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乘最后一班船回酒店,我一路上都大惊小怪地掰着胳膊装娇气,只希望用这样的方式明示暗示杜见襄对我好点儿,或者用什么钱啊,支票啊的方式来侮辱我,他却恍若未闻。到了酒店门口我还在怨愤,杜见襄忍不住了,回过头来两手夹着我的脸,用力地捏圆搓扁:“跟个小老太婆似的,真的想过要嫁出去吗?!”
结果我两都没发现门口的许初颜,对方正像个张牙舞爪的小老虎,蹭地从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起身,气势汹汹奔了过来。
“余笙?!”
我应声回头,迎接我的,是比声音还响亮的耳光。
“你这个骗子!”
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不愿再记得,好像杜见襄在第一时间挡在了我身前,而随后赶来的乔北方也将想继续行凶的许初颜抱住,那从来都平静如水的面容上,挂着深深的忧虑和心疼。我不知道他的忧虑是为哪般,但我知道他的心疼不是为我,因为他声声唤着初颜,而这个被唤的姑娘,在给完我一个耳光后,怒急攻心地晕倒了过去。
当晚,酒店里也是一阵的兵荒马乱,伺候的伺候,叫医生的叫医生。明明是我被掴了一巴掌,最后却像个罪大恶极的臣民,灰溜溜地被杜见襄领回房间。
十一点过的望城已经沉寂,余下海边的路灯在持续着余光,整个房间空荡荡,没有一丝气息。我抱着枕头发呆,不知道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回到房间我才想起手机被杜见襄扣着,找他要回发现丫直接给关了机。开机后许初颜的电话与短信如轰炸机般袭来,她一定以为我故意摆脱她,这无疑实在挑战这位从来没收过挫折的大小姐的神经。
其实好多时候,我都很羡慕她。不仅因为她能顺理成章地呆在乔北方身边十二年,还因为她身上那股义无反顾的勇气。那股为了心尖人,即便背对天下也不怕的劲儿。可天意弄人,最想得到的得不到,在身边的,不想要。
放空之际,中间连接套房的门忽然被敲响,我爬下床去打开,夜色里,杜见襄妖言惑众的轮廓暴露在余光下。他一只手夹着两红酒杯,一只手托起红酒瓶,上下扫了我一眼道:“还没换衣服,是准备十二点的时候听从王子召唤?”
我原本已经转身再次走向床前,听见奚落,忍无可忍地倒回来,迅雷不及掩耳地反手抓住杜见襄的衣领,单脚趁机铐上他的小腿,看他整个人轻松愉快地倒地。海边潮湿,地板上都铺了厚厚的地毯,他跌下去应该没多疼,但他在倒地时的第一件事情,是稳稳护住手里的红酒,朝我嚷嚷:“知道它的价钱可以买十个你吗?!”
他将我比作商品这件事,令我压在他胸口的膝盖更加用力,怒从中来:“你倒是买给我看啊!”
“先放啊!”
“自己挣脱啊!”
他的声调突然降低,语气也变了调:“我自己挣脱你会后悔的。”
我却仍旧洋洋得意:“恐怕我是看不到那一天了。”
语出,下方的人倏忽间放开了红酒与玻璃杯,我没来得及反应,他已经用胳膊肘朝着我的右膝一顶,另只手准确地袭上我腰上的痒肉,令我嗷叫着弹开。再之后,他便整个人以惊天之势压了上来,吓得我忘记反抗,一个惊叫,位置已经大变,换成他用单腿钳制住我,并瞬间俯脸向下。
我闻到男子下巴处一股淡淡的青柠味儿,忍不住偷偷吸了一口,那张脸顺势越来越近,最终在离我三厘米的地方停下。
静。静得几乎听见,我心跳如擂鼓的声音。
对视片刻,我不自在地偏过头去,打算不看杜见襄,他却不动如山地盯着我,借着窗外的路灯与月光。这样近距离的对视,最终结束在他的宣言里。
“看,早就对你说过,我也有腹肌的。”
说完,他迅速起身,解除我的桎梏,我当即也坐起来,满面潮红:“感谢你的腹肌!”
与此同时,我的手机铃声欢快地响起:“前进!前进!向前进!挺起胸膛!何惧风浪!我们迎着灿烂的阳光…”
忽略掉杜见襄看向我的复杂眼光,我欲盖弥彰地跑回房间接电话,当眼睛落在白底荧光的那三个字上,周遭的空气都静止了几秒。
“喂?”
