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哥,你陪我去,我怕。”
他微笑,却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我不能帮这个忙。我给乐董打电话,让她过来陪你。”他站起身。
她抓住他的手,指尖冰凉:“你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我,我会疯的。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不然我不会进男更衣室。”
叶少宁心里对她最后的一点怜悯、内疚,在她说完这话之后,消失得干干净净。“欢欢,你成年了,你所有的行为,无论对与错,都需要自己埋单。”他一点一点地抽回手。
他叮嘱服务生关注她,给她送杯温开水。他给乐静芬打了通电话,说她身体不好,都没寒暄就挂了电话。他
没有急于离开,坐在车中看到乐静芬的车到了,他才驶出会所。办公室有一堆公务等着他,车不知怎么开进了书香花园。和童悦吵架之后,他只回来拿过几件换洗衣服,晚上都睡在公司的休息间里。屋子没通风,冷冰冰的。开了窗,风吹进来,才觉好受些。
他倚在厨房的门边,看着灶台。童悦早晨五点就在这儿忙碌着,花围裙扎在腰间。她有一双神奇的手,能把不起眼的食物做得非常美味,轻易地就诱惑了他的胃。
车欢欢问他,如果童悦怀孕了,他会怎么样?他想他可能要抱着她在屋子里跑个三圈,说不定还会傻傻地订一堆的计划,准备着宝宝的到来;他会强逼童悦减少工作,他要她好好地休息,他要回到家就能看到她。
门铃响了。他一喜,童悦回家了?这时的他真是傻了,童悦回家,自然是用钥匙开门,怎会按门铃?他欢喜地拉开门,童大兵与钱燕两手提着鸡和鱼、各式补品站在门外。他掩饰住失望,把两人让进屋内。
“小悦睡了?”童大兵朝卧室看了看,压低音量。他还没答话,钱燕愤愤不平地发表起感慨来:“少宁,我是不是得罪你们了,去我们医院做药流手术都不知会我一声。别人还以为我这后妈冷漠无情,其实我是真不知情。”
钱燕与童悦之间的关系有多微妙,他很清楚。耳听为虚,他去了医院。
“好多同
事都知我有个继女叫童悦,吃饭的时候随口提起,我才知她那几天带学生在做高考体检,隔天自己来做了手术。岁数不小了,为什么不要孩子?”
钱燕问他,他问谁?寒冷的气息透体而出,童大兵扯扯钱燕,让她安静。那天做手术的医生休年假了,钱燕托人拿到那天下午的诊疗记录。
“奇怪,有两个童yue,不过一个是愉悦的悦,一个是阅读的阅,你们要找的是哪个?”护士问道。
“愉悦的悦。”他的话是从牙缝中硬挤出来的,心底有一丝细微的凉意,慢慢地渗透,好似一点点细小的疼痛,却折磨着人心最脆弱的地方,疼得不能自已。
“哦,二十八岁,药流,胚胎堕下很完整,病人没有其他异常症状。”
这不是凌空的一道霹雳,却叫他一次性体会了春夏秋冬的所有滋味。
“小悦这么做,不是有什么隐情吧?”钱燕不敢看叶少宁的脸。
童大兵脑中也似一团糨糊:“你少说几句好不好!”
