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从玻璃门里透进室内,洒在每个人的脸上,安静、宁谧。
宁伊没有写辞职报告,两眼红肿地坐在电脑前,低眉敛目。过去的几个小时,她犹如豁出去般,一动不动地对着电脑,硬是把混凝土一大项全算出来了。
宣潇瞟了她一眼,“宁伊是标书的负责人,和我一同去上海!其他人今天休假。”他习惯地去摸手机,想给池小影打个电话。
口袋空荡荡的,他怔了怔,算了,等回来再说吧!滨江离上海就三四百里的路程,当天可以来回的。
宁伊愕然地抬起头,宣潇的目光很平静,看不出有任何异常,她的嘴唇哆嗦了下。
“是,宣总。”
一滴泪滑过她的脸腮落在颤抖的手背上。
天刚放亮,路上的车辆还很少。宣潇一行人很快就驶出市区,上了高速。他考虑到自已太过疲劳,没敢开车,让工作室的驾驶员开了辆宽敞的商务车。这车坐着舒适,可以让腿脚舒展开,也能躺着小睡会,很适合长途旅行。
他与宁伊坐着后面,宁伊手托着下巴,对着窗外飞速的风景发呆,神情萎萎的。
“水建公司有意竞争跨江大桥的两个标段,编制标书交给了我们工作室。这个业务工作量很大,具体我来负责。从上海回来后,你把手中的事整理下,给我过来做助手。”宣潇优雅地叠起双腿,口气公事公办。
宁伊缓缓侧过脸,很愕然,“为…什么?”宣潇那通嘶吼就像当头一棒,打得她晕头转向、羞惭无比,也让她的心疼得如刀割一般。
宣潇不是和她在玩第四类情感,而是站在一个领导者的角度包容她的愚蠢和无理取闹。
他用了“骚扰”这个词,宁伊两眼发直,让她一头撞死算了。
“我说过我很珍惜你的工作能力,不只是你,工作室里的任何一个人,只要努力工作,我都会给他们这样的机会。”
宣潇说完,把身子放松,闭上眼假寐,再不出声。
“哦!”宁伊自嘲地一笑,脸早丢到太平洋去了,就不要再徒劳地想捞回。他在意的只是她的工作能力,这态度摆得很端正。不知燕南南得知这一切,会得意成什么样。
她斜睨着宣潇俊伟的面容,这样的男人与自己近在咫尺,却不属于她,也不为她的美丽所心动,却恋上燕南南那样一个离婚的风骚女人,人生真够打击的。
宁伊一腔自怨自怜,全泼向了对燕南南的怨怼之中。
前面开车的司机突然咂了咂嘴,宣潇睁开眼,“怎么了?”
“宣总,都快十点了,这太阳半遮半闭的,只怕回来时要起雾,不知高速会不会关闭?要是关闭,我们就得在路上过夜了。”
宣潇坐直了身,拉开窗。日光浅浅淡淡的,田野里水气很浓,一眼看不了多远。“那我们吃完午饭就回头,到时我们俩轮换着开,争取在下午到达滨江。”
司机点点头。
宣潇又去摸口袋,摸了个空。唉,这没个手机还真不方便。
“手机借我用下。”他向司机伸出手。
司机递过来,宣潇拿在手上,愣了,以往,他都是把池小影的手机号输在手机里,而且放在第一位,想打时,按个“1”就行了,可是他却从来没有去记那几个阿拉伯数字。
“到底是多少的?”他皱起眉头,自言自语,想了很久,他放弃地摇了摇头,改拨家里的座机。
座机无人接听。
宁伊的手机里有池小影的号,她看了看宣潇,欲言又止。现在这个时候,她还是少说话为妙,不然宣潇问起她怎么会有池小影的号,她怎么回答?
