响起了两声哀叫。
“啊!”
“喂!”
成功叫陆杭和顾长风刹住脚,不约而同回首,便见周衍和连默分别扯着那二人快速旋转,吓得两个不熟悉雪橇板的人惊声尖叫。
陆杭与顾长风也交换了一个眼神,继续往终点奔赴。
见势,没尝过失败滋味的连默急眼了,不顾形象朝周衍吼:“把诗嘉抱起来!快!”果不其然,有人的动作瞬间慢一拍。
看效果不错,周衍也效仿,加大音量回连默:“挠雪碧脖子!对!摔倒她!”
嘎吱。雪地彻底安静。
毫无疑问,这场战局到最后是周衍和连默这组获得胜利。脱掉雪橇时,宋诗嘉鄙视他俩胜之不武,周衍却没脸没皮地与连默击掌,“有句话叫什么来着?秀恩爱,”
“败得快。”
周衍和连默敢这样做,不过算准了顾长风和陆杭会愿赌服输。都不是初入江湖的愣头青,要想达到目的,用点手段在他们这样的人看来习以为常。能赢就行,风不风光不用为外人道。
因为总有天你会发现,只要站在顶端,无论是用什么方法站上来的,在外人眼里,都是风光。
但赌约里还有做饭这项,宋诗嘉和阮雪碧…算了,不提。
顾长风动手能力比陆杭在行一些,陆杭则是从没离开过仆人环绕的深宅大院。
“油盐酱醋茶总会认?”顾长风睨他,得到略一点头。
两大男人脱了外套挽起袖子挤在厨房里、你一言我一语互相伤害的场景,叫宋诗嘉莫名摸摸外套想找手机拍张照,而后才想起手机还在阮雪碧那里保管。
放眼看去,厨房里已飘出人间烟火。顾长风正在炸鱼,娴熟地将鱼翻了个面,酥脆的味道叫人食指大动。
此刻吃货阮雪碧被这阵香味吸引,扒在厨房门边默默地花痴顾长风,“好帅啊…”
不仅会做生意,还会做饭,还说要是她失业了长风大门永远敞开,这样的男子谁不喜欢!怪不得诗嘉多年念念不忘。
“还有更帅的时候。”
背后的周衍恰巧经过,拧开矿泉水瓶盖往嘴里灌一口说,“要是见过当年在部队,用一双画画的手去排爆,在滴滴倒计时中有条不紊拆□□的人,估计你得移情别恋。”
“移啊!移!”
光是想象,阮雪碧已然鸡血上脑。
周衍被她的直白呛到,咳嗽几声,所幸厨房里动静大,外边的谈话没传进去,“别了吧。”他道,“你倒敢移,别人敢接吗?”说完朝着油烟中也过于阴柔的脸努嘴。
那可是在死人堆里成长起来的角色。反正,他不想惹。
被拉回现实的阮姑娘长叹一声,“唉。”悻悻然往楼上走,又在即将进卧室的门边遭遇连默。
“乖,IPAD给我十分钟。”
阮雪碧难得成为这么多人中龙凤的小管家,自然尽职尽责,赶紧往过道旁边退两步,“这怎么行,规定除了相机其他都不能用的!”
连默则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你就这么想让那位知道,你大学暗恋过的那个小书生现在你们公司任职吗?”
她上月因公经过阮雪碧的小公司,恰巧见那两人在门口相遇寒暄了几句。觉得那男孩儿面熟,仔细想想,可不就是她的初恋吗。
连默语气轻飘飘地,却骇得阮雪碧不轻,立马挨打立正的乖僻模样,“来,亲爱的,跟我进房间。”
不得已交出了IPAD,阮雪碧企图做最后的反抗,“最多半小时哦。半小时后该吃饭了,必须还给我避免被发现。”主动要求做小管家时,她可立下了军令状。谁要从她这儿拿走什么,就罚她款。
即便当时连默就乐了。心想就交出去吧,反正拿得到。
多年独自生活,连默都是靠着新闻打发时间的,一日不看心里发慌,就怕有什么消息没能及时传到耳边,影响自己的大事。
所谓运筹帷幄,并非易事。
二楼没人,利落的姑娘倚着过道刷新闻,耳边听得楼下宋诗嘉催促顾长风的声音,“你可能是想饿死宝宝吧。”
她不自觉扯了下嘴角,笑意却在瞥见一条飘红消息时凝固,而后定定抬眼,望向正端着鱼从厨房徐徐而出的顾长风,神色莫辨。
反观阮雪碧数着分秒过日子,将好半小时就跑上二楼收电子产品。连默虽然还给了她,表情看上去却有点不对劲,她正欲问,宋诗嘉踢踢踏踏从楼下跑来招呼她两,“吃饭啦!”吓得她条件反射要往怀里藏IPAD,却失手没抱稳,眼睁睁瞧着平薄的小东西朝宋诗嘉脚边欢快地扑去。
宋姑娘一愣,捡起就要数落她两不遵守规则,哪料屏幕没来得及锁定,只一眼就瞄到了飘红的重点讯息,表情也和方才的连默一致了——
疑长风集团插手许氏咽喉项目,董事长许冠心梗病发入院。

第 26 章

先前,宋诗嘉偷吃了一小块炸鱼,嘴角还油乎乎地没来得及擦,看上去有点滑稽。
她从楼上疾步下来时客厅只有顾长风,他忍俊不禁,随手扯了纸巾要给她擦油,却被躲开:“车钥匙给我。”
注意到她不对劲,他抬起的手一顿,“怎么了?”
