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洋商场成立五周年庆,促销活动前所未有,所有品牌一律五折,还有抽奖。邻居要买一堆的结婚用品,把童悦拉去做顾问。商场空调温度打得很低,也无法抗衡人潮散发的滚滚热浪。她很快就与邻居走散,索性顺着人流慢慢逛。
在化妆品柜台,很巧,遇到了罗佳英。罗佳英唾沫横飞地向店员说道:“二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留学八年,皮肤白白的,一颗痣都没有,家里的条件好呢,一般的牌子肯定看不上,你给我拿最贵的。嗯,过生日送她。”
店员问:“阿姨真疼她呀,她是你的?”
“儿子的女朋友,我未来的儿媳妇。人家都说家里婆媳大战,我和她想拌个嘴都难。不止人好,性格更好,和我儿子的生日只差两天。”
“缘分呀,阿姨真是好福气。”
“上辈子积的德。人呢,要多做善事,做人要厚道。”
“快要结婚了吧?”
“我巴不得他们明天就结,可儿子不急。我理解我儿子,他有阴影了,原先有个女人……”
那个女人朝罗佳英笑笑:“大妈,继续说呀,我在听呢!”
罗佳英脸一黑:“今天出门没烧香,见鬼了。怎么,听着心酸啊,肠子悔青了吧。头顶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不,报应来了。”
童悦点点头:“大妈,托你带句话给你儿子,要是他下次再走错家门
,我就要报警,说他入室盗窃。”
店员扑哧一声笑了。
罗佳英羞恼道:“那本来就是我家的。”
“现在归我了。”童悦从容地眨眨眼,“肠子悔青了吧?”
罗佳英像个炸药包,每次一点,百分百开炸。童悦看她急得一张脸发紫,都有点罪恶感了。
“大妈,等你儿子结婚,我肯定包个大红包,就当是积德。”
“阿姨,这化妆品你还买不买了?”店员忍笑忍到快内伤了。
“不买了。”罗佳英拼命地拍着胸口,不行了,这儿怎么这么热呀,气都不上来了,眼前这一闪一闪的小星星是哪来的……
“阿姨!”店员惊慌地看着罗佳英往后倒去,想伸手去拽,手抓了个空。幸好童悦站得不远,上前一步托住了罗佳英。罗佳英可不轻,她差点被她给压趴下。店员叫来了商场保安,几人把罗佳英抬进了休息室。
“你不准走,要是出了什么事,全是你的责任。”店员抓住童悦。
童悦苦笑,肠子这下真是悔青了,逞什么口舌之快呢!婚都离了,为什么几句话就听不得?她给叶少宁打了个电话,老老实实交代:“我把你妈妈给气晕过去了。”
叶少宁不一会儿就到了。商场有个老职工懂点急救知识,按住罗佳英人中,又用冷毛巾敷了下。罗佳英醒了,看到叶少宁,哭得呼天抢地。老职工说估计是轻微中暑,罗佳英抢白:“不是,我是被气的。”她
坚决要去医院诊断,免得留下什么后遗症。说时,眼睛锁着童悦。童悦说:“杀人偿命,你放心,我不逃。”叶少宁本来就青着的脸这下更是让人不敢靠近。
童悦跟着去了医院,医生一看,说没事,回去多喝点盐开水。商场人多,气温又高,不谈老人,体质稍微弱的,也会闷晕的。罗佳英死活不信,说童悦预先买通了医生,她要换家医院。
叶少宁呵斥道:“妈妈,你到底想闹腾到什么时候?”
罗佳英斜了童悦一眼:“虽说没事,至少要贴点营养费,不然太便宜她了。”
“你想要多少,我给。”一口腥咸堵在喉咙口,叶少宁连嘴唇都青了:“凭什么,她现在和你没半毛钱关系。”
童悦拦住叶少宁:“今天我确实不对,请让我赔偿。”她去取款机取了五千块给罗佳英,罗佳英数了两遍,这才和叶少宁离开了。
童悦等到人都散了,慢慢地朝妇产科走去。罗佳英没事,她好像有事了。
医生的语气很吓人:“你是不是搬什么重物了?这点常识都没有吗?你是孕妇,不是大力士,是不是不想要孩子了?下面有点出血,这是流产的迹象。”
童悦差点被吓哭,罗佳英倒向她的那一刻,她就觉得下面涌出熟悉的热流,肚子隐隐地痛。
“孩子能保住吗?”
