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悦摸出一件衣服,替他披上:“从哈尔滨回来的第二天,我有告诉你。”
“不可能,我没有一点印象。”
“你的信息会存放几天?”
“我一个月删除一次。”
“那你翻翻你的信息。”她下床,把他的手机拿过来递给他。
开机时,他竟然手一颤。信息像被关了很久的小羊,栅栏打开,外面绿草如茵,一只只争先恐后地往外冲。他情不自禁抿了唇,从眼帘下方悄悄看童悦。童悦目光笔直,只看他,不看手机。百分之八十的短信是车欢欢发的,理智让他看都没看,直接删除了,在翻到最前面时,他看到了一条短信——
少宁,郑校长大发善心,说要送我们春节期间去昆明暖和一下,大冷的天听着真是动心。但如果你答应好好陪我一个长假,只陪我哦,不想工作,不想别人,咱们就让昆明见鬼去吧!给你五天考虑,同意就回Y,不同意就回N。如果沉默,就视同N。
叶少宁喉间一哽。这条短信他是真没看到。手机里每天那么多垃圾短信,又是劝你投资,又是帮你搞窃听的,他连瞄一下都懒。和他正常联系的人,也很少会发短信。有发短信的工夫,什么话都讲明白了。车欢欢在除夕早晨发的那条,他是无意中看到的。
“手机只是个通信工具,我不会时时放在一旁,注意谁给我发来了短信。我们天天在一起,你直接
告诉我不好吗?”他一时头脑发热,应该说声抱歉的,出口却是火药味浓浓的指责。
童悦颈后一僵,搁在被上的双手微微地曲起,不然就哆嗦得太明显了。
“你给我机会讲了吗?我们结婚一个多月,在一起的时间有多少?少宁,我不是你妈,不可能无条件地一直宽容体贴你。我是你的妻子,如果我付出,我会要求回应。不是你给我买幢公寓,买辆车,给一张败家的卡就可以的,我需要同等的温暖、体贴和关心。你每天晚上回来不是午夜,就是凌晨,吃夜宵时都在打瞌睡,那时我忍心和你说这件事吗?何况我对什么昆明并不感兴趣,我更愿意和你一块待在家里,哪怕只是说说话,再看看电视。没有什么五天的期限,我一直都在等着你告诉我。而你……青台真的太冷了,我还是去昆明暖和几天吧!”
“我可以的,我们现在不是天天都在一起吗?如果你想去昆明,以后我陪你去。”他想去搂她,她已掀被下床。
窝在一条被中,如此接近,却说这么寒心的话,太讽刺了!
“你也陪我去过哈尔滨。一通电话,我们的蜜月就中止了。我理解,男人应该有事业心。但是你要事业干吗呢?只是一种成就感还是希望靠自己的双手带给家人幸福的生活?我承认你现在事业很成功,可做你的家人并不幸福。我常猜测,你为什么要娶我?我不会
自恋地认为是你爱我爱到不能自拔,可能你觉得我这个岁数,你能给予我婚姻,给予我这样的物质,我就不该再要求什么,不该再让你操任何心了。少宁,我是贪心的。”
“我都会给你,只是我这阵子有点忙。你不要把话藏在心里,和我讲,我会做到的。”
“别拿我和初入职场的小姑娘比,什么都敢讲是可爱,是率真。我以为我们之间应该有一点默契……”
叶少宁也从床上跳下来,气愤得甩了身上披的衣服:“童悦,你不要捕风捉影。我不是你的学生,无意中犯一点小错你就揪住不放。现在还在过年,有些话要经过大脑考虑再说,不然不吉利的。”
“怎么个不吉利法?”童悦冷笑,“是不是你担心会弄假成真?”
他按住她的肩,力度和他的神情、语气都在加强:“我们都是理智的人,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
童悦心中微微一紧:“袁咏仪和张智霖当初恋爱,密不对外,袁咏仪深居简出,淡入视线,而张智霖依然绯闻不断。袁咏仪责问,他说这只是别人的捕风捉影,不要当真。袁咏仪说,我也是娱乐中人,为什么我就没有给别人捕风捉影的机会呢?难道我身边没有诱惑,没有陷阱?但我想到,此刻我不是一个人,我还应该在意另一个人的感受。张智霖听后,从此与绯闻隔绝。少宁,你为了工作喝成那样,你可
曾想过我的感受?深夜,你和其他女人共处一室,眼神那么默契、灵犀,我心里是什么感受?别人讲我不关心你,不在意你,我听了是什么感受?新婚中我一个人躺下独眠,心里又是什么感受?不要讲那么明白,我们的婚姻现在还很短暂,需要磨合、沟通,我都懂。但如果连你都不珍惜自己,我又为什么要去珍惜你?”
