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巷子口遇到凌玲送家教的学生出来,凌玲看见两人,笑道:“叶总今天怎么舍得放了我们童老师呀?”
叶少宁对凌玲并不热情,只淡淡地点了点头。
“我会给你打电话的。”他从她身上拿走了外套。
隔天,他没来
电话,她也没打过去。
徐亦心的追悼会今天举行,悼念的会场设在殡仪馆。童悦犹豫了很久,还是请了假过去,她想和徐亦心好好道个别。坐了一个小时的车,她从一条两排密植的松柏间的小道走进去,入目是密密麻麻的花圈,正中挂着徐亦心的照片。
徐亦心笑靥如花,斜倚在钢琴边。这张照片是苏陌拍的,当时她也在一旁站着。此时,彼时,已是阴阳相隔。想起徐亦心的温婉、轻柔、娇弱,如梦一般,泪水就这么流了下来。
苏陌神情肃穆,一身黑色西服,长身而立,悲伤溢于言表。
徐亦佳看到童悦,眼睛红红地跑过来,叫了声“童老师”。姐姐的过世,让她感觉失去了依赖的大树。徐家以后与苏家还能有多少联系?她一夜之间像是长大了许多。
“不要太难过,明天再休息一日就回来上课吧!”她抱了抱徐亦佳,送了花,向徐亦心鞠了三个躬,然后就走了。她没和苏陌打招呼,连眼神交会都没有。
上了车,她看看手机,没有电话,只有苏陌刚发来的一条短信:心浸在冰水中一天了,看到你,才察觉到一丝温暖。你能来,我很开心。
郊外的风有点大,她搓了搓手,掌心捂在胸口。种在人行道上的杨树不时地有叶子飘落下来,接触到皮肤时,有一股冷冽的意味。
高三准备第二轮月考,这次的物理试卷是童悦出。她又是查阅
资料,又是参考往年的试卷,非常忙碌。下午,孟愚和赵清都去上课了,她在出试卷,乔可欣过来串门。
高中的音乐老师是非常轻松的,特别是在考试期间,音乐课经常被主课老师抢占了。乔可欣自然落得舒服,有时也接些外面的演出邀请,出去赚点外快。不然凭她那点工资,一个月只够她买两件衣而已。童悦一直不明白节俭的彦杰怎么会和乔可欣走到一起,只能说爱情的魔力太大了。
“童悦,你最近和彦杰有联系吗?”乔可欣状似没话找话说。
童悦连头都没抬:“没有。”
“他好像生我的气了,都不接我电话。你能不能替我打个电话给他?”乔可欣嫣然一笑,脸上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
童悦有些意外,视线从屏幕上挪开:“你们俩吵架了?”
乔可欣仿佛在嚼着嘴里的字确定它们的分量似的,慢吞吞地道:“唉,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去上海面试的事没告诉他,他说我不尊重他,我……我是想给他一个惊喜的。看他那样,我现在也不敢和人家签合约,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这是你们俩的事,我乱插嘴不太好。”童悦好像是第一次看到乔可欣这么在意一个人。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好像不愿意我去上海似的,可他干吗要买那么大的房子呢?”乔可欣喃喃自语。
童悦的手指在键盘上快疾如飞,没有回应。自从彦杰
和乔可欣在一起后,和彦杰有关的事,她坚决屏蔽。
徐亦佳假期结束,乖乖地回来上课了,作业也有补上。李想却依然没个踪影。童悦无奈地苦笑,看来山不就我,只能我去就山了。
李想家住在一个岛上,轮渡是唯一的交通工具。正是下班高峰期,坐船的人很多。岛上有几处景观,来青台的游人都会过去看一看。岛上还建有几所疗养机构,风景很是宜人。
童悦戴着耳机站在甲板上,旁边站着一对情侣。男生的左手绕过女友的后背握住扶手,将女友护在自己的怀里,白衬衫卷起的袖子随着海风轻轻起伏。女友嬉笑着,像《泰坦尼克》里的露丝那样,对着大海张开双臂。她看得眼睛都定住了。
船带有节奏地摇晃着靠向码头,大部分人迫不及待地拥向闸门。童悦随着人潮走出码头,就有三轮船夫迎了上来。她上了其中一辆,吹着海风,优哉游哉地行在黄昏的海边。
李想家是做民宿生意的,进进出出的人很多。李想妈妈本以为童悦也是来住宿的,一听童悦的自我介绍,一怔:“李想也刚放学啊,老师怎么没和他一起过来?”