宋诗嘉将平板页面亮给他看,“这就是你主动提议陪我出来散心,还装模作样要收手机的原因?”
男子眉峰微斜,“企业间交手不是很正常?不让你知道就是不想你瞎操心。”
“这个项目我知道,早就是许氏碗里的肉,长风半路拦截,敢说没半点私心?”纪襄他爸也花了精力财力在这件事儿上,许暖和纪襄赶着办婚礼正是两家资源互通的产物。
“纪森能从我这里抢东西,礼尚往来,我断他冰山一角有没什么问题?”
顾长风有理有据,宋诗嘉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反驳,“好,没错,那对纪森来讲是冰上一角,可许冠呢?他惹了你?许家是孤注一掷把全部家当都投了进去。”
望城后起之秀越来越多,许冠太急功近利,导致这两年接连投资失败,许氏资金链出问题早有迹象。若非他手里还握着与北京那边的一个大单,纪家的儿媳妇,决轮不到许暖当。
其实这个大单还算稳当,是五年前许氏还风光时拍下的。当时北京那边和许冠交好的人还在任,赶着卸任前捞了笔肥的,将这件事儿处理了。
项目是官方出资的,肥水多少不言而喻,眼红想分羹的人有多少也不用细数,甚至牵动国外一家著名投资公司,愿意前期垫付资金,但因为对方不熟悉国内形势,遂游说许冠签对赌协议。
看着大把资金将进账,许冠信心满满签下了这份对赌协议,哪料窜出顾长风这么号角色。项目还没开始许冠便栽了这么大一跟斗,许氏彻底没救。
“刚刚我和纪襄通了电话,”
宋诗嘉神色一下凄哀,“许暖她爸——”
“死了。”
一时间,那人表情也凝重了,无怪乎宋诗嘉这么大反应。
山里的天黑得早,下山路险。顾长风知道拦不住宋诗嘉,干脆拿了外套和她一起往外走,“我送你回去。”
他不分析现在去的时机对不对,也不想方设法阻拦她,只说我陪你。宋诗嘉思考半天,还是不习惯对他说拒绝。
是了,他有什么错?
名利场尔虞我诈见惯不怪,况且上次纪恩大寿,顾长风是为了她才吃下纪森一个闷头亏,不过小施惩戒。谁知许冠将全部身家都压了上去,私底签下风险巨大的对赌协议,导致局面难以收拾。
“得几个小时,打个盹儿吧。”车辆启动时,他说。
顾长风开车极稳,尤其是夜晚的山路,白日半小时的路程硬给开出了一小时。但他应该理解宋诗嘉着急的心情,车上了大马路后提速明显。毕竟当年宋家也是这样突遭变故,宋诗嘉应该比任何人都了解此时许暖的心情。
可许暖早已不是当年的小白兔,她行色匆匆赶去究竟为了什么?