“余笙,我想和你谈谈。”
乔北方将我约在酒店花园,里边有一架刷了白漆的秋千,链子被藤蔓缠绕,很像气象所里的那一架。我到的时候,他已经坐在了秋千旁边的石头椅上,抬起头来看我,隔得远远,默不作声,令时光再度重回。
气氛有些微妙,我走近,在背后绞着手主动问他:“许小姐还好吗?”
他点点头,“没大碍。她小时候身体就不好,却爱到处乱跑,脾气也怪,一会儿晴一会儿雨的。”
闻言,我在心里默默点头,是啊,前几天还姐姐呢,今天直接给姐姐耳光。想到这,我绞手指的力度更加重,表面上却尽量做得云淡风轻:“没事就好。”
“你呢?”
“啊?”
在乔北方面前,我一副脑筋迟钝的样子,他却眨了一下眼,长长的睫毛颤动。
“脸还疼么。”
他的语气轻如鸿毛,其中间杂着微微内疚,令我半高兴,半难过。我高兴的是,乔北方并没有一边倒,因为许初颜就对我怒目相向。我难过的是,他将许初颜的行为归咎到自己身上,这足以证明,在乔北方心里,许初颜与他,有多么密不可分。
“初颜本性并不坏,只是任性了些。从小到大要风要雨都没被拒绝过,第一次遇见爱而不得的东西难免行为过激。其实她没什么朋友,我也看得出,如果不是杜少爷的关系,她很想和你做好朋友。余笙,我没告诉过你吧?初颜有病的,间歇性渐冻症。所以这次我才请了假,不放心她自己出门。”
“间歇性渐冻症?”
我尽量掩饰,那句‘她可一点也不像渐冻症病人’的话才没有脱口而出,乔北方也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淡。
“大多时间都很正常,不过发起病来和真正的渐冻症病人没有区别,病症都是无法动弹。但究竟什么时候发病以及发病的原因我们一直没能找到。你还记得我曾告诉你,她小时候为了帮我寻找那只叫美美的猫出过车祸吗?出车祸的原因就是因为她的病无端发作,站在马路中间突然无法动弹导致。那是我第一次知道这件事,也是我后来选择研究医药行业的原因。”
也是你选择对不起全世界,也要对得起她的原因。我在心里对自己如是说,然后听见希望的泡沫一个个破灭的声音,尸横遍野。
见我久久沉默,望着满天星空不接话,乔北方欲言又止,最后叫了我的名字。
“余笙。”
望城的夜寂静得吓人,乔北方的声音显得突兀,我收拾起脸上哀戚的表情,缓缓偏过头佯装没事人。
“嗯?”
他抿唇,片刻后启开:“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第12卷:所有好时光,必将重回。
从乔北方最后一个字落音的时刻起,我的世界已经狂风大作,吹得连说话都打了结。
“怎、怎么这样说?”
他突然从座位上起来,居高临下地面对着我,眼里那让我捉摸不透的的雾气,此时明明白白地印在我的眼里。他的疑惑、彷徨,此时只为我凝聚。他甚至蹲下身与我平视,逮着我的肩膀,跨越了平常与我保持的距离,言辞灼灼。
他说:“余笙,很早以前我们就见过的,对么?”
乔北方的动作有些大,惹得秋千轻轻荡起,晃得我整个人激动又发慌,下意识也逮住他,努力仰着头。
“以前的事情你都想起来了吗?是啊,我们见过的!十二年前,你们一家搬到离N城很远的小镇上,镇上有一家气象所,我和你都住在里边。刚开始你特别讨厌我,连带着你们家那只叫美美的猫也讨厌我,直到我在你面前出了丑,你才愿意将美美借给我玩儿,后来…”
我越见激动,逻辑混乱,想到什么说什么,那些只属于在梦里的话,我都迫不及待地往外倒。直到眼前人的神情,也从最初的疑惑,慢慢变得清楚明朗起来,突兀地将我打断:“怪不得。”
是的,他打断了我。在我还来不及告诉他那只叫美美的猫走失过。在我还来不及告诉他,我之所以常年中分,是因额头侧边曾为救他和那只猫而留下了一个永久的痕。在我还来不及告诉他,所有许初颜为他做的事情我都为他做过了啊,可他迫不及待打断了我。
“怪不得第一次见到你就隐隐觉得熟悉。那天你在餐厅里为我挡蛋糕,我也直觉和你的交情并不是想象中浅,所以在机场见到你的时候,不知该用什么姿态面对你比较好。”
我被他故友重逢的温和语气蛊惑,差点就要扑进他怀里继续诉衷肠,远远一个声音却传了过来。
“再继续下去,搞不好你们会抱头痛哭?”
