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姨还是息怒吧,这个侍读真是贺大人派来的,我曾见过,并非十六姨所想的那样。”他慢条斯理地说道。

“真的?”紫璇歪着头。

“嗯,千真万确。此人才华横溢,贺大人怕忙于政事,疏了太子的学业,才找了这么个人。”

“哦,那干吗不让人见呢,真是的!”紫璇没好气地闭了下眼,“不看就不看,炎儿你要去看看别的皇姨吗?”

“不了,我想去看看太子。”

紫璇冷哼了一声,扭着身子,趾高气扬地拐进了御花园。

冷炎继续往前走,太监们怕是进去用早膳了,东宫门外没人站着,他等了一会,还是没人。便信步走了进去。

蓝梦姗裹着狐裘,手中捧着手炉,仰望着天,暗数着贺文轩归来的日子,听到门外有脚步声,她随意地瞥了一眼。

骤然间,好似天崩地裂,脑中一片空白,想都没想,她突地就转过身,不曾想,转到太快,脚下的积雪一滑,她“吱”地一声跌坐到地上。

“跌疼了吗?”冷炎心中一紧,冲上去欲扶她,但他走到一半,就停住了,强装起冷漠的语气。

蓝梦姗咬着唇,没有接话,忙不迭地撑坐起,忍着疼,直直就往里走去。

“冬天路滑,以后要小心些,公子。”冷炎在背后轻声道,也不知蓝梦姗有没听到。

“谁在外面说话呢?”宋瑾问着,走了出来,轻抽了口冷气,“炎儿,你怎么可以擅闯东宫?”

“我在外面唤到嗓子沙哑,也没个人应,这东宫的奴才们怕是要好好教训下了,如此下去,太子的安全堪忧。”冷炎一脸正色。

“你刚和谁说话了?”宋瑾不理他的话,询问地看向他。

“是位年轻的公子,裹在狐裘里,没看清楚,他是?”

“哦,小王的侍读,”宋瑾轻描淡写道,“年经轻,没见过什么世面,你没必要认识。”

“那到也是,我今日进宫向皇上禀报事情,顺道来看下太子。现在见了,我该告辞了。哦,太子,许久没见到贺大人了,他出京了吗?”

“小王也不清楚,他现在直接归父皇管,不会事事向小王禀报。”

“是呀,贺大人是朝廷新宠,春风得意中。”冷炎打趣道,又和宋瑾说了几句,这才告辞。

宋瑾看着他走远,回来把一帮太监和宫女吼了一大通,这才进去看蓝梦姗。

蓝梦姗在抖,脸白得没个人色。

“我…我觉着他好像认出我来了。”她惊恐地说道。

“不会的,他没看清你,”宋瑾宽慰道,“如果他认出你,他不会这么自如的。你不知道他阴冷起来,有多可怕。”

蓝梦姗苦涩地倾倾嘴角,太子还是不太了解冷炎。他越是自如,越证明他胸有成竹。

“你放心吧,这里是皇宫。即使他认出你又怎样,难道他敢进宫抓人?最多我们在文轩回来前,不出宫好了。”

蓝梦妃无奈地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贺大哥,你快点回来呀!她合走十指,低声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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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砌成此恨无重数(一)(VIP)

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

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

很小的一个村庄,几间茅草房,零零落落散在同谷间的一个平畦里,若不是夜晚亮起的微弱灯光,人很难发现这寂静幽深的山中还有人烟。

山里面到是比西京城暖和些,雪融得很快,只在树杈的隐密处,偶尔还能看到一点雪迹,其他地方,满目都是枯黄的草色和树干,还有冻得干裂的大石。

贺文轩跳下马,揉揉眼角,想看清四周的一切。几天几夜的纵马驰骋,就是一个铁人也会累垮的,何况他这么个文弱书生。但他心里面装着蓝梦姗,但感到浑身充满了力量。

耳边传来几声狗吠,贺东指着前方的一处亮光,“公了,是那家吗?”