“住院观察着吧!”
她被医生严令卧床休息,医生还给她开了几瓶营养液。营养液里加
了安神的药,不一会儿,她就睡着了。醒来后,发觉病房里亮着一盏小壁灯,苏陌坐在床边,手撑着额头,眼睛闭着。
听到声音,苏陌睁开了眼睛:“要不要去洗手间?”
童悦脸一红:“您怎么来了?”
“给你打电话,护士接的。上海什么买不到,你嫌行李轻呀!”苏陌叹气。
“陪邻居去的,医生也骂我了。”
“该骂,真是个粗心的妈妈,等宝宝出生,再和你计较。”
“宝宝……”童悦摸着肚子,眼圈慢慢湿了。
苏陌忙安慰:“没事,我问过医生了,情况很好。宝宝比你懂事多了。”
“我想去上海了。”青台太小,说不定哪天还会遇到哪样的人那样的事,她管不住自己,那么还会发生这样的意外。不如眼不见为净,离开这是非之地。
“好!”他像是一直在等她这句话,“出院后,我们休息个几天,就走。”
模糊的视线落在他俊雅的面容上,她目不转睛地凝视了他很久。
“我胡子没刮干净?”他摸摸下巴。
“我是不是很无耻?”
“如果你非要用这个词,那么这也是我纵容和允许的。”他凑过来,温柔的气息扑面而来。
“二十岁的时候,男人希望女友漂亮、乖巧,带出去很有面子;三十岁时,希望她体贴,能尊重他的朋友,对自己的家人很好;四十岁时,希望她老得不要太快,还能穿得上他的T恤,把孩子教育得很好,不
要有事没事翻他的手机、钱包;五十岁时,希望她更年期不要过长,生气的时候还记得给他煲一锅汤;六十岁时,希望晨练时能手牵手一同下楼;七十岁时,希望她不要嘲笑他某天尿湿了裤子;八十岁时,希望她还认得他……童悦,这就是男人最理想的爱情,做到并不难,是不是?”
他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那么温柔。
一滴、二滴、三滴……泪水从腮边扑簌簌地滚落。
“婚姻不应该给人疲惫感,它是宁静的、平淡的、从容的。你已经错过了我的二十岁、三十岁,那不遗憾,因为我还有四十岁、五十岁、六十岁、七十岁、八十岁……要吗?”低沉的嗓音,仿佛催眠,萦绕在她的耳侧。
没有答案。童悦哭得直打嗝,话都说不出来。
第四天,童悦出院,医生给了一堆的警告和吓唬。童悦走路都恨不得用尺量,不敢迈大一步。
苏陌订好了一周后的飞机票,叮嘱不要带太多东西,把证件和一些资料带全了就行。
大学时,同学推荐童悦看亦舒的《人淡如菊》,有个女孩在异国与自己的教授恋爱,那是一个有妇之夫,大她二十多岁,爱得轰轰烈烈,最后却以惨败告终,她嫁给了一个门当户对的男人。那个男人是唯一知晓她过去那段恋情的人,他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到天衣无缝,他让她如何,她只能如何。她之前和教授在一起是一次恋
爱,真的恋爱,现在的她,享受婚姻的幸福,和爱无关,应该是一个毫无怨言的人。童悦呢?有苏陌这样的男人,也应该毫无怨言了吧!
要是投降,当初矫情什么呢?
