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眯起眼,冷冷地看着他,“你为什么总是以这种高人一等的口气说话?我今天已经端过茶磨过墨了,去哪是我的自由,你没有资格问。”
贺文轩气得青筋直冒,“你闭嘴,你现在我的书僮,去哪都要向我备报,还有这是我的屋子,我想进就进。”
“那我今天开始住到外面去,白天过来侍候你好了。”她特意加重了“侍候”两个字的音量。
说完,她拎起湿答答的鞋子,越过贺文轩,往外走去。
“你给我回来!”贺文轩霸道无理的对着她大吼。
“你到底想怎样?”萧云抓狂地回头。“我就是输了一盘棋,不是杀了谁,够不到犯罪。”
“你说你三个月后还想和我比个高低。”
“对。”
“那你这样子呆三个月,棋艺没一点进步,你要怎样赢我?”
“然后呢?”
“你表现好点,我可以考虑每天与你赛一盘,教你几招。”
“怎么个表现好法?”
“留在院里用膳,没有特别严重的事,不准离开我半步,我一唤,就要出现在我面前。”
“睡觉算不算严重的事?”萧云慢腾腾地问。
贺文轩咬牙切齿地瞪着她,“你若敢违背一点,我就…”唉,能把这小道士怎么样呢?
“睡吧,明天早点起床磨墨,我要练字。”
“是,大才子。”萧云拖长了音调。
贺文轩哼地把门甩得山响,难得仓惶地扭身出门。
萧云看着地上一盆凉透的洗脚水,怕冷地卷起脚指,叹息地坐到椅中。
都说女大十八变,这男大,怕是七十二变,变得都快面目全非了。
十年前,那个站在望云亭上柔声轻笑的白袍少年,怎么就再也找不回了?

 


第十八章,天涯万一见温柔(六)

