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馨香充满了他的口鼻,贺文轩心中一颤,张开了嘴,一点一滴,将自己的情意与温柔,也毫不吝啬地传递给她。
这个吻不很激烈,而是非常小心,像失而复得般,无比珍惜着。
唇齿相依,口沫相融,两人心跳如擂鼓,强烈的情感便彼此无法呼吸,胸口几乎都感到疼痛了。
她缓缓移开芳唇,眨了眨眼,抿起因亲吻而仍显湿润的唇瓣,抚摸着他的脸腮,目光专注、温柔成丝,一滴泪在眼中滚来滚去,“贺大哥,真的不能有第二次了,我这里承受不了。”她指着心口,“我很害怕我们之间这一切又是一个骗局,像个梦般,眼一睁,什么都没有了…”
蓝梦姗的倾诉动情到令贺文轩一时无法呼吸,也无法言语。
他懂她是联想到了冷炎所作的一切,不免心生恐惧。
“姗姗,是贺大哥迟钝了、疏忽了,贺大哥忘了顾及你的感受。贺大哥吓着姗姗了。”他轻柔地拥她入怀,怜惜地拍着她的后背,“贺大哥以后懂了,贺大哥现在不再是一个人,他也属于姗姗,要处处为姗姗考虑、着想,不再做让她担心的事。”
“你心口不一。”蓝梦姗突然指责道,把身子往后挪了挪。
“呃?”他有点不明白,看她低下了头,不避嫌地撩起他的袍摆,看到了腿上包着的纱布,心疼地叹了声,“受伤也不说,要让我急死吗?疼么?”
贺文轩松懈了紧绷的线条,绽出一丝无比幸福的笑意,“贺西处理过了,没事,过两天就会好。”
“真的?”她质疑地看着他。
他闭了闭眼,肯定地点点头,“贺大哥不会欺骗你的,姗姗。从此后,再没有任何事让我们分开。”他很想问她,他有什么地方值得她喜欢十年,但现在好像不是时候,那个还是放在往后的岁月里吧!
蓝梦姗闻言,有好一会没有出声,小脸上罩上一层愁云。
“贺大哥,我…希望是我猜测错误,我觉得…冷炎他好像知道我又回到了西京。”她细细地把在赏雨阁外的偶遇和东宫的邂逅说了一遍。
贺文轩听完,沉吟了下,柔声道:“他知道也没什么,明天,我会进宫,把所有的事都作个了结。等我的腿好后,我带你去见你的爹娘,相信不?”
“贺大哥…”蓝梦姗喜极,柔和了眼神,“我相信的,即使你骗我,我也还是要相信你。”
贺文轩蹙眉,不觉失笑,这叫什么相信?
不过,不计较了,一把抱过她,先解相思要紧。
马车内,一时春色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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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砌成此恨无重数(五)(VIP)
贺文轩是拄着拐杖进宫的。特意绕道由正宫门进去,许多官轿已在门外停歇,天气晴好,大臣们都赶在年前把要事向皇上禀报,个个穿戴整齐,安静地等候着奏事官的传唤。
贺文轩刚出现,大臣们就看见了。一大堆人涌上前来,嘘寒问暖,表达自己的关心。
“没事,骑马不小心摔着的,小伤。”贺文轩一贯的倨傲不凡,与人不亲不疏。
“那贺大人可得注意着身子,冬天骨伤可不好愈合。”大臣们纷纷叮咛道。
几阵风一吹,不一会,身居皇宫的皇帝也听说贺文轩受伤的事。于是,奏事官颠颠地跑过来,越过已等了个把时辰的大臣们,来到贺文轩的面前,“贺大人,你是下官扶你进去,还是坐轿进去?”
看吧,这就是待遇,没法子比的,大臣们心里暗道。
“本官还能走。”贺文轩冲众人礼貌颔首,表情冷峻地跨进宫门。
没走几步,他的父亲贺丞相迎面过来,一把扶住他的肩膀,“怎么这么不小心?”