贺文轩眯着眼看过去,摇摇头,“他就一人,不会住那么大的房子,最东头那间一定是。”

那是间独居的小茅屋,连个院落都没有,孤零零的位于村子的最东端。

三人牵着马走过去,门关着,里面传来一两声干咳,贺文轩抬手轻轻敲门。

门很快就开了,一个皮肤苍白、面庞瘦如骷髅的老者走了出来,“你们找谁?”嗓音尖细,眼眸混浊。

“请问你是刘公公吗?”贺文轩拱手施礼。

老者吃了一惊,退后几步,从屋里端出烛台,上上下下看了贺文轩几眼,“进来吧,贺公子。”他淡淡地说道。

贺文轩怔了下,让贺东贺西在外等着,抬脚走了进来。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闷味,混全着汗尿味的的浊恶空气,他抑制住呕吐的冲动,睢睢看不出原来木质的长椅,放弃坐下来歇息的想法,只站在屋子的中央。

刘公公尖声尖气地一笑,“几年不见,贺公子爱洁的习性还是一点没变。”他自顾坐在桌边,桌上有一壶酒,几碟小茶,显然他刚才正在用晚膳。

贺文轩印象中不记得这位公公,但他也不觉着意外,全西京的人记他一个贺文轩容易,他怎么可能认识全西京人呢!

“我听徐将军说公公出宫之后,便在这里隐居养老,日子过得还算舒适。”贺文轩受不了房间的异味,屏住呼吸说道。

“洒家在此不过是等死罢了,没什么舒适不舒适。贺公子大老远地跑来,有什么需要洒家效劳的?”在宫里呆了大半辈子,刘公公早修炼成个人精。

贺文轩也就不再绕圈,开门见山道:“刘公公,我这次来,是想向你老问一问萧王妃当年出宫的真相,听说你当年是萧王妃宫里的大太监。”

刘公公拿起酒壶,漫不经心地斟满一杯酒,端到嘴边,抿了一口,“贺公子,你这话,是为谁问的?冷王爷?”

“不是,是为我自己。”贺文轩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刘公公微微有一眯讶异,“贺公子原来也是知情人啊!洒家在这世上没几天了,本来想把一些事烂在肚子里,既然贺公子千里迢迢过来,那洒家就直言相告了。只是不知贺公子已短晓几份。”

“萧王妃当初与一姓秦的工匠私奔出宫,带走一套奖具,共十件,上面绘有一幅完整的山水画,听说涉及到一个惊世的宝藏。我目前就知道这些。”

刘公公放下酒怀,“怕不止这些吧,洒家不信冷王爷至今还没举动?”

“那些是后话,公公。”贺文轩一字一句地说道。

“其实贺公子已经知道了一大半,洒家没有多少好说的了,都离宫这么久,早是个外人。”刘公公突然卖起了关子。

贺文轩一笑,“公公此言差矣。当年因萧王妃与人私奔,公公身受牵连,被打进死牢,后被皇上特赦,才得已重见天日。关于这些,公公没什么感想可说吗?”

刘公公低下头,有好一会没讲话,象是跌进了回忆的长河之中。

“想当年啊,萧王妃被先皇宠爱,洒家跟着沾光,在宫里那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是大臣们见着洒家,都要客气三份。谁想到萧王妃放着荣华富贵不享,和一个下三滥的工匠私奔了,六位贴身的宫女、十位太监,全部被凌迟处死,独洒家苛活于世。洒家在死牢里过了四十多年,承蒙皇上想起,重新起用。那几件瓷器是不是一幅藏宝图,洒家不太清楚,但先皇对那几件瓷器爱若珍宝确是有的。当今皇上让洒家把消息故意透露给冷王爷,是想借冷王爷之手找到宝藏,如果真有宝藏的话,还有皇上想试探王爷对朝廷的忠心,另外还有一个目的…”

刘公公说到这儿,停了下来,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这事只有洒家与皇上知晓,其他没有任何人知道。皇上厉害啊,一箭三雕,又得宝藏,又逼冷王爷显形,还又除去心头的隐患。”

“什么隐患?”贺文轩焦急地问道。

“贺公子,当今皇上有几位手足,你知道吗?”刘公公眼细成一条线。

“三位,但都过世了。”

“怎么过世的?”

贺文轩心里面一紧,没有作声。

“不是被毒死,就是被栽个罪名给杀死的,对不对?”

当今圣上登基这后,就对几位亲王大开杀戒,这些事发生的时候,贺文轩还没出生呢,他听父亲有次提过。但他也不感到意外,历史上,君王想坐稳江山,心不狠是不行的。

“贺公子你是个聪明人,现在该猜出皇上那心头的隐患是什么了吧?”

