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朕行的。”司马炎挥挥手,继续迈动已如千斤重的双腿。苍天可签,他对匡妃一颗怜惜之心是何等的挚诚,千千万万保佑她身子康健,陪着他万岁、万万岁。

凌云寺住持率众僧早已跪在大雄宝殿前等候,一看到司马炎,忙口颂佛号,齐齐叩拜。

司马炎非常提倡佛教,大兴禅寺,对僧人一向礼义有加。忙双手合十,与住持参见,让众僧起身。

祈福的时辰是早已定下的,上山花费太多时间,司马炎不敢和住持多寒喧,由住持陪着,直奔大雄宝殿。

殿中香气缭绕,烛火通明。参见各位菩萨后,住持与众人退出,关上殿门,留皇上一人对佛祖祈祷诉愿。手持长戟的侍卫在殿门前左右列立,宫女与太监捧着各色贡品一字排开,等候传呼。

稽绍前后巡视一番,没有异常,放心地来到大殿前等候。皇上在里呼唤让宫女送贡品进去。两位宫女低着头,不知是惧畏佛祖,还是殿门门槛太高,其中一个在跨越门槛时掉了一只鞋,竟浑然不觉。靠门的一位卫士怕皇上看到会怪罪,忙蹲下捡起,突然他脸色一变,回过头,举着鞋,喊道:“稽大人。”

稽绍持刀走了过来,卫士手中居然是一只男鞋,心猛地一颤,“今儿这宫女是谁挑选的。”

“是东宫的宋公公。”

稽绍暗觉不好,但也不敢太声张,怕弄巧成拙,惊了皇上的祈福。眼珠一转,挑了四位身强力壮的卫士,命令脱了鞋,悄悄从大殿菩萨身后的侧门进去,躲藏在帷幕之后,见机行事。

司马炎祈愿以毕,起身在一侧拿了香点燃插进香炉,然后跪下合掌诵经。一位宫女捧着贡盘悄然转到皇上身后,紧趋几步,从盘下抽出一柄短刀,正要动手,躲在幕后的四名卫士,见此情景,大喝一声,一齐跳出来,将两位宫女扑倒擒住。

司马炎吓得两腿一软,竟瘫倒在莆团上,动弹不得。门外,稽绍听见声响,率众闯开大门,宫女和太监则齐力扶起皇上,送进住持院。

住持和众僧看此情景,一个个也吓得面如土灰,连走路都不会了。

所有的侍卫瞬刻把凌云寺团团围住,山前山后开始搜巡。

卫士扯开宫女的内衫,果真是两位货真价实的男子。稽绍让捆绑了推出殿堂,找间僧房好好问话,还没走出几步,只见两位男子嘴角一歪,流下一缕黑血,没等押着的侍卫回神,两人眼睛眨了眨,往前一伏,一起命归西天。

头上的假发饰,也松跨地倒向一边,一根匈奴男子特有的长辫露了出来。

稽绍傻了,看着两具没有气息的身体,惊愕地呆在那里。

“大人,前山后山搜遍,没有任何发现。”

“大人,所有的僧房禅房也已搜过,众僧也都清点过,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大人,皇上传你问话。”

稽绍硬着头皮,走向住持院。住持和众位长老齐齐跪在院中,一个个抖得如筛糠似的。皇上在寺中遇刺,谁都脱不了干系。

司马炎已稍稍定下神,但脸色仍然很难看,太监递上一杯茶,他摇头,看见稽绍进来,脸一沉,一身恐惧化成怒火朝稽绍袭来,抢过太监手中的杯“怦”一声扔到地上,吼道:“稽大人,你这侍中可真尽职呀!”

稽绍抱拳单跪,“是下官失职,没有注意宫女被掉包。”

“问清何人所为吗?”司马炎面沉如水,压下怒火。

稽绍停了下,“刺客早已服下剧毒,刚刚死亡。”

司马炎眼一闭,仰在椅中,“好狠哦,成功了,便是杀人灭口,不成功,也死无对证,真的狠呀,谁对朕的行踪摸得如此清楚,朕此次出行并没有声张呀,稽大人,你说说看,什么线索都没有吗?”

稽绍停了下,看看皇上,“皇上,刺客留着匈奴人的长辫,但臣看,并不似匈奴人的身形,个头娇小如女子,体格纤细,只有中原南方男子才有可能是这样的体型,臣斗胆猜想,这两位刺客只怕在皇宫中呆了不止一两日,必是混了脸熟,才有今日与皇上靠近的机会。”

司马炎闻言,吓得一瑟缩,抖声问,“你是。。。。。。。说。。。。。。。他们早就在朕的身边了?”

