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妒红颜,这样一位佳人何苦受人非议,受此悲遇?
“娘娘,臣也不知!但吉人天相,你不要多虑,把身子养好才是真!”从匈奴到中原,之间是连绵的沙漠戈壁,想逃出来很难,但他不忍告诉她。
“稽大人,日后如有什么消息,可不可以请你进宫时告诉我一声?”匡似画恳求地说。
稽绍思纣片刻,心中交战几下,怕看到她失望的样子,轻轻点头,“臣尽量!”
“谢谢稽大人!”匡似画真心一笑。
稽绍心突地就象停滞不动,慌忙低下眼帘,“臣还有要事,先行一步,娘娘你多保重。”
想把那束笑意收藏于胸,想给她所有的快乐,不惜一切!
“嗯,我会的,稽大人!”
“娘娘!”落痕从里走出,诧异地看着娘娘第一次露出真心的笑颜,好美,如春花绽放般绚丽。
“哦,”匡似画又恢复成冷冷的样,“太医怎么说?”
“娘娘,孩子没有了。太医们正紧张地给皇上上折呢,说是娘娘体弱,怀孩子太辛苦,要好好补养身子,暂时不能侍候皇上!”
匡似画苦笑,至少能清静个二月,不用强颜欢笑面对那双昏花的老泪。
“回阁吧!我忽然想念那一池莲了。”
“呃?”落痕愣了,娘娘没有一丝悲痛之色,似乎很开心一般。
第十八章,远上寒山 中
“宝贝,来,来,吃饭喽!”山月捧着一碟杂米,站在池塘边冲一群鸭叫嚷着。蔚蓝的晴空突然飘下了毛毛雨丝,秀发上一会就缀满了晶莹的雨珠,她毫不介意,不紧不慢地撒着鸭食。
如果问山月,这个世界上谁最幸福,她一定骄傲地说:是我。
有健在双亲的宠爱,还有相伴自已长大的稽绍哥哥的疼爱,还有嫁给自已心爱的人,世上能有几位女子有她这样的幸运呢?
阮大哥总笑她不会弹琴、不会吟诗,她不气恼,她会为稽哥哥做四季的衣衫,会煮稽哥哥喜欢的饭菜,就行啦!
她很知足的!山月一双笑眼弯得都成了圆弧。
放下碟子,拍拍裙衫,缩到池塘边的大榕树下拭拭腮上的雨水,突然听到“得,得”的马蹄声,抬头看去,稽绍顶着一天的细雨,缓缓奔来。
山月没有出声,一天中这个时候,她借口出来喂鸭,其实就是等稽哥哥回府,然后一起悄悄说几句话。
稽大哥一下马,视线自然就会转向这里,她微笑着准备迎视。
稽绍下马,门倌出来接了缰绳,他头低着,象有些心事,直直跨进大门,消失在门后。
山月呆在那里,脸上的笑意冻着,眉头紧皱着,直犯嘀咕,听说稽哥哥今日是被皇上召见,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慌不迭拎起裙裾,跑进院中,直奔中院书房。稽绍没象往日更衣练武,朝服未换,呆呆地坐着,脸上的表情深远沉重。
“稽哥哥,你还好吗?”山月轻轻地挨近,乖巧地敲打着他因练武时常会酸痛的肩。
“呃?”稽绍象被吓住,抬起头,看着山月,愣了好一会,稍有点内疚地一笑,“是山月呀,你何时进来的?”
“稽哥哥开始走神时,我就进来了。”她想问宫中是不是有什么事,但怕稽哥哥怪她女儿家过问政事,咽下问语,换上笑容,悄悄地把身子贴在他的后背,柔声低问,“稽哥哥,爹爹说我们的亲事本来想放在深秋,但天气好象没有凉的迹象,他想挪到腊月里,行吗?”
稽绍正正神,点点头,伸出手臂,轻揽住山月,迷乱的眼神柔和下来,“行,全听山叔的。月,我会娶你,一定会娶,大丈夫要言而有信,我也会对你好的。”
山月傻住了,摸摸稽绍的额头,他不是在讲呓语吧!他似乎象在说服自已,在挣脱什么,在承诺什么。
女儿家都有点敏感,“我当然相信稽大哥是敢当敢为的男子汉,我们都定亲三年啦!”她替他肯定,观察着他的神色。
“是,三年。”稽绍喃喃自语,眼神又涣散开。那楚楚可怜的容颜、柔柔的请求一遍遍、一次次让他痛彻心底,他一知觉得心怀中还可以溢出一种叫做怜惜的东西。
“稽哥哥,”身子埋进宽大的怀胞,捧着他的俊容,对准自已,“皇上没有为难你吧?宫里今天有什么奇怪的事吗?”
