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悄悄将这句话铭记在心,猜想乔北方也是从大城市来的,所以他应该也喜欢。果不其然,他扔掉了所有女生的情书,却唯独留下了那一堆贴纸。可是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那些贴纸究竟出自谁的手。如今,白驹过隙。
“唉。”
想到这儿,我不由自主地叹口气,杜见襄却没理我,依旧保持侧眼凝神的姿势。半晌,他突兀地问了我一个问题。
他说:“余笙,你究竟喜欢乔北方哪一点?”
男子询问的语气里居然带了淡淡伤感,撩拨起我心底酣睡已久的柔软,令我第一次向除秦月亮以外的人,谈起那段过往。
末了我说:“你问我为什么喜欢他?其实我自己都讲不太明白。可能是因为他出现的那一天挫了我的气焰,也可能是他旁观了我的难堪,又或者是他答应我亲近美美,再或者,他为我流了眼泪。杜公子,难道你从没遇见过这样的人吗?明明只在你的青春里路过了一阵子,却老是让你觉得,他会在你的记忆里搁浅一辈子。”
我的反问令杜见襄失神,片刻,他侧过头,由下至上地仰视我,眼波流光溢彩。
“我想,我遇见过的…”
“余笙。”
前一句,是杜见襄未完的话,而后面那声称呼,来自门口。
我跟着声音回头,发现了门口的人。他一袭白衣似雪,黑色头发上覆盖了雨丝的痕迹,用浓稠得像墨汁一样的眼神凝望我,伶仃得仿佛伫立在画里。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我方才的心声,但我希望,他听得见。
“你怎么来了?”
放开掌着杜见襄凳子的手,我讶异地迎上去。乔北方也抬起了脚下的步子向我走来,他粲然一笑,原先眼底的微微疑惑顷刻不见,依旧是温和淡然的样子。
“之前你说要回小镇,我猜测你肯定会回气象所看看,本想在气象所里候着想给你个惊喜,结果公司临时有事只有我出面才行。今天下午去你报社楼下想接你吃晚饭,遇见了你的同事铃铛,才知道你们宣传过程中出了意外。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就此,杜见襄方才的问题已经有了答案。乔北方,我为什么喜欢你?也许是因为,这世上再不会有谁会像你一样,能怀抱着等待与热情,为我风雨夜奔。
无法形容心情的我,只能呆呆站在原地,任面前的人上下检索我的手和腿,发现没什么问题后,他似是松了一口气,紧接着才将目光投向窗前的杜见襄。
“这次的事情沿途上我已有所耳闻,多谢二少舍命相救。”
乔北方用主人家的姿态帮我道谢,并未惹起我的反感,反而我有些开心,因为他已经打从心眼儿里将我当成了自家人,可是被感谢的人似乎不怎么高兴,反而故意挑衅。
“乔主管大可不必这样,她为我制造麻烦也非一次两次,我们两如果是说感谢的身份,她早就直不起腰。”
被呛声乔北方也不介意,反倒是我差点冒出头去,要为他抱不平,乔北方却忽然牵住我的手,紧了紧道:“感不感谢是我们的礼貌,接不接受是对方的事情。余笙打小就爱闯祸,这点我比二少更明白不过。可也许是二少的生活太多姿多彩,我的生活太过平静,所以我很喜欢她为我闯下的所有祸端,并乐于解决。我想人们口中所说的天生一对,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吧。”
乔北方手心里的温度,以及他看似不经意脱口而出的表白,都令我神魂颠倒,不知今夕是何夕。杜见襄却老是不合时宜地出声,将我的美丽心情破坏。
“哦,乔主管言下之意,简单来说,不就是钓鱼的事儿吗?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我身边的人却轻轻笑了笑:“二少不也愿挨吗?但有没有人愿打,就另当别论了。”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攻击性极强的乔北方,也是我第一次看见词穷的杜见襄。他仿佛被人找到了软肋,一刀下去,见血封喉,久久说不出话来。
临离开之前,杜见襄尝试地叫了我一声,他说:“余笙,你就这样把你的救命恩人扔在医院里自己风花雪月去?”
那喷火的目光,让我觉得他几乎都要从椅子上拔地而起,导致我吞咽了一口唾沫,赶紧回:“我将他送去宾馆就回来,总不能让我们两都守着你一个人吧?!”
