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蘅笑,拿起手机看时间,默默换算成巴黎时间,那边现在正是早晨,黎漠应该出门了吧!
“今晚可爱多她们几个又聚会了。”陆笑笑咬咬唇,像是把什么话一点点地吞了回去。
公司艺人之间常有这样那样的聚会,一般大家都不叫上管蘅,连带着陆笑笑在助理中也不受待见。同期比赛的几个微博上互通也频繁,管蘅那里是孤芳自赏。他们背地里不会说管蘅如何如何,就是觉得道不同不相为谋。
“我们出去吃点好吃的吧!”管蘅安慰道。
“你明天还要录音,还是在公司吃点清淡的,好好保护嗓子。明早要我喊你起床吗?”
“不要,我……有闹钟。”管蘅偷偷摸脸,掌下一片滚烫。
那个早课测试的闹钟不知被黎漠扔哪里去了,他给她换了一只新的,水晶球的样子,里面有小木屋,还有河流,轻轻摇一摇,会有雪花悠悠地飘落。其实管蘅的生物钟已经习惯在早晨四点醒来了,只是困意太浓,当她在要醒不醒中挣扎时,屋子里响起了黎漠的声音,还伴有亲吻声:早呢,咱们再睡会,嗯嗯……睡吧,我一会叫你……别动,乖……让我抱。她迷迷糊糊的,真的又睡着了,直到陆笑笑在外面把门敲得山响,她才睁开眼睛。
搬来公司后,她把闹钟也带过来了。不过,睡前一再提醒自己记得反锁门。
管蘅现在早晨把看谱的时间分成了两半,一半继续是看谱,另一半她在自学法语。这是她的小秘密,谁也不知道。
翻唱EP总共十首歌曲,已经录完了五首,今天开始录第六首。录音不算是件愉快的事,因为要摆放乐团的位置,星煌特地把最大的录音棚给了管蘅。几十号人挤在一个不算宽敞的空间里,有时候一个小节,会重复地来好几遍,唱得人都有点麻木。莫静言要求后期不修音,这个噱头,她要大力宣传。
日本方的制作总监哇啦哇啦说了一长串,翻译告诉管蘅,演唱时,要注意感情的饱满感。
管蘅做了个OK的手势,戴上耳机。身后的乐团也屏气凝神。当唱完第一部 分时,总监让暂停。管蘅抬起眼,发现柯逸不知何是站在外面,双手交插,正一脸冷冽地瞪着她。


第九章 三月狂想曲
陆笑笑离柯逸近,担心得双唇发白,双膝哆嗦得都站立不住。她就知道柯逸不可能那么善良的,这不找上门来了。而管蘅只是瞟了柯逸下,又把目光落向谱架上的乐谱,总监嘶叫半天,翻译只翻了几个字,每个字都需要好好地琢磨。而且她还要向指挥偷点艺,虽然这次乐团是在棚里录音,和现场不太相同。她一点都不能分心。
前面的折腾到底没有白受,今天管蘅和乐团都找到了感觉,录得很默契,中间只停了三次,几乎是一气呵成。管蘅从总监脸上的赞许看出他非常满意。就是这样,也在棚里呆了四个小时。管蘅出棚时,感到自己的两条腿都像失去了知觉。
柯逸还在,仍是刚才那副要吃人的样子。陆笑笑递过来一瓶运动饮料,用唇语告诉她“柯逸送的”。管蘅看看其他人人手一瓶,怔了下,把饮料接了过来。
余哥在走廊上打电话,看到管蘅出来,忙迎上前,说道:“辛苦了”。在柯逸看不到的角度,他偷偷朝管蘅挤了挤眼睛,笑得像只狐狸。
管蘅累得话都说不动,但还是带柯逸去了琴房。又是下午了,太阳被几丝云遮着,光线淡得让人察觉不到。暖气已经停了,陆笑笑把所有的灯都开了,室内才有了一点暖意。
柯逸就像到了自家后院,找把椅子坐下,两腿叠起,拿出手机开始游戏。陆笑笑站在管蘅的身边,一脸等待“审判”的紧绷。
余哥弯下腰,从带着的大包里拿出一叠乐谱。“瞧瞧有没落下什么?”余哥对管蘅说道。
管蘅震愕地看着手里用一张张碎片拼贴的乐谱,艰难地咽了口口水:“你……你贴的?”