座机里有几通电话留言,她只听了一个,便挂上电话。洗澡,换衣,喝牛奶,写日记,早早休息。夜里仿佛蜷在一个熟悉的怀抱中,她咕哝道:“少宁,别闹,我要睡。”倏地醒来,空荡荡的床上只有她一人。
住院期间,她错过了邻居儿子的婚礼,无限歉意地上楼,补送迟到的礼物和祝福。小媳妇怀着孕,不能去度蜜月,小两口就窝在家中看碟、打游戏。
邻居倒一点没责怪,盛情邀请童悦晚上一起吃晚饭,就在小区对面的江南会所,还有其他几位邻居。婚礼那天缺席的人可不少。
推辞不了,童悦只得去了。坐着与邻居们寒暄,又有人过来,下意识地转过头,嘴角的笑意僵住。
“好了,叶总到了,人全了,咱们开席吧!”邻居挥着手,让服务生准备上菜。铁灰色的休闲T恤,米黄的亚麻长裤,温和的问候,他在哪儿,都招人喜欢。
“叶总是大忙人,我担心请不到,连打了几次电话,没嫌我烦吧!”邻居笑眯眯地问。
“再忙也该来,远亲不如近邻。”他在她身边坐下。她懂了,他不是故意的。他们离婚很低调,没有拿个喇叭四下宣传。她没必要补充说明。
没有
什么暧昧的表示,就像一些模范老公,在人前总把妻子照顾得很好。她专注吃饭,听他和新郎官聊天。敬酒时,她的那杯,都是他喝。
邻居聚会,不比公司应酬,酒闹得不凶,尽兴就好。从会所出来,月朗星稀,一帮人慢慢踱回小区,他也在其列。戏要做足,不能辜负观众。
嘻嘻哈哈上了电梯,过一会儿停一下,电梯里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有他们和新婚夫妻了。
“叶总、童老师,晚安!”小媳妇嘴巴很甜。
“晚安!”叶少宁微笑回应。两人步出电梯,楼梯口感应灯亮了。
她站着不动,他双手插在裤袋里。她闻到他身上有烟味,以前他不抽的,至少在她面前不抽。
“你开门吧,我看着你进去,一会儿就走。”
“嗯,路上小心。”他没喝几杯酒,她就是礼节性地叮嘱下。
门开了,她在玄关处换鞋,他在门外看着她,鼻子自然而然发酸。也是想在一起才结的婚,怎么就变成这样呢!
“我现在想想,我们确实不适合做夫妻。我记得你在咖啡馆和你那个学霸学生说的每句话,我在实中门口看过你因为学生被家长打,即使发生了在彦杰这么不幸的事情后,你都尽职地守着他们。高考第一天,我也去一中看了,他们考出来后和一一你拥抱。能对学生做到这样的人,一定心很软,很温柔,很细腻、体贴。可是你却把我妈给气晕了,可
见她把你逼到了什么样子,你才出言回击。这是我所知道的,还有我所不知道的,你大概也在心里面埋怨过我吧!很多事,我都做错了,我不该把车欢欢带去我家,我不该对她太温柔,我不该让你从家里出去……我们分开是对的,是我没福气拥有你。”
童悦让他说哭了,心头又像是委屈,又像是气恼,很快就湿了满脸:“我们这不都离婚了,挺好的。”
“可我总是情不自禁往这儿跑,哪怕看一眼你也是好的。”
“要忍着,忍过几天就习惯了。”
“如果……”
“咦,叶总干吗站门口呀?”邻居捧着两盒喜糖,诧异地看着门内门外的两个人。
“哦,等她换鞋呢!你有事?”
“瞧我这记性,把喜糖给忘了,这不又跑一趟。”
“快请进。”叶少宁连忙跨进家门,“童悦,你先洗个脸,再泡杯茶来。”
童悦用冷水拍了拍脸,镜子里的人眼睛红红的。她还是泡了薄荷茶,邻居一杯,叶少宁一杯,她喝牛奶。
“到底你家人少,显得宽敞,我们家现在四口人,过了年又添一个小人,不知会挤成什么样!”邻居扫视四周,羡慕不已。
“人多热闹,我家太冷清。”叶少宁目不转睛地看着童悦。
“童老师也看这书?”邻居像发现了新大陆,信手从沙发上拿起一本书,“我媳妇也在看。”
童悦脸都绿了。
“我儿子说这书是外国人写的,摘自十个
准妈妈的怀孕日记,所以书名叫作《我是幸福妈妈》。童老师,你是不是也有了?”
屋子内倏地沉寂,连飘浮的尘埃都静止了。
“我们曾经有过孩子,可是不小心流了。”叶少宁安慰地抓过童悦的手,轻轻一捏。
邻居同情地直咂嘴:“那以后得小心些,搞不好会习惯性流产。”不好意思再久坐,人生最残酷的事,就是用自己的幸福映衬别人的痛苦,邻居识趣地告辞。
“别在意人家的话,日子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叶少宁站起了身,“休息吧!”说完,他迟疑了下,问道,“你是不是很爱很爱……彦杰?”