望云亭,是西京城外十里处一个普普通通的四角亭,不知哪年建的,油漆剥落,廊柱破旧。但就是这么一座破亭子,却是文人墨客心目中的圣地。
西京城内,迎客送别的人只要经过此处,都会停下来歇下脚。
萧云,哦,她也叫蓝梦姗。蓝梦姗是爹爹取的名,萧云是祖母取的名,这几年住在道观之中,道姑们都唤她萧姑娘。
那一年,她方六岁,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心病,怎么治也治不好。蓝家那时也没有现在这般富有,祖父还在世,不过,身子不太好,一直卧病在床。祖母说西京城有位从异域来的名医,会治心病,凑足了银两,让爹爹带她去西京城瞧瞧。
她记得和爹爹坐了五六天的船,然后租了匹驴,一路颠簸地来到了望云亭。她很渴,咂着小嘴,小脸儿有点发青。
发青的脸色是她发病的迹象,爹爹抱着她,下了驴,向路边歇脚的行人要了口水,就着僵硬的馒头,喂着她。
她秀气地咽着,一对乌黑发亮的眼眸突然定格不动。
望云亭里,几位书生打扮的男子众星捧月般围着一个身着白袍的少年,脸露钦慕,行人也在一边指指点点,说那白袍少年就是西京城里的大才子贺文轩。
贺文轩刚满十四,舌战群儒,名冠京华。这天,被太学院的几个学士相邀,来望云亭对诗画柳。
正是三月春色烂漫之时,望云亭外柳树拂风,桃花朵朵。几人先是吟诗,然后在亭中石桌上铺纸磨墨,贺文轩一气呵就,一幅春光十景图跃然纸上,落款处一行龙飞凤舞的行草,立时,引来众人啧啧称道。
他不以为然地搁下笔,意气风发地一笑,这些恭维,他在十二岁时,耳朵就听出了茧。
笑意还没绽开,目光落在路边凝视着他的一张小脸上,突地失了心神。细细瘦瘦的小姑娘还不懂羞涩,看人目光不偏不倚,象是用全部心神在关注着。那眸子清澈如湖,湖光潋滟,令人情不自禁地沉溺其中。
蓝梦姗眨眨眼,大哥哥好高哦,笑起来时,象春天的太阳,暖暖的,那脸上自信的神情,仿佛天掉下来,他也不会惧怕。祖母在她刚会握笔时,就教她写字、画画,她学得很努力了,可是看到哥哥刚才那字那画,她羞惭到流汗。
“文轩公子,你看连小姑娘都崇拜你呢!你的大名,在南朝,看来是妇孺皆知了。”一位书生打趣道。
“可不是,在文轩公子的才华面前,谁不折服呢?”另一个书生手摇折扇,摆出一幅风度翩翩的姿态,只是站在清俊高贵的贺文轩身边,犹如东施效颦一般。
贺文轩没有应声,撩开袍摆,步下台阶。
“你也懂诗画吗?”南朝风气虽然开放,但仍谨遵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古规,女儿家读书的少之又之,就是识几个字,那也是为了读《女儿经》、《妇德》之一类的书。可不知怎的,他觉得眼前这瘦得只落下一双大眼的小姑娘是懂字画的,她看着他的目光,不是盲目的崇拜,而象是欣赏之后的赞叹,是知音之间的默契一笑。
他缓缓地蹲了下来,伸出手。
蓝梦姗迟疑了下,抬头看看爹爹。
蓝员外宠溺地一笑,点点头。为梦姗算过命的相士都说,这孩子慧根太深,招天妒,难养呀!这话果然不假,梦姗从出生至今,吃药和用膳一般。蓝家上上下下都心照不宣,梦姗能活一日是一日,其他的不作多想。只要梦姗想做的事,一个个恨不得掏了心般为她做到。
蓝梦姗小心翼翼地打开小手,小珍珠落在少年的掌心里,泛着淡淡的光晕,衬得她的手更加没有血色。唉,大哥哥就连手掌都比她大而结实。
“会一点点。”她细声细气地回道,“没有大哥哥那么出色。”
贺文轩温和地轻笑,握紧她的小手。春风拂面,大地回温,这孩子的一双小手却冰冰的,“你还小啊,等有了大哥哥这么大,你也会非常出色的。”
他安慰得很笨拙,因为他不擅此道。可不知怎的,看着小姑娘小脸潮红,清眸在春阳下显得十分期望激动,他不忍伤害一个孩子的小小心愿。
上天,他长这么大,好象没发过这样的一次善心吧!
清眸刹地一亮,“如果我很努力很努力的话,可以和大哥哥一样吗?”象大哥哥一样阳光、健康,象大哥哥一样才华出众。
“当然,大哥哥等着你来追呢!”眼高于顶的贺文轩卷起手,低下头,柔声细语。
“那好,大哥哥,你走慢一点,但不要回头,我…会很用力地去追大哥哥的。等我再大一点,腿有姐姐那么长,我的步子也会大些的。”
贺文轩一愣,这孩子如此年幼,却无比要强。她没有娇声让他等等她,不让他回头,她只说她用力追。虽然她这辈子都不可能追上他,可他还是有些动容了。
“一言为定!”他不由地加了力度,握紧了掌心里的一双小手。
蓝梦姗绽颜一笑。
刹那间,满目春光都不抵她弯弯生春的的清眸。
从此,她记住了一个名字:贺文轩,能够成为大哥哥那样的人,是她全部的梦想。
而他只知道在某年踏春时,遇见过一个很奇怪的小姑娘,过不久,这事就如默默流逝的时光,都成过去了。
因娘亲的一纸家书,她急匆匆从道观回家,在来福茶馆歇息时,她一眼就认出了他。
只是他变得太多,她无法把眼前那个傲慢、自大的男人,与十年前,春天里,那个温和如风般的少年身影相重叠。
她失望得很想建议他改名。
接受他的挑战,然后来到他的身边,是想看看两人之间的差距有多大,也奢望能寻到从前的一缕痕迹。
没想到,越接近贺文轩,失望感越重。
贺文轩在她心目中伫立十年的高大形像轰然倒塌。
只能说,那时她太小,识人不清;只能说,十年,足以让桑田变沧海,那么人怎会不变呢?
她真的好后悔这样的邂逅,为了能追上他,她吃了许多许多苦苦的药,把身子养得实实的。在清冷的道观里,努力地练字、习文、画画,从早到晚,孜孜不倦。
想他,是她唯一温暖的回忆。
可是这份珍贵的回忆,却让他给毁了。
他怎么可以变得这样讨厌,还又残忍、可憎。
此仇不报,非小女子也。她发誓一定要把他打回原形,把从前的大哥哥还给她。
蓝梦姗慢慢地睁开眼,晨光已经从窗格子间透进室内。头有些微晕,鼻子发塞,昨晚真的有点冻了。
努力养好的身子,与常人相比,还是有点娇气,头痛脑热是经常的事。
蓝梦珊披衣下床,无奈地在包裹里找随身带着的药剂。
“萧云,端杯茶来。”贺文轩中气十足的吼声在清寂的早晨显得格外的高亢。
蓝梦姗咬了咬唇,腹绯几句,装没听见。
“砰,砰…”贺文轩听不到回应,改用脚踢门。
“贺公子,你手脚不分吗?”蓝梦珊突地拉开门,正准备踹第三脚的贺文轩差点一头栽进房里。
萧云在呀,担心他半夜悄然偷跑的贺文轩一颗心款款安回原处,但小脸怎么黄黄的,鼻音还这么重。
“都是你昨晚在雨里呆这么久,才会这幅鬼样,要是传染给本公子,你就死定了。”贺文轩用杀人的眼神恶狠狠地瞪着她。
蓝梦姗眨眨眼,若不是贺文轩那趾高气扬的神情,她差点以为他在关心她呢,原来是担心她会传染呀!
“那我消失。”蓝梦姗没好气地欲关上门,一双长腿顶住了房门。
“你敢偷懒,快,本公子要喝茶,快点,然后,我们对弈。”
蓝梦姗对天翻了个白眼,感到头痛得更厉害了。