叶少宁浑身绷得死紧,蓄势待发的怒气磅礴地在身体里滋生,无可奈何又无处发泄。“爸、阿姨,我回公司了。”好一会儿,他说道。语气平静、温和,与平时没什么两样。他其实听不见自己在说什么,因为极度的愤怒和疼痛,让他处在一种失重的状态里。
“小心开车,好好问小悦。”童大兵哀求地看着他。
他想笑,却没成功。手术时间
已是十多天前,她沉默到现在。他问,她就会说吗?能有什么隐情,她不抽烟,又不沾酒,生活有规律,那么只有一个解释:她不想要这个孩子。她说过“即使有了,我也不会要”,言必行,行必果,童悦的作风。
黑色的奔驰在黑暗里奔驰,夜风呼呼地从敞开的车窗里吹进来,他感到自己的血液在慢慢流干,肌肉缓缓腐败,一分一秒流过的时光就仿佛在剔骨削肉。车停在实中的围墙外,一幢幢教学楼灯火通明,晚自习已开始。
傅特助天天来看她,只说她清瘦无比,他变着法子换馆子换口味地给她送菜,也没效果。原来是这么一番缘由。怎么能这样决绝,仿佛这已是人生的尽头,她走累了,一切都不留恋。
那一年,他坐火车去上海,然后要从浦东机场坐飞机到迪拜,心情非常灰暗。已经恢复自由身的陶涛明确拒绝了他,她只做他的朋友、同学。同行的同事非常兴奋,买了熟食和啤酒,一路吃个不停喝个不停。
他默默地坐着,那次出国是乐静芬对他的重用,工作压力大,那边的气候又不太好,这些可以克服,可怕的是漫无边际的孤单。与他隔了一条走道的座位上,坐着一个女生。学生气很浓,短发翘在头上,双肩包上还挂着一个胖乎乎的猫咪布偶。一抬头,撞上他的视线,她挪开,低头在手机上玩游戏。
她长得有点像高圆
圆,秀眸如秋水般动人,身材修长,骨架纤细,他不禁多看了几眼。女生穿了一双人字拖,车内空调开得太低,她冷得脚趾都缩起来了,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给!”罗佳英在他行李中塞了几双未拆封的袜子,他递给她一双。
“不要。”她脸一红,摇手。
“寒从脚下起,会冻着的。”他温和地说,没有收回手。
大概是冻得受不了,她没再拒绝,接过袜子,从包包里掏出钱夹:“我买下吧!”
他失笑:“没这么夸张,一双袜子而已。”
她迟疑了下,起身走开,回来时,手里多了一瓶饮料、一袋牛肉干,她将东西放在他面前的小餐桌上,“谢谢!”她羞得耳朵都红了。
他耸耸肩,莞尔,公平交易吗?不过,心中多了些柔软,这女生非常自重。
这下,她才坦然地把袜子拆封,脸苦成一团。袜子是蒙着整个脚掌的,鞋是人字拖,穿了袜子就没办法穿鞋。他找了把小剪刀,把袜子前面剪了个口子。她对他一扬眉,面容俏丽。之后,她继续玩游戏。
出站台时,她没什么行李,走得非常快。他们落在后面,很快就错过了。他没有想过会再见到她,茫茫人海,这样的概率太低了,除非有缘。
五年之后,他在咖啡馆相亲,她在邻桌对恋慕她的学生说:“老师今年二十七岁了,对于恋爱没什么想法,我想要的是婚姻,然后马上生一个
孩子,你做好准备了吗?”她问那个恋慕她的学生。
字字句句,他都听在耳里。
他们有孩子了,她怎么舍得离弃?
它坐西朝东,平面呈十字形,是一座仿法国中世纪哥特式建筑,红色的砖墙,白色的石柱,青灰色的石板瓦顶。两座钟楼,南北对峙,高耸入云。周日早晨七点,这里有天主教弥撒。教堂内,信徒已济济一堂。外面,身穿礼服的新人一对一对的,影楼的摄影师对着他们,相机闪烁个不停。
这里是徐家汇天主教堂,上海著名的景点之一,是新人们拍婚纱照必去的地方,也是孤单的灵魂渴望得到救赎的地方。
天刚放亮,苏陌就把童悦送到了这边。昨晚,童悦在公寓里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连同钱燕的几张照片,请华烨托冷寒送进了看守所。为恐犯人情绪变化太大,刑前不允许见家人。如果她想见,可能也有办法。她没有提出任何要求。
她又去了趟商场,从头到脚,从里到外,买了个全,簇新的,都是名牌。彦杰的尺寸,彦杰喜欢的颜色。
苏陌看她趴在柜台前,为个领带挑来挑去,直叹气。
“好多年没见到他爸爸,哥不能太寒酸,不然,他爸会伤心的。”她说时,神情平和,语气不带任何情绪。
这一次处决的犯人是同一个缉毒团伙的,周陈也在其中,所以法院格外慎重,审判大会没有对媒体开放。只在进法庭时,
让记者们拍了个侧影。一个个光着头,也看不出谁是谁。童悦没去看彦杰最后一眼。
教堂的门开了,童悦随众人走进教堂。淡黄色的灯光,很温暖,气氛非常肃穆。童悦停了停,缓缓上前,找了个位置坐下。她学那些信徒的样子,十指交叉放在胸前,闭上眼睛。