“小意外呗,不要太紧张。”贺文轩不着痕迹地抽出胳膊,多年以前,就不习惯与父亲这样的肢体接触。
贺丞相皱皱眉,陪着他往议政殿方向走去,不时,瞟他一眼,小心翼翼地问道:“昨天你娘亲欢喜得大半夜都在说个不停,是不是书阁里住了一位姑娘?她听书阁的门馆说的。”贺丞相生怕儿子拉脸,特意加了注明。
贺文轩俊容抽搐了下,“爹爹,这是在宫中,那些事回去再说。”
贺丞相陡地瞪大了眼,“真有那事?”苍天啊,他儿子开窍了,不会洁癖如谪仙,也可以像个正常的男子了?
“爹,皇上在等呢,我先走一步。”贺文轩一拐一拐地,匆匆向前。
贺丞相立在身后,先是震然,尔后咧开嘴,旁若无人地直乐,眼中浮现出孙儿绕膝嬉戏的场景。
贺文轩刚到议政殿前,门从内就打开了。议政殿的殿门上张灯结彩,四处布置了盆景和鲜花,也是一幅等待新春的喜庆气。
皇帝刚刚接见了礼部尚书,正端着一茶碗,细细地品着。
贺文轩进来,勉强躬身,皇帝忙挡住,差太监快快摆上一把椅子,让他坐下说话。
“好了,那些繁文缛节都免了。朕真是不明白,你骑个马都能摔成这样?”
“皇上,你真的认为我是从马上摔下来的吗?”贺文轩抬起头来。
皇上稍稍讶异地抬了下眼,又捧起了茶碗,慢悠悠地叹了口气,“看来,他倒是想的挺长远的。”
“不长远,怎么能做大事?”贺文轩黯然地眨了眨眼,黑眸了溢满了可惜。
“朕知晓了,文轩这个委屈,朕很快就会讨回来的。朕准备…”
“皇上,”贺文轩勇敢地打断了皇帝的话,“可不可以先容我把事情禀报完,然后皇上再下结论?”
皇帝一震,虽然有点不悦,但他就是欣赏贺文轩这股子狂放不羁。
“皇上,臣前些日子出了趟京,替皇上去见了位从未谋面的故人。”贺文轩慢慢地开了口。
皇帝搁下茶碗,放慢了呼吸,仪容紧绷得吓人,眼不自觉眯起。
“皇上心里面一定是在恨我的胆大妄为,其实我是为了皇上才如此放肆的。皇上,可记得三国时期,曹丞相的长子曹丕登基为帝时,担忧才高八斗的兄弟曹植欲夺皇位,命他七步之内写出一首诗,不然就斩首。子建公没有走到七步便脱口吟出:煮豆燃豆萁,萁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曹丕闻之动容,心怀不忍,放子建公出京。皇上,子建公乃一世俊杰,深受天下人的拥戴,威望不在曹丕之下。他都能如此。皇上的英明才能远远胜过他,又何必在意一个目不识丁、娶了位村姑,膝下只有三位女儿的瓷商呢?”
皇帝愕然,表情多出一抹复杂的沉思。
“我和他聊过,他非常满意现在的生活,守着妻子,盼望着女儿们能嫁得好夫婿,然后在瓷艺上发扬光大。西京城对于他来讲,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和他没有任何关系。所谓的宝藏,他一点都不知晓,他不愿打扰别人,也不想别人打扰他们。皇上,萧王妃已仙逝,所有的事都埋于尘埃之中。他说他的父亲姓秦,后来改成了蓝。稳固江山是很重要,皇上,血脉亲情不更应珍惜吗?”
“文轩,你心里面是不是在想朕很冷酷也很残忍?”皇帝阴寒着瞪着贺文轩。
贺文轩神情自若地摇头,“不,我懂皇上的心。皇上不是担心他会如何,而是担心有心人利用他,来做出叛国之事?皇上担心太子本性纯善,斗不过那些人,所以想替太子把所有的后患都除干净。”
“唉,”皇帝闭上眼,沉默片刻,“朕若生得文轩这样的儿子,该如何欣慰呀!朕这九五之尊之位,是踩着众位同胞兄弟的尸体上,一步步走来的。朕是吸收了列朝列代的教训,要想国泰民安,就必须要朝廷同心、步调一致。朕知他是乡野粗人,不必在意,可朕不得不去在意呀!”
“皇上,你事事替太子把路铺好了,那么请问皇上,有朝一日,太子登基为君,他也有太子,他若无能为他的太子铺路,他的太子遇到有心人生事,皇上你该怎么办呢?”在天上干瞪眼吗?
