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陌搅拌着面,面里大概加了芝麻油,闻着特别的香。童悦坐在桌子的另一边看《怀孕十月》,淡粉色的家居服松松垮垮,衣袖高挽,露出纤细的手臂,头发随便低束在脑后。她觉得要特别记住的地方,就很认真地用笔在旁边备注一下。这是做教师的职业习惯,他看得发笑。
昨天晚上,青台的一帮朋友给他送行。一个个说他不一样了,笑不一样,气色不一样。当然不一样,他就像个辛苦耕耘一年的老农,终于迎来了收获的季节。
他的公寓正在刷油漆,隔了两道门,味道还是很呛鼻。苏陌让童悦
收拾一下:“再环保,也是化学气体,对宝宝不好。我们住几天酒店去。”
童悦给他说得怕起来,实中有个老师的女儿,就是住进了刚油漆好的新房后染上了白血病,全校师生都捐了款。
小区附近就有全国连锁的假日酒店,非常干净,设施也好。总台小姐以为他们是夫妻,直接开了个大床房。苏陌更正时,温柔地看了眼童悦,对总台小姐笑道:“目前还在考验阶段,但我有及格的自信。”
酒店有三餐供应,对面是公园,拐弯有超市,一切都很便利。童悦坚持所有费用AA制,苏陌抬起手腕,看了看戴着的卡地亚男表:“小悦,你在我这儿存了这么多,一年半载用不完。”
苏陌实在太累,早早地和童悦道了晚安,便回房休息。
陌生的房间,一个人,童悦把所有的灯都开着。写好日记,一个人发了会儿呆,用房间的座机给童大兵打了个电话。电波那端,电视机的声音很响,她喊了两声,才有人应声。
“是我!”难以言喻的沙哑,有一点像刮过山岩表面的风沙,带着无数个煎熬着的夜晚的粗粝。
童悦完全失语,怎么有种潜逃在外的罪犯不小心撞上枪口的感觉?
“我每天晚上都来你家一趟。在这世上,现在只有你爸爸,你是丢不下的,我知道你迟早都会打电话过来。我不妒忌,也不埋怨,我很清醒,你是铁了心要和我断个干干
净净。你一向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很好,我不需要有什么担心。”
罪行成立,接着该宣判了。
“我等在这儿,是想告诉你,我不会再踏进那公寓半步,所以不必再躲再跑,见面我也会当你是素不相识。就这样,我喊你爸爸接电话。”
电话里的声音换成了童大兵。童悦不记得回答了什么,搁下话筒时,只觉着自己像欺负了没有还手之力的人那么可憎!
睡了一觉,苏陌神清气爽,看看她,心疼道:“到底不是自己的家,没睡好吧!吃好饭,我带你去个地方。”
天太热,一出去就像跳进了火炉里,她不想被炼成金丹。
“去吧,说不定是个惊喜呢!”苏陌怂恿道。
苏陌对童悦说话,总是半商量半温柔的语气,可是她除了服从他,就无路可走。童悦无奈地上了车,那地方蛮远,过了江,又开了会儿,前方出现了一片浓密的绿荫,一幢幢复古式别墅整齐排列着,家家有小院,院中植物都很茂盛。有一家院中站了不少人,又是打光,又是摄像,像是在拍戏。
一个靓丽高挑的女子接待了他们,领着进了一幢别墅,楼上楼下地参观,装修得非常清雅,看得出主人的品位不低。女子的视线很少扫向童悦,一直娇柔地围绕着苏陌。
“苏教授,这幢您该满意了吧!您就稍稍在电话里描述了下,我可把腿都跑细了,您要怎么感谢我?”女子娇嗔道

童悦转身就出来了,院子里有棵茂密的香樟树,树荫下有原木的长椅,她用纸巾擦了擦,坐下,听着树上的蝉叫得有气无力。过了一会儿,苏陌与女子从屋中说笑着出来。女子开一辆红色的奥迪,上车前朝苏陌频送秋波,苏陌优雅地目送。
“我喜欢这个小院,植满草坪,宝宝在上面跑闹,摔倒也没关系。”苏陌在童悦身边坐下,递给她一瓶水。
童悦弯了弯嘴角,眯着眼看天上火红的艳阳,想着,要不要买副墨镜。
“小悦,你不觉得宝宝出生后,那套公寓小了点吗?”