“上帝您好,”她在心里默念,“我不是信徒,也从来没进过教堂。现在来打扰您很不好意思。我不晓得说什么好,可是如果不说,心里又闷得很。上帝,您应该是万能的,人世间的一切都能看见,对吧?您待的那个地方叫天堂,《人鬼情未了》里说好人死后会上天堂,天堂的阶梯一级级,闪着金光。坏人死了进地狱,被两个魔鬼拖着就走,一点还价的余地也没有。彦杰属于坏人吗?在法官嘴里,在别人眼中,好像是。
“我也有点恨他,他总是伤我的心。我想留上海,他不肯。我喜欢他,他不回应。他总让我哭。到最后,他用这样的方式离开我,还是让我哭。可是,在我心里,还是愿意他好。天堂一定很人性化,您也非常仁慈。他的父亲救死扶伤,早在天堂安家,您能否网开一面,让他和他的父亲团聚呢?然后让他擦亮双眼,不要结交坏朋友,要珍爱身边的人,哪怕只有一分一秒,也要让他知道。还要告诉他,不要牵挂我,我会过得非常非常好。
“上帝,絮絮叨
叨讲这么多,您别嫌烦,很对不起,我从来没有祷告过……”
她与苏陌走出教堂的时候,觉得脸上凉凉的,一摸,全是泪水。苏陌揽着她的腰,她没有推开那只手,不然她就没办法向前迈步。
下午两点左右,冷寒的电话到了。华烨开车送他们过去,那是上海的近郊,稍有点荒芜。彦杰睡在白布袋中,非常安静。灵车在树林后面的小径上等着。在灵车上,她握着彦杰的手,他的手太冰,怎么都焐不热。到了殡仪馆,化妆师给彦杰洗了澡,换上她买的衣服。彦杰非常帅,那种酷酷的帅。
她与彦杰合了影。苏陌把她拉出去。
过了不久,彦杰成了小小的一团,被包在一个小红布袋里出来了。隔壁有个出售骨灰盒的老人告诉她,要买把伞打着,这样子灵魂就不会散开,还认得回家的路。她选了一个深灰色的骨灰盒,里面有假山还有亭台,像古装戏中公子与小姐幽会的后花园。她想笑,嘴一咧,掉下来的是泪。彦杰住在这里,应该会咬牙切齿的。
她捧着骨灰盒,苏陌撑着伞,她将盒子寄存在公墓管理处。等假期里,她到上海买块墓地,才能让彦杰入土为安。为了钱燕,彦杰不能回青台。她看了又看彦杰冷着脸的照片,然后恋恋不舍地走了。
在青台的钱燕,过不久就会收到一张彦杰在机场出发的照片,那也是PS过的。以后,彦杰就
定居国外了,定期寄照,定期汇钱。
多想这是真的,她深呼吸。
华烨带他们去吃饭。苏陌一口没动,他无法吃得下,彦杰曾是他最喜欢的学生。令他意外的是,童悦居然喝下一碗汤,虽然过了一会儿又吐了。
傍晚必须要回青台,高考在即,作为强化班的班主任和任课老师,童悦要对羊群负责。
“苏局,那套公寓的手续我办好了。青台的事,等我六月份过去再说。”华烨对苏陌说。
“好的。”
进了候机室,苏陌淡淡地说道:“我把你那公寓对面的房子买下了,现在开始装修。那里离交大不算远,上班比较方便。”
她听不懂。苏陌笑了笑:“我已接到交大的聘书,下学期就会过来执教。”她垂下眼帘。他是成熟男人,做什么样的决定,她无须多话。这世界,没有什么人可以真正地为别人放弃自我的。人性,是自私的。
“我先过来安排一切,这样子你生孩子时,我就能照顾你了。”
她不能克制双手的抖动。他怎会知道?“我一个人可以。”
他笑而不语。话讲多了,就矫情,让人怀疑诚意。付诸行动,才能融化一块冰。
她没有要他送到实中,自己从机场打车回去。他叮嘱她注意身体,每天电话联系。
天将黑未黑,学生们去饭堂吃饭。校园内还有一抹橙色的光,她在这光中,迈着千斤重的腿走回宿舍。她需要沉睡,需要吃饭。奇
怪,门是掩着的,她记得走时锁得好好的。难道谢语又来了?谢语住在这里时,她给过谢语一把钥匙。
推开门,首先闻见一股烟味,一盏灯微弱地亮着。叶少宁坐在她的床边,整个人困在烟雾之中。
“去哪儿了?”他盯着她,语气乍听很平淡,然而平淡中却隐藏着狂风暴雨。她瘦得很夸张,好像纤细的身子上顶着个大头,双目无神,嘴唇苍白。
“外面。”她放下包,立即去开窗。
他把烟摁灭了,全身的精力仿佛都聚在一双眼中,而那双眼此时正目不转睛地凌迟着童悦:“你阿姨告诉我,你在她们医院做了个小手术。”
她闭上眼,没有回头。
只觉得这世上真是没有不透风的墙,哪怕你技术再高明,掩饰得有多成功,永远都不会存在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事,在某一个肉眼看不见的角落,总有一双你看不见的眼睛在看着你。但你看见的都是真实的吗?他还是不了解她。这段婚姻,她想走就走,想留就留?这个孩子,她想要就要,想弃就弃?