“不,不会的。”贺文轩脱口惊呼。

“有什么不会的呢,不然皇上何苦还会为五十年前一桩丑事而翻案?萧王妃那时出宫。有一半是因为私情,有一半是为了肚子里怀着的小王子。月份还小,她没有声张,但多嘴的御匠还是把话传到了当今皇上的耳中。萧王妃多次意识到现在的皇上想加害于她,虽然那时他还没有继位,先皇年纪大了,国事已经为当今皇上所掌控,保护不了她,她只能自保。五十年过去了,先皇一直耿耿于怀这件事,他借宝藏一事找出小王子,然后彻底除去,那就再也无人敢窥探他的江山了。懂了吗,贺公子?薄情最是帝王家呀!”刘公公喃喃感慨着。

贺文轩感到脑子里像一团浆糊,乱糟糟的,如果按刘公公所讲,蓝员外是王子,那么姗姗不已经郡主了吗?天,她是真正的皇家血脉,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皇上的意图,一点明,真的许多蹊跷的事就一一找到缘由了。杀害冷炎侍卫的那一拨人果真是皇上派过去的。如果他猜测不错,慕风对蓝双荷的爱让他没有出手,所以皇上把他们接进皇宫,那只是迂回之计,他们迟早还是被杀害的。

幸好他早有准备,把慕风夫妇转移了出来。贺文轩惊出一身的冷汗。

一箭三雕,皇上这一计真的太狠太狠了。

贺文轩给刘公公留下了几锭银子,让他添点过冬的衣衫和食物,真挚地道谢后,便告辞上路。

“贺公子,你是个大才子,又没野心,皇上才爱惜你。但皇帝家的事少插手为好,所谓伴君如伴虎,贺公子读过那么多的史书,一评估比洒家还明白。”

他上马时,刘公公坐在屋子里嘀嘀咕咕了几句。

贺文轩对着茅屋拱了拱手,脸很严峻地牵住马缰,一夹马腹,主仆三人就驶进了沉沉的暮色之中。

“公子,我们现在是回京吗?”贺东呵着热气,问道。

“不,我们可能要延迟几天回京了。”事出突然,希望姗姗不要乱想,但他必须要一次性把所有的事办好。

原以为蓝家逃脱了一个大劫,却不知另一重劫难正呼啸卷来。

但愿一切还来得及。

贺文轩说完,胯下的马像风一般向前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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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砌成此恨无重数(二)

天渐渐亮了,雪开始悄融,松树露出葱绿,几只乌鸦正在地上寻觅食物,贺文轩一行三人的出现使这群鸟呱叫一阵便飞走了,但盘旋一阵,又呱叫着回来。

他们穿过一条石径,来到一所大宅院前。院中挤满了人,正中停着一个极大的棺木,棺木上了漆也镀了金,几个人把棺木抬起来,放在一辆有四根柱子的圆顶车上,这些柱子挂着白色丝幔,柱子上悬挂着彩色的花边。

车往前驶去,人群跟在后面,呼天抢地哭喊着。

贺文轩牵着马,退到路边,让车和人群好通过。

人群中皮肤黑黑的蓝怀树首先看到了贺文轩,他拭去眼角的泪,推推头发灰白的穿着麻衣的蓝员外。蓝员外抬起头,一怔,但因此时在送葬队伍中,不可以与路人交谈,只得浅浅点了下头,用眼神示意贺文轩先进院歇息。

贺文轩恭敬地对他抬了下手,点点头。

哭声渐远,三人走进宅院。宅院里只留下几个老仆人整理凌乱的一切,还有准备葬后回来吃的斋食。

连夜赶路,三人头发上都沾满了寒霜,贺东向老仆们要了点热水,侍候贺文轩简单梳洗了下。老仆又送上热腾腾的素圆子和热汤,三人吃了点,感觉冻僵的身子才回暖。

某地不远,一个时辰后,送葬的队伍就回来了,烧了点纸钱、叩了头,所有的仪式正式结束,人群渐渐失去,大宅院里安静了下来。

蓝夫人哭得两眼红肿,没有多少力气来打听新来的客人是谁,就回房歇息去了。蓝员外精神也好不到哪里去,但硬撑着,和贺文轩一同来到花厅。

“只知道蓝荫园大小几十口,是贺公子派人救下的,却从来没与贺公子见过一面,今日总算见着真颜了。”蓝员外站直了身,对着贺文轩欲行大礼。贺文轩慌地避开,连连摇手,“不敢当,不敢当,这些都是晚生应该做的。”