稽绍恍惚地盯着她,如看着一个陌生人般。
“稽哥哥!”山月声音大了起来。
“叫什么叫,女儿家都没个规矩。”山涛笑着跨进书房。山月慌忙从稽绍怀里离开,红着脸站到一边。
“皇上召见有什么事吗?”山涛瞧着稽绍脸色有些不自然。
“皇上听说千姿回洛阳,想召见,以示宽慰。”
山涛抚须沉思,“就这样?”
稽绍点头。
山涛黯然叹息,“皇上,这是做给太学生们看的,以示自已的仁德和宽宏,但我有点担心呀,千姿不似你性子温和,别看是个女儿家,她不一定同意进宫。你应下皇上了吗?”
“是,皇上非常诚意,对我一直又看重,我没有什么理由拒绝。千姿会听我话的。”
“不见得,你应该征求她的意见再答复皇上呀,不然太被动了。千姿心中有个结,藏得很深,你记得你父亲行刑时,血溅了她一身,她那时才几岁,对于孩子来讲,那是一个永远的阴影,她做不到忘记的,绍儿,你要多关心千姿,她面上娴雅恬静,心中不一定是这样,不然,也不会和那位马先生住,而疏远你这个亲哥哥。”
稽绍愕然,“我没有想到这些,真是汗颜。”
“不晚,今天去楼外楼看看她吧,刚好我也接到马先生的请柬,邀我去小酌。我换件衣服,一同去吧!”
山涛笑着出门,稽绍又跌进了沉思。
山月抿抿嘴,他没有回头,没有注意她还在,没有往日的柔情,他到底有了一份说不出口的什么心思?
不打扰他思绪,悄然出门。
蒙蒙细雨湿了衣襟,湿了庭院,湿了流光。
楼外楼的二楼西厅通常关着,客人再多,也不用作宴宾。今日破例厅门大开,几位清秀的侍女忙着燃香,搬盆花,摆放餐具。
傍晚时分,厅收拾得雅韵精致。正菜还没有上来,桌中简单的几盘小菜,细瞧,盘盘用心良苦,不似平常宴中所见的肉鱼、海鲜之类,虽只是些蔬菜瓜果,可无几人见过、尝过。
这不着痕迹的细节,显示主人对客人的慎重。马晔一身白色儒衫,早早便到厅中待候。
客人来得不算晚,几位在朝中平时自命清高,不拉朋结党,洁身之好的大臣,见此接待,架子不免拿下几分。心中犹疑却不减,不懂这郭俊大人的密友为何突然宴请他们这群不得皇上恩宠的官员?
这楼外楼的主人,不是阿谀奉承的俗流,但也不是什么泛泛风雅之人。
阮湛之也在邀请之列,山涛与稽绍最后进来的,众人打过招呼,便纷纷落座。
孔综把盏。
正菜陆续上桌,清清淡淡,看不出一丝油花,入口却鲜美爽适,食者无不颔首大赞。
马晔很少动筷,微笑地摇着折扇,偶尔寒喧几句,只语不谈今日宴请的意途。
“马先生,听说你与郭大人是朋友?”座中一位放下筷子,耐不住好奇,先发制人。
马晔点头,并不躲闪,双眸坦荡,“确实不错。马某与郭俊大人是朋友,也想欲各位做个朋友。马某是生意人,大门对四方敞开,来者都是客。我不会细问吃饭的人付出的银子是来自贪脏还是辛劳所得,我只正正规规做生意,不赚黑心钱,客人是奸是盗是侠是君子,我管不了的。”
这不卑不亢的回答让在座的人都吃了一惊,比较而言,问的人反到俗了。
“我等明白马先生的意思,只是我们几位只是普通的官职,对马先生的生意可能没有多大的帮助。”文人嘴酸,有人刻薄地问道。
马晔扬扬眉,笑了,“各位多虑,马某是生意人,但也爱慕有才之士,和诸位聊聊三皇五岳,三经五典,也是快事一桩。做人何必太过权衡利益得失?来,来,我敬大家一杯。”
众人终于开颜畅饮。阮湛之虽声色不动,心中却暗为一惊,这马先生深不可测哦。别看在座的个个以清官自许,但都是一群读书的迂人,顶着孔夫子的旗帜,满口仁义道德,但只会读死书,什么用都没有。
请一群迂人来谈风弄雅,这么简单?