叶少宁有半天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凝视着她。
“你是不是心里下了什么决定?”许久,他才问道。
“现在我还舍不得,但等到有一天,我无法说服自己再撑下去时,我会舍得的。你知道吗,别人都说教高三的老师都是对自己特别狠的人。”鼻子一酸,她忙背过身去。
“大半夜的不睡觉,到底怎么了?”门被敲得“砰砰”直响,叶一川在外面问。
叶少宁咬了咬唇,跑过去开门。跟在后面的罗佳英抢先冲了进来,一看到这种情景,就冲到童悦面前:“还嫌这年过得太平呀,又要变本加厉折腾?告诉我,我们叶家怎么对不起你了?”
“佳英,你小点声,听孩子们说。”叶一川说道。
叶少宁叹了口气:“这几天吃得太清淡,嘴里没味,我想让童悦热点肉给我吃,她给我气到了,说我不珍惜身体。”
罗佳英僵僵地“哦”了一声:“你也真是,再忍两天,妈给你做。”
叶一川看看两人,拉过罗佳英:“好了,我们下
去睡吧。有童悦管着少宁,我们没什么可担心的。”
“声音这么大,邻居都听到了,还以为我们家怎么了。”罗佳英白了童悦一眼。
叶少宁一声叹息,把两人送出去,重新关上门。
“我们也睡吧!”他走过来,搂住童悦。
童悦没动。叶少宁无奈地道:“好吧,如果你真那么想去昆明,那就去吧,好好地玩。”
童悦没有任何表情地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神非常陌生。她想去昆明吗?就在刚才那一刻,她仍希望他能挽留自己。还有什么可说的?他已经让步了。这一场战争,她赢了。
熄了灯,两人再度上床,他抱她抱得紧紧的,她却一夜都没暖和得起来。
早餐桌上,叶少宁提出要回书香花园。
“家里准备了这么多吃的,回去啥都要买。”罗佳英首先不赞同,叶一川也沉了脸。
“朋友们要去家里玩,不想累着你。李婶要到月半才会过来,我们在家,你连麻将都打得少了。”叶少宁说道。
罗佳英眉开眼笑:“到底是亲生的,就是会体贴妈。”
吃完早饭,拎了一包年货,两人回了书香花园。收拾行李时,童悦发现家里没有旅行用的小洗漱包,她就找了个保鲜袋代替。叶少宁见了,拉着她去了一趟超市,给她买了新的旅行箱、洗漱包、化妆袋,就连纸巾也多买了好几盒,然后还去了休闲食品店,话梅、牛肉干、开心果之类的,买了满满一大包。
“不用了,包都装不下了。”童悦急了。
“同事那么多,大家分一分就没多少了。要不要去银行取点现金带着,有的地方不好刷卡。”他看着她,眼睛一眨不眨。
“我有钱。”
回到家,她就进了厨房,做足了几天的饭菜,一一装在保鲜盒里,上面都贴上日期,他想吃时,放微波炉里热一热就可以了。明早六点,旅行社的大巴车将到小区门口接她和孟愚,她早早和他上床睡下。她睡觉不怎么动,找好一个姿势就一夜到天明,而他在旁边翻来覆去的,就像床单下面有石子硌人一样。
“明天我陪你一块去机场。”温热的呼吸拂在她的脖颈间。
“不要,都是同事,很安全的。”她说。
“你不在家,我肯定睡不好。”他喃喃自语。她闭上眼,呼吸均匀,似乎睡沉了。
童悦是五点起床的,刚把牙膏挤到牙刷上,身后就传来拖鞋的声音。她扭头一看,叶少宁也起来了。
“还早呢,再上床睡一会儿。”她拧拧眉。他眼睛下方的黑眼圈那么明显,一看就是一夜没睡。
“我送你到小区门口。”她看了看他,低头刷牙。
他们是五点五十下的楼,走到游泳池边,看到前面有一个人也拖着个大大的行李箱,背佝偻着,裹着厚厚的围巾。
“孟老师。”童悦试着叫了一声。
孟愚回过头,童悦惊得说不出话来。眼前的孟愚有如阿富汗难民,眼窝
深陷、颊骨突出,眼神茫然而又空洞。他这是瘦了多少斤啊?