童悦朝里看了看:“哦,我是来办点事,想起他也住这边,顺道过来看看。”
李想妈妈这才缓了脸色,忙不迭地把童悦往客厅里领。童悦看到客厅的茶几上放着几套做好的考古题,有本参考书上圈圈点点写满
了字。没想到旷课的李想倒是没放松学习。
“李想,快出来。”李想妈妈叫道。
“又有什么事啊?”房门一开,李想身穿T恤、中裤,一脸的不耐烦。看到童悦时,他的脸“唰”地红了。
“我、我换件衣服就出来,你……先坐一会儿。”他“砰”地关上了房门。童悦挑挑眉,刚刚他那样,应该不是羞涩吧!
李想很是神速,一会儿就出来了,已换上了衬衫和长裤:“我们出去谈。”
“要记得带老师过来吃饭啊。”李想妈妈在后面叮嘱。
“我不会道歉的。”走了一会儿,李想扬起头。
读研时,童悦修过教育心理学,像李想这么大的男生很容易陷入一种单恋状态。这种单恋介乎唯美与可笑之间,是心灵世界里最隐秘的世界,和现实世界没什么关联。上次她那种回绝的方式好像没什么大的效果,看来她得改变一下方式。
“如果你觉得旷课很光荣,那就不要道歉。”她以一个老师最平淡的口吻说道。
李想目光灼灼地瞪着她:“我不是旷课,我是生气。你可以拒绝我,但为什么要把我推给另一个女生?”
童悦瞠目结舌:“徐亦佳只是你的同桌。”
“同桌才不会笑得像个花痴。”
“李想,你是不是太自大了?也许人家是对你有好感,但不代表那就是爱。你除了学习好一点,其他还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一个男生耍性子、闹别扭,很有
本事吗?”
李想气呼呼地别过脸去。
“走吧,我请你吃饭,你挑地方。”她轻飘飘地跳过这个话题。他倒是没拒绝,直接把她带去了KFC。她真是哭笑不得,说了他还是一孩子吧。她要了一杯热橙汁,他喝冰可乐,又点了鸡块、薯条和汉堡,她掏出钱包。
李想皱了皱眉,脸色不是很好看:“你干什么,这是我的地盘。”
哦,你的地盘你做主。她又把钱包放回去。
两人坐在角落里,餐厅的冷气开得很足,她感觉有点冷。
“我看到你在看沈从文的书。”她喝了一口热橙汁,“很喜欢他?”
李想把薯条的纸袋口转向她:“他和鲁迅的文章高考时经常考到,我只是为了应试,并不喜欢他。当年他考燕大国文系,竟然得了个零分。明明喜欢城里的日子,还自喻自己是个乡下人。”
她匪夷所思地看着他:“我倒是很喜欢他。我看过他写给妻子的一封情书,里面有几句特别经典:我行过很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
李想低头,一声不吭地喝着可乐。http://www.diandianxs.com/
她看了他一眼,因为是侧面,看不清他的眼神,但她知道,他听得很清楚。
“今天来看你的不是童老师,而是一个叫童悦的女子。她也曾暗恋过别人,那种滋味,她很明白。合适的姻缘是在恰当的年纪遇到正确的人。李想,喜
欢一个人不是错,但人不对,时间也不对。不是我不相信你的诺言,而是我等不了。谢谢你喜欢我,但是我很抱歉。”她用一种真正的淑女拒绝一个绅士时所用的语气对他说道,“不要再旷课了,回学校吧,做我的学生,成为我的骄傲。嗯?”她向他伸出手去。
他抬起头,眼眶湿湿的。他知道自己很幼稚,闹别扭、耍脾气,无非是想得到她更多的关注。但他心里同时也很明白,今生他是追不上她的脚步了。
“我以后会非常非常有出息的,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你的选择?”他哑着嗓子问。
她轻轻地摇头。
“好,我回学校,我会珍惜最后的这几个月时间,但我不要和那个徐亦佳同桌。”
她失笑。
隔着几米的夜色,他冲她挥手,背挺得笔直,脚步轻快。月光洒下来,给他镀上一层清朗的光。海轮缓缓驶离码头,月光下的海微微起伏着,透出一种深邃的神秘感。
“小悦!”有个人站在她的身后。
她立时僵立在那里,感觉自己全身的每一寸肌肤都绷紧了,所有的血液都涌到了头上,让她不敢回头。
“我打电话去你办公室,他们说你到岛上家访了。天都这么黑了,我不放心,便过来接你。刚准备下船,正好看到你上船。饿不饿?”苏陌心疼地把手搭在她的肩上。
夜很黑,乘客中的大部分都进了船舱,甲板上人很少。前面是海,避无
可避,退无可退。不过她了解苏陌,他是不会把她怎么样的。
她冷冷地拂开他的手,漠然地转过身。他的身子隐在黑夜里,只有船顶微微的柔光,浅浅地落在他的双肩,让他整个人有些模糊,看不清。
“苏局,您妻子刚火化不久,您就如此体贴入微一位下属,就不怕被熟人看到,影响你专情而又伟大的形象吗?”