余哥呵呵笑道:“我连简谱都不识,更别提这群小蝌蚪。”说完,偷觑下柯逸。柯逸刷屏的手指僵着,瞪向这边的眼神像凶神恶煞。
陆笑笑赶忙把张成O型的嘴唇闭上,假装眼观鼻鼻观心,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看到。心里面对余哥佩服得五体投地,果然,天王身边不是谁都能呆的。这样不着痕迹的惩罚天王,也只有余哥了。
管蘅在这一刻决定原谅柯逸了,用晓冬的话说,他看上去还是一脸的欠揍样,可是他对音乐懂得尊重,对别人的创作懂得珍惜,这是一个音乐人起码的良知。想象他埋在一堆碎纸中,像拼积木般贴着乐谱,还是一叠乐谱。她想别再苛刻,这样就够了。
“没有落下,很完整。”她吸了吸鼻子,扭头看向柯逸。柯逸一脸“你敢说什么,我会把这里一把火给点了”的狠样。余哥偷偷朝陆笑笑使了个眼色,两人蹑手蹑脚地出去了。
“明天如果你能抽出点时间,我们一块去海青乐团那排练下,找找感觉。”管蘅诚恳道。
“哦,到时再说!那个,你找张空白的谱表,把这乐谱抄一下。这个丑死了。”柯逸硬声硬气道。
管蘅点头:“你看过谱子么,有没有什么建议?”
柯逸站起来,两手插进裤袋中,不耐烦道:“编曲人是你,又不是我。”
懂了,那就是没有其他意见,管蘅低下眼帘,嘴角飞快地弯了弯。
“喂,这个也是你的吧?”柯逸扬扬从袋中摸出两张拼贴的谱子,“《带你来看我的音乐会》……”
管蘅脸色大变,扑上去抢,柯逸仗着人高臂长,高高地举起谱子。管蘅怎么跳,都够不着。“还给我。”她急得汗都出来了。
“还你可以,不过你老实交待,这歌写给谁的?”柯逸凶巴巴地问。
“纯粹一时的有感而发。”
柯逸不信:“你这一时的情感像井喷呀!”他张嘴哼唱起里面的旋律,施恩道:“写得还凑合,送我吧,放进我的新专辑里,作为主打。”
“不行。”管蘅断然道,“这是我第一次作词作曲,意义特别,我要留给自己。”
“你走的是高端路线,这歌你没机会上台唱。”
“我就唱给自己听。”
柯逸死死地瞪着她,许久,才嫌弃地把谱子往她手里一塞:“想给我写歌的人从东五环排到西五环,哼,你这水平,也敢叫创作?”
管蘅真挚道:“柯逸,谢谢你。”大概是晚上收拾时,不留神把这首谱子夹进了给柯逸编曲的那一叠里。这谱子她可是没有存档,幸好柯逸把它拼贴出来了,管蘅想想都惊出一身冷汗。
“你就这么谢我?”柯逸讥讽道。
“晚上请你吃饭。”管藜宝贝地紧攥着谱子。
“我后面要参加个真人秀,必须保持身材,晚上不能吃东西。这样吧,你也给我写首歌。”柯逸感觉自己很宽宏大量。
“我不是给你写了十首么?”管蘅避重就轻。
柯逸蹙起眉头:“那是我付钱的,我要你免费给我写一首,词曲都包了。”
陆笑笑百度过柯逸的资料,说还有三年,这人就步入而立—一个男人最黄金的时代。管蘅严重怀疑那资料造假,什么三十,三岁差不多了。
第二天,柯逸准时来了。第三天,也在约定的时间到了。管蘅挺诧异,余哥偷偷说道,这不是被你吓着了么,推了不少活动,现在一切以你这为重。管蘅听得很窘,余哥说别,他这脾气有时就得有人帮着控制控制,不然哪天不知会闯出什么大祸来,花无千日红,谁知道十年八年后又是谁的天下呢?
管蘅还是觉得汗颜,对柯逸不再像以前那么排斥。两人都没提之前的冲突,轻描淡写地就这么过了。柯逸在乐团排练得很认真,就是电话多。管蘅发现他的来电铃声是门德尔松的《E小调小提琴协奏曲》,不像是网络上下截的高清版本,像是现场演奏。有天排练空隙,她随口问拉琴的人是谁?这话不知戳痛了柯逸的哪处,脸色立刻又黑了。管蘅在看谱,没注意到他的脸色,接着说了句,情感处理得这么细腻,应该是位女生吧!久等不到回话,管蘅转过头,柯逸眼睛里都冒出火来了。
“是你喜欢的女生?”管蘅几乎诊定了。
“才不是,这世上配得上我的女生还没出生呢!”柯逸压着嗓音,面容痉挛。
口是心非,管蘅暗暗腹诽,突然想起那天在大剧院的后台,柯逸捧着一束玫瑰呆立在梅歆休息室门口。难道是梅歆?如果是,那就是姐弟恋了。这人是得有个姐姐包容着,不然这拽得人神共愤的性子谁受得了。
突兀响起的电话铃声打断了管蘅的沉思,这次是她的手机。陌生的号码一长串,管蘅嘴角甜美地翘起,拿着手机跑了出去。身后的柯逸摸了把脸,重重地叹息。
北京这两天刮着轻微的沙尘,视线不是很明朗,又是月初,天空浑浊成一团。“在吃饭吗?”现在正是巴黎的午餐时份。
“正啃着面包呢,你在干吗?”黎漠语调里满是笑意。
“和柯逸在海青乐团排练。工作室的事顺利吗?”