宣潇郁闷地合上手机,脸色难看得像踩着一酡大便似的。

第十五章,心雾弥漫(中)
池小影拎着包下了公交车,向车站边等着的一辆三轮车招了招手。
县城很小,转了两条巷子就到家了。
家还是父亲在世时集资的教师公寓房,不大,环境还不错,院子里有花有草,还有一个篮球场,几个孩子满头大汗地打比赛,看到池小影,羞涩地一笑。
池小影拾级上楼,在最后一个转弯处时,她拍拍心口,深呼吸,再深呼吸。
她鼓起勇气向家门走去。
大门大开着,她小心地朝里探了下头,呃,整个人呆着了。
屋子里挤满了一群老头老太,一个个目光笔直,脸色通红,神情紧绷,所有目光的焦点全落在客厅的中央,那里有一台电脑,屏幕上有红有绿的数据上下跳窜,坐在电脑前像个三军指挥官的正是她亲亲老妈——夏秀芬。
“安信又涨了,涨了…池师娘,你就给我买这支基金。”夏秀芬旁边站着的一个老太太忍不住大声叫了出来。
“好,你买几手?”夏秀芬俐落地按出一个对话窗,啪啪地输出一串账号。
老太太很兴奋,“十手,十手,我儿子昨天刚给我寄了钱。”
夏秀芬严肃地盯着屏幕,“那你的心底价位是多少?”
围观的其他老头老太交头接耳讨论起来,浑浊的双眼擦得晶亮。
“池师娘,我哪懂这个,你替我作主好了,我信得过你。”
“对,对,我们信得过池师娘。”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说道。
“那行。”夏秀芬豪气地一挥手,正要敲打价位,一只手伸了过来。
“妈,你什么时候会用电脑的?”池小影像看着外星人似的看着老妈,心里面惊讶极了。
夏秀芬一看到女儿,笑了,“小影回来了,你先进房间休息下,还有半小时收盘,我再给你做饭。”
“妈,你没回答我的问题。”如果她没看错,她老妈俨然是股票经纪人,在替别人炒基金,这简直是太吓人了,她老妈只是完小毕业,稍微复杂的字就不认识了。
“妈妈没空,快松开,过了这价位,明天要是涨了,就会少赚许多钱。”夏秀芬拍开女儿的手,又专注于屏幕上。池小影吁了口气,“妈妈,今天是星期六,好像股市不交易的吧!”
“知道,”夏秀芬很内行地点点头,“我们今天是在模拟板块上练习,为的就是练习我的操作速度,这样星期一开盘时,我就不会手忙脚乱的。”
池小影哭笑不得地耸耸肩,走进自己从前睡的小房间。
客厅里一阵一阵的喧闹声从门缝里传了进来,自父亲死后,这屋子里就冷清了,这样的热闹久违了。
她从包里拿出手机看了看,没有来电,没有短信。怪了,宣潇在收到她的离婚通知后,居然这样平静,这不像他果断的风格。
“小影,你怎么一个人回来的,宣潇没开车送你吗?”客厅里终于清静了,夏秀芬稍微整理了下,“你中午想吃什么,天,我今天还没买菜呢?”她拍着大腿突然想到。
“妈,我们随便吃点,没有菜没关系的。”池小影走了出来,看着妈妈小心地拿了块纱巾遮在电脑上。“电脑哪来的?”
夏秀芬幸福地一笑,“宣潇买的啊。上次你们中秋节过来,他看到我和隔壁的刘老师谈论基金,就给我买了台电脑,让我在家炒了玩,也好打发寂寞。小影,你不知道这炒股很有魔力的,你老妈现在腰不酸腿不疼,浑身是劲。”“他不会也给你钱做股本的吧!”池小影挫败地闭了闭眼。
“嗯,五万。”
“妈,你可知炒股有风险的。”池小影太清楚像她妈妈这样的家庭妇女,有多节俭,她们只能赚,不能亏的,这世上有这样的买卖吗?
“我炒的是基金,那个没风险,我也不贪心,每月赚个一两千就可以了。”夏秀芬笑吟吟地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一包炸菜和几个鸡蛋,准备下面条。
还不贪心,池小影看着妈妈,不置可否。
“妈妈,你很差钱吗?”
夏秀芬一怔,指点江山道:“没有人和钱有仇的,今年是几十年不遇的大牛市,全国人民都疯了,我为什么要做个傻子?”
“那你就做个疯子?”
夏秀芬生气地一摆手,“你是回来看我的,还是回来气我的?我一个人像个呆子似的天天坐在这屋里,你就开心了?炒股又不犯法,我打发打发时间,不好吗?”
池小影轻轻走上前,抱住妈妈,“好,但是我们就只炒这五万,赚了亏了都别往心里去,只当玩乐,还有,不要替别人代炒,涉及钱的事,总说不太清。”
“知道了,知道了。”夏秀芬心虚地躲闪着女儿的目光,忙不迭地往厨房里钻。“这不过年不过节的,你回来干吗?”