她讥诮的口吻让他不禁微微蹙眉:“小悦,难道你认为我应该给亦心陪葬,我在你心目中的形象才是完美的?我也只是个普通男人,这一年我是怎么熬过来的,你最清楚。”
“您就是个骗子。”
他一滞,看着她有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我唯一的欺骗,就是让亦心感觉我爱她。即使她成了植物人,躺在那里什么意识都没有时,我仍坚持骗她。她这短短的一生都活在我的欺骗中,她非常幸福,非常快乐。这样的欺骗,又伤害了谁?”他苦涩地闭了闭眼,伸手抓住栏杆,“小悦,如果你现在不能爱上我,那么就像这样欺骗我,我也心甘情愿。”
“我没有你那样一颗博爱的心脏。如果亦心现在还没走,您会追过来问我一声饿不饿吗?”她看着甲板上稀疏的乘客,觉得和他讨论这些真的很讽刺。
如果亦心还躺在医院里,他一下班就会过去陪她,再十点回家,继续扮演专情的丈夫。这真的是爱吗?其实他和凌玲一样,是想
把鱼和熊掌兼得罢了。
“不会!”他回答得非常干脆,“你在心里会想我很卑鄙,既要做专情的丈夫,又想做占据你心的恋人,鱼和熊掌怎可兼得?”
她吃了一惊,为他看破自己的心思。
“爱一个人,却得不到回报,会让你受到伤害;但爱一个人,却永远没有勇气让那个人知道自己的感觉,会更痛苦。我成全了亦心,却遇到了你,命运难道对我就不残忍吗?别以为我是舍不得局长这个位置,选择从政,我只是想让自己忙碌一点,不要任由心中的私念肆意疯长,我要用世俗的观念来束缚自己。其实我更想做一个博学的学者,和自己爱的人走遍世界。在亦心没发生车祸以前,我曾经想过和她离婚,但我最终胆怯了。一旦离了婚,你就必须和我一同面对这纷乱的一切。我可以,但你不可以。你千辛万苦想做一个清清白白的女生,就是担心自己会步你妈妈的后尘,那是你心底的阴影。我不能让你受到伤害,所以我选择把一切放在心中,只要可以经常看到你,我就很满足了。亦心成了植物人,你为了避嫌远离我,那种寂寞无处安放,我控制不了自己,于是主动找了你。小悦,你看看我,现在的苏陌是自由的,在别人的眼中,他是正直的、专一的,娶了谁都会被祝福。”
她紧紧揪住衣角,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惊恐
。她就像一颗被人强行剥开了层层包裹的洋葱,被迫露出了最里层从不敢示人的心。好半天,她才艰难地说道:“苏局,谢谢您的抬爱,可我已经和别人开始交往了。”
“叶少宁?”