心软的人大概会懂得。
车里温度适宜,玩一天下来,宋诗嘉是真累了,起初极力睁着眼,最后还是不敌身体的抗议睡着。
快进收费口时,顾长风下意识拿起外套往她身上披,哪料乌漆嘛黑夜里,高速入口竟窜出一行人。顾长风大惊失色猛踩刹车,才在距离对方半米的地方成功停住,却吓得那行人腿一软,往地面一跌,久久起不了身。
宋诗嘉昏昏沉沉地从梦中惊醒,将好瞥见人影往地上闪的影子,以为撞上了,瞠目结舌地捏住外套,呼吸陡窒。
顾长风打下应急灯,出门查看行人状况。
对方是在附近村庄居住的农民,白天农忙,只好趁着晚上去对面树林捡点柴火。被扶起后,他接受了几百元安抚费完事。
待顾长风重新上车,宋诗嘉却还是阵脚大乱的模样,额头冒出靡靡的汗。
“别怕,小问题。”
话落,宋诗嘉一个猛子栽进男子怀抱,不知是细密的汗,还是眼角惊恐溢出的水沾湿了对方衣襟。
“长风,你别对我温柔。”
她怕哪天这样的温柔没有了,自己再无法适应冷硬的生活,余生将过得乱七八糟。
顾长风单手将车驶入旁边的加油站里停靠,摇上车窗,才缓缓抬起湿漉漉一张小脸,眼光熠熠,“宋诗嘉,我不是刻意要对你温柔。”
而是,根本无法对她冷漠。
否则以他的骄傲,哪里还有今日之景?说不定早就接受了苏今的心,开始新的恋情,如鱼得水不受牵绊。
“难道你就没有无法自控的时候?”顾长风好奇,问。
加油站便利店的余光撒上车窗,印得双双瞳孔都发亮。宋诗嘉怔忡间眨了眨眼,忽然吻过去,代替答案。
怎会没有?
明知该躲却又重新靠近。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明知命运就是一把刀,砍下来的时候她未必受得了。但她,选择了不逃。
医院。
记者将手术区大大小小的门堵得水泄不通。
宋诗嘉和顾长风打算分开走,她拢紧毛衣领遮住口鼻刚推车门,纪襄的头像闪起,“别上来,我们从安排的通道离开了,先送暖暖和她妈回家。”
没一会儿,门口守着的记者散走大半,估计也得到了消息要转移阵地。
顾长风眼疾手快倒车突围,赶在前方进了许家。进去便见三人连同佣人无措地呆在客厅。
纪森留在医院善后,无论是许冠遗体还是公司的烂摊子,纪襄负责安抚这边情绪。
许暖眼睛红得不行,可整体看上去还算镇定,许妈妈属于崩溃到恍惚的状态,眼泪已经流不出来,不着边际地对许暖说些七零八落的话:“都是我的错,你爸心脏本来就有问题。前几天还对我讲心率不太正常,要我安排医生检查,但我一心只想着逛街麻将烧钱去了。
“以前我不是这样的。从前我们两谈恋爱的时候你爸心脏不好,每次回家后我都记得督促他的洗澡时间。别太长,出来要给我打电话。有一次他因为太累睡着了忘记打,吓得我一边胡思乱想却又不敢打过去询问。”
“那时候联系哪像现在这样方便啊?接个电话都得从楼上跑到楼下,他如果是睡着了,我怕打扰他…
“可这次怎么、怎么就不是睡着了啊?”
许暖听着,嘴唇被咬破,许妈终于也说不下去。
风尘仆仆赶来的宋诗嘉,眼底好似也有水被勾出,毕竟老宋入狱时她没少体尝冷暖。哪料那几滴水被一直沉默的许暖见了,认为是鳄鱼的眼泪,脸色由红转灰。
“别假惺惺了宋诗嘉。说实在的,你很爽吧?终于,我变成了和你一样的人。”
话落,看看纪襄和正在外面不知给谁打电话的顾长风,“哦不,不一样。抱歉了宋小姐,我哪里有心甘命抵的王子和骑士?”
“暖暖,”宋诗嘉试探着靠近几步,被当做蛇蝎避开。
恰巧顾长风通完话进来,没看许暖,只对着此时还有能力办事儿的纪襄说:“我助理正往外散消息,说长风将连夜招开记者会,估计能把吸血苍蝇引走一部分,为你爸和公关争取时间。”
关键时刻,他的情纪襄领了。在商言商,谁还能在淤泥里当朵白莲花?许暖却不领情。
顾长风于她,就是间接的杀父之仇,无论他现在做什么,她都直想将他撕成碎片,“顾公子下手是真黑,佩服。”
那人不争辩,只道:“我对许董事长的意外深表遗憾。”
这人冷淡刻薄的样子许暖不是没见过。当年宋诗嘉拔足倒追,跌了多少份吃了多少亏受了多少罪,她一清二楚。但他的刻薄没落到自己身上,根本无法感同身受。
现在,许暖感受到了,本还控制得住的表情忽地狰狞,“好个表示遗憾。”
她冷笑,“我特别想知道,如果我现在冲进厨房拿把菜刀将宋诗嘉大卸八块,你是不是能接受我表示的遗憾?”