“是小,但肯定容得下她。”
苏陌宠溺道:“你若不喜欢这里,我们再看看别的地方。”
回去的路上,苏陌接了通电话,上海的同学和朋友为他来上海工作特地办了个欢迎酒会。“一块过去吧,以后都要认识的。”苏陌看看童悦。
“又是烟,又是酒,人又多,对宝宝不好,我不去了。”
“小悦,你今天一直在拒绝我,是因为睡得不好引起的心情不好吗?”苏陌在笑,但那笑很浅,浮在表面上。
“您别对我太好,我不是装穷,我是真穷,我不敢贪婪。”她实话实说。
苏陌笑:“等价交换又来了。是因为那幢别墅让你有压力了?”
“是,也不是。越走近您,越觉得您富有得超过我想象。门当户对的婚姻绝对是真理,要不就要有做灰姑娘的自觉性。我和您门不当
户不对,我也不想做灰姑娘。我的要求真不高,说实话,我很欣赏同甘共苦。”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裸捐了,就和你相配了?”
“比尔·盖茨裸捐了,他还是比尔·盖茨。”
也许这是个借口,可是也是事实,不用看苏陌眼里的沮丧,童悦也觉着自己难伺候。苏陌就差拿把刀,挖出心给她看了。婚姻里,不好用驾驭这个词,但起码要有自信,要在自己掌控之中。她今天深切地感觉到,以前的直觉是对的。苏陌这样的男人,她是完全掌控不住的。叶少宁犯错,她还能辨出点蛛丝马迹。除非苏陌想让她知道,不然,她慢慢就成了另一个徐亦心。爱不能保鲜,即使能,也有时间期限,一旦接触到空气,就变质了。
苏陌把童悦送到酒店,一个人落寞地去参加酒会了。童悦一点胃口都没有,身子黏黏的,只想好好地泡个澡。电梯打开,里面出来几个人,她让了让。最后出来的男子随意瞟了一眼,走过,倏地又回过头,按住即将合拢的电梯门:“童老师?”
童悦讶然地抬起头,愣住:“罗特助,你怎么在这儿?”
罗特助小激动了下,和童悦只接触过几次,却印象极好:“我来上海出差。你是来度假?哈,大夏天的怎么选这儿,这时候去庐山避暑最好了。”
童悦礼节性地笑了笑,准备退回电梯。罗特助在,说不定车欢欢也在。两列失控
的火车相撞,惨状不好看。
罗特助一脚也跟着跨了进来:“童老师住几楼?”
“十楼。”童悦纳闷地打量着罗特助。
“我住九楼。童老师是一个人还是和叶总一道?”
“我一个人。”
“晚上一起吃个饭,对面就是豆捞坊,过条马路就好。”
“谢谢,我有点累,你和泰华的同事们一块去好了。”为了证明自己没说假话,她托着额头,轻轻按抚。
罗特助不太自然地看了看童悦:“我和叶总差不多同时离开泰华,现在重庆找了份工作。”
这是小小的意外。
罗特助嘴角溢出一丝苦笑:“重庆是火城,和青台没办法比,我真想念青台。我也一个人,童老师不要推辞了,六点半,我在楼下等你。”
他是那么的真挚、热忱,童悦只能点头。
豆捞坊有一种魔力,几乎每一家,都是宾客盈门。网友形容,地球上已经无法阻挡豆捞坊了。其实就是个火锅店,只是服务、用餐环境非常好。
凉茶,冷毛巾,冰片,桌角的小花瓶,蔬菜新鲜得像刚从地里摘上来,海鲜、肉类处理得整整齐齐,底锅的汤汁有浓稠,有清淡,随心选择。炎热的夏夜,往这儿一坐,胃口就有了。
“童老师不能沾酒的,我们喝果汁?”罗特助询问地看向她。她一怔,她好像没和罗特助一块吃过饭。“叶总说过,你酒精过敏,会引发哮喘,一滴都不能沾。家里烧菜,你都是用
葱、姜调味,煮起来特别好吃。”
叶少宁也是话这么多的人?“果汁吧!”童悦看着咕嘟咕嘟冒泡的底锅,很没出息地咽了咽口水。
虾先熟,罗特助用漏勺先盛了给童悦:“重庆也有江鲜,吃着还是觉得海鲜味浓,我老婆也这样说。”
“你老家在重庆?”她很少和叶少宁聊泰华的事,对于这位罗特助,她一点都不熟悉。
“岳父家在,到那边生活,主要是岳母能帮着照应孩子。”
“你有孩子啦?”罗特助看上去和叶少宁差不多大,也算职场青年才俊。
罗特助咧开了嘴,笑得很是自豪:“马上一百天了,特别调皮,看到我就要抱抱,可惜我不能经常陪他。”
“为什么?”