他不是愿多思的人,随性惯了,摇落思绪,举起筷,“吃,吃,这菜真的不错。”自进厅以来,他形容举止都是懒洋洋的,此时这话说得没有半分文绉绉的做作,仿若马晔的好客原是天经地义。
别人都知他是性情中人,也不以为怪,各自敬酒说笑。
“其实自稽学士故逝后,如今文人们已很少聚会吟颂了。”座中一位大臣长叹一声,“这么多年,我们好象是第一次一起吃饭。”
“是啊,是啊!”众人连声符合。“虽然皇上开了太学院,让阮公子教授诸生,但对文人还是很猜忌,古就有秦始皇焚书坑儒,唉,文路艰难呀!书中自有黄金屋,其实是书中自有牢狱灾啊!”
“那诸位何必反其道而行之呢?”阮湛讥讽一笑。
“勿以善小而不为,忽以恶小而为之。阮公子,你把我们看成什么了,孔子云,万事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我们这些孔先生的门生,不会因为别人的猜忌就退缩,腹有诗书气自华,虽不得皇上重视,但我们自重、自珍、自惜,也便不会辱没孔先生的圣名了。”
阮湛之微怔,也觉失言,站起身,“晚辈惭愧,各位品格飘逸,是我错会意了。我罚酒一杯。”说完,端起杯,一饮而尽。
“不怪,公子博学多才,不拘小节,为文人中的凯模,我等敬佩。”众臣见惯他清傲,这样的说语,有些受宠若惊,不敢拘理,应情饮下杯中之酒。
山涛轻叹,湛之这孩子比绍儿圆滑,识得轻重曲折,又不失气度,绍儿太过忠厚,侧目看向稽绍,他今日沉默得有些过头,一席间,唯他心不正焉。疑他在担心千姿进宫一事,夹了两筷菜,放在他盘中,宽慰地拍拍他的肩。
稽绍努力笑笑。
马晔含笑看着眼前一切,清风朗月般的笑容,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侍女捧上清蒸的白银鱼,只见雪白的鱼肉间一丝丝脂肪却更是白得醒目,入口之时脂肪地舌间融代,其鲜美醇厚,可谓天下无朋。
“美食,美食!”众人正由此说起此鱼的来由,厅门轻轻一推,季千姿落落大方从外进来。
盈盈冲大家一施礼。
众臣讶异这女子绝丽清尘的大气,眉宇间隐约故人,不由愕然站起。
稽绍慌忙介绍,“小妹千姿,刚从外地回洛阳。”
“听说众位长辈在此小酌,千姿不敢疏礼,特来问候。”浅浅道个万福,秀眉带笑,站在兄长身边。
“是季小姐!”众臣莫不激动,亲切问,“都这么大了,怪不得有故人之感,你也在这里吃饭吗?”
“不,我受马先生照顾,住在这楼中。”清澈的水眸尊敬地扫过马晔的面容,笑着说。
“喔!”众人对视,偷眼看那坐着不动的马先生,暗道,照顾贤良之后,能让季小姐住此,交情不一般,心下对这马先生不由又尊重几分。
“季小姐,有空去我府中住几日,我家夫人对稽学士、稽夫人一直崇敬万分。”稽绍入朝为官,众臣理解,但与其父性情相差迥异,众人不免失望。今日一见这季小姐,有其父风范,仰慕之情油然而生,个个不竟争着相邀。
阮湛之对这样的情景,见怪不怪,温柔地看着她淡笑地婉拒。
马晔笑得有些冷。
“季姿不打扰众位长辈,请慢饮,千姿告辞。”
来如春风不多时,去如浮云无觅处。众人还没从兴奋中苏醒,小女子已掩门而去。
“唉,时光飞快呀,当年小女孩都成大姑娘,可怜幼失慈爱。”唏嘘不已。
“诸位,马某还要到前面照看下,先行一步。”马晔合起折扇,欠欠身。
“请便,请便。”众人已觉熟识,笑语点头。
黑幕四临,正是楼外楼忙碌之时。后院中悄无一人,季千姿独自站在井边吹着风,手上折了支柳枝,摇晃着出神。
“为什么要这样委屈自已?”马晔不赞同地看着她。
