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月和阮湛之一进大厅,讶异地对视一眼,愣在当中。
难道马先生已被放回来了?
“阮先生,你来啦!”钱卫微笑着迎上前,“你和这位小姐是坐楼上,还是楼下?”山月不曾来过楼外楼,他不识得,只当作阮湛之带朋友过来吃饭。
“我们吃过了,”阮湛之浅浅一笑,“我们是特地来看季小姐的,这位是山大人的千金山月小姐,也是季小姐未来的大嫂。”
“哦,钱卫不知,山小姐莫怪。”钱卫忙作揖,转头看看楼上,“小姐一直呆在后面楼上,我让侍女带你们过去。”
“她怎样?”山月不放心地追问。
钱卫苦笑下,“好象从昨晚到现在都没肯进食,孔先生劝了几次,都没用。”
“呵,真是佩服钱先生,楼中出这么大的事,生意到不耽误。”阮湛之讥讽地倾倾嘴角,不认同地眯起眼。
一边的山月听不下去,推推他。钱卫到不介意,淡淡一笑,“马先生关照过,楼外楼是楼外楼,他是他,不管少了谁,楼外楼运转不可以有任何闪失。”
“哦,这马先生似乎觉得赚钱比人命还重要。”
“阮大哥!”山月急了,忙笑着对钱卫赔礼,“阮大哥讲话直,其实没什么别的意思,总管不要往心中去。”
“不会,”钱卫脸上的笑意不减,“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没什么的。快去见小姐吧,劝劝她吃点东西,我都愁坏了。”
“这愁容可真与众不同。”阮湛扫了眼酒香笑语的厅堂,冷冷一笑。
“总管,我们走啦!”山月慌忙冲钱卫点下头,拉着阮湛之往后面直奔,“阮大哥,你讲话不要这般酸,好不好?”
“我就是瞧不惯他们没什么人情味的样,楼主都不在了,也不想办法救助,反到只想着大把大把赚银子。千姿一天没吃,也没人过问,就让呆在屋里,象话吗?”阮湛之气不平地回瞪下目送他们的钱卫。
“哦,原来是有人舍不得千姿妹妹呀,我说怎么这样打抱不平似的。”山月一双笑眼都快没缝了,“原来阮大哥这么会怜香惜玉呀?”
“呵,”阮湛之居然脸红了,眼眸不自在地转了转,“我是有一颗怜香惜玉的心,可惜别人却不一定领情呀!”
山月一怔,阮大哥这话听起来格外的不自信,看来小千姿真的让风流倜傥的他认真了。
侍女领着他们进了后楼,指指最里端的一间,便下去了。两人左看右看,不见半个人影,也听不见半点动静,正在怀疑是否走错地方时,忽听到里间有琴声遥遥传来。
这琴声起初曲折含蓄,幽咽往复,如秋叶聚而复散,浮云阴晴不定;继而转出飘洒飞扬之间,似长风吹林,万壑如海、河川奔海参,天高地阔;一时又渺渺茫茫,若有似无,仿佛怀着一腔心事,欲泣欲诉。楼中琴声久久回旋,绕成一种清寒冰冷的气韵,像在召唤远方牵挂的人快快回归。
两人不禁被这琴声深深地吸引住了,好像着了魔一样,急切地向着那琴声传来的房间奔去。
“千姿!”阮湛之脱口叫道,一手推开门。
室内烛火通明,季千姿一身紫衣正盘腿坐在琴案前,抚琴的手因这声呼喊停了下来,回首一看是二人,轻笑着起身迎接。面容娟秀,笑意淡雅,不如想像中悲痛伤心之色。
山月轻轻吁了口气,上前握住千姿的手,“我有几日不见你,怪想念的,硬缠着阮大哥送我过来瞧瞧你。”一边,暗暗冲阮湛之使下眼色,让他不要乱提马先生的事。
阮湛之含笑坐在琴案边,四下打量,千姿的房间不象一般女子闺房妆红饰绿,反到有些清冷、素洁。
“我很好的。”千姿拉着山月一起坐天绣榻上。先前陪着过来的侍女笑吟吟送上茶点,回头时,对山月深深看了一眼,山月奇怪地回视,那侍女眼睛瞟向茶点,又瞟向千姿,山月会意地点点头。
阮大哥的话有偏差哦,楼外楼的人其实很疼千姿的。
山月指着桌上的茶点,说:“千姿,那点心不错,我在家也没吃几块,陪我一起吃点,好吗?”
