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结合得匆忙,婚姻基础薄弱,家人、工作又都不省心,可以好好倾心交谈的时刻一再错过,于是我们都变得敏感而又焦躁,一遇事就着慌,不由自主往坏处想。对不起,童悦,彦杰的事,是我不够关心你,我也不该臆想你与苏陌之间有什么。孩子没有了也不要再纠结,我们又不是高龄,以后还会有的。让我抱抱你!”
他抬脚,向前半步。她急速退后一步。他没有停下,继续向前。
“那些照片,我一张张地看过。童悦,杂志封面上的明星个个光彩照人,但见到真人,难免失望。一是摄影师捕捉的角度精妙,另一个是那个行业有个名词叫PS。不能说那些照片里的人物造假,只是有些拍得不够全面,有些是场景错乱。比如荷塘月色那张,罗特助就在路边停车,为什么没有他呢,他也很帅。你见过教人练车的
人一身正装,手中还拿着厚厚的一沓文件吗?那应该是我在某次会议上发言,注意没,后面的椅背不是汽车的座椅。还要我一张张地讲解吗?”
那些照片,她看过很多遍,在心里面,她不知为他解释了多少次。是的,时代在进步,技术日新月异,很多东西可以作假,但真的还是真的,他凝视车欢欢时的温柔目光,他因她的娇嗔而飞扬的唇角,他对她的呵护,对她的耐心,对她的像海一般宽广的包容……
叶少宁继续说道:“我说我吃不来外面的东西,你会早晨五点起来给我做早餐,晚上会暖着夜宵让我养胃。不管何时上床,我在你耳边嘀咕明天有什么行程,早晨起来,与行程想配的外衣与领带都搭配在沙发上。一切就是这么简单,只要我讲出来,你便会默契地回应。我们的婚姻里,你很努力,你是努力做一个无可挑剔的妻子,却不是努力在爱我。童悦,我也是血肉之躯。”
嗯,她的出发点不对,她也有错,她不推卸,所以报应来了。“吃一堑,长一智,以后,遇到我这样的,一定要躲远点。”这不是讽刺,是她真心希望,以后再遇着他这样的,她同样要躲得远远的。
叶少宁的声音染上了倦意:“你对车欢欢的事仍是不能释怀,她找过你,说她怀孕了,是的,但孩子的父亲不是我。”
他怎么就不明白呢?那不是压倒她的那
根稻草,童悦都快给他气乐了:“你能否认你没有享受过和她相处的快乐时光吗?你能否认你没有喜欢过她吗?你能否认没在心里面偷偷想过如果她比我先出现该如何如何吗?婚姻是必须尊重,是要发自内心的尊重,是心甘情愿的尊重,不是强迫尊重、无奈尊重。人家说爱情不能将就,婚姻何尝不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你人在我身边,心却丢了。这样的纠缠有意思吗?你可以委屈自己、逼迫自己,而我不能。我和你说这些,不是在指责你,我只是阐明我的观点。今晚,谢谢你跑来和我说这些,我知道你很关心我。上次我妈妈的事,也非常感谢。你为我做了很多,但是我们实在不适合做夫妻。”
他木然的脑袋像要炸开一样:“你认为我对你,只是在尽一种迫不得已的义务?”
不然呢,还是因为爱!她会笑的。
“律师早就把协议送到了我办公室,只是三个字,却像有千斤重,无论如何都不能落笔,总在想再等等,事情会有转机。对自己说你要高考,情绪紧张,然后你母亲过世,不能再让你伤心,接着发现有心人在作怪,好,找到症结,治愈了就好,又听说彦杰的事,虽然很难受,心中却有点窃喜,原来我是庸人自扰。就这样拖到了现在,童悦,你有没想过,为什么我会拖着?”
她不想知道。
他慢慢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玉佛
,她向他要过多次,他说不记得塞哪儿了。“我们第一次在荷塘月色过夜,我几乎就没怎么睡。我看见你坐起来,从脖子上解开这枚玉佛,悄悄地塞在枕头下面。在桑晨的酒吧,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来了。我在上面待了多久,你就在下面坐了多久。当我下楼时,你喝下了你一直摆在前面的那杯酒……童悦,你给我挖了一个又一个的坑,每一个我都看得清楚,然后我也跳得认真。你以为我真的傻吗?”
