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男人毫无防备的时候,从后面抱住男人的腰,温柔地靠在他的肩,诉说衷肠…”
周末,许初颜饶有兴趣地蹲在我的电脑前,和我一起探讨可实施性,面对这样生猛的计划她居然表现得有些忐忑:“会不会太主动了一点?我之前就很主动,可他好像并不怎么接受的样子,他会不会喜欢含蓄范儿?!”
我轻描淡写地看她一眼,像极了以往秦月亮用于鄙视我的眼神,阴阳怪气得跟练葵花宝典似的:“男人啊,就跟这足球一样,如果球不进门,只能说明两个问题。要么是踢球的人方向感不准找不到门,要么是踢球的人力度不狠。现在我们有了明确的方向,只差更狠的力度!”
许初颜立刻对我肃然起敬,缓缓地鼓起掌来,“怪不得啊怪不得,怪不得我哥这么不食人间烟火都被你降服。”
我仰天长笑,好像真用了什么手段才将乔北方收入怀里一样。
许初颜是个典型的行动派,她搞定别人的行踪不靠问,全靠收买。杜见襄身边的乔治就是最先被收买的人之一。我不知道她花了多大的价钱,总之乔治直接将杜见襄的行程表巨细无靡的打印了一份给她。在我有幸目睹那份行程表上满满都是休闲娱乐过后,心中仇富的火焰燃烧得更加剧烈,甚至是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许初颜去为他添堵。哦,不,去向他告白。
周一,拥抱计划。
许初颜埋伏在杜氏大楼外,据她所说,当时就杜见襄一人徐徐往外走,正在打电话,一点儿防备都没有,正所谓天时、地利、人和。所以她如离弦的箭,嗖一下就飞了过去,攻其不备地从背后给了杜见襄一个拥抱。结果杜见襄真的是没有一点点防备,脚下一软,当场被许初颜扑倒在地,手机飞到三米开外,令来往路人膛目结舌。
周二,猥琐计划。
根据我搜集的“葵花宝典”,大部分男人都喜欢女生偶尔的小猥琐,例如突然说一个不入流的笑话,然后捂着嘴红着脸哈哈大笑,模样尤其可爱。于是,许初颜在成功拦截到杜见襄的车,并不管不顾地开门上车以后,她说了这么一个笑话。
“女孩走夜路被一个流氓抓住了,流氓想强暴他,女孩便问流氓,你喜欢日本人吗?流氓说,我喜欢啊。于是女孩勇敢地捡起了旁边的细钢管,攻击了流氓的菊花,然后成功离开了。”
“见襄哥?你手怎么了?!别抖啊!看车看车呀!”
…
周三,利用萌萌的身高差献吻,结果被杜见襄单手摁住脑袋,怎么也使不上劲儿。
周四…
据说,那是杜见襄度过的最黑暗一周。在他逼问许初颜这些主意都是谁出的以后,他给我打来了电话。
“余笙,要积德。”
彼时,许初颜就在我旁边,可怜巴巴地望着我说:“嫂嫂,你看,我什么方法都试过了却还是不管用啊。”
我被杜见襄损一通后挂断电话,心如死灰地闭上眼:“我是要你轻抱他,不是要你扑到他。我只是要你小猥琐,不是猥琐…”
她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那现在怎么办呢?”
我几乎无计可施,因为在和杜见襄的交手里,我压根儿没怎么赢过。我不过是被许初颜夸得云里雾里,最终被赶鸭子上架。
“既然这样,那只有实行终极计划了——装、可、怜。”
是的,每个男人心中都有英雄情结,我想杜见襄也不例外,如果他在大街上看见许初颜被流氓骚扰应该不会坐视不理。然后许初颜以害怕的名义趁机让他送回家,然后再无所不用其极地将杜见襄留在家里吃晚饭,最后再以感谢的由头送他到家门外。届时天已经黑了,花好月圆,她趁机声泪俱下表白,再羞答答地送上一个吻,就不信杜见襄这块百炼钢不被化成绕指柔。
计划实施那天,许初颜怕自己再度搞砸,硬拉上了我。我两驱车跟踪杜见襄到一家看似私人影楼的地方,他下车进去,估计不会待很长的时间,因为车子并没有入库。鉴于他去的地方一向有水准,我先见之明地从秦月亮那儿顺来了一顶高级礼帽、一件礼裙和一副奢侈品牌的太阳眼镜。为给许初颜通风报信,我担当起间谍的角色,跟随杜见襄一起推开了影楼的大门。
我进去的时候,已经有礼仪小姐接待了杜见襄,所幸我的判断并未错误,身上的穿着正好符合了他们店的标准,当即便有人迎上来,恭敬地向我弯腰,随即接过了我的包让下面的人去存放。
“顾客需要哪方面的服务呢?我们这里有婚纱定制,写真拍摄,各种舞会礼服私人订制。”
我被引至沙发上坐下,目光还有意识地跟着杜见襄打转,迟迟不肯将太阳镜摘下,半真半假地同接待我的人周旋。
“嗯?写真吧?你们写真有哪些服装?”