她咬着唇,心疼得绞成了一团。
船靠了码头,苏陌沉着脸一把拽着她走向停车场。这个时间,公交车很少,出租车到公寓也有很长的距离,她不能逞能。车门关上,打开窗吹风,他并没有立即开车,而是深吸了两口气,然后看向她。
“小悦,接下来我说的话,你好好听着。也许你会觉得我多事,其实是我舍不得你受委屈。叶家祖籍滨江,三十五年前,叶一川大学毕业分配到青台农业局任农艺师,娶当地女子罗佳英为妻。叶一川的弟弟叶一州,现任青台电信局局长,弟媳苏晓岑为青台市委书记。叶一川的女儿叶枫,是北京城市电台《叶子的星空》金牌主持人,女婿夏奕阳,央视《晚间新闻》首席主播。叶少宁,泰华集团总经理。泰华董事长乐静芬,她的老公叫车城,是几家欧美汽车品牌四S店总经理。十多年前,车城曾为了初恋情人的公司,偷刻印章,从泰华的账面上挪走一千万,后被追回,免去牢狱之灾,却被乐静芬扫地出门。他的初恋情人叫江冰洁,现在他们因为想给女儿一个完整的家已复婚。”
他停了下来,静静等待她的反应。
童悦似乎一点也不意外:“还有吗?”但颤抖的语气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的慌乱。心像是疼痛的,却又像是麻木的。眼前是密不透风的黑暗,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第六章 不是风动
童悦夜里发烧,出了一身的虚汗。早晨起来,她脸色惨白,两条腿站在地上直打战。她强打着精神去了学校,这一天全是考试,她要监考。
李想回学校了,她把徐亦佳和谢语的同桌换了个位置,李想没有发表任何意见,拿上文具去了第一考场考试。月考的考场是按成绩排的,李想是一考场一号桌。她和孟愚一起监考英语,孟愚巡视,她一直坐在后面,气若游丝。她已经加了件毛衫,仍然手脚冰凉。
餐厅今天的菜式很丰富,她只喝了几口汤,就丢开了餐盘。
苏陌没有来电话。男人一成熟了,做什么事都恰到火候。如果他打来,她是会恨他的。
叶少宁继续没有消息。
她给彦杰打了个电话,不是为了乔可欣,而是她自己想听听彦杰的声音。
“小悦,没上课吗?”彦杰的声音穿越了一千里,听得她鼻子发酸。
“考试呢,我一会儿会去阅卷。”她听着彦杰那边好像有知了的叫声。
她想起彦杰第一次来他们家。彦杰的父亲是个医生,肠胃科的专家,可惜没能治好自己的肠癌,是四十四岁去世的,彦杰当时十六岁。钱燕是骨科护士,老公的病把家里的积蓄全花光了。她一个女人拉扯一个儿子非常辛苦,后来别人就给她介绍了童大兵,她是领着彦杰过来相亲的。
那时也是夏天,路边的知了叫个不停。
钱燕一进门就一个个房间参观,童
悦站在厨房门口,彦杰站在客厅里。家里没有空调,彦杰头上的汗像雨滴一样滚落。她从冰箱里拿了汽水递给他。他看看她,右手拇指和食指用力地旋转,瓶盖却怎么也拧不开。她又递给他一张面纸,“咔嚓”一声,瓶口四周的纸巾湿了一圈。
他喝了一口后递给她,她接过去,也喝了一口,再递回去。两人你一口我一口,一瓶汽水喝尽的时候,钱燕笑吟吟地过来了。
“彦杰,你喜欢这里吗?”
“这是你的事,别问我。”彦杰可能刚过变声期,声音嗡嗡的,不太好听。
“你不在上海?”童悦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彦杰一愣:“嗯,我在外地。”
“是去推销红酒吗?”
“有推销,也有别的生意。小悦,这里信号不太好,我以后再回打给你,好吗?”
她收了线。身后的学生一窝蜂似的冲出教室,个个脸涨得通红。这堂是考数学,赵清咬牙切齿地说他下了猛药,看能毒死几个。
三天后,总成绩的排名就出来了,依然是李想霸占鳌头,徐亦佳考得也还不错。苏陌给童悦打来电话,以家长的口吻向她道谢,没有逾距。这也是他惯常的把戏,只要她有一点松懈,后面的文章必然是洋洋洒洒的。
又一次从浴缸里站起,水温包裹着她的身体,额头上被蒸出一层薄薄的汗。
泡澡是很费时间的事,她并不喜欢,但为了能让自己睡得好,她一般隔
一天泡一次,水里还要滴上安神的精油。
上课,下课,辅导课,三点成一线,生活井然有序,每天都过得很充实。
十天没有消息的叶少宁终于出现了——是从周子期口中得知的。
她上完晚自习回到租处,凌玲乐不可支的笑声摇曳着从门缝里传出来。她推开门,就看到周子期坐在餐桌边,凌玲坐在他的腿上。看到她,凌玲立马站了起来。
“我们在等童老师呢,一块去吃夜宵吧!”周子期说。
《水浒传》是童悦很不喜欢的一本书,因为里面有潘金莲和西门庆,但他们还不是她最讨厌的,她最讨厌的是替他们望风的王婆。她觉着自己此刻就像那王婆,有她在,周子期与凌玲就可以明目张胆地来往了。
“我还要备课,你们去吧!”她径直走进自己的房间,顺手把门关上。
“你不去,凌玲肯定也不会去的。童老师,去吧,我打电话叫上少宁。”周子期在外面好声好气地说道。
她的心一紧。
正在这时,有人敲门。
“谁呀?”凌玲眨眨眼。
“是我!”是孟愚那好听的男中音。
凌玲忽地推开童悦的门,一把将她拉出来,周子期泰然自若地坐在桌边。凌玲像个没事人似的打开门,关切地问:“怎么这么晚了还过来?”
