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还有理不清的其他思绪,好烦。
他也烦,保护得这么严实,还是有消息传了出去,轻拉住小手来到水盆边,净了面,净了手,按住她款款落座,“听大哥说,皇上那儿可以找理由拒绝,阮湛之与你家是世交,阮公子人才很优异,但是你还小,过几年谈这件事,稽宅,如果想住,大哥会陪你过去住住,但现在大哥有太多事要做,我们还是住楼外楼,好吗?”
没有一句是她想听的,落莫地扯扯嘴角,“好,多谢大哥关心。”
“这话有点疏离,见外啦!”
怎能不外呢?她又想哭了,忍住低下头,不愿他看到湿润的双眼。
“大哥饿了,可不可以陪大哥一起吃点夜宵,孔先生亲自做的哦!”
“好!”她又成了体贴的季千姿。任性不是她的强项,可她真的很想不顾一切任性下去呀!
每个人都捧心待她,可是一点也不温暖。。。。。。。
第二十章,秋深几重 上
“马先生,这是御花园,是洛阳城中最美最大的园林,正中那最高的是太极殿,我们平时就是在那里上朝,那边一座很华美的是紫云殿,是皇上的寝宫,我们现在要去的是东宫,马先生。。。。。。”
郭俊哈着腰,柔笑周到地介绍着,忽听不到身后的脚步,扭头一看,马先生停下脚步,直直地看向御花园深处。
十年没有踏进皇宫,闭上眼,他仍然可以辨别出任何一处宫殿、楼阁,但那处亭阁怎么没有见过,独树一帜立在莲池之中,一位纤细的女子倚着楼栏,怅然地仰看着天空,清丽的悉愁容,让他的心“咯”了一声,脸皮不禁痛苦地抽动着。
“哦,那是同心阁,里面住着皇上最宠爱的匡娘娘,呵,真是一位倾国倾城的美人啊!”郭俊得意地笑着,瞧左右无人,凑近马晔的耳边,“郭某有今日还是承蒙这位娘娘所赐呢,当初可是我向太子献的一箭双雕之计哦!”
“何为一箭双雕?”马晔咬牙克制住怒火,哑声问。
“太子妃成了皇妃,呵呵,李代桃僵,讨好了皇上、气病了丞相,除去了前太子,其实是一箭三雕。马先生,我高明吧?”
马晔满眼仇恨,冷笑点头,“确实,郭大人做这侍郎太委屈了。”
郭俊正高兴呢,根本感觉不到身边之人冷凝的神情,僵硬的步履,喋喋不休地说着,“这天下,现今我最佩服的是马先生,为马先生跑腿,我最甘愿。呵,等会见了太子,我一定会为你好好周旋。”
“多谢郭大人了。”脚下的每一步都如踏在针尖之中,处处繁华,却处处透着呛人的血腥气。
痛惜地把那单薄的身影纳入眼底,心剧痛无比。她忽然转过头,正迎着关注的视线,一惊,不禁站起身,倚着栏杆轻颤。马晔冷漠的双眼疾掠过一丝慌意,转过脸,捺下一腔不舍,以超人的力量撑着阔步向前。
拐过曲廊,弯到里侧花园,是中宫,郭俊没有说,他走时,他慈爱的母后还健在,如今已是一把枯骨了。
他从不曾去告祭过,不能去也无颜去。他发誓等到他夺回属于他的一切的那天,他要重新隆重厚葬他的娘亲。
又行了几步,东宫,他住了十年的宫殿,到了。
宫人依旧,但主人已非,宫中的摆设也比他当年奢华太多,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明年这宫中又会住着谁呢?他冷笑。
司马衷簇新的杏袍,头扬得高高,坐在锦榻上打量着他,越看眉头皱得越紧。“这位马先生以前进过宫吗?”简单的一件长衫,却有着雍容傲岸的举止,见着他这太子,也没有丝毫的惶恐之色,冷然而又沉着的气势,象在驿外路边的茶馆小憩相遇的两位路人,没有谁先谁后、谁主谁客。
马晔压了压嗓音,淡笑摇头,“回太子,草民今天是平生第一次进皇宫。”
“哦,那可能是小王记错了,马先生高寿?”
“不敢,虚长三十有八。”千姿帮他妆得年老,这个岁数应该差不多。
“哦!”司马衷点头,两手扶着榻边,故作不解地问,“马先生,郭卿一直说你想结识小王,是为何故啊?”