千姿笑了,“唉,其实我每天都被他们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塞进许多茶点,饱得我正餐反到吃不下一口。你不要听钱总管的话,我很好。”
“你不想陪我吃吗?”山月嘟起小嘴。
“一起来吃点吧!”阮湛之也说道。
千姿笑着点头,陪他们二人坐到桌边,特鲜美的素馄饨,做成花朵似的,配上清凉的蜂蜜茶。
山月原本只想尝尝,没想到吃上味来,都不想丢筷了,“千姿,这楼外楼的素食做得可真好吃。”
“是啊,所以我现在的胃都被楼外楼惯坏了,出外几乎不吃外食。”
“天,那以后谁家敢娶你哦,这么难养。”山月随口说道。
“阮家的厨子也能做得这样。”阮湛之淡淡一笑。
千姿象没听到,自顾地喝茶,眼神飘忽,没事人似的,到是山月被这露骨的暗示羞得脸红,左看看右看看,唉,阮大哥的路好象挺艰难的。
“千姿,你的琴没想到弹得这么好。”她忙换了话题。
“琴声也是心声,千姿现在的心中一定在思念着谁吧!”阮湛之因得不到她的回应,不免有些吃味。
“没有思念谁,除了天上的双亲。”千姿的话语偏冷,听得人心中戚戚的。
“千姿,”山月侧身,抓住她的手,“不要怪你兄长,他是奉命行事。他说,不久马先生就会被放回来的。”
千姿眼眸平静如水,“我没有怪他,他是公事公办,并不是针对马先生,他对谁都一样的。”
“嗯,你能这样想就好。千姿,其实这里面一定有误会,马先生是冤枉的,朝庭弄清了,就会把马先生放回来的。”
千姿淡漠地一笑,冤枉吗?昨天晚上刚吃毕晚饭,他突然让帮他妆容,还要重彩,然后陪她去后院的药圃浇水,陪着她聊些他曾经走过的偏远地方的神奇故事,接着对孔综交待了几句,还好心情地拉着她到天台看星星,突然,哥哥领着一帮御林军冲进大门,追到天台,他朝她微笑,就象去厅堂巡视一般离开了,什么话也没说,好象是预料中一般。
他曾说她不在身边的每一天,他会不习惯,但这样的分离又算什么?楼外楼每一个人都不惊慌,很平静地看着他走出楼外楼。
她明白他要做的事很复杂也很惊天动地,所以不问,但这个样子,显然每个人都被知会到了,唯独她除外。
还有那个突然而至的赫连王子也不见了。
一直认为楼外楼象家一般,但就在那一刻,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孤单,就象沙漠之中,只有自已一个人在行走。
至于那曾经的一吻,她早就自动忽视,没有任何深意的。
“千姿,你在担心马先生吗?”山月见她久不答话,忙怜惜地拥着她,想给她安慰。
“不担心。”她很干脆地回答。楼外楼没任何人担心,她自然也不担心。
“呃?”阮湛之挑起眉,随即也了然地一笑,“马先生朋友多,一定会有许多人帮忙的,说不定一会就会放回来的。千姿,这楼外楼宾来客住的,人很杂,马先生现在又不在,你住到我府上去吧!”
“不,回山府,我可以陪你聊天呢。”山月不让,揽紧千姿。
“我就住这儿,不然马先生回来看我不在,他会担心的。”她想都没想,断然拒绝。
山月与阮湛之双双耸耸肩,看来是白来了。
“在你心中,马先生到底算什么?”阮湛之不甘地追问。
“朋友、大哥!”还有点象爹爹,其实更。。。。。。。。季千姿微闭下眼,幽幽地长叹。
第三十一章,未曾相识 中
刑部牢房,烛光昏暗未明,空气中飘浮着汗臭与什么东西腐烂的怪味,不时里端传来一声声象鬼哭般的狂叫。牢房中的犯人并不多,隔几间才关一个人,马晔背着手在牢中踱着步,因牢中潮湿,虽是秋天,蚊虫依然很多,他不得不走来走去,想起那日在洛河边,千姿手中小盒清清凉凉的东西,早知就带点过来了。
他仰起头,闭上眼睛,也不知现在千姿在不在楼外楼了,他突然离开,她会不会多想呢?