池小影斜靠着墙上,咬了咬唇,“妈,我…想和宣潇离婚。”“咣当”,厨房里传来一声巨响,夏秀芬像头火炮似的冲了出来。
“老天爷,这好端端的说什么疯话,你在和妈妈开玩笑,是不是?”她质疑地看着女儿的脸。
“不是,我是说真的,我准备和宣潇离婚,先回来告诉妈妈一声。”
“你…在外面有了相好的?”夏秀芬可怜的脑袋像浆糊一样,她所能想像的东西有限。
池小影无力地苦笑,“没有。”
“那是你结婚四年还没生个孩子,宣潇着急了,我早和你说过,去医院看看,不行,也像人家做个试管婴儿。”
“也不是。”
夏秀芬瞪大了眼,“有女人勾搭上宣潇了?”
池小影没有吱声。
夏秀芬犹如天掉下来般,急得在屋子里团团直转,“真要疯了,疯了,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有些女人就是贱,见不得人家男人好,不要脸的送上门。不过,小影呀,男人就是贪那么个新鲜,等新鲜头一过,他还是会念着你的好。只要他不先开口,你就忍一忍吧!你们过得那么好,宣潇又那么有出息,你别以为离了就能找到比宣潇好的男人,听妈的话,咱们忍,好么?”
她心疼地抚着女儿的脸,哭得一塌糊涂。
池小影不意外妈妈这一席话,她理解,却不能接受。“妈妈,我的事让我自己决定,你别担心。我会努力工作,让你过得和现在一样好。”
夏秀芬哽咽地摇头,“我好不好没什么,主要是你,女人千万不要随便提离婚离婚的,度量放大一点,宣潇他对咱家有恩,你看他对爸爸、对妈妈,还有对你,有几个男人能做到这一点的。我…不同意你离婚,就是宣潇提出来,你也要咬紧牙关别松口。”
池小影本意就是打一针预防针,并不是和妈妈来讨论什么结果的。这一说过,妈妈心里面定然有个准备,当真有什么发生,最多是哭一哭。
“妈妈,你还不快去下面,我真饿了。”她微笑地岔开话题。
夏秀芬又问了一句,“你会听妈的话吗?”
“只要是正确的,我都听。”池小影把妈妈推进厨房,母女俩相帮着做了一锅面条,刚端上桌,池小影一闻到面汤那股味,胃猛地痉挛。
“呕…”她捂着口,飞一般地冲进卫生间。
“乍的了?”夏秀芬突然一喜,“莫非是怀孕了?”
正吐得翻天覆地的池小影僵着了,心里面默算着生理期的日子,上帝,真的过了几天。可是不可能怀孕呀,她避孕工作向来做得很好的。以前她是服用避孕药,可是她吃药有反应,宣潇主动要求用避孕套。
池小影趴在洗脸台上直眨眼,是怀孕吗?真的要疯了,先是把结婚证弄丢,现在如果再怀孕,这离婚之路漫漫,何时是尽头。
老天不要把玩笑开得太大,她对着镜子里苍白的面容说道。突然,她感到小腹传来一阵隐隐的坠痛,伴随着两腿间一热,她忙解开裤子,内裤上果真有几滴深色的暗红。
呃,这和往常的生理期的状况好像有点不同。她的生理期一开始就进入正题,一波一波的热流,不是这样的几滴,更不会腹痛。
腹痛还在加剧中,池小影匆忙处理了下,不管了,反正这样应该不是怀孕,她就松了口气。
夏秀芬一脸期待地站在外面。
“不是,我经期到了。”池小影捂着肚子坐到桌边。
夏秀芬脸上的笑陡地冻住了,她边吃边劝慰着女儿,说来说去就一句话,不能离婚,为了达到效果,收拾碗筷时,她加了一句,咱们池家丢不起这个脸,你爸爸在地下也不瞑目的。
池小影艰难吞咽了半碗面条,一直没有说话。
中午一点刚过,早晨那几个老头老太又来了。夏秀芬一扫女儿要离婚的阴霾,意气风发地投进操作之中,连和女儿说话的功夫都没有。
池小影拎着包悄悄地下了楼,她相信,只要有股炒,她妈妈一定能挺得过她离婚的这道坎。
临回滨江之前,池小影去了趟公墓。她在花店里买了束素菊,在昏暗的天色下,白色的菊花显得十分耀眼、凄然。