大概来这里的人都非富即贵,所以我的异样并未惹起对方的好奇,反而很有素质地为我解释写真服务:“小姐是第一次光临本店吧?我们这儿最大的特色就是没有固定服装,顾客需要什么,我们就一定能提供什么。”
“意思是,随便我想拍什么都可以吗?!”
“可以这样理解。”
我一听,眼睛都亮了,顿时只想将我的心里独白都唱给她听:在我心中,曾经有一个古装梦…结果我活生生将当间谍这回事儿给抛到了脑后,居然真手舞足蹈地同对方讨论起了我对写真的需求。
“看过《武媚娘》吗?我要拍出那种恢宏的特别大场面的,衣服上边要有霸气的龙纹绣花…”
可能是我太过投入,以至于杜见襄在我身后站了足足三分钟以后,我才发现了他的存在。他站在沙发背后,从上而下地俯视我。手上多了一个精美的袋子,里面放了些什么无从窥探。看见他,我腾地从沙发上跳起来,尴尬得面红耳赤,这才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真正目的,赶紧偷偷摸摸在暗处摁下快捷键1,拨打了许初颜的手机,再假装同他周旋。
“好巧呀,你也来这儿拍写真啊。”
他眼底的戏弄方兴未艾,“我没你那么重口味。”
“哦?那您这是要走了吗?”
“难道留下来和你搭档一部《射雕英雄传》吗?”
杜见襄前脚一转,我后脚跟上,不断电话那头的人提供地理位置。好在许初颜的准备尚算充分,演技也在长久的磨练下达到了巅峰。所以当我和杜见襄踏出门口的时候,专属于她的惊声尖叫恰好在我们露面的那一刻响彻云霄。
“流氓!!!”
语毕,她找来的三个乡村非主流青年特别配合地就围了上去:“妹妹怎么这样说哥哥呢?哥哥喜欢你呀。”
吊儿郎当的样子看得我都想上去揍他们,可是一分钟过去了,杜见襄无动于衷。
我撞了撞身旁人的胳膊,好奇地问他:“这种情况你不打算上前去解围吗?”
杜见襄侧头看我,认真地告诉我说:“别人也没什么实质性的行为啊。”
我深吸一口气,放大了音量:“哦!也是哈!又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流氓行为!”
说完,许初颜立马给使了个眼色,站在中间的黄头发最先领会其中深意,率先伸出手去拉了许初颜的胳膊,好像要抱她的样子。我跟花果山水帘洞的猴子似的,一惊一乍地煽动杜见襄:“你看你看啊!抓手了!还不快去!”
结果我们的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因为直到最后杜见襄也没有上前去,他只是很淡定地摸出了手机拨打了110,用他的话说就是,作为一个奉公守法的公民,遇见这种事儿应该走最正常的司法途径。当那三人被扶进的治安警察带走时,我和许初颜尚没有回过神来。其中一个委屈得快要哭出来,冲警察解释说:“大哥大哥,别抓我。我们是电影学院的学生啊,今天是那位小姐请我们演戏呢…”
从小到大,许大小姐应该从未受过这样的屈辱,转身冲着自家保镖的车飞奔离去。她的身影令我想起曾经的自己,当即有些愤愤然地推了杜见襄一把。
“你怎么就这么铁石心肠呢?!”