顾长风念在她毕竟丧父之痛,终没讲出更刻薄的。
宋诗嘉几次张嘴想说点什么,却没立场,只好越过茶几去到沙发处安慰许妈妈。
此情此景和六年前的宋家别无二致,她的哀愁不止表面那点,更在走路的时候失神撞到茶几,一盏茶杯套件“轰”一下就往地上躺,四分五裂的碎片溅起来如场小烟花。
顾长风比纪襄更快伸出手将宋诗嘉拉开,可激烈的声音却吓到神智不清的许太太。她猛一下从沙发上跳起来,喊着丈夫的名字,闷头往大开的门去,没多久便消失在夜色里。
纪襄反应快,转头也追了出去。
许暖叠声喊着:“妈!”后脚跟上。落后经过惊魂未定的宋诗嘉面前,女孩面容几近扭曲。
“姓宋的,人在做、天在看!你克死路月华不够,现在又要害我妈是不是?!如果她再出什么意外…我到地狱也不放过你!”
顾长风一直虚虚揽着宋诗嘉,陡然听见母亲的名字,手一窒。
男子视线追着许暖的背影,眼皮鬼使神差跳了几下。他侧头看宋诗嘉,想问什么意思?却见立在厅中的宋诗嘉心态已经崩了,青色的鬓角和眉毛控制不住狂抽。
大厅忽然空荡荡,宋诗嘉觉得这地儿简直像坟墓一般冷清。
不知过多久,有人绕到她前方,忽抚她眉峰,克制地唤一句,“走吧。”正常得如同他刚刚没听见许暖的话,于是她也就当做他没听见了。
但,她无法当做没发生。
无法忘记那年望城的冬天,荒烟蔓草的近郊,有人慌忙追自己而来,宋诗嘉却没停步。她惊慌失措地横穿高速城市公路,引来一辆车急刹,方向盘打过去,直直撞上路边唤她名字的女人。
“诗嘉!”

第 27 章

诗嘉!
这一声,是比与顾长风分手更甚的噩梦。
后来靳齐出面传话,“宋先生的案子还没拍板,罪名坐实面临的是终生□□。如果宋小姐能重新考虑和长风少爷的关系,说不定有点转圜。”
于是宋诗嘉清楚,手心手背,都注定剜一块肉了。
犹记圣诞的深夜街头,她打完分手电话就狂哭不止,引发高烧。那时纪襄还没充当护花使者,许暖和她的关系还没这样僵,曾和纪襄一起去医院探望。
迷迷糊糊间,病床上的人将前因后果和盘托出,纪襄把着病床扶手,言辞令色和许暖约定:“这件事不许对任何人提起。”
他知道许暖对自己的小姑娘心思,也知道用怎样的手段封她的嘴。
兴许这样形容纪襄当时的心理状态比较准确——
既然无法为她所爱,至少保住她想留下的。
所以这纠纠葛葛的六年,他被许暖逼得越来越透不过气,却始终不敢轻易说出一拍两散。
许暖之所以恨宋诗嘉入骨,何尝不是嫉妒成狂借题发挥。
女人最介意的不是你公开抢她所爱,而是你根本不用抢,已得到他完整一颗心。
后来,纪襄也曾被宋诗嘉气昏头。
她明知自己与顾长风不可能有以后,还是选择飞蛾扑火。纪襄曾心下一横,想着干脆让真相大白?长痛不如短痛,最终还是不忍心。
渐渐,纪襄开始接手一些纪家公司的事情,逐渐领略到顾长风在商场上的铁血手腕,明白这个人的性子和当初已然不一样。以前是不关心别人的事情很冷淡,现在是将别人置之死地了,依旧很冷淡。如此这般,他更是不敢开口,怕宋诗嘉受到伤害。
究竟担心到什么程度呢?
前段时间,他对宋诗嘉的执念基本释怀以后,曾问起对方,“喂,你两打算这样下去到什么时候?”
宋诗嘉轻叹,“走一步算一步。”末了开玩笑,“怎么,你怕顾元一怒会牵连纪家啊?”
纪襄嗤一声,“他才没空管我们这些地头蛇。”
末了,又道:“况且,顾元的身份才不是他最可怕的地方。”
宋诗嘉好奇心起,“那还有什么可怕的?”