马晔小心地将鄙夷掩饰住,唇角弯高,“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草民想的是倚着太子这座山,安安宁宁赚点钱而已。”
“哈哈,你可真会打算。马先生,小王现在有点难事,想请先生帮帮忙。”司马衷漫不经心地端起桌边的茶碗,小抿一口,抬眼说道。
“太子请说!”
“今年秋季大旱,税银一直无法入库,边境士兵粮响紧缺,先生方便的话,可否赞助一些?”
“二百万两够吗?”马晔问。
司马衷和郭俊瞪大了眼,嘴张着,好半会,才连连点头,“够,够,足够了。”
“还有,朝庭有几月没发大臣的俸禄了,先生?”人心很贪,司马衷见他答得痛愉,不禁得寸进尺地加问了一句。
“草民捐助一百万两让太子周转一下。”马晔微微一笑。
司马衷激动地站起,几步跨到马晔面前,抓住他的手,“先生,你真的是义商、侠商啊,在朝庭如此为难之时,这般慷慨相助,真令小王叹服。对了,”他突地狐疑地盯着马晔,“你不心疼吗?”
马晔笑言,“人生得意须尽欢,千金散尽还复来。草民能为太子尽点力,那是草民的荣幸,莫谈这三百万两,就是为太子散尽家财都情愿,草民图的是太子日后的照应。”
“先生,”司马衷如遇知音般,有些感动,结结巴巴地说,“你为什么要对小王这般好,象你这样,让皇上赏识不是更好吗?”
郭俊在一边,与马晔会心一笑。
“草民走南闯北,人见的多了,也稍微会看点相。”他佯装看下四边的太监与宫女,停下不语。
司马衷挥手让侍候的人全部退下,催问道:“先生快快道来。”心中全被这位大家风范的商人所折服,全忘了自已的身份。
“太子,你初近而立,正当年华,身怀壮志,结交天下名流,得众臣仰慕,而皇上年已古稀,疏离朝事,留恋后宫,日近苍老,呵,草民识得清、识得真,今年这干旱便是上天的寓示,晋朝该换新帝啦!”马晔成全地说出了司马衷此刻最想听的话。
“真。。。。。。。真。。。。。。。。的吗?”司马衷狂喜得站立不住,嘴唇都颤抖了起来。郭俊也兴奋得摇头晃脑。
“太子,你不近而立,皇上没有古稀,天下不大旱?”马晔朗声轻问,
“是,是,是,那是真的啦!”司马衷往后一仰,闭上眼,“苍天,难道真的是大位快要交于小王了吗?”他突地又睁开眼,“可是马先生,皇上身体还很康健,他防小王防得紧?”
“呵,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这一切都是暂时的。老天把机会赐给了太子,后面当然就要靠太子自已努力了,机会千载难逢,太子可要好好把握,错过了就时不再有,机不再来。”
“先生,你说小王该怎么做?”司马衷不自觉已把眼前这位马先生当成了心腹,毫无顾忌地问道。
“太子,我若有此见识,还做个商人吗?”马晔满眼嘲弄,神态从容,“不过,我和郭大人他们一定会全力支持太子,需要什么,太子说一声便是。”
“是,马先生所言极是,我等朝臣期盼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太子,”郭俊为表忠心,硬是挤出了两滴眼泪,“你可不能辜负下官们的一番苦心哦!”
“小王明白,小王明白。”司马衷念叨着,退坐到榻中,一脸沉思。
马晔似笑非笑,过分清明的思绪依稀可以看到日后的场景,黝黑的面容闪过一缕稍纵即逝的杀气。
“太子,这事急不得,得细细掂量。草民不敢打扰太子太久,先告退。”他悠然自适地站起身。
司马衷呆呆出神,恍若未闻。郭俊忙上前推了推他的身子,冲着愕然的他挤了下眼。
“啊,马先生,日后无论是军中衣衫还是大臣朝服,以及宫中一切需度,都会让马先生名下的店铺操办。”司马衷从沉思中醒来,急不迭地卖了两份人情。
马晔傲立在门侧,“不急,等太子登基之后,我们再谈这些,太子还是忙大事要紧!”
司马衷感动地点点头,“马先生不太象个商人,如果能在小王身边任个詹事该多好呀!”