他扶着蓝员外坐回椅中,亲自沏了茶奉上。

蓝员外可是他日后的岳父大人,讨好都来不及,哪敢受礼。

蓝员外欣赏地看了看贺文轩,指着对面的椅子请他坐下。

“蓝员外,这宅院住得可习惯?”这个地方,只有贺文轩和几个刑部的军史知晓,是贺家的祖宅,距离龙江镇一百多里,属于通州境内。

刑部的军史赶到龙江镇后,向蓝员外说明了贺文轩的意图,留下瓷器,举家迁移。

“这里挺好,村民们对我们都很热情,也不爱盘根问底,外来的人也少,很适合我们暂时避居。家母过世已七七四十九天,没有办法让她与家父合葬,为了让她入土为安,先暂且安葬在此,等日后再把棺木迁往…蓝家的祖坟。”

贺文轩专心地倾听着,“蓝员外,你请放宽心,二小姐和三小姐现在西京,一切都很好。晚生今天来此,是来看望下蓝员外,也是有事想向蓝员外请教。”

蓝员外疲惫地一笑,“我一直等着你开这个口的,这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宴席,贺公子请问?”

“蓝员外你把我当个晚辈看待就可,不需要这么客气,”贺文轩不安地抬起眼,“发生这么多事,你老讶异吗?”

蓝员外摇摇头,“不讶异,该来的总要来的,只是没想到会隔了这么久,也怪我一时疏忽,不该做了那几件瓷器。”

“你真的以为这发生的一切只是为瓷器?”贺文轩挑眉问道。

蓝员外一怔,突然酸涩地一笑,“贺公子,家母家父都已入土,有些事再提,会惹亡灵不安的。”

贺文轩站起身,神色很严肃,“不安的不是亡灵,而是生灵。蓝员外,对于你的身世,你…”

蓝员外摆手,打断了他,“不要再说,我的爹爹姓蓝,他还有另一个姓,姓秦。”

“蓝员外,逃避不是个办法,你如此坚定,可别人不会这样想的?”

“他还要怎样?”蓝员外脸上突然露出一股凛然之气,“我一天都没在那个深如大海的院墙内生活过,远远地离开他们。以前,我觉着没有儿子很遗憾,现在我觉着这是种幸运。他担心什么呢,我膝下三女,我只是个普通的瓷商,能抢他什么,夺他什么,何苦逼我太甚?”

贺文轩静静地立着,很久,心里面却波涛起伏。

蓝员外原来什么都知道的,但他选择忽视,不,是彻底洗涤掉,他不想寻根问踪,甘心做一个普通的瓷商,守着家人,在僻远的小镇,过最简单的日子。

换作其他人,得知自己有皇家血脉,能做到这般吗?

“在我记事时,娘亲就把我的身世告诉了我,爹爹为了我,以后再也不敢生养,那点血脉比起爹爹的养育之恩,有多微不足道。我听过便忘了,跟着爹爹学做瓷器,娶了我现在的娘子,生了三个女儿。我喜欢这样的日子,纯朴又快乐。我从没有和女儿们说起这事,我希望她们过最平凡的生活。那几件瓷器,若不是你说明,我根本不知谨宝藏一说,娘亲可能也不清楚。如果她知道,她不会从宫里把它们带出来的。她只是觉着那是爹爹的心血,舍不得丢弃。冥冥之中一切都有注定,该发生的事,早晚都会来。蓝家这一劫,不是贺公子你,是逃不脱的。现在瓷器交出去了,我的心思也明明白白摊在这里,他该把安宁还给我们蓝家了吧!”

贺文轩不是蓝员外口中的他,无法回答蓝员外的问题,但是贺文轩心里面已经有了应对的决断。

“贺公子,我一直很讶异,你我非亲非故,你为什么会这样帮助我们蓝家呢?”蓝员外突然问道。

贺文轩俊脸胀得通红,很难为情地回道:“其实我对…三小姐爱慕已久,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她。”

“你认出她了?”蓝员外讶异地问了一声。

“呃?”贺文轩瞪大俊目,他和姗姗以前见过吗?

蓝员外朗声大笑,“缘来,挡也挡不住的。想不到过了十年,你们真能续上这段情缘。说真的,她当初搭冷炎的马车去西京寻她二姐,我真的替你婉惜,姗儿对你可是用心良苦。”

十年?用心良苦?