皇帝忽地一下站起,脸色铁青,鼻孔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贺文轩一点也不惧怕,继续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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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要召他进京,奉他为亲王,然后赐他的三位女儿为郡主。”
他得意地扬起下巴,笑得眉飞色舞。
贺文轩还真有点反应不过来,这弯拐得也太快了,“皇上,你要让五十年前的那件事成为南朝人津津乐道的话题吗?”
他委婉地暗示道。
皇帝摸摸颔下胡须,这倒也是哦,民间都好这些八卦了。
此路不通,另行一道。
“那朕就把这位会画画的少女接到宫里,认她为义女,赐公主称号。她排行老几呀?”
贺文轩当然知道皇帝在打什么算盘,他拄着拐杖站起身来,“皇上,这些是小事,以后再说吧。你现在要忙大事,我就不打扰了。哦,皇上,藏宝图现在这,后面你与冷炎之间的事,我就不参与了。我这阵子太辛苦,向皇上告个假。”
“假期多长?”皇帝问道。
“刚刚大臣们说冬天骨伤不好治,估计得休养好一阵呢。我若好了,就会进宫面圣的。”贺文轩模棱两可回道。
“最多两月,不然朕再次下旨,让禁卫军回到龙江镇。”好不容易,他也摸到了贺文轩的软门,看这位大才子日后还神气什么。“还有,朕要见朕的亲侄女。”
贺文轩笑笑,欠身退出议政殿。
他才不会傻傻的让蓝家人回道龙江镇呢,皇上翻脸如翻书,他早有对付之计。
事情总算有个了结,皇帝有冷炎怎么斗,和他没关系了。
如此云淡风轻的冬日,是不是该带梦姗去郊外踏雪寻梅呢?
他走出皇宫,上轿前,突然察觉到远处有一道目光射来,他扭过身,冷炎身着青色长袍,立在御街的对面,对着他一点头,“嗨,文轩!”
“冷兄!”他微笑,微闭下眼,“你也进宫禀事吗?”
“不,我只是路径此处,看到你,停下打声招呼。”
“那冷兄一会忙不忙?若不忙,我们一同去看看子樵,聚一聚,如何?”说这话时,贺文轩心里面掠过一丝悲戚。
“有何不可。”冷炎挑挑眉,淡淡一笑,“要我扶你上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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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砌成此恨无重数(六)(VIP)
贺文轩站在这御街的这端,冷炎站在御街的那端,四目相对,相视一笑,眼中心思各异。
风吹起,掀动袍摆,衣炔飘飘,一个斯文俊逸,一个冷峻卓然。经过的行人,不觉都看直了眼。
犹记得,年少时,两人携手并肩,打御街经过,到皇学院入读。贺文轩才气渐现,冷炎身份尊贵,一路上羡慕的视线一道道射来,两人视若无睹,自顾谈笑风生。
十多年的友情,如小溪流水般,流到现在,原以为会一直向前,没想到,却在此刻分成了两股,各奔东西。
冷炎没有对贺文轩谈过自己的抱负和向往,贺文轩对冷炎也没以能吟诗颂赋的知音要求,两人只是同龄朋友相对,喝酒、品茶,远游,打猎,谈天说地。
贺文轩想,如果这些发生的事牵扯上是别人,而不是蓝梦姗,他与冷炎会落得现在这样吗?