“草民只对做生意赚钱很感兴趣,其他无意,谢太子抬爱。”
“唉,人各有志,小王不为难你,马先生,小王亲自送你出宫。”
“麻烦太子!”他不卑不亢让开身子。
“马先生,小王真的很喜欢你,说话坦承,不掩饰,为人豪气,又不贪求。”闷热了太久的秋老虎开始疲倦,不自禁,天气开始转凉,爽适的微风拂在脸上,司马衷觉着有一股从未有过的意气风发,脚步也轻快几分。
“草民懂得适可而止,无需遮遮掩掩。”他仍不温不冷地说着,目光有意无意瞟向路侧园中的楼阁。
“太子。”郭俊忽然低喊了一声。司马衷不解地看着他,他朝前侧歪了歪嘴。
司马衷讶异地朝前看,匡似画弱柳依风俏立在同心阁不远处的曲廊下,一双凤眼直直地看向他们。
他冷笑一声,多日没有找她,终于耐不住又主动出面了,心下不由得意,眼中陡生出无限风情,身下脚步不停。
艳容微白,看着擦肩而过的强健身影,十年不见,纵是他易成苍老,纵是他已高大伟岸,心中那片痴心挚爱、刻骨铭心仍把他与心中的清秀少年重叠在一处,低头,珠泪轻坠,手中的丝帕翩然飞落。
如今的她已非往昔,以什么面目见他?他又为何为此装扮?
马晔目不斜视,胸中虽已波涛翻涌,多年惊人的自制让他从容如风,淡然飘过。
“娘娘,丝帕掉了。”司马衷欠身阴冷的讪笑着拾下飞落的丝帕,交接时蓦地滑向胸前的浑圆,轻轻一捏,暧昧地眨眼,大笑而去。
耻辱的泪水注满眼眶,悲愤地转身。
马晔踉跄一步,眼角充血,指尖抖索。
“马先生,你怎么了?”郭俊讨好地上前挽扶。
“没什么,忽然被那一池谢落的莲花失神了,有些不舍。”淡淡的声音幽幽飘向急步的身影。
僵住,呆立,闭上眼,泪如雨下。
“哈哈,想不到马先生还是性情中人呢?”
“偶尔,难得,可能儿时家中也有这一池莲,突然触景伤情。”
“哦,这么巧?”
“是呀,该回家看看啦,希望还能让那一池莲重吐芬芳。”
花能年年盛放,人呢,人呢?艳容苦笑,行止有风越过栏杆,没入娇养她的阁中。
第二十一章,秋深几重 中
跨下的马汗湿长鬃,马蹄颤抖,拼命地疾驰,马晔欠伏在马背上,仍嫌不够,抓紧手中的马缰,夹紧马腹,恨不得融进风中,成排的树木后移,房舍退后,洛阳越来越远。
心头那压抑的痛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减轻。
没有方向,马蹄见路就转,见山就进,见林就钻,他听见身后孔综慌乱的叫喊,不回头,树枝刮破了长衫,束发的头巾也被撕烈,面容被山石擦破了几处,无所谓,他麻木了。
司马衷狂傲的嘴脸,郭俊厚耻的话语,这些他都有准备,但看到匡似画任人鱼肉的楚楚可怜样,司马衷竟然当众轻薄于她,他不禁崩溃,仇恨象刀一点一点铰着他的心,很想抢过宫中侍卫的剑,一剑宰了那披着人皮的畜生,放火杀了金堆玉砌的靡烂皇宫。
他凄然惨笑,他什么都不能做,含笑阔步走出皇宫,与郭俊寒喧,上马道别,直至看不到彼此的身影。
他也不是人,无情无绪,隐忍着,压制着,但他痛,痛得却又吼不出、哭不出。
马惊慌地又奔进了一处密林,没有路,马在树木间急促地奔跑着,枝木打着身上,生生地疼,不疼,肉体的痛算什么,他的心千疮百孔,已无药可治。
一滴、二滴。。。。。。血顺着脸腮落在抓马缰的手上,他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有点想吐,不觉松开马缰,抬手去拭,一个后仰,他从马背上直直地摔到了地面,马惊得没有了踪影。
背象裂开了一般,他笑了笑,透过树叶的缝隙,他看到蓝天,很美的天空,几朵浮云,想起儿时父皇问:是洛阳近还是日头近,他说只见客从洛阳来,不见朋从日头归,当然是洛阳近。父皇大笑,很远的记忆,模糊得记不清父皇的面容,如果时光能够停留,该多好,他不要做什么太子,只想父皇没有变得象现在这样,母后还在,象千姿的家那般,好温馨。
身子动都不能动,可是为何没有晕过去呢,还能清醒地意识到一切。复位的计划,一步一步都按着他的步骤来,现在,他有点等不及了,他不能让他们一死了之,也要他们痛,痛得生不如死。
“公子,公子,你怎么样,能动吗?”孔综和随行的护卫飞快下马,跪在他的身边,无措地伸着两手,不敢碰他。满脸血迹,看不清他真实的表情。
马晔想宽慰这个外号“小孔明”的孔先生,他一向沉着冷静,怎么能失控呢?“孔先生,我不会有事,老天就是闭上眼,也不会让我有事。”
听到他吐词清晰,孔综松了口气,“公子,我已让护卫砍出一条路,一会让马车进来,我们回楼外楼可好?”