“我家里联系好了装修公司,电话里说不清,我就过来了。有客人呀?”孟愚看见了周子期。
“童悦的朋友周总。”
孟愚向
周子期点了点头,周子期回以颔首,夹在肉缝里的一双小眼睛笑得意味深长。
“我们别打扰他们了。”凌玲娇嗔地拉着孟愚的手走进卧室,再关上了门。
就在这一刻,童悦决定,就是以后节衣缩食,她都要搬家。
“昨晚我和少宁喝酒来着,青台扎啤,吃的火锅。几个北京的朋友过来,大家聚了聚,非常开心。”为了帮凌玲圆谎,周子期真和她聊起了家常。
“周总酒量大,这点酒是毛毛雨吧!”她心不在焉地应道。
“哈哈,没那么夸张,少宁倒是喝醉了,还是我送他回的公寓。他吐了好几次,我想打电话给你,他不让,说你要早起。看看,多知冷知热啊!童老师,要好好把握啊!”
她是想表示感动一下的,可说出口的却是:“很晚了,别让你太太担心,我送你下楼。”
周子期看看她,呵呵一笑,也是个聪明人:“那你一会儿替我跟凌老师打声招呼,我就不打扰人家小两口了。”
她只把他送到楼梯口,然后回到公寓,没进房间,而是推开洗手间的门,她也吐了。
海浪声由远及近袭来,带着鸟类拍打翅膀的声响,然后是轻扬的吉他声飘荡在屋内。这是童悦的闹铃声,是专辑《我的海洋》的主打曲。《我的海洋》是台湾第一张本土海洋唱片,听海、看海、玩海,在海浪声中聆听幸福的感觉。
彦杰去上海工作前,他们一起到沙滩
上玩,他显得有些惆怅:“真的不想离开青台,这儿的天空都比上海的要蓝。闻不到海的气息,我不知道会不会失眠。”
但钱燕希望彦杰能去大都市发展,那也是彦杰父亲的期望。
她用省下来的零花钱给彦杰买了《我的海洋》这张专辑,郑重地在上面写下:哥,我会陪你的,小悦!
彦杰带着专辑和一个大的行李包去了上海,她就从网上下载了《我的海洋》的主打曲做闹铃。音乐一响起,仿佛彦杰在隔壁轻轻敲着喊她起床,一天的心情都是愉快的。
笔记本、教科书、批阅的试卷,装进电脑包前再次检查了一遍,然后她才去洗漱。
稀饭是昨晚煮好的,冰箱里有包子,拿出来蒸了,小菜就是榨菜。热稀饭时,她还给自己煮了个鸡蛋。她的早餐虽然简单,但营养全面。
凌玲怕胖,一般是不吃早餐的。
童悦坐下来吃早饭,摆在阳台上的洗衣机就开始工作。吃完早饭,晾好衣服,五点三刻,还有十五分钟,足够到她步行到学校了。她有时会想:当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独立完成,所有的节奏都井然有序,一个人过有什么不好的?
以前叶少宁揉着眼睛,牵着她的手下楼,将她塞到座位上时温柔地扣上安全带,车子在黎明时分疾行着,那场景仿佛已是几个世纪前的古老往事了。
房子找得很不顺利。实中学区范围内的出租房只有在暑假时才会
房源旺盛,现在大部分房子都被盼子成才的家长们租去了,余下的一部分要么是太简陋,要么就是太昂贵。童悦也到学区外的房屋中介所看了看,有些是挺不错,但是离学校太远,童悦想都不敢想。秋天很快过去,接下来就是漫长的冬天。在黑暗的冬夜和清晨站在站台上等公交车,会觉得整个人生都非常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