“大哥今日宴请他们,不是想他日别人失德之时,要他们搬出孔夫子,大费口舌为你助战吗?只然很迂,但道义感厚重,对尊敬之人,有着侠士般的盲从,大哥不正是想要这些吗?”夜色中,她的声音很轻,也很远。“做大事,小人要用得,君子要用得,都是有用之人,大哥深谋远虑,我,虽微不足道,但稽康之女,可以让他们对大哥的信任度更增一层。”
“我宁可不要信任,也不要你抛头露面,让人评点。”看着别人讨好她的神态,无名的火直冒三丈。
她闻言,站起,与他对望。“大哥,你不也是因为我是稽康之女才照顾我的吗?没有关系,这不算委曲,能为大哥做点什么,我甘愿。”
他轻微俯下脸,以只有她听见的声音,在她耳畔轻声道:“刚开始是,现在不是,你是我马晔的妹妹。”
唉,还是妹妹!她失望地退后一步,浅笑无语。
第十九章,远上寒山 下
在人前,她喊他马先生,人后,她喊大哥,不冠上任何姓。
相处日久,好象不喜欢做他的妹妹。她有稽绍哥哥,有阮湛之大哥,如果她愿意,还可以有一群这个兄那个长。是妹妹,不管到多大,不管有多疼爱,总有一天要分离,因为另一个人,不再享受专注的宠溺。
大哥的心里住着一个叫似画的女子,很久了。
以前没什么,但最近,想到那个女子,心里微酸,莫名地很羡慕。
不懂这是什么心态,很失落很茫然。
她慢慢低下眼,步上楼外楼门前的大道,哥哥让侍女呼她出来,说有事。夜风吹来,衣袂展扬,素色的衣色在黑暗中恍惚一团。
“千姿!”
“嗯!”她回头,哥哥神色有些缥缈。
“皇上想见你,你何时有空随兄长一起进宫?”
“没空。”她断然拒绝,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见。
“唉!”
稽绍苦笑,目光落在楼外楼宽大的门匾上,“我们兄妹确如山叔所言,有些生分。人各有志,不要拿爹爹与我相比,我做人有我的原则。”
“我没有看轻你的意思,哥哥,但我不想见那位杀了爹爹、害娘亲自尽的皇上。我不报仇,也不委屈,好吗,哥哥?”
“好,哥哥知道了。”抚摸着妹妹粉嫩的面颊,“哥哥不舍得让你委屈半分的。”
“哥,”她迟疑了下,扑进哥哥的怀中,“阮大哥,把稽宅修好了,我们搬回去住,好吗?”
“那儿离皇宫有几十里,哥哥上朝不方便,你随哥哥住到山府吧,过年过节我们回稽宅住。”稽绍实事求是。
算了,她打消这个主意,哥哥不似她心中有个家的影子,他习惯山府,家反到成了偶尔露宿的客栈。
心怎么空落落的?
“也许回积云山也不错,哥哥也见了,家还在原处,我没有什么事要做,每个人都在忙。”她喃喃自语。
“乱讲什么,”稽绍束起她被风吹乱的长发,“哥哥在这,你还想去哪里?”
“哥哥,你要成亲了?”
“嗯!”稽绍答得很费劲。
要成亲的人不是应该羞涩或者兴奋,哥哥那什么神态,象很无奈。她笑了两声,“山月姐姐很温柔很贤慧的样,哥哥以后一定会被照顾得很好。”
稽绍沉默了一会,才道:“是的,我会幸福。”
她松了口气,“那哥哥成亲后,我回积云山吧!师太很想我的。”
“回积云山很容易,什么时候都能成行,但何时能再回洛阳呢?洛阳让你失望了,没有相谈的知音,还是寻不到清静的处所?”阮湛之目光灼灼从另一侧背手走来,倜傥的风姿令人眩目。
“我随遇而安,没那么多要求,只是洛阳太繁华,我不习惯。”
“我随你住到稽宅,扔了那教职,种菜去!”
“你不要再重复,我听得分清。”她叹息,这位阮大哥时不时引诱她一下,知道她恋家。
“湛之,不要乱开玩笑。”稽绍推推好友,眉头皱着。
“如果我说的是真的,你同意把千姿交给我吗?”他真真地看着稽绍。
稽绍呆住了,唯有季千姿面不改色,自顾玩着手中的柳枝。
“千姿才十六,而且你们才认识,不会吧!”