他把玉佛塞进了她的掌心:“我从来不赞成一夜情,甚至是鄙视的。车欢欢的事,是我不对,我不该给她靠近我的机会,不该对她心软,让你难过、委屈,对不起。”
童悦死死地握着玉佛,除了无地自容,她不知道还能有什么感受。
何也来找童悦去种植园摘草莓,自助式的,现摘现吃。童悦说那是小女生做的事,何也笑嘻嘻地说,老师也是女生。对于她仍住在教师公寓,没人好奇地问一声,青台就这么大,想守个秘密太难了。
童悦还是和何也去了种植园,路还挺远,从市区坐车,一个多小时。何也像野营一样,带了水带了粽子。“我姑包的,挺好吃。”他递给童悦一个。
“今天是端午节吗?”
何也推推眼镜:“老师,端午节都过去好多天了。”
童悦有点不好意思,她不止忘了端午节,其他什么节,她都一点没印象:“以后不能
再这么浑浑噩噩地过,要打起精神。何也,老师以后大概不会再教高三了。”
“为什么?”
“你们这届是我的巅峰之作,以后,估计超越不了了,所以就让时光定格在这一刻。”
何也嘿嘿地笑,像以前一样萌哒哒的。妈妈在他心里面筑的那道坎,他终于翻过去了。
草莓红彤彤的,躲在叶子下面,比市场上见到的要小一些,却甜很多。童悦觉得有点恐怖,那么多的草莓,像一颗颗微型的心,红彤彤果肉上面粒粒斑点,在光线变化的时候,像是心在跳动。
童悦和何也吃到肚子撑,临走时,童悦又买了一篮。她很久没去看桑晨了,桑二娘有爱情的滋润,不知有没有重返十八岁。
一见面,桑晨就扔了个炸弹过来:“我准备把‘鱼缸’转给别人了。”
童悦的第一直觉就是张青又犯病了,二娘被传染了:“你舍得?”
桑晨一副忍痛割爱的样子:“舍不得也要舍,开酒吧耗的时间太多,我都没时间陪张青。客人又都是三教九流,张青说不安全。我们俩准备开个私房菜馆,专做外婆菜。外婆菜,懂吗?就是你小时候去外婆家,外婆特地为你做的菜,是记忆里的佳肴。每天只预订四桌,我们不贪心,够开支就好。”
“菜是你做还是张青做?”
“请人做。张青喜欢摄影,我给他做模特。怎么样,明天很美好吧?”
童悦耸耸肩,二娘觉得开心
就好:“张青呢?”
“找人设计菜馆图纸去了,嘿嘿,他现在可能干了,还知道疼我,昨天还知道去超市买菜呢!”
二娘的心有多袖珍呀,这样就满足了。
“准备结婚了?”
桑晨摇头:“结婚就是个形式,男人有了外心,你就是给他五花大绑也没用,何况薄薄的一纸证书。”
童悦没有告诉桑晨她和叶少宁分了,也没说自己要去上海,更没提江冰洁已经不在了。二娘沉醉在春风里,就让春天持久点吧!
保险公司的办事效率很高,一周后,赔偿款就汇到了童悦的卡上。童悦看着那一串串零,越看越灼人。
北京路上有几家精品大厦,里面都是国际大品牌专柜。童悦从来没进去逛过,旋转门看上去也像比其他商厦高级,店员也热情,问了她意向,一直把她送到柜台前,由专柜店员接手。
童悦挑了一款限量版的卡地亚男款钻表,离二十万很近。她长这么大没花过这么大的一笔钱,店员用力攥了攥,才把卡抽过去。包装也非常精美,一看就很有档次。坐车回来时,童悦死命地按着包,生怕被谁盯上。
晚上就约了苏陌。苏陌的工作临时交给了副局长,电脑城那边开始盘点了,不少人青睐那个店面,价格应该会让他满意。童悦真心佩服苏陌,这人不管是从商从政从教,都是成功人士。
餐厅是在网上预订的,店的面积适中,装修洋派但不
虚华,一楼的门面很小,就迎宾的柜台和整齐密集的酒架。吃饭在二楼,大大小小的包间,统一巴洛克风格。童悦要的是临街的房间,一抬眼就是繁华的街景。
苏陌是掐着时间进来的,墨绿的条纹T恤,浅驼色薄棉的休闲裤,要质感有质感,要型有型。
“我不知道您喜欢吃什么,还没点菜。”童悦按铃叫服务生进来,给苏陌倒了杯冰柠檬水。
苏陌笑道:“那你可得记住了。”他熟稔地点了几道菜,让服务生把他寄存在这儿的红酒拿来。原来是常客。
苏陌说起这次的高考,虽然被撤职,成绩却不能被抹去,他是高兴的。“如果你继续留在实中,今年十佳教师肯定还有你。遗憾吗?”