一听宾馆二字,杜见襄忽然更暴躁了,难得孩子气地耍赖:“两个人守着我怎么了?!你们不是一家的吗?!就应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啊!”
我皱皱眉头,亟待反驳他,乔北方却突然往唯一的病床上一坐说:“没关系,今晚你睡沙发,我和二少挤一张床,反正我两都不胖,床上的位置有多。”
一听,我整个人都惊呆了,幻想了一下他们两个大男人抱团缩在床上的画面,美得让我不敢直视。
“这…不好吧…”
为争这口气,杜见襄一副豁出去的样子,紧紧捏着椅子把手,强忍住自己俊美的脸不扭曲:“我觉得,可以。”说完,手下一使力,居然自己忍痛跳到了床边,和乔北方紧紧挨在一起,两人甚至还对视了片刻,互相给了对方一个微笑,令我产生了一种我才是第三者的既视感,只差猝死当场。
当晚,我们谁也没睡着,杜见襄幼稚地老是找乔北方的茬,左动右弄地,也不知道他伤口疼不疼。最终逼得乔北方不得已起来看月亮,而我则躺在狭窄的沙发上,注视他披了一层月光的清冷背影,令我不自觉想起小时候的那句诗。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第二天,杜见襄精神倍儿好,得意洋洋地炫耀自己昨晚睡得有多香,令我恨不得将手里的热水悉数泼他身上。乔北方没接他的话,拉了我的手说:“饿了吧?吃早餐去?”
我喜不自禁地跟着乔北方的步伐,完全忽略身后杜见襄的喊话:“给我带!”结果我没理他,乔北方倒是回头,并且表情特别无辜,细看之间又带了某种报复的快感。他缓缓说:“这种小乡小镇的食物二少哪里能吃惯?放心,我昨夜已通知令兄,此时杜氏集团的医疗队应该已到达镇上往这里赶,很快您便有琼浆玉液招呼着。”
太狠了。
谁不知道,杜见襄一向不想同杜见修扯上半点关系,乔北方却直接通知了他,我仿佛听见杜见襄心底哀鸿遍野的声音。所以说,高手过招,从来不在嘴头上。
经过几天的兵荒马乱,我一回家就抱着秦月亮痛哭流涕,细数我差点儿就缺胳膊缺腿儿地回来见她了,秦月亮美眸圆睁:“你断胳膊断腿儿我不在意,可你为什么没有断胳膊断腿儿?!这是我在意的。”
见躲不过,我只好将在小镇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听完始末。秦月亮似是对乔北方下总结,又似是警告我说:“以前我总觉得杜见襄是一抽一条痕的主,没想到你们家乔公子也毫不逊色啊。像这样万事淡淡的性格,有什么情绪都会积累在心里,一旦有天爆发,我告诉你余笙,周遭哀鸿遍野尸骨无存啊。”
秦月亮的形容太严重我不愿相信,翻着白眼蹂躏几天不见的美二代,睹物思人的样子让她难以忍受,遂起身拍拍屁股要走,想了想又倒回来,犹犹豫豫地对我说:“余笙,等你忙过着一阵,我有事要告诉你。”
可我还沉浸在乔北方突然出现在小镇的喜悦里,没能发现她的异样,直到她人已经消失,我才反应过来,偏又被方姐一通电话叫到了报社。
N城的冬天通常来得比其他城市晚,一旦来袭,却又锐不可当。
铃铛是个嘴严的姑娘,在报社里只简单说我遇见了事故被当地人搭救,却并未透露搭救我的人是谁,也没四处八卦乔北方开车找我的事情,为我摒除了不少麻烦。
这近三个月,出于内疚,我还是有些担心杜见襄的伤有没有好起来,可我再没见过他,连老是不放过我的许初颜也已经许久不再露面。
“还被关着禁闭,说是圣诞节才允许出门,许叔叔也是为了收敛一下她的刁钻,继续下去不知道会惹出什么大乱子。”
乔北方送我回家的路上解释道。
我若有所思点头,眼睛忽然瞥到镜子,目光被后座上一个精美的口袋吸引。
“那是什么呀?”
正在开车的人也跟着我抬眼一看,浅浅地弯了一下嘴角:“你的礼物。”
我受宠若惊,当即翻过身去将口袋扒拉过来,封住它的透明胶带被我奇大无比的力气一下挣开,打开袋子,发现里面陈放着一件亮粉色羽绒服。没待我发出疑问,乔北方已经先一步解释:“开车路过商场橱窗看见的,觉得你应该会喜欢,所以买了下来。”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种颜色?”