这是童悦第一次直面这个问题,就连她自己都没真正用“爱”这个字来形容过她和彦杰的关系,最多是“喜欢”。爱的涉及面太广了,性爱是其中重要的一部分,而她和彦杰之间从来没有这个成分。
她不想用随便一句话来应付叶少宁,那是对彦杰的亵渎。她认真想了想,说:“在遇到你之前,我的世界里只有彦杰,但我只能与他小心地保持着距离。我们彼此都非常珍惜这份感觉,用我们的方式关爱着另一方。后来,渐渐地,我觉得彦杰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我是彦杰,彦杰成了我,能不能在一起没那么重要了,只要知道对方好好的就行。可是彦杰……”
童悦捂着嘴,叶少宁伸手环住她的肩,轻轻拍着。这有点像一种信
仰,是精神支柱,叶少宁努力地这样理解,虽然有点吃味,却不妒忌。
“你们之间是有心灵感应的。”
童悦鼻子堵堵的,“嗯”了声。
“能答应我几件事吗?”
“什么?”这场景有点古怪,离婚后的两个人搂抱着,面对面地轻声细语,可是她觉得她现在一把把他推开,好像很残酷。
“不要把这套房子卖掉,如果不想住,那就出租给我。”
童悦心想,他这么喜欢这房子,离婚时怎么不留给自己?不过,她确实没想卖这房子,出租也舍不得。她又不是不回青台,回来总要有个落脚处。
“还有,离苏陌那个人远点,我讨厌他,笑面虎似的。”
“那你喜欢谁?”
“我喜欢孟老师,知识分子,和他做朋友,能提高自己的文化层次。郑治校长也不错,或者桑晨的那位,叫张青是吧,是个艺术家呢!”
要么是有主的,要么是老头子,童悦肺都气炸了:“叶少宁,你有没有点离婚的自觉性,你已经没有权利干涉我的交友情况了。你现在给我从我家出去。”
叶少宁低着头,一声不吭地往门外走去,那背影看着比以前单薄了。他握着把手,说:“我找了你四天,怎么都找不着,心情很不好。昨天是我生日,一个人在公司休息室吃泡面,你连条祝福短信都没有。”
她躺在医院里输液,手机早就没电了:“你的人缘有那么差?”
“不是,是人不
对。童悦,我想事情并没有到一点余地都没有的地步,你可否再给我个机会呢?我们一步步来,先恋爱,等你对我考验合格,再结婚。”
那么小心,那么卑微。童悦也不好受,心如止水就已经很难,何况还要做到心硬如铁:“我从来没把离婚当儿戏,如果有一丝可能,我都不愿走到这一步。我比任何人都渴望家庭的完整,但是真的很难。原谅我的懦弱。”
可能是童悦的语气太严肃,叶少宁回头看了看,他看得很专注,仿佛她会瞬间消失。
几天后,叶少宁发现,那个仿佛成了真。
童悦提前三天去的上海,到了后才通知苏陌。苏陌吓一跳,得知她身体无碍,其他也没多问,反正马上就见面了。
房子通风,被褥晾晒。这种老式公寓晾晒衣服是用竹竿挑出去的,童悦每次举着那竹竿,都是颤巍巍的,觉得会掉。傍晚,暑气散了点,趴在阳台上看楼下的老人散步,蔷薇花开了一围墙,她才有点来到上海的真实感。
童悦不是很喜欢上海,人太多,房子太高,生活成本太贵,钢筋水泥森林,一比较,青台就成天堂了,但有一条,让上海完胜青台。在上海,她可以给她的小姑娘一个无忧无虑的成长环境。
手机号自然是要换的,旧卡也不扔,里面有羊群的号,说不定以后回青台想联系还能联系上。
官方给出的温度是38℃,其实远远不止
。深呼吸,感觉吸进去的不是一口口空气,而是一团团火。白天尽量待在屋里,只有早晨和晚上才出去转转。医生说每天要保持适当的运动,她呼吸新鲜空气,肚子里的宝宝也在跟着呼吸。
童悦主动约华烨见面,特意提出让他带儿子思涛一起过来。思涛没有妈妈,没有外公外婆、爷爷奶奶,华烨又忙,暑假在不同的兴趣班里轮流着转。童悦给思涛买了一大堆礼物,有吃的有玩的。思涛看到有自己喜爱的变形金刚,兴奋地抬头看着爸爸。华烨摸摸他的头,让他到边上自己玩。
“少宁给我电话了。”华烨盯着童悦,眼中露出一丝不理解。
童悦盯着餐桌上的花瓶出神,那里面插着一枝马蹄莲:“你、你怎么回答的?”