我的手劲有些大,正好撞到杜见襄拿袋子的那只胳膊,导致没有防备的他袋子掉在地上,里面的东西也散落一地。尽管杜见襄手快,可我惊人的视力还是让我看清楚了,跌落出来得东西是两幅精美相框。相框里边的主角都是一个端庄的女人和一个小孩儿。虽然小孩儿眉心被点上了女生专属的红点,可我就是能凭一瞥就认出来,那是小时候的杜见襄。
霎时,我义愤填膺的情绪统统被化解,整个脑子都飘满了他中原一点红的样子,感觉我对世界的认知都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还不知道谁重口味呢…”
杜见襄避开这个话题,他严辞令色地警告我,别再撺掇许初颜来给他添乱,我却觉得他冷血无情。我说:“人家到底有什么不好的,论长相论家世哪样不和你们杜家契合。就尝试着接受一下都不行吗?也不是让你立即就将她娶回家,也许你认真尝试过后会发现她身上有许多优点…”
我还想细数这段时间对许初颜的看法,杜见襄却打断了我。
“余笙,我不是别人,我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
自那,许初颜再也没缠着我不放,大概她终于发现了我的主意有多不靠谱,所以她还是按照自己的方式,对杜见襄穷追猛打。闹得最沸沸扬扬的一次,是她在《N城日报》上公开登报告白,据说气得许江差点心脏病都犯了,第一次关了许姑娘的禁闭。
我在对许初颜的勇气心生敬意的同时,老想起那天在影楼门前,杜见襄意有所指的话。百思不得其解下,我咨询了秦月亮,结果她也神神叨叨。
“有些事情外人怎么解释也解释不明白,总有一天你能体会到个中深意。”
不过,因为杜见襄不将就的态度,秦月亮对他的好感呈直线上升,并就我、乔北方和杜见襄做了比较:“弱者等待机会,强者把握机会,王者创造机会。”
在她眼中,弱者当然是我,乔北方是强者懂得审时度势当机立断,而杜见襄无疑就是她口中会自己创造机会的王者了。我很少见秦月亮这么费尽心思地夸过谁,正要追根究底时,方姐打来了电话。
“你现在马上来一趟公司,有紧急任务。”
我匆匆忙忙赶去,方姐已经雷厉风行地准备好了资料,待我露面时,它已经稳稳当当地搁在了我的桌上。
“再过几天就是‘法治周’这你知道吧?上面下了任务,除一部分人员留下来维持刊物正常的采集发稿,其余人统统下县区配合当地法治周的宣传报道。市里边儿由我和其他组的组长负责,至于你,带几个去县区负责和当地做宣传的接洽。”
平常社里出差的次数并不多,所以我没多做推辞,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可能我的态度相比其他人过于平和,方姐善心大发地补了一句:“目前只做人员统计,还没具体分配出谁去哪个乡镇。我记得你简历上有写户口是X镇的吧?你如果想趁这个机会回去看看,我可以安排你去那里。”
离开报社的时候乔北方给我发了短信,说晚上有空问我想不想吃点什么。他忙着新药的研发已经好长时间没有休息过,我不忍心他刻意腾出休息时间来陪我,只好推口说已经和社里的人约了晚饭,之后还是忍不住兴奋地向他报告了要回小镇的事情。
“算起来也近十年没回去过了,不知道气象所现在是什么样子。你说,以前那棵大树还在吗?”
他没再回复,估计又被哪儿的事牵住,令我隐隐失落。因为我发现,那些自己觉得犹如感情遗产的存在,在他眼里,或许不具意义。
除了我,方姐还安排了铃铛与我一起回小镇,美其名曰铃铛做事稳当靠谱,怕我再出像上次那样幺蛾子。启程那天太阳很大,接近夏日尾声,头顶的热度依旧没有偃旗息鼓。我两上午乘大巴出发,下午傍晚时分到达,镇上的镇长已经换届,并不认识我,却依旧热情地将我两安排在了唯一一家看得过去的宾馆。临走前,他向我们介绍了第二天的行程:“宣传启动的时间是早上九点到十一点,下午是两点半到四点。这个时候集市上的人比较集中,到时就劳烦两位配合了。”
坐了一天的车我头有点儿晕,为了养精蓄锐,草草吃过晚饭倒头便睡。
第二天,在去现场之前,我的想象是这样的。拍几组照片,采访一些过往路人对法制的理解,再走访一下周围有没有亮点事件,然后帮着镇长和手下的人发放宣传资料。可镇上的人们不知何时变得如此与时俱进,居然编起了歌曲现场演唱,其中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宣传交通安全时,用吉祥三宝调子编出来的歌曲。
“普通民众,你对他们说再多也没用,这调子众人皆知,利于口头传唱深入人心。”
我觉得除了有些滑稽意外,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创意,正要伸出大拇指来点赞,那镇长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些难为情。