童悦温婉地笑了笑,手几次伸向包包,又缩了回来。
有一会儿两人专心地吃饭,苏陌向她介绍哪道菜是用什么食材做的,吃了有什么益处。苏陌没给她倒酒:“你真是没有口福,这样的好酒我藏了不少,可惜了!”
吃到甜点时,童悦从包里拿出盒子放在桌上,推到苏陌面前。“苏局,我……”她没有说下去,因为苏陌用手势制止了她。
短时间的清寂、沉默。
苏陌嘴角微微上扬:“你是怎么换算的,去上海的来回机票钱、打车的钱、吃饭的钱,哦,还有我的误工费,是不是像假期加班一样,一天算三天,就是这样,你也亏大了啊!”
童悦脸涨得通
红:“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想向您表达下我的谢意。太多太多的事,都是您跑前跑后。”她的眼圈一红。
“如果我收下,然后我们就一拍两散,互不相欠了?小悦,你哪是在感谢我,你分明在拒绝我。”不要别人说,连苏陌都觉得自己可怜了,“如果你非要算得这么清,好吧,我们就细细地算。电脑城的匿名举报信,你知道我的损失多大吗?”
“叶少宁不可能做这样的事。”
“你确定?在机场打人,好像也不是他会做出来的事。”
“那次是他失控了,如果他气急了,他有可能还会冲过来打人,但他不会写匿名信。”
“因为他习惯用拳头解决问题?”
“因为他不懂得隐藏自己。”
苏陌的脸色从温和转成了沉重:“你似乎知道是谁写的?”
童悦直视着他:“是的,我知道。”
苏陌没有继续问下去,这也是他喜欢童悦的原因之一,她够聪明,又不咄咄逼人,知道给对方留有余地。信是他亲自操刀的,金钱和职位,他真不稀罕了,反正准备在上海重新开始。但他想唱一出苦情戏,给自己增加点胜利的筹码。他自如地给童悦添茶:“口干了吧,喝水。是不是以后准备和我划清界限了?”
童悦深吸一口气,她今天是带着破釜沉舟的准备来的,不能再装傻了。苏陌,尽管他虚伪、卑鄙,甚至会做一些下作的事,但是她不能否认他是真
的爱她,爱到不设底线,他的爱不只是男女间的情爱,还有长辈的慈爱、溺爱。
“不管您做过什么,不管是出于感动还是感谢,我想如果我把一辈子交给你,以后我会过得让所有的女人羡慕嫉妒恨。可是我不能,因为您值得一个像您对我这样对您的女子相伴。我不是一个完整的人,我身上的伤痕太多,我都不知道能不能好好地爱自己,又怎么去爱别人?而且我现在有了孩子,我仅存的力量都要留给她。苏局,这只表,是用金钱买的,但请您不要用金钱去衡量。我是个穷人,您对穷人不能要求太高。”
这是第几次被拒了,苏陌连一点失望的情绪都挤不出来。如果那么容易投怀送抱,还是童悦吗?“好吧,以后我不再要求你什么了,至于我会做什么,完全是我的事,和你没关系。达成协议了吗?”
童悦点头,不然呢?
“这块表,我可以收下,前提是你也得收下我的礼物。礼尚往来,不然传出去,就成了受贿,虽然我现在已经不是你的领导了,但还是要注意影响的。”
童悦无语。
“戒指?手链?”
继续无语。
苏陌最后给童悦选了根铂金的脚链,店员说夏天穿裙子时戴,配人字拖,有一种懒洋洋的感觉,就像夏天傍晚的海风。苏陌表扬了下店员的推销之道,很爽快地刷了卡。
童悦看着那脚链,这肯定是个大男子主义的男人设计
的,什么脚链,分明是脚镣。幸好脚链不是太贵重,不然她就收回那块卡地亚手表了。
起风了。昨天天气预报说台风要来了,果然如期而至。
“很久没去看亦心了,明天一起去?”苏陌问道。
“好!”明天刚好是江冰洁的阴历生日,顺便也买束花!