“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碰到叶总那样体贴下属的上司,我现在正常出差,一个月能在家待个三五天就不错了。”
这人真会讲话,童悦笑了笑:“现在的车总也不错!”
罗特助拿筷子的手一抖,抬起眼帘,悄然打量着童悦,见她神色淡然,轻轻舒了口气。“是呀,可能是习惯问题。叶总刚做总经理时,我就跟在他后面,呵呵,可以讲是形影不离,有些事情一个眼神就领会。”
“形影不离?他去哪儿你都陪着?”
“差不多。”她只是随口开了个玩笑,绝没有别的深意,“他和别人约会,你也在旁边做灯泡?比如游泳馆那样的场所。”
罗特助突然满脸通红,惊慌失措
,筷子掉到地上都没发觉。服务生上前,重新给他换了双筷子。
“希尔顿那天晚上的事,童老师是听叶总说的吗?”罗特助结结巴巴地问。几秒钟的工夫,他在椅中已换了无数次姿势。
说实话,车欢欢与叶少宁在游泳池那张,让她最生气的不是他们相拥亲吻,后来如何如何,去酒吧、茶座、咖啡厅、餐厅,都可以用公事来遮护,游泳池那样的场所,一看就是带了什么目的。叶少宁装什么无辜,说什么心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童悦心烦意乱地端起加了冰的果汁,狠狠地喝了几口,才压下了心头的怒火。
童悦的沉默,让罗特助的汗流得更凶了:“这估计会是我一生里最狗血最无厘头最不敢相信的一件事了,我真的不知道如何面对,非常惊惶,只有逃。让童老师笑话了。”
“没有。”她看着面红耳赤、羞愧无措的罗特助,不明白了,他俩说的是同一件事吗?
罗特助似乎是鼓起了天大的勇气:“我和我老婆是同学,她家人在重庆给她找了份工作,她为了和我一起才来了青台。一毕业,我们就结婚了。她并不漂亮,但在我眼中是最美的,我很爱她。我以为我应该给她全部的温柔和忠诚,没想到我终是违背了自己的誓言,但那真的是个意外!”
最后那句话,罗特助差不多是吼出来的,吓得隔壁的客人纷纷看过来。他却不在意
,一个大男人急得眼睛都红了。
童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慢慢说,先喝点饮料。”
罗特助笑得像哭:“童老师,你相信吗?那个时候我真的把她当成了我老婆。老婆怀孕后,我们、我们就没有再亲密过。我不是抱怨,作为准爸爸,这点算什么,我可以忍。那天喝太多酒了,人很迷糊,歪在长椅上睡觉,不知怎么突然觉得是在家里,突然看见了老婆,是我们刚相爱时的样子,心动情动,我发了疯似的抱住她,就那样铸成了大错……事后立刻就清醒了,察觉到怀里的人不同,魂都惊散了。不敢吭声,见她睡着了,立即逃出更衣室,在外面角落里坐到天明,直到她醒,我才离开。那天夜里,我老婆给我生了个儿子。我真的无颜去见我老婆,可她在等着我。我不愿意她受到一点点伤害,我选择做一个猥琐的男人。我当天就辞职了,本来想在青台找份工作,但怕东窗事发。可以说,我是狼狈不堪地逃去了重庆。值得庆幸的是,我老婆一直不知道这件事,而她应该也不知那晚上的男人是我。”
“那她以为是谁?”听到现在,童悦依稀听出罗特助糊里糊涂发生了一场艳遇。
罗特助神情复杂:“呃,叶总不是都和你说了吗?”
“他也在场?”
罗特助哭笑不得:“童老师,你就别逗我了,我都快窘死了。”
她从来不欺负老实人的,
是真的糊涂。
罗特助只得硬着头皮道:“那天为叶总送行,车小姐要他陪她去游泳,说是最后一个愿望,他怕把事情弄复杂,于是拉上我。呵,这也不是第一次。叶总犯胃病的时候、在北京的时候、加班的时候……”
“慢着,罗特助,你说犯胃病,是那次新年住院吗?”