我和乔北方回头,发现了不远处的杜见襄。他站在花园的走廊上,抄着手,半倚在壁柱边儿,眼畔生风地看着我两。
被他这么一打岔,我的心情稍稍平复了些,乔北方放在我胳膊上的手垂下去,站起来,我也跟着他一起。见状,杜见襄再次开了尊口:“余笙,明天一早就得出发去小镇,我是不会为你改变行程的,所以你现在收拾好你的伤春悲秋,麻溜地滚回房间睡觉。”
闻言,我顿时显得垂头丧气,没想这场我期待已久的久别重逢,竟以烂尾形式收场。
眼见不可能再和乔北方有深入交流,我抬起脚预备听他的话回房间去,不料乔北方却忽然伸出手,他骨节分明的五指准确地挡抓住我的右边手肘,将我拉回他身边,与杜见襄形成泾渭分明的姿态。
“素闻二少幼时闻名国际,十七岁获得伊丽莎白奖学金,十八岁自己经商眼光独到。如今,该不会退步到发现不了,余笙不想离开吧。”
杜见襄不偏不倚,依旧稳稳地立在原地,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语调倒是懒懒:“你的智商学识不也出色到被王室接见?怎么连‘那是我的女朋友’这句中文都听不懂呢。”
我也不知什么心态,当即反驳:“可、我们是假装的啊…”
语出,杜见襄突然直身,他定定地盯着我,薄唇微抿,那神色太严肃,一点也不像平常嘴毒到吊儿郎当的样子,导致我心中兵败如山倒,又要抬起脚,却感觉乔北方捏住我的五指更加用力,仿佛在做无声的邀请,邀请我留下来。那种需要的力度让我觉得,就算世界末日已来到,我也愿意与他并肩迎接。所以,在那个当头,我抬起的脚,又退了一步。然后,我恍惚看见不远处男子眼里的光,彻底灭掉。
在我还纠结于究竟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杜见襄已经转身离开。他又高又瘦,伶仃的背影融于夜色里,竟然让人看着有些难过。于是我只能告诉自己,这世上除了失去心爱之人和牙疼以外,没有什么感觉忍不了。如果向他走过去的代价是失去乔北方,那我宁愿有一点点难过,尽管我似乎从来就不会判断对错。
凌晨一点。
我和杜见襄的是套房,要回卧室必须经过同一个客厅,他的卧室在左我在右。告别乔北方回去的时候,杜见襄似乎还没睡,房间里的灯光从门缝透过。想起他临走前的背影,我忍不住想对他说点什么,可手伸到了门上,却始终没有勇气扣下去。
就这么抬着手僵持了足足半分钟,房间门突然从里边打开,吓了我一大跳。
看见是我,杜见襄迅速冷下脸:“来得倒挺巧。我刚想告诉你,明天你不用陪着去小镇了,反正你也懒得早起。再说,我们毕竟只是契约关系,祭祀的事情让你一个外人操心,的确不妥当。”
很怪异,杜见襄明明陈述的是事实,可我却觉得,这比他以往任何一句损我的话都来得严重,令我居然忘记了反驳,只是莫名赌气地回他一句:“正好。”
“OK。GOOD-NIGHT。”
“NIGHT。”
双双难得礼貌地道晚安,杜见襄关门,我转身,听见钝重的一声响,震得我五脏俱动。原来是真的,一个人对你能做出的最大惩罚,就是保持礼貌。
第二天大早,许初颜便给我打了电话,应了乔北方那句一会儿晴一会儿雨。她甜甜的声音透过电波传过来,与她昨晚扇我耳光的架势形成鲜明的对比,莫名惹起我一身鸡皮疙瘩。可转念一想,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她是个病人啊,我和一个病人计较什么。
“余姐姐,你起床了吗?昨天晚上对不起,晚餐喝了一点酒没控制住自己,你不会生我气吧?”