 


第十九章,瘦尽灯花又一宵(一)

不知何事萦怀抱,
醒也无聊,醉也无聊,
梦也何曾到谢桥,瘦尽灯花又一宵。
龙江镇的大戏院,建于镇北一座秀丽的山洼处,对街临水,特别的雅致。
龙江镇是南朝第一花簇之地,交易的银子白花花堆积如山。人一解决了温饱问题,精神层面上就会有所讲究。龙江镇的瓷商茶商,闲暇之余,爱听个评书、丝乐,看个大戏。
这戏院就是几个富商集资修建的,西京城来的官员见了后,说不差于西京城的大戏台。一到晚上,这里就是车水马龙,灯火通明。
今晚,江家班演的是《柳毅传书》,这书戏貌似于现在的玄幻言情,讲龙王之女与落榜书生之间的一曲缠绵婉转的恋情,更特别的是,那龙王之女并非待字闺阁的少女,而是一幽怨的少妇,不满于现在的婚姻,她勇敢地挑战世俗,梅开二度。
这样的剧情,在当时的南朝,那简直是太前卫了。江子樵又把那唱词修改得婉丽通俗,几天前就在镇上张贴了画报和剧情简介,这头场戏不用说,那票是“呼”地一下,一抢而空,就连后十场的,也是一票难求了。
戏子们早早用过了膳,在后台化妆穿戏,准备候场。江班主最近走桃花运,一到龙江镇,就接到了蓝大小姐抛来的绣球,让班子里一帮女伶们心酸一把,但人还是为五斗米折腰的,自怨自怜之后,该干吗干吗,反正江班主一直是镜中月水中花,可观不可触。罢了,还是把身心投注到戏情之中,在那里圆一个佳人才子梦了。
江子樵前前后后转了几圈,班子里都是老江湖了,不需要关照什么,他看没事,掀了大幕往场内看去。
戏场内,早已座无虚席。有头有面的在二楼包厢里,一般人家的就坐一楼的长凳。视线最好的两个包厢,今晚没有对外出售。一个给了蓝府,一个给了贺文轩和冷炎。
江子樵看到蓝丹枫在丫环的搀扶下,已经款款坐在包厢中了。她本来就美,又刻意打扮了下,那更是人比花娇,一双美目羞涩地转来转去,象是在找人。周晶坐在她身边,打扮是一另一种火辣辣的风情。
江子樵心一动,从后台出来,就直奔包厢而来。
“江班主。”嫣红看到帘子一动,瞧见是江子樵,盈盈地欠身,道了个万福。
“不必多礼。”江子樵笑笑,他早让戏院的伙计送上瓜果和茶水。蓝丹枫害羞地不敢直视江子樵,心中却是心花怒放。她心仪的男子如此英俊,又这么才华出众。眼前这黑压压的人都是为他写的戏而来,作为一个女子,怎么能不虚荣呢?
“这里视线很好的,听得清唱词,又看得清扮相。”江子樵在她对面坐下,亲自斟了茶放在她面前。若不是身边有周晶、嫣红,他真想握住她那双白皙如玉的柔夷。
“嗯。”蓝丹枫轻轻点头,细长的手指剥了个桔子,“你今天一定很累,你吃呀!”她知道这包厢,是他特意留给她的,心中更是比蜜比甜。
江子樵不敢置信她会这般主动,欣喜地从她手中接过桔子,佯装不经意地轻握住,柔声道,“戏散后,我们习惯吃点夜宵,你。。。。。等我送你回府。”
在这戏院之中,实在没有办法多说什么深情款款的话,两人只好眉来眼去,秋波频频。
但愿一会在马车之中,两人独处之时,他能好好地解下相思。
这两天,忙着开锣,他是有点忙。可每天都会抽出一两个时辰去蓝荫园。蓝员外夫妇算是开通的父母,只要有丫环陪在一边,两人可以在园子里散步、聊天、同桌用膳。
江子樵是个风趣的人儿,见识广,读书多,又是刻意讨佳人欢喜。那就更显得风流倜傥,妙语如珠。蓝丹枫本来对他就是一见钟情,几天一相处,更觉着这是她前生后世都想深爱的男子。
江子樵对蓝丹枫,也是越靠近越喜欢。喜欢她的体贴、娇羞、文静,刚刚道别,就盼着下次会面,真是一刻不见,长如三秋。
他的爱象秋风中燃烧的劲草,为她已越来越旺。如果丹枫也能象他这般,就好了。