“早!”叶少宁看看他,礼貌地打招呼。
“早!”孟愚舔舔干裂的嘴唇,“叶总回去吧,我会照顾童老师的。”
这番悲凉,仍不忘君子风度。童悦咬紧唇,才把口中的涩意咽下去:“麻烦孟老师了。”
“不用,应该的。”他还转过身,腾出手帮童悦拖行李。
叶少宁谢过:“我都已经下楼了,就多走几步。”
孟愚眼中掠过羡慕之意。
旅行大巴很准时,其他老师都是在学校集合,童悦与孟愚住同一个小区,大巴车最后到这边接他们。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是郑治,他跳下车与叶少宁握手拜年。赵清靠着车门坐,下车替童悦拎行李。叶少宁冲众人颔首,目光扫了一圈,突然惊愕了。
“过年好,叶总!”夹在人群中的苏陌一身休闲的装扮,脸上挂着淡漠的笑容。

第十四章 月晕而风
“新年快乐,苏局!”叶少宁瞬间便风度翩翩地回应。
童悦看到苏陌,有一秒钟的震惊,但是太快了,别人都没捕捉到,除了苏陌。
苏陌温文尔雅地点点头,唤她“童老师”,微笑恰到好处。
“我走啦!”童悦回过头对叶少宁说。
叶少宁长腿突然一迈,也跟着上了大巴车。他双手环在童悦的腰间,指指最后一排:“我们坐那边。”童悦纳闷地回过头,这人不是说好不去机场了吗?
郑治“啧啧”两声,笑了:“到底是新婚,叶总与童老师是难舍难分呀!”其他人跟着调侃起两人来。
孟愚哀伤地把头转向窗外,如果他没有收到那封邮件,如果他没打开,今天应该是他和凌玲新婚的第二天。收到邮件后,他给凌玲打了电话。两人坐在公园的长椅上,风瑟瑟地吹着,天地间还飘着细雪。他什么也没说,临走的时候,凌玲说:“孟愚,我们离婚吧!”他没有反驳,仿佛这就是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没有勇气在这样的心情下牵着凌玲走进婚姻殿堂,哪怕有八年的感情做铺垫,这个婚姻还是不堪一击的。
乔可欣也在,坐在苏陌身边,一张脸修饰得粉嫩晶莹,娃娃音嗲得人汗毛直竖。
“人都到齐了吧!”导游是位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脸黑黑的,可能是长期带团在外的缘故。郑治是负责人,点了点头。
小姑娘张开手,做了个“OK”的手
势,让司机开车。为了活跃气氛,小姑娘提出帮大伙看手相。她第一眼就看向了苏陌。苏陌并不像郑治那样端着个架子,随和地伸出手。
“不对,男左女右。”小姑娘指指他的左手。
他失笑:“抱歉,我是完全外行。”
小姑娘握住他的左手,认真地看了又看:“苏局的事业线很长很清晰,一点分支都没有,这说明你仕途顺利。生命线也不错,但老了以后要注重健身,以防顽症。哇,苏局,你的爱情线不得了啊,你今年桃花运不错,估计在昆明会有艳遇。但这些都不算什么,你看看,在这里,你将遇到你的真命天女,然后爱情线开始平坦,你们将恩爱到老。”
“真的假的?”乔可欣看看自己掌中的纹路,“那你也帮我看看!”
“呵呵,乔老师不必看手,从面相上就看得出来想要啥就有啥。”
乔可欣脸一黑:“原来是唬人的。”
“不信拉倒。苏局,你说我有没唬人?”小姑娘眨巴眨巴眼。
苏陌温雅地点头:“没有倒是没有,可你看我都快人到中年了,不可能还没结婚吧?”
小姑娘面不改色:“结婚又不代表是遇到真爱,说不定那只是一块试金石,让你发掘你内心真实的想法是什么。”
“在过来人面前谈婚姻,小姑娘可真是勇敢。”苏陌丰神朗目,笑得非常愉悦。
一车的人都笑了,叶少宁情不自禁攥紧童悦的手。
“少宁?”