我无暇顾及真假,因为她紧跟着说了一句:“不过没关系,我告诉你哦…”
她刻意低下了声音,好像在避开什么人的耳朵:“今天我会和见襄哥回去小镇,给杜奶奶上香,所以只有你和我哥留在望城市区,天大的好机会!”
结果我的注意力第一次不在和乔北方单独相处这件事情上,而是:“你们一起回小镇?”
那边回答得欢快又迅速:“是啊,昨晚收到的短信,兴奋得我差点又晕倒。要不是想着你应该睡着了,我昨晚就来给你道歉了。”
后面她还说了些什么我已经忘记了,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望城的倾城日光,此时在照在身上竟然有些狠辣。
我换好衣服去客厅,看见杜见襄卧室的门大打开,好奇地去窥探了一下,才发现属于他的行李已消失得无影踪,干净得似乎这趟与我同行的人并不是他。没一会儿,有人来敲门,我光着脚跑过去,打开发现是乔北方,心里的欢喜压过方才失落。
“这么早?”
他清浅的眉毛淡扬:“不早了,他们已经动身去小镇。”
我吐吐舌头,打开门让他进来,才发现他右手上拎着早餐:“楼下餐厅的早餐九点结束,看你迟迟没现身应该还没起床,又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每样带了一点。”
来人说得轻巧,却在我心里掀起风暴,捧着那些早点如获至宝:“吃的东西我一向不挑!”
可能我的喜悦洋溢得太明显,乔北方侧脸来看我一眼,随即意识到什么似的,微微抿唇一笑,正好衬上窗外泄露过来的几率阳光,好看得不可方物。
许初颜和杜见襄这两个制造麻烦的人物一消失,果然什么事都变得顺利起来。吃完早餐,我和乔北方便顺理成章地结伴,逛起了望城。
早上的望城连气息都生龙活虎,如果…如果前方人的步伐能够慢一些,那就完美了。
乔北方走路的姿势和小时候并无多大改变,脚步快背脊直,他的衬衣角被海风吹得蹁跹到后方,书卷气息浓重,是所有美好少年该有的模样。杜见襄却完全不同,他给我的印象大多是正装加身,对于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一点也不见容,包括烂泥扶不上墙的我,若不是我有个和杜老夫人相同的名字,大概我们的人生永远不可能有所交集。
“余笙?”
发现我没能及时跟上,前方人停下脚步,回头来叫我。我甩掉脑子里杂乱纷呈的有关另个人的片段,佯装喜笑颜开地几步跑上去。
“我是不是走太快了?”
待我走近,乔北方微微俯首,迟疑着问我,我摇头如拨浪鼓。
“没有啦,是我走太慢,刚发现那边有小饰品就停留了一会儿。”
他闭口不言,盯着我良久,似乎在思考什么,随后将视线投向我身后不远处的公交车站道:“那里有观景巴士,要不要坐?”
巴士有两层,现在还没什么人,我和乔北方占据了第二层最后边的位置,望城的风迎面吹来,有股咸咸的味道。因为曾被殖民,这里的建筑大多为英式,加上公交系统发达,又临海,一股小欧洲即视感。
“如果你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又不嫌闷的话,可以一直坐着公交等日落。”
他忽然开口,我侧过脸,头发控制不住地扬在他的下巴。
我问:“按照国际惯例,看日落不是应该在海边吗?”
“景色各有千秋吧。我也是偶然在公交上看过日落,感觉像被突如其来的大雨冲走所有思想的灰烬,让人轻松。而海边的日落虽然很漂亮,却太决绝,有点生离死别的感觉。”
我一边听,一边在心里默默填上标签:乔北方,男,喜静,不爱海边日落。
“其实…”
他踌躇半晌,“其实今天是我的生日。过去二十多年都习惯一个人过,今天忽然不想这样,所以难为你了,余笙,陪我漫无目的地走走逛逛,还要陪我坐一天的公交。”
我目瞪口呆,“啊?!”