墓碑上,父亲的面容一如往昔的清翟。
她把花放在墓前,慢慢坐下来,从四面八方刮来的风把她的头发吹得散开了,她没有急着去拂。
“爸爸,对不起,让你失望了。上次让你失望是高考没考进你期望的学院,虽然你没有说出来,但我知道你心里面不好受。这次是第二次了,我决定要和宣潇离婚,你若在世,会同意吗?你没有见过宣潇,他长得很帅,也很杰出,属于那种老天很偏心的男子,优点一堆。认识我的人都说我很幸运,因为我嫁给了宣潇。”
池小影仰起头,微微笑了下,像自嘲。
“命运安排我与这么优秀的男人做为夫妻,我有一点胆怯,或者说是不够自信。一直我都以为我和他不是同一类的人,我喜欢简单、平静,他喜欢瞩目、高调。他不知哪里搞错了,看上了我。爸爸,既然我与他成了夫妻,我想过一定要好好地过,认真地爱他。可是我真的不知他是不是爱我?你会笑我在说蠢话,但是真的。我总觉着这是个七彩的梦,我轻轻托在手中,提心吊胆,生怕它会破灭。我花了四年来确定他对我的感情,结果呢,我只是一步步见证了梦破灭的过程。”
“爸爸,我不恨他,也不自责自己做得不好,这就是和我他短暂的情缘。我二十七岁了,没有孩子,事业无成,马上要离婚,还失去爸爸的疼爱,好像过得挺惨的,但爸爸,现在是我人生的最低谷、最坏的状况,以后每过一天,不可能再比现在坏,只会越过越好,我有什么可担忧的呢?我还不算老,以后还会遇到喜欢的人,工作上也会有起色,爸爸,我有明天的,所以你就稍微失望地叹几口气,别太往心里去。妈妈学会了炒股,过得很充实,你别牵挂,有我替你照顾她呢,你多保重自己。”
池小影伸手弹去眼中的泪珠,站了起来,对着墓碑深深弯了下腰。
从墓地回到车站,池小影一直窒息的心情好多了。她恰巧赶上最后一班回滨江的班车,车上挤满了人,车有点破,开起来,玻璃咣当咣当作响。
还只是下午时份,司机就拧开了大灯,浓雾在天地间弥漫开来,池小影坐在窗边,连对面驶来的车都看不太清。
一路颠簸到江边轮渡口,天色已暗得很沉,大雾浓重,能见度最多不过五十米。
司机一瞧汽轮上还有位置,心中大喜,催着旅客下车,忙不迭地把汽车开上汽轮。
池小影捂着嘴巴,随着人流下车,不行了,她被颠得又要吐。四处张望,看到不远处有个公厕,她忍着恶心,跑了进去。
刚在净口时,听到几声汽笛响,她忙跑出来,汽轮已缓缓驶离江岸。
轮渡管理处的喇叭里在一遍遍的喊着:因江面起雾,考虑到车辆与人身安全,决定封渡,等明天雾散之后,再通航。
池小影站在台阶上,对着波涛汹涌的江面,傻眼了。
身后排着长队,等待过江的司机们骂成一团。骂就是出口气,难道还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骂过后,有的去买过夜的粮食,有的窝着驾驶室里,给家里打电话,有的闭上眼睡大觉。
池小影的车现在可能已驶到江心了,这汽渡口又没个宾馆、旅店,她去哪呢?秦朗的车也在滞留的车列中,他晚了一步,没赶上最后一班汽轮,明早,还有台大手术,他急得头上冒烟,也没奈何。刚和医院通了电话,把手术时间往后挪了二个小时。讲完,想出来透口气,一眼看到了像具雕像的池小影。
他眨眨眼,迟疑地喊了声:“池小影?”
池小影讶然地转过头。

第十六章,心雾弥漫(下)
中年男人看上去有点面熟,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但在这陌生的渡口,夜晚,浓雾,有个认识自已的人总是倍感亲切的。池小影礼貌地对着秦朗笑了笑,向他走去。
怪了,那辆耀眼的越野车,她怎么也觉得看着眼熟?