“有可能的,皇上,这背后之人必是趁我朝与匈奴开战之时,误以为是匈奴奸细,事成事败都会把注意力转向他身上。”

“那这刺杀朕的人会是谁?”

“臣不知,臣现在想想前几日那三个奸细潜入洛阳的传闻有可能是别人故意放风,转移我们的注意力而已。”

司马炎突地站起身,“传朕旨意,摆驾回宫,今日之事,不许有一点风声外传,你下去吩咐吧!”

稽绍也不多问,转身出了住持院。一位太监出来宣旨,让住持们起身,各就原位,今日事情一概不可言说。住持们揉揉跪疼的膝盖,看着皇上威严地坐上龙辇,侍卫和宫女、太监们纵拥着下了山。

寺中重归寂静,香火依然,除了多了两具无名的尸身。

天傍黑,司马衷才听太监禀报,皇上回到紫云殿了。顾不上刚上桌的晚缮,忙小跑着过去。一进殿门,看房中虽有灯火,却无动静。

“父皇!”他奇怪了,过了片刻,才看见司马炎挽着衣袖,从偏殿出来。

“太子来啦!”

司马衷小心地察看着皇上的脸色,稍有些疲惫,并没有异常,“父皇,今日祈福还好吗?”

司马炎一抬眼神,“祈福会有什么好与不好,你到说给朕听听?”

司马衷脸一僵,呵呵傻笑,“不是,父皇,儿臣是问父皇这祈福的一路上累不累?”

“哦,你到说清楚呀,朕差点怀疑你是在问朕祈福时有没有遇到什么状况呢,吓朕一跳。”

司马衷一震,抬起头来,“父皇今日遇到什么状况吗?”

“你是想朕遇到呢,还是不想朕遇到呢?”司马炎轻轻一笑,语意幽长。

司马衷手掌紧紧握着,指甲深陷入手心,恭敬的道:“儿臣当然希望父皇平平安安,父皇好比一棵大树,儿臣。。。。。。”

“够了,”司马衷脸色一冷,打断道,“你这话朕听烦了,不要再说。”

司马衷心一抖,皇上今日好象有点不一样,忙闭声站立。

司马炎漫不经心坐下,坐起茶盏,问道:“太子,朕问你,你上次筹得的军响和朝臣的俸禄,是从哪里筹得的?”

“是一位商人捐给儿臣的。”司马衷此时心中早已在打鼓,从眼缝下偷瞧皇上的脸色。

“哦,什么样的商人出手如此豪放,朕到要听听?”

“是位刚从金陵过来的商人,为人非常侠义,说什么买卖赚钱就什么买卖。”司马衷不敢隐瞒。

“他捐给你这么多银两,就没什么要求吗?”

司马衷鼓起勇气看了皇上一眼,见他双目晶亮,灼灼地盯着他,心下大惊,后背上冷汗直冒,“他说只是找个靠山,在洛阳好有个落脚之处。”

“哦,他现在的落脚之处在哪呢?”

此时司马衷的面孔完全失了血色,连嘴唇也似变的雪白,道:“洛阳闹市区楼外楼酒楼。”

司马炎居高临下看着他,布满皱纹的面孔上笑意涟涟,一双利刃般双目深深凝视着他。

司马炎冷汗透体而出。

过了片刻,司马炎突的站起身,“来人,给我把楼外楼的掌柜抓进大牢。”

“为。。。。。。为什么?”司马衷身体冷冷的发着抖,再努力也控制不下来。

“他是匈奴奸细。”

第二十九章,山寺惊魂 下

 东宫,一盏烛火下,“你相信皇上的话了?”深夜被召见宫的郭俊瞪大两只眼,盯着脸色恐惧的司马衷。

“小王也不相信,可天子的话谁敢反驳呢?”司马衷拍打着脑袋,摊坐在锦榻上,“你没看皇上那个神情,就好象要把我吃下去似的。”

郭俊皱起眉,在室内转了一圈,复又走近锦榻,“太子,下官左想右想,都不太对,皇上什么证据都没有,就说马先生是匈奴奸细。太子,在这之前,皇上说什么了?”