罗特助责备地看着她:“这事你也不知道?新年住院,是胃出血,我给你打的电话。这是另一次,你们那时可能在冷战,叶总工作像不要命似的,输完液之后还去公司加班,在办公室里晕倒,我和车小姐一起送他回的荷塘月色。”
她问了个时间。她是小人,和他生气的每一次,她都记得清清楚楚。他们为什么吵的?是为车欢欢吧,他气得摔门而去。
餐桌上摆着的泡面碗,搁在门外的植物,植物下面压着车欢欢火辣辣的问候。
她也是骄傲的、倔强的,不愿向他低头,任局面僵持着。站在上帝面前,谁都是罪人。
“我想是因为叶总深爱童老师,所以才有力量拒绝车小姐的示爱。”
“他真拒绝得了吗?”
罗特助严肃起来:“童老师,你说这样的话太对不住叶总了。你可以把我当反面事例,我也爱我的老婆,但在醉酒时,我仍理智失控。车小姐不是普通的女子,她年轻、漂亮、俏皮、可爱,她就如同一团火似的,能有几个男人可以抗拒?她像着了魔样迷恋着叶总
,泰华员工都知道。她也不掩饰,而且屡败屡战。唉,不然也不会发生更衣室中的阴差阳错。她本来的目标应是叶总吧,她在黑暗中把我……当成了叶总。”
童悦瞪大双眼,她终于听明白了,车欢欢和罗特助上床了!!!那么车欢欢怀的那个孩子应该是……天啦!叶少宁应该也知道这件乌龙,他对她说孩子不是他的,那么苍白,那么欲说还休,其实不是心虚,他不只是保护车欢欢的声誉,还有罗特助。罗特助的妻子快要生孩子了,两人相亲相爱。若这事说出来,乐静芬不会放过罗特助,而罗特助那个幸福的家也将瓦解。
“之前,虽然乐董没明说,泰华的人都知叶总是泰华未来的东床快婿,没想到叶总娶了童老师。乐董非常现实,一意识到叶总不会成为家人,立刻架空叶总,把叶总手中的事务挪给车小姐。叶总太温和多礼,念着泰华对他的培养之情,才加班加点地把车小姐带上手。那时你们是新婚吧,叶总常叹息没能给你一个美好的蜜月,但我想,他现在应该已经弥补上了。”
无语。别人跑着跳着,向叶少宁怀里扑去,娇柔、妩媚、风情无限,她却视他如草芥,冷得像块冰,忙不迭地把他往外推。他心中有过苦衷吗?有没有因为她而无力?应该信任他的,但太多的事蒙住了她的眼,她看不清,也累得不愿去看清,也没有
安静地坐下来,好好地听他说话。那些误会就像是她期待已久的,好像被她预料到了,他不值得她珍视,这样她才能自如地转身。大概从一开始,她也没相信他们能白头到老。其实是怕踏上江冰洁的脚印,她想保护好自己。
他说什么了,他说她在努力做一个称职的妻子,而不是努力爱他。她把婚姻当成了一项工作、一项计划。离婚也是她挖的一个坑,他同样看得清,也同样认真地跳。
冯小刚的《非诚勿扰》里,梁笑笑爱上了一个有妇之夫,由爱生恨,却又割舍不了,秦奋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你是仇人眼里出西施。秦奋能容许梁笑笑和他在一起时,心里却记挂别人。他爱她爱的正是这份痴傻,这份断不了的缠绵,纵使对象不是他,他也能欣赏,能疼惜。他想,如果有一天她爱上了我,也会这般傻吧!