“我记得小时候在气象所,你每到冬天都会换上一件新外套,颜色都偏亮。不过那些外套似乎不怎么保暖,你上课的时候老是被冻得哆嗦,鼻尖从来没有停止过泛红。”
他说得轻巧,我却如浴圣辉。指腹触在质地上乘的羽绒服面料上,感觉自己就要不争气地热泪盈眶。差点就要告诉他,你知道吗,我能拥有那些新衣裳都是因为你。为了向你看齐,我废寝忘食地背课文做算术题,好不容易考进班级前几名,这才得到了我妈的奖励。可那时候家里经济条件并不好,我爸还在工地做苦力,一件羽绒服对我们这样的家庭来说已算得上奢侈品。尽管后来,我拥有了很多件羽绒服,可它们都弥补不了儿时的自卑感,直到今天。
原来那些我未曾在意过的事情,这个叫北方的少年,他都有帮我记得。
我如获至宝地将羽绒服紧紧抱在怀:“我很喜欢,谢谢。”
为了不让乔北方看出我的情绪有多波澜壮阔,为他增加负担,我很快地又转移了话题:“所以以前的事情你都记起来了吗?”
是红绿灯前,白天下了一场绵绵的冬雨,地面有些湿滑,他仔细地别过路障以后才抽空回答我:“基本都没问题,可关于那次车祸的印象却迟迟没有。其实我年底都会抽时间去医院复查一次。前几天刚去过,医生说,可能那次车祸对我造成的伤害过大,导致我脑叶体关于那部分的记忆未被激活,或许哪天情绪上受到了什么重大刺激,就能完全恢复。”
想想也是,大概没人愿意记得自己经历过的苦难,如果可以选择,我想记取的东西大概也就那么一些。
正沉思间,乔北方已经将车稳稳当当地停进了公寓楼下,我如梦初醒,拿了礼物和包向他告别:“那我走啦,你路上小心。”
遂推门下车。
掌着方向盘的人忽然侧身向前,像他做事风格一般,稳当地抓住我的手。我下意识回过头去,恰好印上他眼底如水的温柔。
“圣诞节就要到了,我妈身体不好,常年在瑞士休养。她是基督教信徒,所以每年圣诞我都会抽时间过去陪她。如果你能请到假并且愿意的话,余笙,我希望这次你能同行。”
顷刻,冬日第一场薄薄的雪,无声落在我的眼睑。
第20卷:那、那真的是他啊!
瑞士签证事宜都是乔北方着手在办,他以伴侣名义作为我的担保人,没多久便拿到了,令秦月亮难得地羡慕不已。
“这是要带你见家长的节奏了啊,还真傻人有傻福。早知道我小时候也去为谁打打架流流血朝思暮想十二年,说不定现也已经在环游世界。”
秦月亮的话让我的虚荣感无限膨胀,却又止不住地心神不宁。根据以往经验,我总觉得,上帝不会没理由对谁如此偏爱。如果他偏爱了我,只能说明还有更大的陷阱,等着我跳下去。
签证到手没多久,我便收到乔北方发过来的机票信息,就在平安夜前夕。彼时是周末,为能顺利请假,我主动提出了加班一个周。
走出公寓大楼,寒风萧瑟,远处不知名的冷雾不断上升缭绕。出了小区门步行五分钟便有公交和地铁站,因为太冷,大多数人选择了地铁,我却反其道而行,暗自紧了紧身上那件‘温暖牌’羽绒服,忽然不再惧怕冬日的存在。
等待公交的途中,我东张西望,接着被一辆加长林肯吸引。我之所以注意到它,是因为它在不远处我们公寓门口停留了片刻,而在我好奇究竟是哪家土豪等哪家姑娘的时候,那辆轿车却并没有等到谁,又这样开走了。当黑色车身从我面前行云流水滑进车流,我惊人的视力和记忆力再次发挥了它们应该发挥的作用。
“那那、那真是你们家前任啊!”