有时,丹枫好象太被动、羞涩了。
“我…等你,不管多晚。”蓝丹枫的音量低不可闻,但江子樵却听得分清,俊容欣喜地绽放。
“咳,咳…”一直瞪着眼,摆了个自认为角度非常美的姿态的周晶,见江子樵来了好一会,视线都没转向自己,不禁有点着急了。
蓝丹枫醒悟过来,察觉失态,忙缩回手。
“听说周小姐很喜欢看戏,”江子樵有些失落地站起身,对着周晶礼貌地一笑,“那应该是个行家,今晚看了我们江家班的后,一定要多提宝贵意见。”
周晶娇嗔地昂起头,“嗯,我见过的戏班,那叫数不胜数。文戏、武戏,什么经典的剧目和各大名角,我都见过。不过,江家班好象和其他戏班,有点不同。剧目和礼服、唱段好象都…一般的戏班,会…”
周晶确实是梨园行家,再加上又爱表现,她不擅语言表达。就在包厢里,对着江子樵比划开了,那一招一式,眼波流转,有几份名伶的风采。
江子樵本是应付式的打声招呼,看周晶还真懂,不禁多了兴趣。
“你是想说我们江家班不伦不类吗,呵,我要的就是不走传统路线,我要创新,在各个方面,都要让江家班成为全南朝独一无二的戏班。”
“我喜欢创新。”周晶一双媚眼亮闪闪的,灼热地盯着江子樵,“但是太过创新,老戏迷们不一定会接受。不要做昙花一现,保持一些戏班的精华,稍加修改,那样可能更好。”
江子樵惊喜得一拍手,“周小姐说得太对了,我也想过这些。一些经典的曲目能上百年不衰,那一定会有许多珍贵之处。我要取其精华,加进我的戏剧之中,比如今晚的〈柳毅传书〉,我就用了西京城里的〈霍小玉传〉里的一些唱腔…”
“是这个吗?”周晶张口哼唱了起来,把江子樵当作剧中的人物,竖起兰花指,对着他,妩媚娇柔地表演着。
“对,对!”江子樵拍手,为她打着锣鼓的节奏。
蓝丹枫幽幽地转过脸,刚刚一团欢喜的俏脸戛地黯淡下来,心中犹如打翻了五味瓶,什么味都有。纤细的十指扭着一方丝帕,毫不发觉手指已发红一片。
“小姐。”嫣红恼恨地瞪了周晶一眼,江班主是小姐的男人,她扯着江班主,没完没了地说什么呢,天,两个人的手已经拉到一起了。
“我没事。”蓝丹枫酸楚地一笑,周晶是在和子樵谈论戏剧,不是别的,好女子,要大度,不要乱吃飞醋。“戏好象马上要开始了。”她命令自己把注意力转向戏台。
“咣…”一声震眼的锣鼓点响起,喧闹的戏场静了下来。
“散场后,我们接着聊。”江子樵温雅地一笑,意犹未尽地对周晶挥了下手,急急向后台跑去。
“江班主,我等你。”周晶追着他的身影,舞着丝帕。
“好的,不见不散。”
周晶噙着一丝得意的笑,喜滋滋地回过身,一对上蓝丹枫幽怨的目光,她娇声轻呼,“大姐,你别多想,我和江班主,只是在说戏。”
“我知道,快坐下看戏吧!”蓝丹枫努力挤出一丝笑。
“大姐,一会你和嫣红先回府,江班主约了我谈戏,你可不要告诉姑母哦,不然她会不放心的。”周晶嗲嗲地吐了下舌头,“有时候,姑母管我比我娘亲还要多,不过,我想那是她疼爱我。”
“喔!”蓝丹枫把目光投向戏台,子樵约了她,又约了周晶,他到底要赴哪个约,忙得过来吗?
戏台上在演什么,她全然不知了。
“大姐,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遇到江班主这样见解相同的人呢。你说我可不可以也去学唱戏,不然就太浪费我这一身的才华了?”周晶又说道。
“表小姐,你说个没完,还让人怎么看戏。再说,你唱不唱戏,回去问你家爹娘,问我们小姐干吗。”嫣红没好气地插嘴道。
周晶斜了嫣红一眼,不情愿地闭上嘴。心里面,却是美美的。
她终于成功地让俊美绝伦的江子樵注意到了她,不是吗?