“可是,原先负责表演的女工作人员请病假了,能不能麻烦您或者您的同事帮下忙?您看,镇上人手就这么多,并且各自都有事做,可能就你们能稍微抽出点时间。”
面对镇长恳切的请求,我不好意思拒绝,可我从来是五音不全的主,传说中的魔音杀手,导致秦月亮大学时候同我去了一次KTV后,直接将此等娱乐场所拉入了黑名单。我踌躇之余,将眼神投向铃铛。结果我还没开口,她已经下意识往后退缩了一步,哆嗦着说:“余、余笙姐,我不行的啊,我没那胆量。我、我从小就怯场,小时候被推为班长候选都不敢上台演讲,你放过我…”
逼不得已的情况下,我眼一闭,心一横,反正镇上估计也没谁还能认出我,只当为公益事业做贡献了。反正杜见襄不是警告过我么,要积德。为了他这句要积德,我虽死犹荣地拿起话筒,站上了临时搭建的宣传台。待吉祥三宝的前奏响起,我扯开嗓门就开始吼,还自己变换着声音扮演了爸爸和小孩儿的角色。两耳不闻自己唱得有多难听。反正也不是参加歌唱比赛,唱得过于难听反而吸引了民众的注意。
“爸爸!电瓶车可以载人吗!不能~那为什么你载着我和妈妈!我错了~我们全家就是危险的一家,啊~”
原本,这将成为我永生不会向其他人提起的一段黑历史,如果,杜见襄没有出现的话。
据说,他们杜氏新开发的蔬菜基地打算先建在县区,一是有多余的土地征用,二是总体成本相对城市稍微低廉一些,并且化农药和大量的培育工人也可以就近找到,算是变相地给镇上许多无业人员工作的机会,是杜氏扶持中小城镇的措施之一,有助于杜氏整体形象的提升。这些我一个小菜鸟并不太懂,我只知道结果就是,杜见襄作为了集团的先驱,来镇上考察,车开到集市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魔音穿耳。抬头,便瞥见了正在台上尽兴表演的我。
“余笙?!”
杜见襄下车,单手撑在车门上方,倚门而站。他叫我名字的语气带着满满的不可思议,仿佛这已不是我和他第一次巧合相遇。我循声遥望过去,嘴里刚刚唱到那句“爸爸”,紧接着声音便被迫终止。眼前的杜见襄像是烈日下无处不在的投影,在不同的时光里,与我数次重逢。
我以为自己看错了,慌张地往前跨一步想要看清楚,结果因为太过慌张,脚下一滑,整个人便呈直线摔倒在表演台上。手里的话筒也很给力地将我摔在地上的声音呈十倍放大。
见状,镇长和工作人员赶忙上前来扶我,杜见襄似乎也在这个过程里,越过了重重人群朝我而来。我挣扎着要自己爬起来,可是膝盖率先着地特别麻,试了好几次都于事无补。直到镇长一干人等冲上前来,扶手的扶手,扶脚的扶脚。我忍着那一阵又麻又痛起身,忽然耳尖地听见吱呀一声,再之后,人群中有谁叫了一句:“快跑啊台子要塌了!”我才反应过来,那声吱呀是来自脚下的表演台,因为是临时搭建,安全系数并不高,上来的人太多,承重根本不够。
几乎在那一声尖叫落地的时刻,原先扶着我的工作人员都下意识地放开了我作鸟兽散去。而我,因为膝盖的麻木根本无法移动分毫,只能像一个旁观者,旁观所有人如地震到来般的恐慌。我在已经渐渐倾斜的舞台上,心如死灰地预备承受重击,却发现有一个人,他朝我前进的步子并未后退,反而越来越快。他的轮廓在影影绰绰奔跑的人群里显得失真,时至今日再想起来,也如此动人。
在舞台后面的挡板彻底压下来的时刻,这个朝我飞奔而来的人,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我再次扑倒,用整个身体挡在了我的上方。木头与骨头相撞的声音,钝得似乎是一把已经生锈的刀,在石头上摩擦。我清楚听见耳边那声痛苦却隐忍的闷哼,接着明亮的视线陷入黑暗。
当日,杜见襄一个男人都疼得昏了过去,而我的脚在忍过那阵麻木后并没有多大障碍。镇上只有一家小型医院,设施不齐全,麻药也不够,杜见襄背部至胳膊处被划拉出一长长条口,却只能在半梦半醒间缝针,偶尔疼得不行才呻吟出声。我在旁边抓住他的手,哭得跟奔丧似的。
我说:“杜见襄你别死,你死了的话我可怎么赔啊。我爸又不是李刚,就算李刚我也赔不起啊呜呜,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沉浸在自己导演的这出戏里难以自拔,只差马景涛式的跪地怒吼,可兴许我抓狂的声音很有辨识性,所以杜见襄并未睁眼,已皱着眉头,准确地叫出了我的名字:“余、笙。”
我琼瑶女主角似地捂住他的嘴,防止他用过多的力气说话:“不,什么都别说,你的心意我已经明白。可是杜公子,我已经有了北方啊,你的深情,我承受不起…”
闻言,杜见襄不顾胳膊上的伤口,猛地抬起手来,扒拉开了我的五指,再慎重其事地紧紧握在手里。
他说:“余笙,我只是想在你死之前…认真地问一句话。”
“你丫什么时候才能把魔方给我?!”