“不,我想躺会儿,只是些皮肉伤,不要担心。这是哪里?”
“洛阳近郊一处山林,在洛河边上,离洛阳只几十里,靠皇陵很近。”
奔了大半日,还离洛阳这么近,呵,天意,他与洛阳有缘呀!“孔先生,拉我一把,我想到洛河边遥看几眼皇陵。”
“公子!”孔综犹豫一下,托起他的后背,身后血红一片,他不禁失声惊叫,“不行,公子,孔综必须送你回楼外楼。”
“去洛河。”额上冷汗直冒,语音却坚决无比。
“公子,天色已傍黑,很不安全,你的身体。。。。。。。”孔综闭上眼,有点说不下去。
“瞎了,瘫了,又如何,还是能活,照样看日升日落,你担心什么,不会出人命的。”他撑着挪动步子,每一步他都疼得直抽气,但他固执地往前挪动。
护卫们看他那样,也不敢拦阻,纷纷让开,一路血迹,直到洛河。
涛涛的洛河奔涌东流,风大浪急,马晔抬起头,看到远处山头上隐隐几座陵墓在余晖中,“那树木矮小的必是娘亲的墓,”他指着山头,“树还没有长大,草还没绿,一个人呆在里面,很伤悲吧!”
“公子!”孔综急得跺脚打转,“此时不是抒发感慨之时,洛阳城中多少人盯着我们,我们有许多事要做,公子,回去吧!”
“不,你们先回去吧!”他索性一下坐在地上,血迹斑斑的长衫散了开来。
“公子!”孔综一筹莫展,看看天,看看一派闲适的马晔,他聪明盖世,也敌不过一个失去常态,不合常理的人。
马晔淡然地看着河水,象位能随意看穿生死的高人。
孔综一咬牙,“好好保护公子,把马匹掩好。”他低声叮嘱,不再耽搁半刻,轻巧地跃上马朝洛阳城飞奔而去,心中暗自庆幸此处与洛阳城并不远,楼外楼还有一位能左右公子身心的人在。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秋月升上天空,秋蚊临死猖狂,成群结对在草丛中飞来飞去,护卫们忍不住频频走动来躲闪,而那个满身血味的人则坐着一动不动。
护卫好心地上前帮他掸蚊,他手一挥,把人推得远远,坐在黑暗中,不发出一丝声息。
马蹄“得得”,轻轻地停下,护卫惊喜地转过头,季千姿转巧地从马车上跳下,星眸急促找寻,当发现那个坐立的身影时,她低声和孔综说了几句,孔综点头,挥手,所有的护卫全退到刚才的山林之中。
河岸上,只留下她和他。
她盈盈一笑,拉过他的长衫铺在地上,挨着他坐下。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打开,清清凉凉的味弥漫开来,她用手指抹了些,涂在手背上,只听到蚊虫嗡嗡叫着,不是飞远,便是晕落在草地。
“以前,在积云山上,对月弹琴,蚊蝇也很多,没办法伸手,师太让我到山中采一种驱蚊草,回来做成药膏,涂在手背上,蚊蝇就不敢再来了。”她忽略心底沉沉的不舍,慢条斯理盖上盒盖,目光转向月光下的洛河,“农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如,铅华弗御。。。。。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休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
“洛神赋!”他被她清雅的吟咏所感,转过头来。
“是呀,这是外公子建公的诗句,流传很广,可惜我忘了许多,儿时娘亲常在我耳边轻诵,还和爹爹对诵,虽然不能理解,但听着好象很美。”她轻快地一笑,“记得,有一天我刚睡着,娘亲和爹爹在灯下说起这首诗,说民间都在传说外公写这首诗是喜欢魏文帝的甄洛贵嫔,借洛河神女暗喻心中之情,其实不是,外公比洛贵嫔小十岁呢,没有可能,但是仰慕到是真的,洛贵嫔饱读诗书,聪慧异常,又非常美丽。”
“当初,呵,好象是献帝操爱慕于她,但一看到文帝丕为她神魂颠倒,则摆出为人父的姿态,让她嫁与文帝,可惜没得善终,最后被毒死。但是她不后悔,在她最美丽的时候与文帝相遇,得到他的宠爱,她过了十多年幸福的生活,作为后宫女子应该很幸福。而我娘亲,魏国公主舍权贵,嫁给了爹爹,一个性格刚烈的读书人,则幸福一生。虽然人的命运很多时候没有选择,但心中有彼此,我想就是幸福,不管长与短。你说呢,大哥?”