他很清楚,不会的。
他从来就没有什么对朝廷尽忠尽孝的赤子之心,谁做皇帝,他都无所谓,只要不伤害到他就行。
冷炎和太子相争,他不会倾斜于任何一方。
但只要冷炎变化不大,他们的友情就会继续。
他交朋友,是认同这个人,而不是他的身份,但若冷炎做了皇帝,他同样也会拒绝入朝为官。
但仿佛老天要考验他们的友情,这事涉及到了梦姗——此生,令他唯一动心的女子时,他不能袖手旁观了;而冷炎为了自己的目的,派杀手刺杀他。
贺文轩深深呼吸,他们的友情已经到了尽头。
虽然没有点明,但两人彼此心照不宣。今日的聚会,将是为他们之间正式画上一个句点,这是最后的午膳。
过了今天,再见就不需要脸上挂着面具,他们会以真实面目相对了。
贺文轩坐轿,冷炎骑马。为方便说话,贺文轩让轿夫卷起轿帘,冷炎则放缓马速。
西京城一如往昔的热闹,为了迎接新春,各家商铺前都堆满了各式货品,行人挤得街上都无法通行。
“不如我们步行吧!”贺文轩让轿夫停轿。
冷炎跳下马来,把马缰扔给身后的随从,伸手欲搀扶贺文轩,贺文轩摆手,拄着拐杖,一颠一颠地穿过人流,往前走去。
冷炎习惯地挡在他的前面,把他与行人隔开。
“记得那家卖牛肉馅饼的小店吗?”冷炎停下脚步,指着一家门庭若市的饼店,脸上闪过一丝怀念,问道。
贺文轩一笑,“刻骨铭心哪!那时你十二,我十岁,我们和太子还有几位皇孙一同从皇学院偷跑出来,太子说这家的牛肉馅饼做得好,买了许多。我看你们吃得香,忍不住也吃了一个,回去又吐又泻,病了足足半月,差点把你和太子吓死。”
“你天生洁癖,吃不来外食。”冷炎面容松动,嘴角绽出一丝笑意。
“嗯,我这性子,一般人都忍受不了。可是我们却做了这么多年的朋友。”贺文轩深深看了冷炎一眼,心中一阵怅然。
冷炎别过脸,“那是别人不知,与你做朋友,是人生一笔极丰厚的财富,那点洁癖没什么的。”可惜太短暂了。
两人突然沉默了,直直地往前走着,眼神都没相接。
万福戏楼正在排戏,江子樵坐在台下,手托着下巴,眼神并没落在台上。戏楼的伙计推推他,朝外指了指。
他回过头一看,对视上贺文轩,他惊喜地一笑,正欲张嘴说什么。,眼一转,看到了冷炎,笑容半路上就冻住了。
冷炎淡淡地倾倾嘴角,“子樵,怎么,不欢迎我来吗?”
“不是的,”江子樵瞟了贺文轩一眼,忙僵僵地一笑,“是我没想冷兄现在会有空来我这小戏楼,很惊讶。”
“我其实很闲,倒是文轩现在是个大忙人,难得遇到。”冷炎说道。
贺文轩瞧着江子樵慌乱无措的样子,“子樵,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江子樵一愣,随即明白这是贺文轩在给他找理由。他无奈地一笑,耸耸肩,“周晶昨天走了。”
“周晶?”贺文轩印象中没这个人。
冷炎在一边轻道:“是蓝丹枫的表妹,随子樵来西京学戏的。”
贺文轩这才醒悟过来,“她走了就走了,你干吗一幅魂不守舍的样子?”
江子樵领着两人往戏楼外走去,“文轩你就少拿我打趣了,我这不是魂不守舍,而是愧疚。她一个姑娘家,突然出走,也不知会不会遇到危险。如果有个什么,我日后怎么向丹枫交待。”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神情很是落寞。
“难道你还想再见蓝丹枫?”贺文轩试探地询问。
江子樵自嘲一笑,瞧见前面已到一家雅致的茶楼,他朝里做了个请的手势,三人鱼贯而入。
茶楼掌柜认得江班主,忙不迭把三人让进一个雅间,送上热毛巾,煮的烫烫的山泉水。
“离开龙江镇该有半年了,我对丹枫的思念没有随时间的流逝而变浅,反而是越来越浓,我也算是有红颜知己无数,可我对谁都没产生过如此强烈的感觉。冷兄,文轩,我想我该成个家了。我做好了准备,也有这样的决心。过了年,我想去龙江镇,不管用什么办法,我都要挽回丹枫的心。”
“你肯定她仍在等你吗?”冷炎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江子樵惊慌地看向贺文轩,“文轩,你说丹枫她有没有嫁人?”
冷炎端起茶杯,嘴角闪过一丝冷笑。
贺文轩毫不介意,也不掩饰,他拍拍江子樵的手,“如果这是你命定的良缘,即使你们有误会,有曲折,但终有一天,还是会走到一起的。”如他与梦姗,在历经了磨难之后,不是守得春暖花开了吗?而那种滋味,是任何一首诗词、曲赋都无法形容的。
“但愿我与丹枫之间是良缘,而不是错缘。唉,人为什么在快要失去时才知珍惜呢?文轩,要不,我明天就去龙江镇?”