他这是来责问,责问她剥夺他做父亲的权利?不,他已做了父亲,恒宇与泰华联姻,让多少人叹服。他是来找突破口,冻结的冰面裂开了条缝,先是苏陌,再是孩子,呵,他可以了无牵挂地华丽转身。
“嗯!”她疲惫至极地点了点头。
“这样子我们之间就没有任何牵扯,你是铁了心地
要离开。你做得很对,没有一个疼爱自己的母亲,不如不要让他来到这个世界。”他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如刺般戳过来。
童悦想让他闭嘴,小姑娘在听、在看,眼前是她的父母,她不能像自己那样自小到大一直生活在恐慌之中,时时都没有安全感。
“你没有什么要说的?”他哑声问,唇边带着讥讽,惊涛骇浪的目光已经收起。此时的他更像一只刺猬,仓皇地面对伤害他的人。
“没有。”她说得再清晰不过。
屋子里安静下来了,过了很久很久,她听到他站起身,走向门边。在出门的那一刻,他回了下头:“童悦,如你所愿,我们离婚吧!”

8:琉璃月
先是何也提出来的,周日下午他不想回家,他也不是想请童悦辅导,他想去童悦的家做作业。“不知为什么,只要老师在身边,就不慌了。”
考前综合征,不只是学生,老师们也是,神经绷得紧紧的,走路都一脸凝重。杨羊每天大惊小怪,嚷得别人看到她都绕得远远的。和她一起,紧张系数会飙升。童悦有点为难,她现在的家是实中呀,宿舍巴掌大,何也又是个大男生,怎么办?她还不能拒了何也,他好不容易才恢复正常了。她找郑治商量,借了个小会议室,又向保安借了个简易的灶台,勉强算是家了。
周日下午,会议室里放着轻音乐,何也在做作业,她在走廊上做饭。过了一会儿,李想来了,然后是班长,后面跟着谢语。又过了一会儿,赵清领着一帮汗津津的男生朝她嬉皮笑脸地走过来。
童悦看看食材,幸好买得多。大大小小十二个人,男多女少,这分量得做多少呀?
西葫芦切得薄薄的,裹上鸡蛋和面粉,用素油炸,三盘。牛肉切成丁,熬成酱,待会儿浇在凉面上面。大虾直接扔清水里,水一开,捞上来,剥好,蘸点醋,这才是海鲜的本味。汤就是平常的西红柿鸡蛋汤。童悦怕不够,又做了几锅鸡蛋饼。
她一扭头,看到何也站在后面:“老师,是不是女生结婚后都会这样做饭?”
这个问题要怎么回
答?比如桑二娘,除非张青爱上了做饭,不然她估计一辈子都会吃外卖。“一般都会吧!”她找了个折中的答案。
何也叹道:“我妈妈做饭也很好吃。看老师这么贤惠,我也有点想结婚了。”
“现在上了大学,就允许结婚了。同学,快点高考去吧!”
何也嘿嘿傻笑:“真羡慕师丈。”
师丈?童悦愣了会儿,才明白何也说的是叶少宁。傅特助没有再出现,她没有一点失落,意料之中,情理之内。她换了家医院去做产检,医生给她戴上耳机,她可以听到里面传来强有力的心跳声。她咬着唇,一下子热泪盈眶。
这个下午,像个开心的茶话会。李想问童悦下周还继续吗,赵清抢着回答:“当然。离高考没几周了,童老师珍惜你们都珍惜不过来呢,哪里舍得拒绝?”童悦狠狠瞪了赵清一眼,不过还是答应下来了。
第三次模考,羊群整体恢复到正常水准。郑治看着统计数据,热泪盈眶。
几天后的下午,保安打电话给童悦,说有个律师找她。童悦一下就明白了。律师开车带她去了一家茶室,他点了绿茶,她喝白开水。
他递给她一份文件:“这是我草拟的离婚协议,你若有什么其他要求,我和叶总再商量。没关系,你尽量提,我们尽量满足你。”
她匆匆浏览了下协议内容,叶少宁很大方,书香花园的房子给了她,红色君威给了她,家里
所有的存款,也给了她。他只要了荷塘月色的那套小公寓,还有股市上的资金。
她从包里拿出笔,把财产分割这一项全部画去,又从钱包里拿出他送她败家的卡,摘下手上的钻戒,一起放在协议上。
“我们结婚不久,我对家里也没什么贡献,我会找个时间去拿我的衣物,那些都是他的。”
律师目瞪口呆,这人和钱有仇?