“你好,请问你是?”池小影没有世故地上前寒喧,很坦白自已的眼拙。
秦朗笑了笑,很巧妙地回答:“我是宁贝贝的朋友秦朗。”
宁贝贝的朋友遍及大江南北,走到哪都是熟人一堆,也许是哪一次吃饭时碰到过。“对不起,我这人记性不好。你也是要回滨江吗?”池小影问道。
“嗯,我阿姨住在桐县,我去看看她,没想到会碰上这场大雾。”秦朗打开后座的车门,很优雅地请池小影进去说话。
可能是因为秦朗的年纪还有他温和的态度,还有宁贝贝这层关系,池小影对秦朗印像不坏,她没多想就上了车。觉着这个中年男人考虑事情很周到,没有让她直接坐在前座。
和一个不太熟悉的陌生人距离那么近的讲话,很不自然。
“我是过江回家看妈妈,坐的公交车上了汽轮,我去了趟卫生间,结果就成这样了。”池小影无奈地一笑。
“那就换乘我这辆车吧!”秦郎挑了下眉,从车中自备的饮水机里倒了杯热水递给池小影。
“看来只能麻烦你了。”池小影捧着温热的一次性纸杯,不知怎么,觉得心头酸酸的。
她又把手机拿出来看了看,时间显示:19:46,想不到这么晚了,依然没有来电,没有短信。
秦朗打开窗,张看着两边的小卖铺,不时有捧着泡面碗和矿泉水的旅客和司机出出进进,路边有个老头蹲在炉子旁卖茶叶蛋,香气诱人,四周也是围了一群人。
他耸了耸肩,从邻座上拿出一个纸袋,里面装了几片面包,他抽出一半,另一半连着给纸袋了池小影,“稍微吃点,就当今晚的晚饭。”说话时,他笑了笑,眼睛里露出羞涩的表情,这种羞涩显露在一个四十多岁经历过繁杂世事的成熟男人的脸上,让池小影震惊之余,心里慢慢温暖起来。
“谢谢!”她低声说道,“今天真的是幸好遇到你,不然我真不知怎么办。”“我也很意外会在这里遇到你…”车厢内突然响起电话铃声,池小影一惊,慌忙去掏手机。
是秦朗的手机在响,是一个年幼女童的声音。
秦朗对着手机以极其耐心的语气和女童说话,说,点点吃午餐了吗,今天有没有练琴,游泳学得怎么样了,我很好,要明天才能和点点视频相见,你要乖,和妈妈好好相处…
池小影坐着后座上,看着他的背影。无疑他有着一个美满的家庭,还有着疼爱宠溺的女儿,从他的衣着和汽车,可以看得出他事业有成。四十岁的男人,正如宁贝贝所讲,在事业和家庭中获得的磨练,已经足够蜕化掉身上所有的僵硬生涩和毛躁的弱处,把自己打造得通透自如。
这样的男人,出色,卓尔不群,品位独特,懂得责任和承诺。嫁给他们的女子,是有福的。
“我女儿。”秦朗收了线,回过头来,顺手拧开了车顶上的灯。
微弱的灯光陡地在车内洒上了一圈晕黄。
“嗯,她怎么现在吃午餐?”
“她和她妈妈在英国,现在英国正是午餐时,才十岁,就学着别人减肥,不肯好好吃饭。”秦朗宠溺地一笑,口气是做父亲的幸福。
“那你怎么回国了?女孩子在成长的过程中,特别需要父亲的陪伴。”父亲的早逝,让她一直觉着生命里少了许多东西。
“我和她妈妈离异了,英国的教育环境比国内好。”秦朗没有说太多,池小影却是听明白了。
很吃惊,这样的男人怎么也会离婚。她没有问出口。
秦朗看穿了她的疑惑,“往大处讲,是中西方文化差异,往小处讲,是生活习惯无法融洽。点点的妈妈是英国人,我在剑桥留学时认识她的。来势汹涌的爱情压倒了一切,我向她求婚了。结婚后,才发现两人的性格、习惯、观点有太多不同,我们总是吵架,有一次,吵翻了,她离家出走,我找到她时,她说离婚吧,我也累了,点头同意,可却在那时,她怀孕了。为了孩子,我们相互检讨自己,发誓好好相处。结果在点点二周岁时,我们还是和平分手了。考虑到女孩子跟着妈妈比较好,点点就判给了她,我回到了北京,直到现在。”
秦朗的讲述很平静,神情也没有大的起伏。可能事情过去很久了,时光抹灭了一切痕迹,这只是回忆长河里一滴水珠罢了。
池小影静静聆听着,没发表任何评论。只有点讶异他对她坦露这么多的隐私,说起来他们还是陌生人。
爱情永远脱离不了现实,门当户对,志同道合,这些都不是唱高调,一份亘久稳定的婚姻,仅有爱是不够的。
天雷勾动地火,只是昙花一现般的激情,燃尽了就成一堆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