叶少宁跳坑时是不是也这样想?这是一种傻,其实也是一种浪漫。

12:跃迁
九月八日,桑晨的餐馆开张了,叫外婆小菜。桑二娘是个有本事的人,也是有财运的人。她找了幢日伪时期建在海滨大道上的两层小楼做的餐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面朝大海。就这样一块地方,火了。拍婚纱照的、旅游的、搞摄影的、画画的,经过都要停一停,俨然这儿成了块艺术之地。城里的人更是呼朋引伴地开着车往这边赶。原先计划的四桌,后来改为四个包间,另外辟出一块大厅,十来张原木小方桌,藤编的座椅,四周沿墙放几盆阔叶植株,窗一开,海风满堂。包间需要提前一周预订,方桌看运气。厨子请了两个,一个擅长南菜,一个擅长北菜。张青坐柜台后面收账,二娘前前后后照应。
依张青的性子,通常待不了几天就要往外跑,没想到这回寻到了趣味,倒是认认真真做事,几个月过去,原先晒黑的皮肤变白了。熟悉二娘的人都戏称他是被二娘包养的小白脸。
二娘眼一瞪:“我是他的人,不包他包你?做你的白日梦去。”
二娘脑子灵活,过节送果盘,结婚纪念日送鲜花,回头客打九折。
叶少宁来过三次,二娘按住张青的手:“他,没折扣。”
叶少宁说:“桑老板看客点菜,欺人。”
“我看你不顺眼。”二娘狠起来,不逊男人。叶少宁笑笑,看这样子,童悦没和二娘联系过,不然火气不会
这么大。
晚上沿着海滨大道开车,可真安静,不是说没有声音,实际上,声音很多很杂,风从松林间刮过去的声音,鸟的声音,小动物在枝条间跳来跳去的声音,下面海的声音……可心情是沉静的,异乎寻常的沉静。
开学那天,他去了实中。因为是开学典礼,学生们都穿了校服,老师们也穿得很正式。孟愚和凌玲头挨着头站在后面,旁边是一本正经的赵清。郑治说这届高三强化班的班主任是赵清,人是有点不靠谱,不过心态年轻。就这样凑合着吧,像童老师那样的,太少了。
郑治老奸巨猾,只字没问他和童悦离婚的事。
罗佳英的相亲计划在叶一川的镇压之下,暂时搁浅。叶少宁大部分时间都住在荷塘月色,这里本来想对外出租的,广告挂在中介那儿,有几个人跑来问,他只得向人家道歉。
去欧洲出差半个月,裴迪文说趁机休几天假,四处转转。他按时回青台,航班选择的是直飞上海。
他知道童悦在上海,那天童大兵家座机上显示的区号,他看到了。他相信华烨一定知道童悦住在哪儿,在哪所学校教书。飞机到港后,他在机场喝了杯咖啡,转机回青台。
见与不见,都没什么改变了。
外面传来女子的娇笑声,紧接着,轻轻的叩门声。他打开门,进来一位高挑明艳的女子。这是裴迪文为了加强青台的力量,特地从香港调来的
公关部经理,叫陆曼丽。港大毕业,英文娴熟,普通话是正宗的北京腔,对于青台当地的话也听得懂,显然是有备而来。她来,倒真让他省心不少。一些难缠的客户,她一出马,棘手的也变顺利了。
陆曼丽能喝酒,会唱歌,高难度的国标舞也会跳。但是静下来时,又似柔弱的小女人般。这样的女子,追求者甚多,每天都有鲜花送进来。
“陆经理,有事吗?”他问。
她朝他吐吐舌,示意他噤声,随手把门带上。他看着她抽出两张餐巾纸铺在办公桌上,然后从带过来的纸袋中拿出两个保鲜盒:“我只做了两人份,所以不能声张哦,不然我一出这门,就会被扁。”
他还没答话,她就笑个不停。
“公司餐厅的厨师手艺是不错,但天天吃也厌的。我做的是凤梨海鲜饭,还有蔬菜汤,你吃吃看,绝对美味。我很自信的。”
他没有走过去坐下,只是语带惋惜道:“我相信陆经理的厨艺和工作能力一样出色,但我已经吃过了。”
陆曼丽抛了一个媚眼:“叶总撒谎吧,我就没见你下楼去餐厅,傅特助今天又出差。放心吃吧,我不会要求一饭定终身的。”
“谢谢,不用了。你不必端来端去,就在这吃,我去企划部一下。”
陆曼丽顿了两秒,神情和声音都如夜雾般缥缈:“叶总,为什么?”
“因为我与陆经理只是同事,特意为对方做饭是家人
或情侣之间才会做的事。”
“同事也可以成为家人或情侣。”
“因为没有可能,所以不能让陆经理误会。对不起,我是个古板的人。”
第二天,有客户过来谈合同,出去应酬。“去外婆小菜吧!”他对开车的傅特助说。
傅特助苦着脸:“没预订,现在去往哪儿坐?”
“让桑二娘在外面摆张桌子,现在天气又不冷。还挺有情调的。”
傅特助咧嘴,不敢苟同。
中奖了,今天的包间破天荒空了一间。出来迎接的人是张青,二娘在露台上接电话。有陆曼丽在,气氛绝对的好,菜上来,酒斟上。陆曼丽拽了他一下,他凑过去,陆曼丽耳语道:“三个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