“这个世界是很物质的,没钱哪里都走不通。童老师,切不可意气用事,你要慎重考虑。”他古道热肠地提醒,唉,逾矩了,他可是叶少宁的律师。
“我已经得到了我最想要的。”她有了小姑娘,其他就不奢求了。
律师以为她说的是自由,叹了口气:“过了这村就没这个店了。”
她微笑:“谢谢,我得赶回学校了。协议出来通知我签字。”
这是大事,想必他已知会过双方父母。果然,刚到学校,童大兵电话就打过来了。童大兵觉得童悦有错,所以也没脸和人家讲什么:“我真不知你是犯傻还是有病,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呢?”
这把年纪,还让爸爸这样担心,她很愧疚,只应着,不辩解。最后,童大兵长叹一声,毕竟是自己的女儿,不能坐视不管:“暂时先搬回家来住吧,以后再租个房,我托别人帮你留意一下,看有没合适的人,只怕咱们不能提什么条件。”
童悦啼笑皆非。
钱燕在一边说:“搬回来住?街坊
邻居问起怎么回答,她住惯大房子,咱家这么小,她哪里住得了?彦杰和他老婆回青台住哪儿?少宁不会亏待她的,买一套好了。”
“爸,学校有宿舍,我没事的。”她反过来安慰他。
“养个姑娘几十年不太平,你瞧瞧我家彦杰,就是不一样。”钱燕洋洋得意。
最不淡定的是江冰洁,天都黑了赶到实中,请保安叫童悦出来。母女俩坐在街心花园的长椅上,江冰洁满脸的汗,眼中尽是心酸。“非得要离婚吗?”她怯怯地握着童悦的手。
“离婚的人多了去,没什么的。”她故意轻描淡写。
“先前不是好好的,你爸爸把他夸得不行,到底出了什么事?”
“不一定非得有事,就是缘尽。”
“他外面有人了?”
她讥诮地弯起嘴角:“为什么不说是我呢?”
“我这么个悲剧放在你面前,你不会傻到重蹈覆辙。你自重到苛求自己,不到山穷水尽,你不会选择这条路。”江冰洁非常肯定。
她震惊地看着江冰洁。血缘真是奇妙,知女莫若母,哪怕她早早地弃自己而走,这世上最了解自己的还是她。
罗佳英也出场了。
“罗大妈,你有什么话,找律师来和我谈,请不要再打我电话。这次我会接听,下次我会把你的号拉进黑名单。”和叶少宁离婚,最大的好处是对罗佳英讲话不需要再小心翼翼斟酌言辞了。
罗佳英哪见过童悦这么犀利的一面,好
半晌才回过神来:“你别以为我愿意和你讲话,我就是告知下你,你和少宁婚前有协议,谁出错谁净身出户。我去问过你继母,你背着少宁把孩子打掉,这是天大的错,哼,所以你别想从我们叶家拿走半分钱。”
“婚前协议只这一项?我们之间好像也有什么协议的。”
罗佳英结巴了:“你、你空口无凭!”
“我手机有录音的,你想让我交给你儿子吗?为什么我要偷偷去做手术,因为这是他妈妈逼的。两年期限未到,我不得不如此,不然我就失去了这个家。现在家已失去了,我没什么可顾忌。”
罗佳英知道这话的后果,如果少宁得知这事,怕是一辈子都不理她了。“好,我们会补偿一点钱给你。”罗佳英咬牙切齿。
童悦皱起眉头:“叶家很有钱吗?”
“明知故问,不然你为啥死活要嫁少宁?”
“可是我怎么感觉你很穷似的,口口声声讲我占了你叶家的便宜,视钱如命。这样吧,我补偿你们家好了,你想要多少和律师说,我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