“有点小曲折,不过都解决了,现在等审批,应该快了。下午准备出去看房子。”
“工作室的位置应该不需要放在那种闹市区吧?”
“工作室,我借鉴纵建,放在大学附近。我要看的是住宅。”
管蘅记得黎漠提过他在巴黎有公寓的,可能离工作室远,现在应该是想换一套近一点的。“有什么要求么?”
“有个小花园,有两个朝阳的大房间,一间做卧室,一间做琴房,另外客厅和餐厅要大,偶尔有朋友来小聚,不显得拥挤。”
管蘅屏住了呼吸,心突突地跳。那边黎漠还在和她商量:“你喜欢什么牌子的钢琴?不要说史坦威,工作室刚成立,经济上有些压力,暂时买不起,现在先买架一般的三角钢琴,行吗?”
“黎漠,我没有那么快过去……”春寒料峭,她出来得急,只穿着一件毛衣,有些冷。
“知道,房子还没找到呢,我只是在计划着。房子要离地铁口不远,去音乐学院很方便。其他呢,你帮着想想。”
“我……在学法语,发音很别扭。”电话那头传来深深浅浅的呼吸声,管蘅觉得自己的声音哑了,“花园里装个晾衣架,天气晴朗的时候,把洗好的床单晒在外面,晚上收回去铺上,一夜都有阳光的味道。”
以前,妈妈在院子里晾晒衣服,下午的时候,日光薄了,她从钢琴前站起,到院子里收衣服。进屋前,总是把管蘅喊过来,两人一起埋在衣服里嗅着,那脆脆暖暖的香气,妈妈说就是阳光的味道。读书时,寝室夜谈,有时也会憧憬下未来的家是什么什么样,管蘅总是一瞬间就想起院子里的晾衣架。
“是在两棵树之间绑根绳子的晾衣架么?”
“那样树会受伤的,找两根木头立着就行,木头不要太粗。”
黎漠应着,嘴巴里还在咀嚼着:“其他没有了吧?”
管蘅觉得这个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她几乎要在这个声音里飘浮起来了。她努力定了定神,平稳着声音:“还有……我很想你。”
“还有十天我就回去了。乖,排练好,早点休息。”
黎漠回来前一天,管蘅的翻唱EP终于录制完毕,其他是后期制作的事,和她没有关系。管蘅的心头算是卸去了一块大石,接下来的工作就是全力准备柯逸的编曲。莫静言还给她接了个汽车广告,又是和柯逸合作,是人家厂商指名要的。莫静言说拍摄很简单,最多一天,她就几个镜头。这样一说,管蘅就不往心里去了。
她又搬回了汇贤佳苑。陆笑笑拖着行李箱上楼,不解地问她:“干吗还住这啊,又破又旧,还吵得要命。你现在要是开口,公司肯定帮你安排一套不知比这好多少倍的公寓。”
好多天没回来,屋里积了一层的灰,管蘅忙不迭地开窗换气,打水擦桌拖地。“我喜欢这里。”
陆笑笑撇撇嘴,不愿苟同。晒了一阳台的衣服,公寓的里里外外飘着洗衣液的清香。管蘅拿出钱包,说要去超市一趟。陆笑笑拦道:“你要买什么,列个清单,我去买。”
“我想用子排和花生煲个排骨汤,子排要挑的,我怕你买错。”管蘅笑着说。
“子排能和花生煲汤?我只听说冬瓜排骨汤、排骨莲藕汤,还有山药排骨汤。”陆笑笑感觉知识已经很全面了。
“花生可以让汤更香浓,营养也更丰富。排骨的做法很多的,如果是红烧,可以加紫薯,加酱蛋,加南瓜,还可以和糯米一起蒸排骨饭。”
“你都会?”