贺文轩摇头,“外面天寒地冻的,戏楼正是忙碌时,还是等到年后去不迟。”
“你最好听文轩的话,说不定你去也是白去。”冷炎插了一句。
江子樵一愣,没有发问,低头喝茶。
贺文轩轻笑,“冷兄为什么觉得子樵去是白去呢?”
冷炎幽幽地看向茶馆厅堂,“个中缘由,你不比我更清楚吗?”
“嗯,”贺文轩没有否定,“我是清楚,冷兄你呢?”
冷炎一口一口抿着茶,神情非常的寂寥。
雅间里,气流不自觉都带有一丝丝僵硬。
“你们两个今天找我有什么事吗?”江子樵打破了僵局。
“哦,我们几个好久不聚了,今天无事,便一起约了出来喝杯酒。”冷炎放下茶杯,向外面站着的伙计招招手,“去,把你们店里的特色菜各上一盘,另外再上一壶上好的状元红。”
“好喽,各位公子,请稍等。”伙计唱个诺,笑眯眯地出去了。
“西京人称我们几个为四大杀手,可惜今天少了慕风。”江子樵叹了一声,眼睛瞄了下冷炎。
冷炎神色未变。
“慕风叛国,我们把他从朋友中清除,不谈他,我们三个今天不醉不归。”贺文轩说道。
“好,不醉不归。”冷炎接话,对上贺文轩的眼神。
结果,一席足足吃了两个时辰,只有江子樵喝醉了,冷炎和贺文轩还能保持清醒,只是出去时,脚步有些凌乱。
两人把江子樵送回戏楼,折身向停轿处走去。
此时,天色已渐黄昏,寒气加重,街上行人稀落,店铺前的灯笼纷纷亮起,把两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一个人站在桥边。
一个人站在马旁。
没有谁先动,目光交织着,有惋惜,有唏嘘,更多的是决然。
“冷兄,我看着你上马。”贺文轩扔开拐杖,口吻很凝重。
“不,我看着你起轿。”冷炎抿抿嘴,脸被暮色遮住,看不清脸上的表情。“文轩,以后种种,对不住了。”他屏住呼吸,手攥成了拳,闭上了眼睛。
一份珍贵的友情,生生掐断,心也会感到撕裂般的疼痛。
“冷兄,如果你已决定好接受一切结果,就笔直地向前。但我还是想说一句,冷兄,止步为好。”贺文轩不知是冷,还是别的,声音有一丝颤抖。
朋友如手足,他只能做到这般了。
他看得清,现在摆在冷炎面前,是一个火光熊熊的大坑,一旦跳下去,将万劫不复。
“一切晚矣。”冷炎喃喃道,“文轩,上轿吧!”
贺文轩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掀开轿帘,“冷兄,多多保重。”
轿夫抬起暖轿,晃晃悠悠地走向街头。
冷炎一直看着看着,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文轩,不要恨我。”他低声轻道,只是这句话,贺文轩没有听到。
(〆﹏、糯米TXT论坛≈◆ァ卟·乖、◇丶为您手‖打╰╮)
第七十三章,罗衾不耐五更寒(一)(VIP)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
罗衾不耐五更寒。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已经很久不做这样的梦了。
梦中的少年不及桌高,站在一身珠翠的娘亲面前。娘亲满脸严峻,挥手让下人把门关紧,然后转身打开衣橱,从里面拿出一件金色的绣着龙图腾的长袍,还有一顶金灿灿的发冠。
“知道这是什么吗,炎儿?”娘亲的一双眼象勾子般,直戳进他的眼底。
他轻轻点点头,清晰地回道:“这是龙袍、皇冠。”他进皇宫的时候,看见外祖父穿过。
“漂亮吗?”
“眩目。”
娘亲冷漠地一笑,“娘亲再问你,你与瑾儿谁更出众些?”
少年好强的他昂起下巴,“我,是我。”瑾儿太笨了,和他一般大,不会背书,不会骑马,只会看到稍微漂亮的姐姐,就一脸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