童悦疼得蹙起眉,叶少宁攥得太用力了。
叶少宁低头,发觉她的手掌都红了,慌忙揉着:“我走神了。童悦,带口香糖了吗?一会儿飞机起飞时,耳膜会有点痛,嚼嚼口香糖会好受些。”
“带了,就在口袋里。”童悦诧异他的音量干吗这样大,她又不耳背。
“下了飞机给我打电话。”
“好!”
“每天晚上都要打,我手机一直都开着。对了,有没买伞,昆明空气湿润,一天会下好几场雨呢!”
“叶总,你就放心吧,几天后我们保证完好无缺地把童老师交给你。”赵清受不了这两人的旁若无人,好歹这儿还有几个单身的呢!
叶少宁叹了口气:“这是她第一次离开我。”
“小别胜新婚!”赵清挤挤眼。
叶少宁没有笑。安检时,看着童悦的背影,他突然跑上前去,在她的脸颊上印下一吻:“我会想你的!”
童悦羞得满脸通红,却并没有恼怒,而是回眸挥手道别,粲然一笑。
回来的车上只有他和司机两个,司机自顾自听着歌,他一人倚着窗,看远处泛起的朝霞。天是湛蓝的,衬出霞光的明艳炫目。他仰起头,看到一架飞机冲向蓝天,那是童悦坐的飞机吗?前所未有的低迷,前所未有的孤单,好像被世界被抛弃了一般。每一秒都长如世纪,他看着手表,数着还有两个小时十分钟童悦就该到昆明了。按照日程,他们今天住昆明,会逛
逛花市、七彩云南,明天去石林。
捏着手机上楼,打开门,一屋子的冷清让失落感更加膨胀。他乏力地瘫在沙发上,也没胃口吃早饭。童悦提醒他要按时按点吃饭的,可他做不到。不管他何时到家,从保温瓶中取出夜宵,即使童悦睡了,可满屋都飘着她暖暖的气息,什么夜宵他都觉得美味。只是人不在,饭虽然还是她做的,心情却不同了。
他也没和朋友们打电话拜年,就连每年都要聚一聚的周子期也没有联系。子期这个年估计也不会过得太好,他打过去能说什么呢?当时得知子期在外面有人,他曾劝阻过,可子期都是呵呵一笑,全当了耳边风。
手中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慌忙按下接听键:“童悦,你到了吗?”没有人应声。他以为信号不好,又跑到阳台上,“喂,喂,童悦,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那边传来幽幽的一声叹息:“叶大哥,你可真能打击我呀!难道我和你太太合用一个号吗?”
“欢欢?”他惊住了。
“是呀,你是不是就爱玩关机游戏啊?那次去度蜜月,我也是拨号拨得手抽筋,这次也是。你是专门防我的吧?”
“不是的,欢欢,我是……”
“还说,明明就是,关了六天,我每天都拨十次。我又不会怎么你,你是为了我喝酒喝到胃出血的,我就问问你怎样了,然后说声过年好。至于吗,这么怕我,好像我是
洪水猛兽似的。我真是后悔回国了。”车欢欢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不像是讲话,而像是一声哽咽,无尽的幽怨和哀婉。
他有些无力地按按额头:“欢欢,你听我说,关机是为了能好好休息几天,我那帮朋友……”
“真的不是为了防我?”车欢欢欢喜地叫道。
“是的,我现在也恢复得很好。”
“我不相信。”
“真的!”