管蘅点点头,推着她出门。
陆笑笑嘟哝道:“南方人个个都是吃货。”
黎漠的飞机是七点到港,长途飞行,人很疲惫,也不会有什么胃口。管蘅想着煲个汤,再做个凉拌海蛰头,如果可以买到新鲜的荠菜,那就买点肉和虾,剁碎了,包春卷作为点心,另外再煮一锅海鲜饭。
汇贤佳苑附近原先有个菜场,现在拆迁了,要买菜得开车去远处的超市。陆笑笑从来没买过菜,一到肉类柜台,看着血红的一大块,连忙捂着鼻跑开了。管蘅笑笑,让店员挑了一块子排,剁得整整齐齐。蔬菜柜台里刚好有荠菜,还有新鲜的豌豆苗,管蘅各要了一把。其他要买的,转了一圈,都买齐了。
结账时,管蘅想起忘了买姜和葱白,她让陆笑笑先去车里等着,自己进去再买。姜和葱白都在蔬菜柜,葱白看上去不太新鲜,一根根蜷着。管蘅找了个袋子,装了几根,姜随手拿了一块。不知怎么,姜没拿稳,掉到了地上。她弯腰想捡,一只修长的手臂已经抢先捡起了姜。
眉眼一惯的英俊,皮肤冷白,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管蘅淡淡地点下头,把袋子张开,陆庭芜把姜放进了袋子里。
“同事在外面等着,我先走。”管蘅说道。
“一起……喝杯咖啡吧,不会要很长时间的。”陆庭芜神态坚决。
管蘅虽然戴着口罩,但清丽的眉眼让人已经感到一丝熟悉感。陆庭芜俊美如斯,更是引人注意。两人站一块,俨然一道靓丽的风景。
“我要告诉同事一声,不然她会着急的。”管蘅无奈道。
“我和你一块去。”似乎怕她逃跑,陆庭芜抢过了她手中的袋子,抢着付钱。管蘅假装抬头看墙上的大屏幕,真巧,里面播放的是乔鹿为某个海边度假村做的广告。又是另一种风情,海藻一样的黑色卷发,全部拢到一边,露出纤细脖颈,眼线画出狐狸一样的眼尾,嘴唇的线条妖娆娇艳。身后,碧蓝的海水微微荡漾。
陆庭芜跟着管蘅的目光看过去,神情淡漠得像一张白纸。
陆笑笑认识陆庭芜,这男人好看得有点过分,专注地看着人的时候,有点让人受宠若惊。“陆先生不必介意我,我不着急。”
“不会很长时间的。”陆庭芜再一次强调,不知是说给陆笑笑听,还是告知管蘅。
超市附近没有像样的咖啡店,陆庭芜拧了拧眉,说道:“走几步,过条街,那儿有个星巴克。”
管蘅绞着十指,心里面像有根针一点点地戳着。
星巴克,这个诞生于美国西雅图、靠咖啡豆起家的美国连锁咖啡公司,似乎遍布于全球的每一个角落,但不是谁都消费得起。那时,宁城书城里也有家星巴克,她和陆庭芜经过哪里,远远地看着都市白领们拎着包出出进进。其实,也不是钱包紧得买不了两杯咖啡,只是对于他们来讲,这两杯咖啡的钱可以买到更多别的东西。陆庭芜把以后能经常喝到星巴克作为一种人生鞭策,管蘅则安慰道,我们不进去,是因为我们还太年轻。
冬天的下午,管蘅从淘宝上买来马来西亚的旧街场白咖啡,用白色的马克杯冲泡,香气飘了一屋。她烤面包,里面加上蔓越莓,出炉后切成一片片放在盘子里。陆庭芜从外面进来,搓搓冰冷的手再抱她,说这咖啡的味道比星巴克香多了,配上蔓越莓的面包,更是香浓。
星巴克的咖啡并不是太好喝。管蘅放下杯子,店内灯光昏暗,多多少少模糊了人的五官。谁也没有说话。
这世上的沉默有三种,一种是相对无言,第二种是不敢出声,说什么都是错,第三种是此时无声胜有声。管蘅想他们应该是第一种。她不是话多的人,但以前和他一起时,总像有说不完的话,早餐吃了什么,寝室里谁丢了一瓶洗发水,练琴时老师说了句什么笑话……她喋喋不休地说着,他专注地听着。
往事如烟!这样也好,过去了就过去了,消失了就消失了。
还是陆庭芜先开的口:“听说你的首张EP不久就要预售了,很多人期待呢,销量应该会不错的。”
管蘅浅浅地笑了下,表示听到了。
“柯逸的交响演唱会会放在哪里?”
“还在挑选中,因为要现场录音,对场所的音响要求有点高。”他的意思是他一直在关注着她吗?