10:滴水成珠
童大兵夜里心绞痛,钱燕在值夜班,他给童悦打电话,接电话的人是叶少宁。他这才想起这是书香花园的座机,童悦已经不住那儿了。他咬着牙说没事,叶少宁冒着风雨还是赶过来了,把他送去医院。吊了瓶水,医生说年纪大了,器官老化,以后要随身带着速效救心丸,这次好险。
钱燕连声向叶少宁道谢,童大兵也是过意不去。场面有点尴尬,钱燕先撑不住,说去买点水,童大兵对叶少宁说:“我记性不好,你别和我计较。我们都知道是童悦对不住你,但那孩子心里也苦,我这个做爸爸的不成样,她妈妈……你原谅她啊!”
“是我做得不够好,她才对我失望。”律师出差回来了,通知他去签字,童悦那边也通知了。以后,他和她,就像大街上面对面走过的行人一样,没什么关系了。
“其实我也有点没脸见她,她妈妈过世,我一直不闻不问。我没办法,她阿姨不让。日子过得多快,人都走了一个月了,今天,她满五十二岁了。以前她过生日,我们总是做凉面吃,那种宽宽的面条,很有嚼劲。”童大兵闭上眼睛,嘴唇颤抖着。
叶少宁站起身:“爸,您好好休息。我去上班了。”
“嗯,路上慢点,雨大呢!”
受台风影响,天空像倒挂的海,雨倾盆而下。雨刮器刷过去,车玻璃很快又模糊了。
叶少宁没睡好
,头沉沉的,去墓园没敢自己开车。傅特助车技非常过硬,就是刹车也让人感觉不到。叶少宁枕着椅背,昏昏欲睡。
花是在墓园外面的花店买的,店大欺客,仗着地理优势,漫天要价。傅特助想理论,叶少宁拦住了。生日一年一次,又不是经常来。他让傅特助在车里等着,自己撑了伞往上走。江冰洁的墓地他很熟悉,看到墓前并立的两个人,他站住,然后转身下来了。花送给了路边一位老红军,九十高龄过世,是个长寿的人。
雨来得猛,走得也利落,路面上到处是落叶、垃圾,整个城市像个狼狈的流浪汉。
叶少宁像是出席什么重要的典礼,正装,头发一丝不乱,脚上的皮鞋纤尘不染。他和律师约的是下午三点,他进办公室的时候,童悦已经坐在沙发上了。两个人同时朝对方点点头。
童悦穿宽松的棉裙,要不是用根带子系出腰结,完全就是一大褂。
律师把打印出来的协议给他们看,童悦发现协议又修改了下,书香花园的公寓和君威车又划给了她,还有部分存款。她看向叶少宁。
叶少宁说道:“房子和车都是你的名字,省得换户名了。存款也只是少部分。不管你如何否定,我们做过夫妻,总是事实。这是应该属于你的,不是弥补,不是馈赠,不是施舍。”
童悦沉吟了下,没有反驳,在协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一式三份,他
看看她,随即也跟着落笔。签完后,两人直接去了民政局。
阴天,离婚结婚的人都很少,他们没有等很久,很顺利地就办好了手续。
出来时,他站在民政局门口,问她:“要搭便车吗?”
那个晚上,在“鱼缸”门口,她在路边等车,他开着黑色奥迪过来,车窗打开,他也是这样问:要搭便车吗?
以后,她再也不搭任何人的便车了。童悦摇摇头,很真挚地说了句:“少宁,谢谢你。”
“谢我和你离婚?”他苦笑着,挥挥手,走了。
罗佳英又开始张罗给叶少宁找对象了。
“你是不是真的老糊涂了?你以为外面的人都是你老公、儿子,你想横着走就横着走,想竖着爬就竖着爬,处处顺着你?”叶一川无奈地说。
罗佳英理直气壮道:“是他们要离婚,我又没拉着她的手逼她签字,你还怪上我了?”
“他们离婚,少得了你的功劳?”叶一川眉头蹙成了结,“你可曾有一秒从心底里把童悦当媳妇看过?我和你讲,我之所以没去劝阻童悦,那是我没这个脸。人家有学历有容貌、工作出色,犯得着在我们家受这种委屈?”
“委屈?不是拿了一套房、一辆车吗?她赚大了。她为我家做了什么?”