“他问我军粮和俸禄是小王从哪里捐的,小王说是马先生捐的。”他摊开双手,一脸爱莫能助。

郭俊停下打转的脚步,直直地看着他,“太子,不是为臣吓你,这是皇上借抓马先生为由,实际上是对你示威呀,杀鸡骇猴。”

司马衷吓得腾地从锦榻上坐起,抓住郭俊的手,“这话怎么讲?”

“太子,你想啊,马先生一介商贾,安分守已的做生意,怎么会与什么匈奴挂上钩,捐款给朝庭,朝庭应该感谢,怎么可能抓呢?问题就出在马先生是冲着太子的面捐的,而不是捐给皇上,太子呀,皇上今日出宫一定遇到什么事,而且那个事一定牵涉到太子,从而让皇上迁怒于你,很迁怒很迁怒,以至皇上随便栽上个罪名给正对你有很大帮助的马先生,摆明了在折你的翼。”

司马衷脸色苍白,不由自主倒退了一步,跌坐在锦榻上,“小王怎么没有想到呢,郭卿,皇上他是不是要废了我?”

郭俊摇头,“臣想想不可能吧,皇上刚刚才废了前太子,罪名是叛国,那是有许多说不出口的缘由,而今立了你为太子,他没什么罪名废你呀,这废储可不是随意的事,要召告天下,对文武大臣有个交待。”

“那就好,那就好!”司马衷拭拭额头的冷汗,露出一丝笑意。

“太子,你不要掉以轻心,以后可不能保证皇上不栽个什么罪名到你头上,现在看来老是乖乖顺从已不是个事,太子,你要做好行大事的准备。”郭俊扫视了一眼窗外,低声说,“太子,你一定要把马先生救出去,不救的话,就等于承认你与匈奴奸细勾结,皇上随时都能把你法办,你要在朝堂之上为马先生据理力争。救了他也等于为你洗清白,在你做大事时,以后还能得到马先生的帮助。那样的朋友应该患难与共,太子,你千万不要只顾自保,就慌不择路,要冷静、三思。”

司马衷连连点头,“这点,小王也想过,可是小王害怕皇上呀!”

“呵,”郭俊诡异地一笑,“等你坐到那个位置时,你就不必怕谁了。太子,不要私下找皇上求情,而是在朝堂之上公开地求,给百官留下亲民的好印象,又让皇上无可奈何。”

“嗯嗯,小王明日早朝就主议这件事。”

“你一议,众臣一定符合,马先生朋友遍天下,朝中大半的官员都与他相交不浅,就连那些自命清高的大臣也很欣赏于他。放心吧,太子,你不会孤军奋战的。现在,还有一件事,就是要打听出皇上出宫时遇到什么事了?”

“好。。。。。。。。”

“咚,咚!”门突然被拍如山响。

两人神色一惊,相互看看,司马衷颤抖地问,“谁?”

“太子,是老奴呀!”宋公公在外面焦急地叫道。

郭俊慌忙上前打开门,宋公公满脸惊恐地跑进来,一见太子,慌得直眨眼,一句话也说不出。

“别急,别急!”郭俊在他身后重拍了两下,他才定下神,“太。。。。。。太子,两件事,第一发往幽州的军粮在黄河以北的一处山谷中被劫,押运粮响的将士无一生还,第二件事,太子,老奴派在皇上身边的眼线密报,皇上今儿在凌云寺遇刺了。”

司马衷骤然大惊:“什么,遇刺。。。。。。”

“是,听说是匈奴刺客化妆成宫女混上山的。”

“啊?”郭俊失声一叫,上前抓住司马衷,“怪不得呀,怪不得,太子,皇上怀疑是你指使的。”

“小王不可能呀!”司马衷讶然地直叫,猛又想起军粮一事,大跺一脚,“天啦,好不容易筹来的军粮又被劫,这是什么日子呀,倒霉的事全挤一块了,小王的头都快要裂了。”

“难道真是匈奴刺客?”郭俊抚着胡渣,又开始转圈了。

“唉,这不是雪上加霜吗?皇上一定又要怪罪于小王了。”司马衷愁容满面,拍打着锦榻,“这该怎么办是好呢?”

“皇上驾到!”话音未落,忽听外面值勤的太监高声叫道。

“太子,臣进里避会。”郭俊赶紧钻进里间的睡房。司马衷慌得走下台阶,一不留神,踩了个空,直直地伏在地上。

太监推开门,司马炎手拿一叠奏章,面冷如冰,盯着地上的司马衷,一声冷笑,怒目而视,“太子现在见朕用这样的大礼吗?”