我彻底忘记了公交这回事儿,一个人惊悚地躲到站牌后边给秦月亮打电话。
在打电话之前,我期待能听见电话里类似哭天抢地的声音,诸如“我居然推走了一个金龟婿?!”这样的感叹,没想到秦月亮却异常平静。她说,她早就知道了。
“之前我不是弄错了报社大客户的信息被骂得狗血淋头吗,就你以为我会被开除那次,那个大客户就是他们季家。”
“等等,让我顺一顺思路。你说大客户,季家?难道,这个季家就是扬言‘生态这块儿我承包了’的那个季家吗?!”
电话那头的秦月亮似乎无心应答,不知道在想什么,我连连问了好几声她才跟魂魄归位似地:“哦,对。是他替我说了话我才没有被追责。”
我沉浸在这惊天地泣鬼神的回归中久久不能平静,相比秦月亮,我那点年少情事算什么算什么,这才是好大一出霸道总裁爱上我!
和乔北方熟悉以后,我慢慢忘记了掩饰这回事,暴露出许多真实的性格,例如将震惊到自己的事件以特别八卦的口吻和盘托出,秦月亮无疑成为了我当天的头盘菜。
听完我的狗血版本,乔北方忍不住询问我:“季家公子?你说的是侯风吧?”
他对对方的称呼太过熟稔,导致我又跟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对,季候风。当初大学的时候,他和秦月亮谈恋爱,每次打电话来,宿舍里就开玩笑说,海上的季候风是随着风向转,这个季候风随着月亮转。你们很熟悉么?”
乔北方抿着的漂亮唇角启开:“在美国的时候和我是校友,据说是从国内转学甚至转了专业来的,金融系有名的高材生,我们是在一场辩论会上遇见的,也算不打不相识。”
我暗自咂舌,妈呀,当初在校园里大肆渲染秦月亮看不上他的言论究竟对方知不知道,会不会报复我啊!正当我在脑海里自导自演被报复的戏码时,乔北方忽然转移了话题:“你行李准备得怎么样了?”
他的思维跳跃太快我难以跟上,应答得略微慌乱:“特意上网查了瑞士最近的天气,都准备得差不多了。”
他点头,随即沉默,当下令我也不知如何是好。在我以为这突如其来的沉默会持续到我下车时,身旁人轻轻一咳嗽,似乎是要为接下来的话做铺垫。
“从瑞士回来后不久便是春节,你爸妈平常都喜欢什么?按理说,小时候也承蒙过他们的照顾,应该在第一时间上门拜访,可你知道,年末的收尾工作实在太多,所以只能趁春节间挑一天登门谢罪了。”
乔北方的话令我神经一紧,透过后视镜窥见自己的表情,上边有明显的逃避和慌乱。
“我还没机会告诉我爸妈…其实你不用急的,我了解你啊。就算你不做这些形式上的事情,我也明白,在你做出决定的那一刻,对我是认真的。”
说完,我垂下头,尽量让自己的脸隐没在昏暗的天色里。
乔北方大概看出我并没有准备好,为了不让气氛变得尴尬,他粲然一笑说:“想什么呢余笙?我可不是去提亲,只想见见故人,说不定有利于记忆恢复。”
按理,乔北方有这样的念头我应该高兴得掘地三尺,可我心里却堵得慌,想找秦月亮倾诉,却发现她没在家。再过几天就要启程去瑞士,突然想起我妈曾吐血给我购置的一件高档呢子大衣,款型特别好,能将小个子姑娘身高视觉上拉长。既然要去见乔北方的妈妈,怎么也应该庄重一些,所以我当晚又自己打车回了父母家。
回去的时候正好我爸也在,和我妈一边嗑瓜子儿一边在看某部家庭伦理剧。他难得晚上没有应酬,我推门进屋时,他的表情惊讶又欣喜,开口却是抱怨:“怎么回来也不说提前说一声,我和你妈刚刚吃过晚饭。”
我换上拖鞋正身,没大没小地翻了一个白眼:“打你俩电话压根没人接好么!”
我妈这才惊叫:“哎哟,可能看电视太入迷了,正高潮呢,男主终于要知道女主不是他亲生妹妹了!”
“我终于知道我不是你们的亲生女儿了!”
吼完这一句,我以为会得到他们的反思和同情,结果他俩居然就我到底是不是亲生女儿这个话题讨论了起来,诸如:“那是个漆黑的夜晚,你的哭声响彻云霄,我和你爸出门一看…”
心如死灰的我转身朝卧室走去。
在衣柜里翻了大半天还是没找到那件呢子大衣,随后我妈捧着一杯热水逶迤而入,八卦地俯下头在我耳边嘀咕:“诶,你别怪你爸对你无动于衷,吃醋呢,谁叫你交了男朋友都不告诉我们,一个人偷偷摸摸地,你爸不审审对方他能安心吗?”