贺文轩拼命地眨眼,肚子里像被蒸过了一般,热腾腾的。

“你不记得了,十年前,在观云亭,你该十四五岁吧,挥毫作画,对景吟诗,我带姗儿去西京求医,你走过来,抱了抱姗儿,从那以后,她便把你记着了,拼命地努力,说要成为像贺大哥那样的人。直到你们在来福茶馆再次相遇,她又惊又喜,为了能留在你身边,她故意输棋给你。”蓝员外蹙了蹙眉,“可是后来又是怎么的,她回家后,总是说你变得太多,再不是以前的贺大哥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聪明绝项的大才子此时像个傻子乐呵呵地笑着合不拢嘴,原来如此呀,想不到姗姗那样早熟,在这份感情里,她付出的比他多太多,难怪她气他、怨他。

“那时我太笨,不会表达,还好现在不太晚。”贺文轩抬手过顶,对着蓝员外拜了三拜,“我以后绝不会再犯傻,不会再让梦姗失望的。”

“我相信的,一个能让姗儿记住十年的人,绝对不会差。”蓝员外窝心地一笑。

这一刻,浑身的疲倦神奇地消失了,贺文轩的心快乐得像花儿绽放一般。

入了夜,客房内,他明明困得很,却无法入睡,脑子里像走马灯似的,把与梦姗见过的一幕一幕又重现了一遍,观云亭初识,来福茶馆再遇,后来的争执、斗气…

真是笨呀,老天把他的真命天女十年前就送到了他的面前,他却没有认出来。什么近不得女子,原来是他潜意识里等着她长大。

她长大了,来到他面前,他差一点失去她,幸好,现在,他们互通心意,彼此相爱了。

贺文轩真的恨不得生出一对翅膀,这时候能飞到蓝梦姗的身边,紧紧地抱着她、亲吻她,一遍遍地告诉她,他太幸运,太幸福了。

也不知有没合眼,仿佛就眨眼间,天亮了。

贺文轩急着回京,与蓝员外话别后,正准备走时,他看到了蓝丹枫。

比起秋天时,她瘦太多了,美丽的眸子溢满了忧郁,勉强对他挤出的一丝笑比买还难看。他抿了抿唇,心里面涌出一丝愧疚,看得出,她对子樵还余情未了。

“大姐。”挑明了恋情,他主动随着蓝梦姗称呼。

蓝丹枫俏脸一亮,友善地点点头,叮嘱道:“路上多多保重,让三妹多注意点身子。”

“我想过不久,我会带着她回来看望你们的。”如果子樵的心思和她一般,他会点醒子樵,让子樵把握住机会。

蓝丹枫笑笑,没有多言,转过脸,眼神茫然地不知看向何处。

三人上马,挥手驶远,掀起漫天的风沙。

天空又变成了铅灰色,日头浅白着,像个病入膏盲的人,藏在云层间奄奄一息,狂风肆虐,天气冷得滴水成冰。

“公子,还有二十里便到了城门口了。”贺东快速驱马靠近贺文轩,“天色还早,我们吃点东西,再进城,可好?”

为了早点回京,公子像没了命般狂奔,十多天的路程硬是减少到六七天,路上能不吃就不吃,这样下去,人会吃不消的。

贺文轩拉住马缰,四下看看,官道边有家小驿站,围着驿站,有一家小饭馆和客栈,他嗅了下鼻子,闻到烤羊肉的味。

“好吧!”今天就能见到梦姗,贺文轩不觉也放松了下来。

饭馆里,已经坐了一桌人,像是到处流浪的卖艺人,穿得花花绿绿的。饭菜还没上来,卖艺的一位男子拉着一位姑娘,在店中伙计们的要求下,表演了一个小魔术。

男子手中拿着把刀,手举刀落,姑娘没有闪躲得开,手掌硬生生地被砍掉在地上,鲜血撒了一地,姑娘雪白的脸和血蛭般的嘴唇成了鲜明的对比。

伙计们惊吓碍大叫起来,直嚷着快找布巾给姑娘包扎一下。

男人轻笑,摇手阻止人上前,只见他手一挥,众人还没看清什么,姑娘的手掌又完好如初,地上的血也不见了。

众人这才感到神奇,拍手叫好。

贺文轩只淡淡地瞟向那边一眼,便转过身喝着茶。

贺东贺西也同样作目不斜视般。

饭菜送上来,两桌都有一盘烤羊肉,闻着就肉香诱人。

贺文轩没什么胃口,但为了增强体力,拿起筷子,夹了两块。正吃着,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右膝湿热,低头一看,长袍已被血渍浸湿了,而右腿也开始隐隐作痛。他警觉地望向另一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