“父皇。。。。。。儿臣。。。。。。。”司马衷慌忙爬起。没等站起身,司马炎迎面摔下奏章,“看看你做的事,你选的将军,你都干什么了,脑子里都装些什么,象你这样,朕敢把江山托付给你吗?你做梦去吧!”

被他这么一喝,反到让司马衷冷静下来,心中突地升起一股怨恨,慢悠悠地展开奏章,是幽州发来的加急公文,说粮响被劫一事。

“皇上,粮响是儿臣筹集的,这押粮的将士是兵部指派的,儿臣并不知晓。”

“混帐东西!”司马炎气不打一处来,上来就是两掌。司马衷王孙公子,娇嫩惯了,哪里受过这样的苦,立刻一张脸就肿了起来,耳朵震得嗡嗡直响,眼前金星直冒,他晃了两下,宋公公扶住,方才站稳。

司马炎并无怜悯之意,两眼一眯,“你身为太子,竟敢有这样的推托之辞,如此重大之事,不应该亲为吗?出了事,还想脱离干系,来人,把太子推出去杖打一百大板。”

司马衷脸上瞬间一丝血色也无。

在场所有的太监齐齐跪下,“皇上,这一百大板下去,太子哪还有命呀,求皇上看在太子勤政的面子上,放过太子吧!”

 司马略一沉吟,“行,那就二十大板吧,以示惩罚。还有,十天之内,给朕重新筹齐一万担粮草发往幽州,不然就自行了绝吧!”说完,一挥手,拂袖而去。

两个高大的太监上前架住司马衷,拖住院中,按在地上,抄起木板,左右开攻,黑暗中,只听到司马衷一声声嚎叫如鬼嘶。

 杖毕,两位太监抱起双拳,“太子,小的们也是没有办法,你可不能怪罪小的。”

 司马衷摆摆手,只觉得屁股象绽开了一般,疼得说不出一句话,心下明白两位太监已是手下留情,不然此刻哪还可能清醒着。

 宋公公急忙让太监们抱起太子进屋,灯光下,只见衬裤上血红一片,衣衫都粘在肉上面,不由老泪纵横,“太子,你受苦啦!”

 郭俊从内室出来,一见,也是大惊失色,“皇上可真下得了手呀!”

 司马衷咬着牙,眼露凶光,忍着痛,“他能翻脸无情,小王为何还要念父子之情呢?”

 “太子,你今日也见到了,皇上是在借题发挥,如再有什么事,你我君臣恐死无葬身之地呀!”

 司马衷怒吼着坐起,不慎碰到伤处,疼得又伏在床上,“忍可无忍,无须再忍,马先生说,行大事者,必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小王现在什么都受下了,也该是时候了。”

 “太子,不可冲动,不可冲动。”郭俊惊得忙劝阻,“这事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你要好好合计,皇上现在还大权在握,我们胜算的把握不大,我们要从长计议,先救出马先生,再联络拥护太子的官员,要把皇宫中的兵权取得,还有城外的驻军大营军令,都要握在手中。而且,现在皇上一定严密监视着你,你不能轻举妄动。”

“那么小王就坐以待毙?”司马衷已被愤怒刺激得状若疯狂,牙咬咬的,一脸不甘。

“不,太子你虽然受了皮肉之痛,但也因祸得福,明日,你要撑着上朝,让兵部的元帅看看,你是代其受过,皇上任何指责,你都要全部揽在自已身上,他以后对你就俯首贴面了。还有,一定要为马先生开脱。”

“小王恨不得此刻就报这一剑之仇。”司马衷两眼血红,低吼着。

“以后,有的是血刃解恨的机会。”郭俊阴阴笑道,“唉,皇上也是急啦,才什么都不思量。”

“他以为小王永远都是那个看他脸色的毛孩子吗?”

“臣想他现在一定也很恐惧。”

“哼,恐惧的日子还在后面呢!”

“太子,刑部牢房,你有没有关照别人照顾下马先生,让他委屈两天。”郭俊突地想起。

“小王哪里有时间想起那些。”司马衷不以为然地说,“你对这个马先生为何如此热情?”

“太子,你记不记得有次你在臣府上,臣喝醉时曾戏草一张太子的登位颂。”

“好象有这事!”