 


第二十章,瘦尽灯花又一宵(二)

“哼,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果然不假,你看,哪怕是亲姐妹,为了争夺一个男人,真是一点廉耻心都没有了。”对面包厢里,贺文轩一声冷哼,扭头对冷炎说道。
刚刚对面发生的一切,正巧落入他们的眼底。
冷炎没有作声,到是坐在帘幔后面的蓝梦栅柳眉倒竖,杏眼圆睁。
周晶这样的表现,她一点不意外,大姐郁闷,她也看得出,这样子才可以试出一个男人的真心。
江子樵当着姐姐的面,和周晶聊得那么火热,在她的心中,已是降了一极。可那个自大狂不说自己朋友品性差,还颠倒黑白地说起别人来。
“蓝家说是龙江镇上的大户,但也就是个暴发户,家里多点银子罢了,这教养、礼仪、妇德,怕是一点都不懂。毫无疑问,女人为了得到心爱的男人,有时候也太可耻了,什么奸诈诡辩的伎俩都使得出来。这一点,蓝家三小姐就发挥得淋漓尽致。我真是同情子樵。”贺文轩不知有一道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的目光在瞪着他,脸带鄙夷地继续说道。
什么,蓝家三小姐?蓝梦姗突地站了起来,他到底长眼睛没有,搞不清状况在这儿胡说八道。
“阿嚏…”她对着贺文轩,正准备炮轰,不料,鼻子一痒,抑制不住,一个大大的喷嚏就冲了出来。
口沫如雨丝,悉数全喷在了贺文轩身上。
“该死的…”贺文轩低咒一句,嫌恶地掏出丝帕,擦拭着脸腮,感觉浑身象掉进了泥污里一般,“你不知道转过身去打吗?”
蓝梦姗张张嘴,又是几个大大的喷嚏,身子一晃,头晕脑涨的。一双长臂适时地扶坐她,“快坐下,喝点水。”这小丫头,淋了点雨,真是冻了。
冷炎递过热茶,又悄然地在她掌心里塞进一条丝帕。
肢体的接触,可以感觉那滑腻纤细的小手细微地哆嗦着,象是情绪斗争得非常激烈。
“文轩,萧公子不是故意的,声音小点,人家要看戏呢!”冷炎安慰地拍拍贺文轩的肩膀,不远处几处包厢里已经有好奇的目光射来。
不过,不是恼怒,而是惊艳。
“烫伤你不是故意,喷我一身的口沫不是故意,他要是故意,我们还有日子过吗?”贺文轩脸色遽沉,优美的唇线勾起,开口斥骂道。
“谁让你恶意中伤别人,蓝家三小姐惹了你吗,你这样诽谤她,象个君子所为吗?龙江镇,龙江镇,龙江镇怎么了,在我看来,西京除了比龙江镇的商店和青楼多些以外,其他有什么好。相比而言,龙江镇的生活到是最惬意的。”喝了几口水,蓝梦姗激烈的心绪平静了点。
“我哪里说错了,你见过有那么对姐夫亲热的小姨子吗?我真是质疑这蓝家的人品,我还要好好地劝劝子樵,要重新审视这件事,婚姻大事非同儿戏,不要为美色所惑,娶妻当娶。和这样的人家结亲,太丢脸了。”
“蓝家还瞧不上他那样的浪荡大少。”
“浪荡大少?”贺文轩冷笑,“你怕是妒忌到语无伦次了吧,那叫浪荡吗,那是男性魅力,多的是佳人投怀送抱,子樵何苦推之呢?”
蓝梦姗气得直发抖,打从心里讨厌死眼前这位自大狂,真想伸手,撕下他那张整天挂着一幅自以为是的面皮。
“那你是不是也很羡慕?”她讥诮地问道。
贺文轩倨傲地一挑眉,不可一世地撇撇嘴,“羡慕没必要,这世上配得上我贺文轩的女子还没出生呢,我宁可孤独终身,也不愿随意迁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