纪襄正色,慎重其事:“可怕的是,他培养出了今时今日的顾长风。”
许宅。
纪襄的话言犹在耳,一楼的门又大开,呼呼灌着夜风,宋诗嘉有种报应将至的感觉,心底止不住发毛。
滴铃。短信铃声响,她趁着看手机的举动避开顾长风的打量。
消息周衍发来的,他应该也知道了许家的变故,生怕好不容易稳定的二人因此起冲突,主动解释:“他没想下那么狠的手。”
想想,又跟着编辑了一条更长的——
“不过姓许的也不是什么好鸟。当年你们宋家出事前圈子里早有耳闻,他本来和你爸走挺近,眼看风向不对立马做墙头草,没少去踩两脚。这次的局确实是长风牵头,他的用意,一是想给纪森提个醒,小动作别太多。二是吓吓姓许的。其实后边儿有的是地方给他们找补回去,总共损失不会超过三千万吧,算帮你报个仇。谁知道许暖她爸太不经吓,怎么也算经历过风浪的角色,居然一命呜呼…”
周衍想表达的内容太多,眼花缭乱的,宋诗嘉只精简出那么几句——
顾长风牵的头。为了替她报仇。
宋诗嘉忽然觉得喉咙被什么堵得难受。她知道有的话早就该坦诚以对,可那火一天不落在脚上,她总是侥幸地想,万一呢?万一过去的就过去了,过不去的也过去了…
这种美好愿望总该实现一两个的,不然为什么会存在圣诞节、许愿池这些东西呢?
但奇迹到底没在自己身上降临,她注定辜负他的深情。
“饿吗?”
走出空无一人的许宅,上了车,顾长风面不改色问。
他不提问,她也就当做没事发生,坐在副驾驶努力挤出个正常的表情:“有点儿。”
“吃什么?”
“不知道。附近逛一圈,看见什么吃什么?”
他默认,启动引擎,朝最近的几家商场开去。
商场大多晚上十点就结束营业,更别提正常的餐馆。许家又在比较僻静的地段,几乎看不见烟火味浓重的大排档,反正溜达了几圈都无功,宋诗嘉开始喊累,说回他的公寓,“下面吃算了。”
宋诗嘉吃过最好的面条是高中那年,在四川,和阮雪碧、连默二人去旅行。
那里的面条不比望城劲道,却又细又长,入口滑溜,加上秘制的调料绍子和辣油,如今再回想都口水直流。
若没猜错,顾长风的冰箱里“正好”有这种面条,因她不止一次向他鼎力推荐过,喜爱程度明显爆表。
果不其然,保鲜舱一拉开,好几捆雪白的细长正安静有序地躺着,旁边还垒着几坛子蜜桃味的陈酒,都是她的口味。宋诗嘉立在箱门前,被冷气吹着,浑身却密密麻麻地起了汗。
后来,周衍问,“究竟他有什么不可替代?我这人吧,自认深情起来不比谁差,长得也还凑合,怎么落你这儿就一文不值。”
宋诗嘉想想,“很多时候没觉得他多好,甚至觉得处处受欺负。直到有一天,我发现,有他在的时候,我连冰箱门都没开过一秒。”
那一秒,她终于承认,自己的喜欢和那个人相比,实在浅薄。
虽然爱不是用付出多少来衡量…
但爱是,愿意付出啊。
“傻站着干嘛?”
公寓,顾长风微微拉宋诗嘉,熟稔地将一把面捞手里,提前打招呼:“材料不全,好不好吃另说,勉强填肚子吧。”
说着,他转身往开放式厨房去,宋诗嘉忽然嫌麻烦地阻止:“算了,怪折腾人的,也不是很饿。”
顾长风琢磨了一会儿,作罢。再回头,宋诗嘉已经打开电视解乏,是美食频道,解说活色生香。他过去,和她各占据一角,两人不再交流。
电视上正在播放美食纪录片,主持人多年走山访水录下的佳肴系列,正好讲到小笼包。宋诗嘉瞬间觉得馋,好像都能闻到香喷喷的酱肉味道了,终于忍不住吞下口水:“我可不可以吃小笼包…”
说好的凝重气氛呢?
顾长风忽然想笑,什么兴师问罪的兴致都没了,起身抓了车钥匙,“等着。”
宋诗嘉抱着抱枕,依依不舍目送他。门一关,女孩眼底的光也统统跟着熄灭。
望城好吃的小笼包他倒是知道一家,小时候与顾元仅有的那么几次亲子聚会,被他带去过。二十来年过去,这家店名气越来越大,生意越来越好,不仅阔了店,还营业到凌晨两点。
他去时,店里有个明显喝醉酒的顾客正磨皮擦痒地找麻烦,高声责怪老板怎么还不上笼屉。
顾长风先来,但看着六十来岁的小店夫妻难为的表情,他主动相让,免去不必要的麻烦,得到感激目光。
不过那一笼包子是最后成品,要想买,得再蒸个二十来分钟。顾长风刚找个凳子坐下,就接到宋诗嘉的电话——
“怎么还没回来?”