坐牢,他是有准备的,在来洛阳前,他就掂量过,一旦事败,不谈坐牢,就连砍头都有可能的。
但不曾想坐牢会坐得如此舒服。
稽绍从楼外楼一带走他,曾经与郭俊同到楼外楼吃饭的刑部官员念着他旧日的好,早就知会了看守的官兵,不得为难于他,稽绍满脸内疚,也是千叮咛万嘱咐,在事情没有调查清楚前,不可以对马先生用刑。
除了被禁固在一个固定的空间里,不可以随意外出,居住的条件不算好,他到还很习惯。
三餐定时,清清淡淡,也算爽口。士兵们并不恶声恶气,巡视时还会微笑点下头,每个人心中都认为,这位马先生只是暂时在这呆会,是过客。
呆会就呆会吧,该做的都做了,他现在差不多该看戏了。
几个时辰过去了,没人提审,没人过问。他以为会与当今皇上见下面,看来他老人家太忙,没空理他。当今太子也没来嘘寒问暖,到有点让他吃惊了,看来他有点高估太子了,唉,还是一个听人摆布的娃娃。
近午夜了吧,蚊蝇嗡嗡地在耳边飞个不停,看守的官兵在赌了会牌九后,倚着墙壁悄然偷眠。
他不能睡,也没有睡意。
“谁?”远远听见看守大门的士兵的轻喝了一声。
“睁开你的狗眼。”一位女子轻轻脆脆的声音,“看,这是什么,去,让所有的人都退到房里去,我们娘娘要问那位新来的犯人几句话。
“对不起,小的有眼无珠,娘娘,你请。”士兵突地语气一变,恭敬地说着。
台阶上响起衣服摩擦的声音还有轻轻的脚步声,偷眠的士兵不敢抬头,齐齐退进看守室。
马晔心一颤,快速转过身,面朝墙。
墙上映出一个从头到脚裹在斗篷里的人,长长的呼吸,甚至可以听到她猛烈的心跳。
“是。。。。。。。是你吗?”匡似画轻轻掀开脸上的面纱,趴在牢门上,激动地问。
马晔一动不动,没有回答。
“我没有别的意思,”她按住胸口,压下心乱,“我只是想知道是不是你?”
“你是在和我说话吗?马晔缓缓转过身,眼中不带任何神情。
他脸上妆了容,前些日子的伤疤又没脱落,匡似画一看,吃了一惊,退后一步,“我好象认错人了。”
“哦,找错人那就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吧!”马晔淡淡地低下眼帘,象在仔细研究自已的身影。
“你是他,是的,不然不会这样对我讲的。”匡似画象发现了什么,颤抖着扑上前,凝视着,瞬即泪花纷飞,两手紧抓住牢门,抽泣着,“求求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他?你好吗?”
“我不太明白娘娘你讲的话,我姓马,是一位商人,是不是和娘娘的故人有点相似?”马晔拧着眉,正视着她探究的目光。
“你在说谎,”匡似画泣不成声,“我知道你怪罪我违背了诺言,其实。。。。。。其实。。。。。。我也是被骗的,他们说你回来了,在宫中等着我,我才进宫的。”
马晔深吸一口气,“娘娘,我真的听不懂你在讲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是娘娘?”她瞪大眼,追问道,“你明明就是认识我而假装不认识。”
“刚刚士兵在外面那么大声招呼,这里面谁都听见了。”马晔叹了口气,“娘娘,我真的不是你故人,所以请回吧,这里不是女子呆的地方。”
“不,我不信,你一定是晔哥哥,你没有叛国,也没有死,你回来了,对不对?”
匡似画哭着拼命摇头。
马晔的表情是不敢置信,“娘娘,你凭什么如此执著我是你的故人?”
“感觉是不会错的,我在宫中第一眼看到你的眼睛,我就认出来了,不管你如何易容,唯独眼睛是不变的。晔,你承认吧!”她哭得气都象快断了似的。
马晔咬着下唇摇摇头,转过身去,“很抱歉,娘娘,我真的让你失望了。我不是你的故人。”不敢再看她的泪眼,深怕努力建立的自制会悉数崩溃,对她不是一种两种心情,若冲动任性,只怕自已会做出难以想像的事。
“我明白你在担心身份暴露,会引来杀身之祸。晔,你放心,我不会说的,我只是想确定是不是你,然后我就心安了。我活在这世上,就是想看到你好好的活着。”
泪水从她睁大的眼睛缓缓流下,她的表情是如此透明,令人不禁心动。
马晔手掐住掌心,苦笑叹息,“回去吧,娘娘,我在这之前从未与你相识过,你不要再问了。”
“呵,”她含泪带笑,“你终是不肯承认,罢了,我当你是就行,晔,你放心,虽然我已是不洁之人,不值得你再留恋,但我仍把你放在心底最重。我会求皇上放了你,出去后,离开洛阳吧,忘了我,忘了从前。”她掩着面,转过身去。
马晔脸色发白,强撑着一笑,“娘娘不必为一个外人委屈自已的身份,我坚信我是清白的,娘娘放心吧!”