随后喜从中来,小声嘀咕:“所以我是第一个陪你过生日的人囖。”
就像我是你生命中,第一个为你奋不顾身的女孩子一样。
公交的目的地是从南到北,几乎贯穿整座城市,往返一次得三个小时,等我和乔北方坐了两个来回以后已近七点,待当日的太阳彻底落下只余昏黄,我们在终点站下了车。
终点的地方是片小海滩,还没怎么被开发,周围只有一些渔民,便利商店也只有一家,看起来破破烂烂的,为数不多的商品,被陈列在已经生锈的小橱窗里。
“有没有搞错,怎么连一个普通的奶油蛋糕都没得卖,过生日没有蛋糕怎么行呢?”
我悲从中来仰天长啸,这是第一次陪他过生日,意义与初吻根本没区别啊!尽管是我一厢情愿。
乔公子应该从懂事起,就清高到不喜欢生日蛋糕这东西,有没有对他来说不重要,所以反过来安抚我:“买到了也麻烦,反正我不吃的,起一个装饰作用,没必要。”
他抬手摸摸我的头发,用安慰美美的语气安慰我,令我喜不自禁到真跟一只猫似的,收起所有犀利的爪子,然后乖顺地“喵”一声。乔北方先是愣,紧接着嘴角的弧度扩大,侧脸忍俊不禁,令我侧目。
没有在第一个生日为乔北方准备点特别的东西,我始终心有不甘,在海边就地坐了一会儿,看出海打渔的渔人越来越多,我盯着他们,忽然计从中来。
“你等等我啊!”
扔下这么一句,我起身朝着渔人聚集的方向奔去,再回来已经是十分钟以后,我神神秘秘地将乔北方从沙滩上一把拉起:“走吧,没有生日蛋糕,许愿的东西还是要有的!”
他一脸疑惑,“商店里不是没蜡烛了吗?你又去哪儿买到了?”
我没回答,径直拖着他朝海滩中央的位置行去,然后将他面朝大海方向,随即离开三米的距离,深吸一口气,双手合十地鼓起掌来。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在我唱歌鼓掌的第一下,海滩尽头的第一只渔船突然亮了灯。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每唱一个字,就多一只船将悬挂在船头的渔灯亮起,霎时将整个海滩都照得灯火通明。
“HAPPY-BIRTHDAY-TO-YOU。”
一首歌毕,我恍惚发现,前方不远处的人眼里有波光闪动。我在夜色里背着手靠近他,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惊讶的温柔。
“乔北方,我现在看你看得很清楚。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这么帅的吗?因为缺席了十二年,所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这十二年里,有多少人对你好,又多少人对你不好。可是我希望,你所有的苦难都会过去,所有的好时光,必将重回。”
海风静静吹过,扬起他的衣裳,我的裙角,穿过我的头发,他的耳朵。少年的眼神已有了当日没有的坚定,他长得更高,和一副什么都撑得起的肩膀。片刻,这个少年仿佛越过了时光,在海浪翻涌上来的第一秒,认真地拥抱了我。
——我们见到的太阳是八分钟之前的太阳,月亮是1.3秒之前的月亮,肉眼见到一英里以外的建筑是5微秒之前的存在。即使你在我一米之外,我见到的也是3纳米秒以前的你。所以,我们眼前的都是过去,只有拥抱,才是现在。
第13卷:余小姐喝酒来的吧?
也在同一个晚上,许初颜给乔北方去了电话,说杜见襄有事提前回了N城,她跟着走了。他两一走,我和乔北方似乎没了留下的理由,定了第二天的机票。
刚踏上N城土地,关于杜见襄的报道便铺天盖地而来。什么杜氏二少与许家千金机场同行被拍,疑公开恋情好事将近,什么被追问杜许联姻当事人默认云云。
同一时刻的杜家老宅。
“老爷子,望城那边的人禀报说,陪二少爷同去镇上的是许家姑娘,到碑园时,只有二少爷一个人。”
杜丰行走在花园长廊上,不快不慢,最终停在一颗茂盛的木油桐前,沉吟半晌,
“给《今事》社长去个电话。”
…
从望城回来的第二天,我便缺席了社里的选题会,秦月亮为报复我对这次行程的支支吾吾,偷偷将我手机里的闹钟设置到了九点。
我匆匆赶去报社,选题会刚结束,一窝蜂人叽叽喳喳着走出会议室,抬头看我的神色俱都是惊疑不定。正一脸狐疑,同我关系较好的姑娘铃铛犹疑着叫了我一声,随即也慌忙地低下头,生怕被谁给发现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