“我会去看的。”
那是柯逸的演唱会,他是主角,说谢谢的人应该是柯逸。
“我……为我之前对你的误解向你道歉。”
管蘅思绪滞了下,询问地看着他。
“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一如往昔的音乐梦,现在,快要接近了。祝贺你。”俊美的面容慢慢地荡起一圈温和的微笑,像一个真诚的老朋友,可惜不能上前拥抱。
管蘅哦了一声,然后再次沉默了,沉默得像走进了一条死胡同。“我送你上车。”陆庭芜站了起来,果断绝然,毫不拖泥带水。
他替她拉开车门,看见放在后座上大大小小的袋子,问道:“你们今天有聚会吗?”
陆笑笑炫耀道:“不是聚会,是管蘅要下厨。看不出来吧,她会做饭。”
瞬间,陆庭芜的脸冷得像落了一层白霜。
陆笑笑挺自觉,把管蘅送回汇贤佳苑就走了。许久不下厨,厨艺稍微有点落后,但管蘅一会就找到感觉了。把排骨先用热水洗了三遍,然后用料酒和姜丝、葱白浸泡了半个小时,再一一挑出来,放进已经烧开的热水里,花生之前也用水泡了会,时间稍微有点急,不管了,一并放进锅里,再放上盐,设定了下时间,这道菜就算完成了。豌豆苗拣干净,切好放进盘子里,这个是要急火炒的,一炒就吃,不着急。海蛰头也简单,主要是把咸水冲净,然后切成丝,拌上作料。管蘅尝了一口,挺满意。粥也好办,复杂的是春卷的馅。
她在厨房剁得噼哩啪啦时,有人敲门了。她甩着两手去开门,黎漠带着一身的冷气将她拥进怀里。她都没看清他的脸,他的吻就像一张网,将她缠得喘不过气来。等她缓过来,两人都笑了,也不知笑什么,傻傻的。
黎漠消瘦了些,眉心多了两道竖痕,大概是眉头皱多了,开个工作室哪是那么容易的事。
管蘅在厨房里包春卷,黎漠倚着门看。管蘅让他去冲个热水澡,他摇头,一步也不肯挪。管蘅动作很娴熟,一会就包了一大盘春卷。“出去吧,油烟大。”他摇头,去外面搬了张椅子进来,坐着看管蘅炸春卷。厨房本来就小,他往这一坐,管蘅转个身都很困难,一道春卷炸得战战兢兢。
“我们家的厨房比这宽敞多了,还有个漂亮的料理台。”黎漠捏了只春卷,吹了吹,塞进嘴里。有荠菜的清香,肉虾的鲜美。法国的中餐馆也有春卷卖,和这一比,简直是只四不象。
管蘅回头看他,他捏着半只春卷递过去,她低头,贴过来的是他温软的唇。“从没有这样思念一个人,怎么办呢?”他哑声问。
“凉拌。”管蘅脸红红地推开他,洗锅炒豌豆苗。豌豆苗倒进炸红的油锅时,溅起好大的声响,黎漠听得心莫名提起来。起锅时,他握着她的手左看右看,说这么危险的菜,以后不准烧。
碗碗碟碟端上桌,有色相有卖相。黎漠说这是未来指挥家烧的菜,一点都不能浪费。他吃了很多,边吃边说法国新买的住宅。
管蘅打趣道:“客厅大,琴房大,厨房大,花园大,家里就没个小的么?”
黎漠大言不惭道:“卧室里床小,仅够睡两个人。”
哎哟,管蘅脸又红了。
吃完,黎漠抢着洗碗。管蘅替他整理行李,等他从厨房出来,催着他去冲了个澡。跟着,她也洗了个澡,冲掉了一身的油烟。
黎漠顶着一头的湿发,只穿了件衬衫,从烟盒里抖出一支烟,指指阳台。管蘅点点头,手机有短信进来,是陆笑笑发过来的明天行程。明天要拍广告,她七点过来接她去北戴河。管蘅真是不懂这个构思,拍汽车为什么要去海边,沙滩上能开车吗?
客厅里电视开着,管蘅按了一遍遥控器,最后停在综艺频道,里面正在播报一则娱乐新闻。港城某男星与相恋二十多年的经纪人女友喜结连理,娱乐圈三分之二的大咖都出席了。屏幕上经纪人女友感动得泣不成声,仿佛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只是一脸的妆容怎么都掩盖不住被岁月风刻的痕迹。这个故事似乎是个完美结局,人人都觉得男星有情有义,可是什么样的感情要考验二十多年才敢去确定?岁月老了,花谢了,你终于愿意陪我看夕阳无限好,可惜已近黄昏。管蘅怅然地把目光转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