阮湛之不掩饰地大笑,“绍弟,错了吧,千姿三岁时就是坐在我膝上上的积云山,算来认识十三年了,再者,有缘千里来相会,相逢何必曾相识?每个人一定要象你和山月那样朝朝暮暮多年才能牵手吗?”
稽绍愣在那里,象被说中了心思,脸色惶恐,“千姿她太小了,我没有准备,我要考虑。。。。。。。”
“打住,”闲游的人半路插了进来,“请问是在讨论我的事吗?”她一点也无害羞之感,只觉得烦闷,当她是隐形人。
阮湛之眸光如酒,“是!”
“那么,我有发言权啦!”她咽咽口水,握柳枝的手抖了下,“稽宅我暂时不会住进去,阮大哥你就不要冲动了,哥哥也不要担忧。对了,再次提醒一句,我带发修行,此生与佛结缘,谢谢阮大哥抬爱,不胜荣幸,请另择佳丽。”
“哈哈!”阮湛子愉悦地看着她,她这样子,佛当然会心动。但是他不会就这样被说服的,“我也与佛有缘,哪天,我们一起在街头弹琴吹箫,化点缘,建个庙堂,一起侍奉佛祖吧!”
“不错哦,我有兴趣。但现在,我想进去了,马先生一会又该找人了。”她神色还是自然,扔了柳枝,转过头进楼了。
“千姿,我来真的了。”阮湛之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认真地低语。
一碗冰过的银耳八宝汤,两块菊花饼,搁在睡房的茶案上,清新悦目。
“小姐晚上没有吃晚饭,马先生说要稍微吃点。”侍女拿着食盘,轻声交待着。
这里是他的地盘,她是客,只有听话的命。“知道了,我一会就吃。”
“先生说,要看着小姐吃完,才能离开。”
她猛然抬起目光,做了件连她都不敢相信的事,她把一碟一碗端起,从敞开的窗户中扔了出去。
“好了,你可以走了。”她疲惫地坐到床边,挥挥手。好象她有做野蛮小姐的天份,这样,会不会很快被扫地出门呢?
侍女没有表示出吃惊,保持笑容掩上门,退出去了。
她又不是他真的妹妹,为什么个个都小心翼翼地对待她?
夜色深浓,熄了灯,披衣独坐院边,一下一下把刚出的药苗扯掉。秀俊的男子身形就在十步外的地方,如果不是衣袍拂动,她差点看不出身边有人。
“千姿!”
这声音温和慈爱,包容宠溺,她心头莫名一跳。不只心头一跳,还惊骇于这人的无声无息。
“大哥,客人都走了吗?”
“是,意犹未尽,刚刚散去。你不休息吗?”很好的风度,没人告诉她拂了他的好意。自黑暗声显形,扬起清眉,朝她一笑。
她闭上眼。
他来到她身边,跟着蹲下,帮她扯着药苗,迳自道:“这些粗活我来做比较好,你那双弄琴的手,还是别伤着。”
她赌气地扯得更凶,借他吉言,苗的根刺碰破了手指,她疼得不禁叫出声。
“唉!”马晔叹息地抓住她的手,“说了吧,不听我的话,吃。。。。。。”
“就不听,就不听,”她摔开他的手,哭了,“什么哥哥,什么妹妹,其实什么都不是,我是季千姿,是季节的季,不是稽康的稽,见什么皇上,成什么亲,不听,不听。你们每个人都很复杂,我不想要了。”她失控地跑向屋内,哭声一路。
马晔呆愣在那里,俊容严峻,没有迟疑,追了上去。
门从里闩紧,只有哭声低低地传了出来。
“千姿!开门,不然我就闯进去了。”他的话没有玩笑的份。
她到听话,“吱”一声,门开了,灯也跟着亮了起来,一脸的眼泪鼻涕,马晔有些想笑,真是一个不爱惜自已的美人。
也不拭脸,语意哽咽,“你还有什么吩咐吗?”
“说,什么皇上,什么成亲?”他声音有异,目光微厉。
“是我的事,和你没有关系的。”
“呵,千姿,你是我妹妹,如果成亲,我自然要备嫁妆,如果和皇上扯上什么关系,我跟着沾光。”
她听着这话好别扭,象讽刺般。
“皇上让哥哥带我进宫与他见一见,阮大哥向哥哥求亲,哥哥不愿意和我一起住到稽宅。”她什么都坦白了,泪水也止住,抑在心中的委屈已散,其实这一切都是小事,她哪样都能解决,可是事事从亲近的人嘴中说出,有点不能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