“那张登位颂不知被哪位有心之人从臣府上盗走,在民间叫卖,是马先生高价买下来,送还给臣呀!要是他想害咱君臣,唉,只怕咱君臣如今坟上草都青了。”

“啊,有这事?”司马衷顾不得疼,后怕地眼前一花,“看来那位马先生到真不只是一个有钱人,而能当个知心的朋友。”

“臣对他是五体投地的崇拜,所以太子一定要把他救出来,何况他生财有道,赚的钱用之不完,日后你我君臣也可以方便取用。”

“是,你放心,小王明日就是爬也要爬到太极殿去。你现在快去刑部看看,有没有人为难马先生,如果有,就重责,如果没有,就关照好生照顾好他。”

“好,臣这就去,希望还不晚。”郭俊担忧地说。

第三十章,未曾相识 上

山府的晚餐桌上今日多了位客人---阮湛之,但气氛并不活络,各人埋首面前的饭碗,眼不多看,就连咀嚼饭粒都是细细的,喝口汤不象是喝,而象是滑下去的。似乎谁都心事重重。

山涛最先耐不住,搁下筷子,看着脸色板得很严肃的稽绍,“绍儿,皇上怎么会想起抓马先生的?”

稽绍筷子停在空中,一口饭艰难地咽下肚,“我也搞不清皇上是什么意图?”

“那你抓捕时,圣旨是什么罪名?”

“匈奴奸细!”

“呵,这不明摆是莫须有的罪名吗?”山涛一拍桌子,“皇上是不是真的老了,平白无故抓个商人,这让洛阳城的百姓如何看呀?马先生也是有头有面的人物,怎么能想抓便抓呢?”

“我不担心其他人,我只担心千姿怎么样?”阮湛之俊眸一冰,“朝庭做什么都不奇怪,当年杀稽叔要理由吗?千姿很尊重马先生,突然发生这样的事,她心里能不能承受,何况还是自已的兄长亲自从她身边抓走的。”

“我也是身不由已。”稽绍叹了口气。

“身不由已,也不能盲从,不懂你当初何苦要去当个什么破官,受这种委屈,现在,千姿一定很恨你。”阮湛之尖刻地说。

“湛之,”山涛不悦地打断,“人各有志,绍儿不是图当个什么官,他只是禀性忠诚,与你生性随意是不同的。”

稽绍一张脸红到脖颈,“湛之的话也有些道理,我今天在楼外楼抓捕马先生,千姿就站在楼上看着我,那目光就象看个陌生人一般,我好象是忘恩负义之辈,居然亲手抓一个对自已妹妹呵护备至的人,那一刻,我连对视千姿的目光都不敢。”

“千姿现在好可怜!”一直不作声的山月叹息一声,“我晚上想去楼外楼陪陪她。”

稽绍沉吟一下,“也好,她现在一定不愿见我,你替我安慰她几句。告诉她,皇上如没什么证据,过几天便会放他回来的。”这话,他说得也很没底。本来心中犯滴沽,猜测过马先生与匈奴人有联系,但寻思他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让人化妆成宫女进宫呀,在见到刺客真面目时,他打消了心中的疑虑,但不曾想皇上却飞来这一招,他真的不知到底是什么缘故。

平静的水下,到底藏了多少块礁石,他也看不清了。稽宅遇刺、山寺惊魂、皇上抓人,好象什么关系都没有,但又象有一股无形的绳索相连。

“唉,何必自欺欺人,”山涛一甩袖,站起身,“皇上既然抓了,想放谈何容易?月儿,你去劝劝千姿,到山府来住吧!”

“我想把她接到阮府!”阮湛之插嘴道,“我已在后园收拾了一座小院,非常幽静。”

“不,住到山府。”山月白了湛之一眼,“她哥哥在这里,她自然也应该住过来。”

阮湛之凉凉一笑,“她要是早想来住,何必等到现在?”

“湛之,你不要再起哄了,”稽绍皱着眉头,沉痛地说,“你们还是听千姿自已选择吧!”

“好,那就问千姿去。”阮湛之自信满满。

比较山府象炸开了锅似的,楼外楼则平静如常。大厅中桌桌爆满,钱卫跑前跑后地招呼着,伙计、侍女个个满脸笑意,让宾客如沐春风一般,就连楼上的包间也全坐满了人。

马晔本就很少出现厅堂中,如今也不觉着楼外楼有什么不同。稽绍抓人是夜间过来的,当时已是当烊时分,知晓的人并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