我一惊,顿时停下翻找衣柜的动作转身,吓了我家这个披头散发的半老徐娘一大跳。
“你们怎么知道的?!”
我妈洋洋得意地靠在衣柜上,捧着热水喝了一口说:“前几天我去你们报社楼下等你了。这不是冬天了吗,你们报社工资又没几个钱,那我只能自掏腰包给你添置点冬衣啦,省得走出去给你美貌如花的妈——我,丢脸。结果我掐准你下班的时候出现,还没来得你和你打招呼呢,你就一脸春样儿地上了一个男人的车,这绝不是搭普通朋友车应有的表情!还有上次!上次回来要礼物也不正常!”
太狠,连我想要搬出来应付的理由她都一并给否决了,不愧是生我的。
事已至此,似乎再没有瞒下去的必要,我缓缓起身,面对我那神神叨叨的娘亲,用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慎重表情承认道:“没错,我是谈恋爱了,不告诉你们只是没有挑到个好机会不是嘛。”
果然,余太太两眼泛精光,离得我更近些:“看那车家里条件很不错啊!OKOK…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长相怎么样?!人品呢?!”
把人品排在最后她真是好意思,面对越来越近的压迫,我徐徐往身后床上一坐,摊牌。
“他母亲身体不太好,常年在瑞士修养,这次圣诞节他准备带我过去一起过节。我这次回来是找你去年给我买的那件呢子大衣的,见人家妈妈总不能太失礼吧。”
余太太用‘艾玛你这是要去欧洲了’和‘艾玛你终于特么懂事了’两种眼神激赞我:“早讲嘛,那件呢子大衣给你挂我的衣柜了里,不然你这屋常年没人住,会有灰尘的。”
说完,她扭腰摆臀地要去帮我拿外套,后又想起什么似地回过头来:“等等,我怎么把最重要的事情给忘了,你休想打马虎眼余小笙,好歹也得告诉我,我未来女婿到底哪门哪户以及他叫什么名字吧?!”
其实我明白,最锋利的问题早晚躲不过,只是我总想着,晚一些,再晚一些的话,说不定能找到其他的转机。虽然我也清楚,这不过就是自我安慰罢了。
“他…是许氏的继子,以前也在小镇住过,你们应该都有印象的,叫北方啊。”
越到后边儿,我的声音越见细微,导致我妈不耐烦地眉头一皱。
“在我们小镇住过什么来着?好好说话!”
我心一横,抬起头,与居高临下的我妈视线相对,如她所愿地抬高音量。
“在我们小镇住过的,叫北方,乔北方。”
语出,那双闲散瞪着我的瞳孔忽然紧紧收缩,她手里捧着的玻璃杯,在我面前摔个粉碎。
第21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深渊。
因为我瞒着家里谈恋爱的事儿,我爸愣是没进门来看我一眼,直到我妈捧着的玻璃杯掉到冰凉的地板上摔个粉碎,他才一阵风地怒吼着杀进来。
“不就是谈个恋爱吗?!余笙这么大了,动刑不至于!”
闻言,我几乎痛哭流涕去抱住余先生的腰说:“爸!下辈子您还是我的爸爸!”
在我就要冲上前去演绎一出亲情大戏时,我妈缓缓回过头来,死死地盯着我爸,悠悠说了一句:“她的男朋友,是以前在我们小镇住过那孩子,乔北方。”
顿时,余先生面对我的慈眉善目化作穷凶极恶。
“什、么?!”
此处省略多余语言、情绪以及少儿不宜的暴力描写,总之我家在遭遇大喜大悲和天雷滚滚之后,陷入了深深的寂静。
客厅里。
我妈先缓过神儿来坐在沙发上,我爸还在焦急地暴走中,我忐忑地背着手,期间偷吃了两颗葡萄,被他喝令:“严肃点!”吓得我那两颗葡萄不上不下地哽在喉咙里,半晌都说不出话,光听我妈用琼瑶剧般悲天悯人地语气感叹。
“作孽啊,这都是孽啊。”
我爸被她叫得心烦意乱,在心里组织了很久的台词瞬间全忘了,最终只能停下脚步,在我身后陈述他对这段恋情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