“我不是多话的人,除非得到你允许。但是童老师,为什么不好好地道个别呢?你不知少宁有多着急,我没听过他那么无助的语气。”
她也想好好道个别,但那样估计就走不成了。就连羊群和实中的同事,她也没敢知会。她就像是逃出了青台,可不就是逃嘛!早晨的第一班列车,火车站外面的广场空荡荡的,卖早餐的还没营业。
“关于婚姻,我不会劝慰人,因为我的婚姻本身就是个失败的事例。但站在过来人的角度,我觉得不到山穷水尽,就不要提离婚两个字。也许为赌一时之气,也许是逞一时之能,也许是心迷
失了,想着离开了谁,谁不能过?是可以过下去,也会过得不错,只是那种感觉在任何人身上你再也找不到了,那种痛说不出,时光抹不掉,一日一日如同煎熬。”
她注视到华烨的眼睛,黝黑得像口深井,好像他又置身于当年失去陶涛时的那种绝望之中。
“华律师,我说我在害怕,你相信吗?”
专家说,婚姻,一个摆在一代代女人面前的千古难题,有时会像糕点师做糕点一样,需要拿捏面包粉里水分与空气的比例,而这一切,往往很微妙,微妙得不可言传。一份婚姻,就是一份不可言传,别人怎么能体会出这种感觉呢?
恋爱,也许先是暗恋,然后热恋,结果可能是失恋。痛苦是难免的,人与人一旦相遇相恋,就不可能淡如春梦了无痕,但慢慢地,你就痊愈了,你会斗志昂扬、充满期待地开始一份新的恋情。因为恋爱是简单的,完全跟着感觉走。婚姻不是,那是要积攒许多许多的勇气,才敢去开始。当你发现这是个错误时,真的会有种天黑了的恐慌。
她真的怕,怕当她放纵心里无畏而又可耻的软弱去依赖他时,他指着门说只要你走出这道门,以后就不要回来了。虽然这是一时的气话,每每想起,心都是一揪。不是说好是共同的家吗?为什么你就成了只寄居蟹,随时都有被驱逐的可能。怕他的身边再出现车欢欢这样的女子
,深夜回家,衬衫上的口红印,陌生的新内裤,让你去猜测,去发疯,慢慢变得像泼妇一样。上没上床,不是出轨唯一的证据。心就在这样的过程中,慢慢地冷却了。怕再遇见彦杰这样的事,你要忍住惊恐,咬紧牙关守着秘密,不得不向别的男人求助……所以怎么能和叶少宁再牵扯下去呢?
“你不再相信他了?”华烨太有这种体会,这是男人莫大的悲哀。
她相信叶少宁对她仍是在意的,甚至是还爱着她,但这些都不够让她头脑发热再一次栽进婚姻之中。“我就像丛林里受惊的鸟,我不相信任何人。”她自嘲道。
雷阵雨,来势汹汹,半个小时后,雨止云散,阳光又出来了。残阳,气温没那么高了,阳台上的兰草舒展枝叶,瞧着更翠绿了些。银耳莲子羹,闷了很久,入口就化。音乐是巴赫的,夜晚听最合适,旋律重复,略显沉闷,但是会让人心安。
既然决定在上海定居,就必须把心抑下来。从此,岁月安然。
隔天去学校,走路也是十五分钟。履历表做得非常漂亮,得奖证书、教学实绩、十佳教师奖,照片是四年前的,不像现在动不动就皱眉,都会生出皱纹了。那时候的笑,还是晴朗的。新工作,后面还有苏陌罩着,多么平坦的人生。
校长说先教高一一个班的物理,合同签三年,尽可能跟班走。考虑她有孩子,就不要担任班
主任。签字的时候,掌心出汗,滑得笔都抓不住,童悦用纸巾擦了又擦。看看自己签的名,歪歪扭扭,完全不像是自己的笔迹。
上海的教材和青台的有些不同,拿了一套回来慢慢翻阅,又去书店买了相关的辅导教材,童悦习惯自己出讲义让学生练习。她有些想羊群了。
战战兢兢地去医院产检,一切正常。医生记录时,问有没感觉到胎动,童悦摇头。医生笑道:“快了,胎动和听心跳不一样,你可以从胎动的次数和方位,来感觉是个什么性格的宝宝。你家宝宝大概很文静,和妈妈一样。”
周日的傍晚,苏陌到了,自己开车过来的。连着开车十多个小时,他有些疲惫。童悦给他做了青菜肉丝面,他这人挑剔,不吃快餐,更不接受外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