第19卷:我未曾在意的,他都有帮我记得。
因为这次的突发事件,原定第二天回城的我逼不得已更改了时间,铃铛拿着照片和稿子提前回去向方姐交代,我留下来照顾杜见襄。
杜见襄除了胳膊和背部的伤口,还有许多处软组织挫伤,医生说,幸亏他平常有锻炼,肌肉与骨头都硬实,若换做一个女孩家,不定肋骨断多少,残疾也是有可能的。我心里有愧,再也不敢在他面前大声小声,只好无怨无悔地像太上皇般伺候他。
“之前吧,许家姑娘对我的评价让我有些耿耿于怀。虽然我的确不是什么福星,却也称不上灾星吧?直到现在,我承认了。诶,杜公子,你说,难道我命中注定真是红颜祸水吗?”
我坐在病床前,一边给他剥草莓上的小草,一边煞有其事地询问正懒散沐浴阳光的人。
杜见襄应声回头,他的下颌棱角分明,似乎方才也思考了许多东西,眸光沉沉问我:“红颜祸水是什么玩意儿?”
“红颜祸水?就是传说中那种长得漂亮但是…”
“你不是。”
我话没说完,杜见襄几乎是很肯定地摇了摇脑袋打断我,我心有不甘:“你听我说完行么?就是那种长得漂亮但…”
这一次,杜见襄还是没能听我说完,他伸出毫发无伤的那只手来,温柔地摸摸我的脑袋说:“乖,你真的不是。”
那天,我和杜见襄就我到底是不是红颜祸水进行了深刻的讨论,我威胁说如果他不承认我是红颜祸水,我就不打算把剥好的草莓给他吃了。而一开始嚷嚷着好想吃草莓的他,居然宁愿一口不吃也不愿承认我漂亮。
宾馆距离医院并不远,步行十分钟的距离,杜见襄认床,加上胳膊估计还在疼,折腾了大半夜也没睡着。我不好意思提前离开,只得陪他在病房里消耗时间。
虽然医院设施不怎么样,却因为太不怎么样,年久失修,导致病房里的窗户完全闭不上。索性是盛夏末尾,又来了一场及时雨,导致夜晚的小镇不冷也不太热。快到十二点的时候,头顶的月亮越来越圆.杜见襄非要我把他扶椅子上,推到窗边赏月,我几乎把一年的精力都用尽,才找到他所谓的最好观赏位置。
我已十二年没好好看过这个小镇,尽管建筑的变化不算大,却还是让我陌生。
小的时候,镇上不是每天都热闹,每周只有一个固定买卖东西的时间,我们简称逢场。在没遇见乔北方,一到逢场,我最钟爱的事情是缠着我妈,买固定小摊上的米花糖。在遇见乔北方以后,我开始不买米花糖,我想方设法地拜托学校门口的小摊老板,让他帮我进口NBA球星贴纸。我将那些球星的贴纸收集起来,最后再统一塞到乔北方的抽屉里。因为我们班当时也有一个从N城来的男孩子,一张嘴跟霹雳炮似地,没事儿就召集一群童子军,天花乱坠地说外面的世界,我什么都没记住,就记住了他那句:“所有大城市的孩子都喜欢篮球,喜欢NBA,知道是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