“你厌恶我到连我的帮助都拒绝吗?”匡似画绝望地问。
“我。。。。。。。。”马晔刚想回答,忽见一个慌慌张张的小宫女闯了进来,“娘娘,时辰不早了,皇上该醒啦,我们快回吧。”
匡似画恋恋不舍地回首,不稳地晃了一下,轻轻地说“晔,保重!”悲痛地低下头,倚在小宫女的肩上,不情愿地走上台阶。
马晔转过身,不由伸出手,好想扶她一把,手伸到一半,落莫地放下,他们早已不是当年的匡似画和司马晔了,十年改变了一切,人也变了。
悄悄地凝视着瘦削的身影渐行渐远,猛然,他看到大牢二门的墙壁处探出一道熟悉的视线,在与他的目光相交时,不见了。
他眸子一冷,浑身肌肉都紧绷着,两眼眯着,屏住呼吸,直直地看过去,微明的灯光下,依稀看到一只脚伸在墙壁外边,一动不动,象是怕走路的匡似画发现。
匡似画心事重重,小宫女扯着她急行,直盯着前面,根本没发现什么异常,穿过二门,上了台阶,直接出了大牢。
那脚轻轻地缩了回去,稍会,便是没命似的急促的奔跑声。
马晔双手交握,冷冷一笑,脸上显出一缕慑人的杀气。
第三十二章,未曾相识 下
郭俊很诧异地站在刑部牢房门口,朝里探了探头,阴森森的,两位看守大门的士兵站得笔直,并不见其他巡逻的官兵还有各道门把守的官兵。
这刑部大牢一向关得的都是朝庭的要犯,防森颇严,今日怎么松懈了?
他一双细目滴溜溜转了一圈,绕到看门大门的士兵前,抚了抚胡须,“咳,咳,本官问你,今日这刑部大牢有什么事吗?怎么会如此安静?”
士兵抬眼看了下他,知道这位官爷和刑部尚书交情不错,也不敢隐瞒,压低了嗓音,“大人,刚刚有位娘娘持着皇上的令牌进去找位犯人问话,让所有的人都回避在房内。”
“哪位犯人?”郭俊瞪大了眼。
“新来的那位楼外楼主马先生。”
郭俊愣了,娘娘?哪位娘娘也和马先生有过节,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你们在外好好看着,我悄悄进去看下,不要声张。”好奇心驱使他决定亲自探视一番
他轻手轻脚地走下台阶,远远看到二门处,有个小宫女在把风,神情很紧张。他忙把身子贴着墙壁。夜深人静,一点细微的声响都听得分清。
他听出那哭得悲切的女子是皇上宠爱的匡娘娘,他屏住气息,专心听着。越听心越揪,眼睁得大大的,眼珠定在中间,动都不会动,唯有手脚止不住轻颤。
那马先生如果真是。。。。。。。。?天,他一点也不敢想下去了,再细思马先生那么费尽心力地与他们接近,现在想来,似乎真的有点象步步为营。
匡娘娘冒着天大的危险,深夜来探监,一定不会看错吧!
那么他和太子也只是马先生手中的一颗棋子喽!他惊恐地直摇头,越想越怕,背后一阵阵发凉,四肢抖得象秋天风中的芦苇,为怕别人发现,他只能拼命咬牙忍着。
如果不是今夜过来一下,只怕以后怎么死还不知道呢?