他简明扼要:“排队,老板忙不过来。”
她忽然有点生气,“唬我呢?这么晚排什么队,又不是满汉全席争着抢。”
“还真就不比满汉全席差,等会儿你尝…”
话没完,被打断,“回家再说吧。”不知道哪儿来的火气,留电话这端的人莫名其妙。
接下来就是狂轰乱炸时间。
宋诗嘉跟中邪似地,疑神疑鬼,几乎每十分钟就一个电话,问他到哪儿了,还有多久,是不是故意借买包子当借口跑出去的。
那时候一部叫做《我想和你好好的》电影还没上映,否则她就知道自己这种行为有多惹厌。
哪怕那个人爱你。最爱你。
宋诗嘉最后一通来电时,顾长风终于不耐烦。
他正启动车,铃声又响,男子眼皮一跳看向屏幕,没注意马路状况,差点与后方的飙车党相撞,当下排到空档接电话,口气不太善:“你能不能别发疯了?”还带着点警告。
立时,寒气都从听筒冒出来了,宋诗嘉被冻一耳朵,勉强消停软下声音:“我就是、怕你一走就不回来了。”
顾长风忽然心软。
“怎么会?”他耐着性子安慰,“走六年都回来了,还怕六十分钟?”
霎时,有人热泪淌一脸。
回程路上,宋诗嘉果然一通电话没再来过。
家教使然,顾长风鲜少生气。即便刚认识那会儿,面对宋诗嘉的纠缠不休,他也顶多是用自己的方式表达不耐烦。现下两人心中都有事儿,加上方才惊险一关,宋诗嘉像见到了那个人的另一面,威慑力十足。
通往公寓的道路很亮,白炽灯通宵达旦,以至于顾长风远远就看见小区门口的苏今了,眉心微蹙。
今晚说不累是骗人的。
神经高度紧张的赶路,许家人兜头的谩骂指责,宋诗嘉诡异的行为举止…心头千丝万缕,饶是他也发自内心地觉得疲惫。
“有事?”
顾长风靠了车,开门见山,手里的小笼包尚冒着腾腾热气。
苏今看一眼他手里的塑料袋,心下微苦,却不动声色转移视线:“我看见许氏的新闻了,现在外面对长风集团的评价都很负面,必须及时公关。你身份敏感,如果任舆论甚嚣尘上,到明天一早,什么信息都会被挖个底朝天。正好我一同学是望电的,官媒发声比较能引导风向,她也想采访你,但我一直打你电话不通,这不来碰碰运气…”
顾长风一怔,继而想起自己被宋诗嘉轰炸得关了静音,了然后却也没太领情:“你别管了,这事儿谁来都得惹一身腥。”
“你觉得我会在意?”苏今迅速回应。
“可是我在意。”他的瞳孔比夜色更黑,“享受着别人对自己的付出,却假装看不见付出背后的期待,以朋友的名义去将她捆绑凌迟这样的事,兴许有天我昏头了会做。毕竟打摔进这坛子染缸开始,我就没再幻想过自己会做一个毫无槽点的完美人士。但至少,我可以选择利用的对象。苏今,那人绝不是你。”
不是在荒原雪地救他于危难中的女子。
苏今一瞬间很想流泪,但这太不符合她的人设。优雅地、从容地,举放自若的样子。于是她只能强撑着眼眶说:“为什么非要当成利用关系呢?就不可以是…追求吗——
“长风,我心里清楚,你对我做的所有,除了感激别无其他。当然,我也感激你从没掩饰过旧情难忘,甚至一而再三隐晦地拒绝我的靠近,否则如今看你和她重归于好,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的我估计会觉得天塌了下来。不过,我也有自己想争取的东西啊?如今你们还没结婚,就当作我垂死挣扎想要做最后努力不行么?小说里都这样写,一个巧合,就能改变两个人的生活轨迹。那我总得做点什么,才有机会等来这个巧合。不管最终等不等得到,这是我的选择。”
苏今说着,步子往前挪了挪,眸底一闪而过的倔强叫顾长风生出似曾相识的感觉。不过晃了会儿神的功夫,她和自己的距离已经由疏远到接近,外人看来暧昧不清。

第 28 章

角落里,宋诗嘉不知看多久听多久了。
反正全程就觉得眼睛挺刺的,面部表情迟迟整理不好。等了挺长一段时间她才从不打眼的地方站出来,对表情各异的两人笑笑,而后对苏今下逐客令——
“长风,包子都快凉了。这个点,苏小姐应该已经用过晚餐,我就不客套挽留了,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
明明说的包子不是什么好东西,苏今却感觉一个热辣辣的巴掌呼到了脸上,顿时神色有些挂不住。
“你怎么下楼了?”顾长风装没听见,识相地提步朝她走去。
宋诗嘉眼神凉凉,“不然?等你打发了贵客,编纂好理由,继续忽悠我?”