“慈禧太后在强权之下,还知道识时务,弯下腰订个什么条约,讨人家洋人欢心。你简直比慈禧还慈禧,我们叶家都到了这份上,如果你不悔改,
少宁这辈子都别想再娶媳妇。”
“胡说,想嫁少宁的人能从青台南站排到青台北站。离婚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上海人想离婚,还得早点去拿号。就你是个老古板。”
叶一川摇摇头:“我看你哭的日子在后面呢!”
罗佳英第一时间就把叶少宁离婚的消息告诉了车欢欢。她不知小丫头在忙什么,好一阵没和她打电话,说好一同去大溪地的,也没个影了。车欢欢听完,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欢欢,你是不是嫌弃少宁离过婚?”罗佳英心里面犯起了嘀咕。
“怎么可能,叶哥心情好吗?”车欢欢抑制住满心的讶异。
“当然不太好了,整天待在公司里,都不回家,打电话过去就嗯两声,啥都不说。你有时间帮我劝劝他。”
车欢欢放下电话,这个消息就像圣诞老人送的一份大礼,太不像是真的了。
在海南待了二十天,谈不上是手术,身体只感到麻麻的一阵痛,其他没多少感觉。她在沙滩上散步、晒太阳,累了就回酒店睡大觉。脑子全部腾空,不装任何人、任何事,让自己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在希尔顿的那个晚上,她曾以为那会是一生中最美丽的回忆,原来是个梦魇。她多次梦到那个更衣室,面前站着一个黑影,她欢喜地扑上去,灯光突然亮起,黑影变成了一个狰狞的恶魔。她尖叫着从梦中惊醒,一身的冷汗。
这二十天,没收到叶
少宁的电话,也没有一条短信。
乐静芬到机场接她,告诉她,车城单方面提出离婚。说的时候,乐静芬不像往常那般盛气凌人,淡漠的语气像是看破红尘似的:“假装的幸福总归不得长久,离吧,我也累了。”
她揽住乐静芬的肩:“还有我爱你。”
乐静芬爱怜地摸摸她瘦削的脸颊,苦笑:“你要替我争口气,好好地,在商场上把叶少宁踩到脚下。不用担心,你还年轻,世上好男人多的是。”
好多女强人都是这样的故事,被男人伤透了心,然后就把精力转到工作上,发现自己并不是什么也不是,工作越来越有起色,然后成功了。可是再成功,也换不回那人一眼。
“车总,我们该去海晶酒店了。”特助敲门进来。
她进里面的休息室重新细细整理了下妆容,轮廓柔和,眼梢微微上翘,鼻梁挺拔,远看、近看,都是个美人。礼服是银白色的,鞋是巴黎的新款,可谓武装到了牙齿。
今年的房产论坛会放在海晶酒店,所有的地产公司老总、设计师与财务总监都会出席。她说过只要叶少宁还在这一行,他们怎么可能不见面?他会用什么表情迎接她?
“又下雨了。”特助把车一直开到大厅前,她直接上了车。
“这雨会不会影响施工?”她仰起头,是小雨,街上很多行人没打伞。
“世纪大厦顶楼今天浇筑,必须得晴,看来封顶的日期只有
往后推了。”
她掏出化妆镜又看了看。特助盯着后视镜,笑了,“车总,你放心,你绝对是今天酒会上最璀璨的明珠。”
这颗明珠的光芒会吸引到叶少宁吗?在这个时间,他离婚到底是为了什么?她真的太想知道答案了。
天遂人意,一跨进酒店大门,就看见了叶少宁。他正与人握手寒暄,笑容浅淡和煦,声音清雅悦耳。她站着,嘴唇不自觉地颤抖,感觉与他好像已经分开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叶少宁察觉到有人在注视,目光转过来,礼貌地一笑。
有人过来与车欢欢打招呼,她是地产界的新面孔,却是泰华未来的掌门人,自然令人瞩目,很快身边就围满了人。她笑得肌肉都僵了,好不容易挤出人群,叶少宁已经不见了。
她四处寻找,最后在酒店后面的假山前看到他,他两手交叉,头仰着看天,像在沉思,双肩上沾了一层密密的雨珠。
“叶哥。”她假装是碰巧遇见。他侧过身,迟疑了下,走过来。她心中一暖。他终是对她最体贴,她穿高跟鞋,地面潮湿,礼服又是露肩的。他与她并肩站在雨廊下,廊前有株松树,松针随风掉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