马先生一直在否认,匡娘娘却很固执。万一认错了呢?他恐惧地探出头,想
看个仔细。马先生冷酷地背对着娘娘,小宫女催促着,匡娘娘含泪掩面而去,马先生转过身来,那眼神痛苦自制还有不舍,见鬼,他看到他啦,郭俊倒吸一口凉气,缩回头,象壁虎般贴在墙上,心如擂鼓,就快从口中跳出来了。
匡娘娘哭哭啼啼上了小轿,回宫了。
郭俊悄悄活动一下四肢,不敢再看,转过身,撒开腿,象被猎人追赶的动物,虽然浑身软得使不出一丝力气,仍坚持跑着。顾不得和士兵招呼,抢过侍从手中的马,抖索着跨上,一夹马腹,就象皇宫方向驶去。
快,要快,他把赶快告诉太子,现在一切还来得及,还要禀报皇上。拼命抽打着马背,马奋力奔着。天开始下起雨来,凉凉的淋在脸上,他不敢去拭,怕耽误了时候,不过,幸好他在大牢中,那么他们就还有胜算的机会。
雨渐渐大了起来,路面上湿泞泞的,奔跑的马蹄不时打滑。四周黑团团的,雨把视线阻住了,他也看不清这是洛阳的哪条街,只是抓紧马缰,死死盯着前方。
忽然,响起一声尖锐的口哨声,急驶的马突地被什么东西一拌,前面的两蹄直直跪下,他未曾防备,一下从马身飞出去几丈远。
他仰倒在地上,感觉到四肢和后背剧烈的撕痛,同时也闻到了血腥味。即使是自已的血,也腥得让人想呕吐。。。。。。。
他想撑着爬起来,试了两下,徒劳地眨了下眼,一点也动不了。
来不及了,绝对来不及了,他好不容易修来的荣华富贵,难道就要这样付之东流吗?他心酸得好想哭,谁能救救他。
两声马蹄“得得”,慢慢驶来,他惊喜地转过头。
雨帘中,他依稀看到两个靠近的黑影。不知是因为流血过多,还是因为恐惧,呼吸渐渐有些困难,黑影在他眼中慢慢地模糊、变大。。。。。。
“你。。。。。。。你们。。。。。。救救我。”他哀求地问道,雨水和着身体中的血缓缓流淌着。
“嗯,我们就是特地来救你的。”其中一个黑影上前在他已四烈粉碎的身子上又加了重重一脚。
脸部僵硬的肌肉无法表过他此时内心的错愕和震惊,他们不是,他们是?他惊恐地睁大眼。
“郭大人,我们公子本来还要委以重任于你,你为何要轻言放弃呢?”另一个黑影低声笑着,踢了踢他已快无意识的身子。
雨点密密地落在他快要冷下去的脸上,他想奋力睁开眼睛,却没有成功。
“不要担搁时间,看看他还有没有气。”第一个黑影低声说道。
“唉,”后面那个黑影幽然叹了口气,手一挥,雨夜中,闪过一道亮光,郭俊只觉脖颈被刺了一下,嘴张了张,今夜,他来得那么凑巧,一样也不知死在谁的手中,这是他闭上眼之前最后想话的一句话。
“这下你放心了吧,就是阎王开恩,他也回天无术啦!”
“好!我们也该回去知会先生了。”
“是,幸好先生有先见之明,让我们守在刑部门前,不然就前功尽弃啦!”
“怎么不是呢?”两人又看了看雨,转过身,跨上马,一会就消失在洛阳的街头。
皇宫,同心阁,司马炎悠悠睁开眼,年纪大啦,一向睡得很少,不曾想今夜居然睡足一宿,却没有神清气爽,反到头有点晕晕的,他习惯地侧过身,一摸,空落落的。
“爱妃!”他惊慌地坐起来,瞧见阁外的雨廊边站着一个纤细的身影。他忙下床,从榻上拿了件外衣,开了门,温柔地为正看雨的人披上,温热的脸一碰粉腮,冰冰凉凉的,忙怜惜地抱在怀中。
“回阁吧,这样会冻着的。”他揽紧不盈一握的身子,强拉进室内。
匡似画神情木木的,他到不以为意,这位爱妃从来就很少笑意。
花甲之后,居然还抱到倾城佳人,这份喜悦一直令他津津乐道。虽然皇宫年年有大批的秀女进宫,但那些个粗脂俗粉,怎么能与爱妃相比呢?
他是当今天子、九五之尊,天下最美丽的一切就该归他所有。
她清清冷冷的性情,幽幽怨怨的眼神,都令他如少年般的痴狂。说起来有些愧疚,初时她并不顺从,但就是这种带刺的花朵摘起来才更加让人兴奋。
唯一遗憾的是她对他并不象其他妃嫔那般乖巧、讨好,总是让他这位皇帝低头取悦于她。
不过,他还是喜欢她,很宠很宠,恨不得把天下所有的珍宝都献给她,可惜她什么都不要。
“皇上今日上朝吗?”匡似画漠然地问道。
司马炎一喜,这好象是爱妃清晨第一次主动和他讲话,以前都是他堆着笑意,缠着她说些绵绵情话,而她面无表情地听着,什么都不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