一整夜,宋诗嘉都阴阳怪气。
起初,顾长风念在许家的变故可能令她想起了不好的往事而顾忌着、忍让着。这下,那股邪火再压不住:“宋诗嘉,闹脾气也要分场合,你该懂点事了。”
乍听,宋诗嘉像不相信这话是从他嘴里说的,震惊几秒,冷笑更甚:“我们的观点为什么总是不能统一呢,顾总?在我看来,我是一直太懂事了,才给别人随时随地可以打上门来的错觉。”
说完,极不友善地剜对面的女子一眼。
苏今何等聪明,不言不语,却也不离开,似乎就要杵这儿引宋诗嘉方发难,哪怕难堪也无所谓。
“回家再说。”
顾长风神色不耐,迅速将小笼包换到左手,右手去拽宋诗嘉,不料被避开。
“大家都开门见山吧,”她故作冷静:“人都推心置腹告白了,身为男主角的你好歹给个反应啊?要她还是要我,一次性把话讲明白,省得大家浪费精力纠缠。”
顾长风被宋诗嘉的话刺激得不轻,额角筋一跳,吐字彻底没有了温度,怎么横怎么讲。
“你是这样看自己的?可以被人选来选去的轻贱?”
宋诗嘉呼吸一哽,“你把我变这样的不是吗?”
她顿了顿,“嘴上说着对她只有感激,耳朵却听不得我对她半点轻蔑。盛光那样大的台子可以眼都不眨拱手相赠,我厚着脸皮想要回来却被你三言两语打太极拒绝。顾长风,我不傻,至少没你以为的那么天真。看看,你这刚被记者围着叮呢,她就光速出现要帮忙。她一出点什么事,你也心甘情愿出面收拾烂摊子。真的,别闹了,这种后知后觉暧昧生情的小说我在大学就看了不下百部,对白都倒背如流。如果你们就是想找个炮灰观众欣赏八点档剧,抱歉,实在太狗血了,我不想看到结尾,趁现在还可以退场,我给你们留余地发挥,去恶心恶心别人,好么?!”
“宋诗嘉!”这下,男子怒色悉数上浮。
“不要叫我的名字!”
容忍已久的心结摆到台面上,她有些失控,“不要让我以后听见这三个字就觉得自己是傻子!”
她推他一把,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正好将他推到苏今身边,两人隔着四五米的距离。
顾长风趔趄,被苏今适时地撑了一把。他下意识攥着身后女子的胳膊稳重心,一时间两人看上去倒真像是同个阵营的了。宋诗嘉本还歇斯底里的,忽然笑开——
“多般配啊。”她说。
宋诗嘉:“如果我俩当初是好聚好散,没让你哽着噎着总觉得有个事儿没过去,你会爱上她的吧,顾长风?”
有人的眉毛已经拧得不像样,嘴唇颤抖了下,却不知怎地,面对她的咄咄逼问就是讲不出话。
苏今有什么不好?
大家到底都不是小孩子了。不是嬉闹亲吻几下就要私定终身的心性,不是还相信世上有无缘无故的爱的年纪。
诚恳对比,苏今比宋诗嘉成熟这点就足够理智的顾长风做出选择。包括在很多个与宋诗嘉分别的夜里,苏今的陪伴不是没让他动摇过。
但为什么呢,理智如他,却老让感性占上风?
他暂时也没能找到答案,所以失声。
然而这股子沉默足以让宋诗嘉的心拔凉拔凉地,她闭了闭眼,咬牙,“以前总是不太理解,许暖一见着我和纪襄同框就犯恶心的感觉,现在有些理解了——
“你两相爱吗?那来吧,一刀给大家痛快,我退出成全,可为什么不。你们不爱吗?却为什么老让我觉得你们之间就跟牛皮糖似地黏糊糊,好像我这辈子就算得到了你,却始终落不利索,还必须和另个人贴在一起。太恶心了,真的,顾长风。恨不得用世上最恶毒的语言诅咒对方,趾高气昂地,仿佛这样就能保全尊严。可我不愿恶语相向,尤其不愿对清白年纪唯一爱过的人龇牙咧嘴…
“所以,我愿意给大家一个痛快,也求你们放我条生路。”
她尾音轻颤,在心头重复千千万万次的决定终于讲出口,天崩地裂不过如此罢。
寂静时,夜更沉。
宋诗嘉狠话撂了迟迟没得到反应,默默吸口气,趁还没改变主意时转身往外走。
“那你呢?”