“好,那你把门打开,我要亲自证实一下。”
楼下有一对小夫妻带孩子出门,夜晚的寒霜凝结成冰,路面有点滑,孩子蹦跳间不慎摔倒,咧开嘴哭了,不管爸妈怎么哄,赖在地上怎么也不肯起来。年轻的爸妈相互看看,有些没辙。叶少宁此刻也有些没辙。
他并没有把车欢欢那天在医院说的话往心里去,在国外长大的女孩,情啊爱的像口头禅,何况车欢欢还一脸的稚气未脱,像个水晶花瓶样那样好看又透明,却又不失天真活泼。这样的女孩做任何事都不会考虑太多,她有本钱疯,难道他也会跟着她疯吗?孩子们对任何事物的热度最多保持三天,三天后肯定会转移目标的。只要他不回应,就什么事都没有,他也不必摆出一副凛然的样子去和她讲什么大道理,就是讲了,在兴头上的她也听不见。算上除夕,今天是第七天,也该淡了、稀了、薄了……
“叶大哥,我不劫财也不劫色,如果你实在怕,我就把东西放
你家门口,我走了。”车欢欢可怜巴巴地说道。
“嘟”的一声,手机收线了。他能想象她嘟起嘴唇、长睫湿润颤动的小可怜样,仿佛受了全世界最大的委屈,还故作坚强地说“我没事,我很好”。他深吸一口气,合上手机,觉得自己应该把门打开。阳光一点,磊落一点,自然一点,礼貌一点,这样躲着不是代表心里真的有鬼吗?何况上班后还是要碰面的,躲得了初一,能躲得过十五?只要他的态度端正就好。说到底,现在走亲访友的人多了,她又不知道童悦会去昆明,就是一般礼节性的拜访,绝不代表什么。也许是自己多虑了。想到这里,叶少宁打开了大门。
门外,车欢欢一手提着果篮,一手抱着鲜花,娇嗔地眨眨眼睛:“叶大哥真没风度,看啥,还不帮我接过去,我的手酸死了。”
“好,好!”他抱歉地笑笑,伸出手。没想到车欢欢连花带果篮,整个人扑进了他的怀中。随即,在他的左颊上落下轻轻的一吻:“叶哥,新春快乐!”
他反应过来,欲推开她,怀中倏地一空。她“咯咯”笑着,把果篮扔在地板上,四下巡视:“这花放哪儿?”
叶少宁深深地瞅她一眼,严肃地道:“欢欢,我不习惯这种西式问候,也不喜欢,下次不要再这样。”
车欢欢吐吐舌头,做了一个调皮的鬼脸:“那你喜欢什么?用毛笔写情书吗?”
他躲开她的眼神,挪开话题:“喝茶还是喝咖啡?”
“你上次给我泡的柚子蜂蜜茶我爱喝,你去泡吧,我参观一下你家。”她一蹦一跳地往里走,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推开门。
“欢欢!”就在她要推开卧室的门时,从厨房端着茶出来的叶少宁沉下脸来。
“干吗?”
“你妈妈没教你尊重别人的隐私吗?”
“小气巴拉的,不看就不看嘛。”她腰肢一扭,赌气似的转回身,“其实我也不情愿来你家,都是我爸妈讲应该来拜个年,还不能空着手来,所以我就来啦!结果被堵在门外不让进,进来了脸不是脸,嘴不是嘴的。算了,我走了。”
叶少宁叹了口气:“欢欢,别孩子气了,喝茶吧!”他把蜂蜜茶搁在餐桌上,抬眼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十一点,到吃午饭的时候了,“一会儿我带你出去吃饭。”
他是代表谢意,也是想找个机会将她带离这间屋子。和她待在这里,偌大的空间好像窄成了一条小巷,手脚无法动弹,呼吸不能自如。而她又像一颗随时会引爆的流弹,稍不留神,就能将他炸得灰飞烟灭。
“你要有诚意,亲自做给我吃。”车欢欢丢来一句。
“我厨艺很烂,家里也没菜。”他随便找了个借口。
车欢欢哼了一声,“噔噔噔”跑进厨房,冰箱门一拉开:“这里面是什么?”
“车欢欢!”叶少宁这次是真的生气了。虽然他没有胃口
吃饭,但那里面的每一盒都是童悦的心意,童悦的体贴,在这个世上,只有他有这份资格独享。
车欢欢凝视了他几秒,眼睛一红:“我爱的人不爱我,我已经这么可怜了,你还欺负我。”说完,她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拉开门就跑。叶少宁愣了几秒,抓起钥匙,赶忙往下追。只是错过了一轮电梯,到达楼下时,车欢欢已经跑到了游泳池旁,一边跑一边拭眼,看也不看,横冲直撞。
叶少宁的心陡地悬到嗓子眼,仿佛咳一下都能吐出来。转眼,车欢欢已经到了小区门口,前面的车川流不息,又不是斑马线,车欢欢却好像没看见,就那么往前冲。叶少宁一把拽住她,脸上完全没了血色。水晶花瓶在悬崖上滚来滚去,下面就是万丈深渊,如果他不接住,花瓶将碎成片。这就是所谓的新时代小萝莉吗?真是任性,想要什么就敢大喊大叫、又哭又闹、要死要活的。天大地大,都不及她的爱情大。
车欢欢回过头,俏丽的脸庞上,如有万道阳光千道彩虹:“我就知道叶哥会追下来,我就知道叶哥在意我,我就知道叶哥舍不得我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