马晔卸下冷漠的神色,怔怔看着她。
夜色中,她莞尔一笑,“怜爱一个人,痛惜一个人,不一定要以痛还痛,以血还血,心中默契感受,无语千言,我觉得那种境界也不错。”
“她很可怜,也很无助。”他终于愿意开口了,血肉模糊的面容抖索着。
“你很幸福吗?你不可怜,你不无助,你比她痛少吗?”她面无表情,冷声问,“你又有什么选择,你情愿一切是这样的局面,然后卧薪尝胆,艰难地想东山再起?大哥,你没有必要愧疚,无权选择,就只能坦然面对,不然又如何,你现在这样,可以换来她什么?也许她已平静,也许她已黯然接受这样的安排,你的出现对她来讲不如刀口上撒盐,可能,她更情愿你不在这人世,不要看到她现在的样子。”
“你。。。。。。”他震惊地看着她,不敢相信从她口中说出这样严厉却又冷酷的话,但却又无奈地承认她讲的很对。“你怎知她已接受,也许她曾反抗过,换成你又能如何?”他恼羞地脱口而出,疲惫地想赶走心中的无助。
心就这样被撞疼了,疼得她举手轻抚住胸口,“大哥,你讲的对,她可能有我们许多不知道的考量。可能因为人是不同的,我身子里流着爹爹的血,换成我,我不会让任何故事再延续,我会舍,舍去生命,舍去容颜,舍去四肢,虽然那样会带给别人许许多多的灾难,但我仍会选择离开。我的家人宁愿欣慰有我这样的女儿,也不愿踩着我的耻辱苟且活着。”
“季千姿!”马晔突地抬手,“啪”一掌,打在她的脸颊上,火辣辣的痛。
他愕然地看着自已的手,不能置信他打了她。她温柔一笑,回过头冲山林喊道,“孔先生,回去喽!”
“大哥,话讲的很难听,但让你把胸中的郁气理出来了,人就清醒了,回去我帮你上药,好了后,可要好好帮我种药哦!”她象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俏皮的话语轻快无比。
“千姿!”他抓住她的手,柔软的不盈一握。是清醒了,清醒的明白似画是株弱柳,千姿是棵高杨,其实今天心中所激愤的不正是气似画不疼惜自已,软弱到任人欺凌,他只是说不出,说不出呀!
为了遮掩自已的心情,他失手打了他捧在掌心,发誓要好好照顾的千姿。
那样的似画让人不舍又让人可怜,也让他心累。
这样的千姿让人惭愧让人敬慕,也让他心折。
“对不起。”他抚摸她的脸,黑暗中看不清什么样,但他又气又恼,力度一定不轻。
“没有关系啦,我皮厚着呢!”她笑着扶着他走向路边的马车,掀开轿帘,伴着他一同跨入车内。
“谢谢小姐。”孔综感激地不停作着揖。
“孔先生多礼了吧,我是妹妹,为大哥做这些是应该的。”她笑语盈盈。
妹妹?是因为这句话,还是因为身子,他觉得浑身上下连心都疼得厉害,不得不倚着车身半躺了下来。
她体贴地把手放在他头下,一边还轻按住他的额头,减缓马车行驶中的摇晃带来的眩晕。
“千姿,不要!”他抓住放在额头上的手,紧紧握在掌心,象害怕她会走开,“你怎么会象有双千里眼,大哥什么心事都瞒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