身后清冷一道音——
“局面变今天这样你就不需要负一点责任?你我行我素找快乐的时候,根本不管别人快不快活。你觉得痛觉得累,就理所当然将包袱甩给别人。说实话?好啊,宋诗嘉,我真的很烦了,你知道吗?每次我以为自己堆砌好一切,你就开始捣乱从顶劈到尾,日复一日没个头似地。我也怀疑过走回你身边是不是正确的,但过一会儿又会问自己,如果不打算回去了那今天的一切有什么意义呢?周衍那混蛋说过很多混账话,唯独有句讲对了:抛下京城好好光宗耀祖的机会不要非从劳什子商,不就记挂着她希望你两的儿子成为富二代?可你总是这样,宋诗嘉。无论未来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过怎样的人生,谈一场怎样旷世纪的恋爱,都是你把蓝图规划好,等着我来实现,却从来没问过我的梦想。我只想简单生活,兴致来的时候弹弹钢琴拍拍照,永远都梧桐树白衬衣,为了环游世界努力存一笔fuck-everything-money…而不是今天倒在酒桌上,明天躺在病床上,人前光鲜英伟,人后就被骂吃人不吐骨头的吸血鬼。
”可笑的是,我甘心做了见不得光的鬼,你却反问我为什么改变了?”
顾长风说着,就真冷笑一声,“你知道,我每次和你提这些细枝末节就觉得尴尬。我以为这么多年,我的痛苦你都感同身受。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那赘述再多都没意义。所以,谈结论就好。
“结论是,现在你要走出我十米开外,我不会再给自己机会了。”
宋诗嘉身影一凛,因为看不见面部表情,只能凭空猜测她的心理活动,顾长风难得没把握。
不知过多久,女孩沉静下来的两只细腿还是挪了步。
他心一慌,咽了下喉咙,声扬高:“不再给自己机会,你知道什么意思吗?!”
意思就是决心用尊严凌驾感情,从此断了她的后路也断了自己。
良久,宋诗嘉终于回头,朝男子伸长胳膊,心口微微起伏:“如果我不走,你又敢不敢什么都不问就牵我的手?牵一辈子那么久。”
她保持着姿势,眼眶有点热:“不管你爸的阻挠多变态有力,不管许暖的话真实性高不高…不管你妈是不是真因为追赶我而意外车祸死的…”
都是聪明人,一点就透。
如果不是事实,她又何必反常?顾长风嗓子发紧,之前不愿深究的、打算永远掩耳盗铃的,终究必须面对了。
“宋诗嘉,你真下得去手。”
男子下颌紧绷,牙根几乎都咬碎,“你成功了。”
他猛一下将热气不再的小笼包掼地上,塑料袋发出沙沙的两声,眼底陡生一片猩红。
“成功让我们完了。”
直到上了出租车,宋诗嘉都还觉得腿不是自己的。
明明从小区门口到大马路上并不远,她却感觉负重徒步几十公里般沉重到无知觉。眼前闪过的仿佛不是夜色了,而是顾长风种种决绝表情和言语。
“我们真的走到头了。”他神色悲哀落下陈词。
“抱歉。”她缓缓收回快僵的手,忍住铺天盖地的失落说,“从今天起,我那些天花乱坠的梦想你不用负累去完成了。不过,还是祝福你未来能拥有自己梦寐以求的生活。”
宋诗嘉脚步生硬一转,水珠子迅速砸到地上去。
可力量太薄弱,不够叩响任何人的耳朵和心扉。
她想起顾长风出门买小笼包时接到的那通电话。顾元亲自打的,应该也知道了许家的事,语气听不出愤怒还是平静,只说了一句:“你成功让他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
再结合周衍几言几语的真相,宋诗嘉如遭雷击。
不想让他变成鲨鱼那样冷漠又孤独的人。
最终却是亲手将他带到了冰冷的海底去。
没多会儿,苏今的手机响。看见来电显示,她满腹疑惑。
更出乎意料的是,宋诗嘉一开口就直奔主题,要苏今立马赶来顾长风公寓。
“相信我,这是你这辈子唯一拥有他的机会。”那头的嗓音既浅又定,叫人捉摸不透。
“为什么这么做?”苏今美目微沉,“虽然对手是你,我也没惧场过,不需要你装伟大相让演八点档似地。”


听到这里,宋诗嘉竟笑了下,“不是让。”她道:“只听说当年是你把他从冰天雪地中救回来的。现在不过请求你,再救他一次吧,苏今。继续和我在一起,他不会有好结果。”
有的幸福她已无法完成,
至少希望他简单生活的梦想,成真。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