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春天的第一场喜雨,管蘅欢喜地跑过去。雨丝斜斜地飘着,灯光下,像布景一般。只是,寒气似乎加重了,她不禁打了个冷战。黎漠忙把她拥进怀里:“怎么不披件衣服出来……”
话音未落,一道白光从两人身上闪过。管蘅以为是闪电,眨了下眼睛,黎漠却低咒一句,推开她,穿着拖鞋就往楼下飞奔。管蘅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偷拍了。
过了好一会,黎漠才上了楼,眉心间的竖痕像刀刻一般。“跑得太快,连人影都没看到。应该是专业偷拍的狗仔,想不到他们能找到这里。不要怕,我会想办法的。”他宽慰地拍拍管蘅的头。
“我没怕。”管蘅很镇定。“你未婚,我未嫁,我们在一起不违反人伦,不触犯法律。”
黎漠失笑:“宝贝,你在娱乐圈,说不定会毁了你现在的一切。”
管蘅乐观道:“我已遇见了你,音乐也不会弃我而去,如果你说的是网络上的人气,失去也没什么,那些本来就很缥缈。喜欢我唱歌和指挥的人还是会继续喜欢我,不会因为有一天我爱上谁而有所改变。”
“可是狗仔们不会诚实地报道事实,为了博版面,他们会把谀论引导向对你不利的一面。”黎漠真是又感动又担忧。
“难道他们会把白的说成黑的?”
黎漠轻轻点头。
“如果这样,你会误解我吗?”
“傻瓜!”
“这条路怎么走过来的,我和你都清楚,这就够了。别人怎么想,我们管不了。”
黎漠温柔地吻她,柔声问:“真的不留恋这个于你来讲越来越璀璨的舞台吗?”
“我以后的舞台会更璀璨。”因为有你在身边,我就有勇气面对一切。
“下个周六,跟我去玫瑰园看花吧!”这一刻,黎漠的心里安定而踏实,他知道自己拿定主意了。
第二天一大早,管蘅和陆笑笑去北戴河了,黎漠上网看新闻,各大网站的娱乐版风平浪静。他又出去买了几份报纸,没有一条关于管蘅的消息。他还是去了星煌找了莫静言,听他说完,莫静言冷着脸给各大媒体打电话逐一询问,得到的回复都是莫姐把管蘅护那么严实,我们无从插针啊!
“你确定那是偷拍?”莫静言怀疑道。
黎漠点头:“公寓是四楼,偷拍的位置是对面公寓的楼顶,我追过去时,在那里发现了几只烟头,还有一盒冷掉的盒饭,应该是蹲守了好一会。”
“管蘅才从星煌搬回去两天,谁消息那么灵通?偷拍了又不发,他有什么意图?”
“会不会是疯狂的粉丝?”黎漠猜测道。
莫静言立刻否定了:“喜欢管蘅的都是理智型,不可能做这事的。你看他们最多在官网上问问EP什么时候面市,在贴吧写写音乐评论,很少有人往公司寄礼物、贺卡什么的。”
“那谁这么无聊哈?”黎漠敲敲头,很是费解。
“现在知道担心了,那昨晚为什么不先回家?”莫静言没好气道。
黎漠勾起嘴角:“太后吃醋了?”
“我一个更年期大妈,有资格和谁吃醋?”
黎漠乐不可支:“这醋吃得还不小呢!太后,昨晚你回家没?”
“你在家里藏什么了?”
“你最爱吃的鹅肝,我一路抱着个冰桶带回来的。还有法国最好的香槟,托运时差点上不了飞机。你现在用的化妆品,我在机场免税店买了两套。太后,你现在还说我不爱你吗?管蘅那,我可什么都没买。”
莫静言白了他一眼:“说吧,贿赂我的目的是什么?”
“太后这话说得真让人受伤,我爱你的心,天地可鉴。我周六准备带管蘅回玫瑰园。”
“你是想让我那天滚远点,给你们留个两人空间?”莫静言气得牙痒痒的。
黎漠好声好气道:“不是,我是想把她介绍给我优雅高贵漂亮的妈妈。所以,把日程挪挪,早点回家。不要准备别的,就做点意大利面,洗几只水果。”
莫静言捏着额头,跌坐在椅中。黎索南老老实实,她脾气火爆,黎漠这玲珑剔透的样像谁呀?“你就认定她了吗?”她知道答案,可还是想问。
黎漠故意苦着个脸:“照片都给人家拍了,铁证如山,还怎么赖?”
莫静言默默地叹气,有种直觉,周六也许不只是做道意大利面那么简单。
三月,玫瑰园里的花才刚打苞,远不到开盛的时候,只有几株红梅,一树树的开着,瓣瓣在风中摇曳。经过保安室时,管蘅扭了下头。那保安竟然认得管蘅,喜颠颠地拿了张纸,要管蘅签个名。“你第一次来这,也是我值班。你在这里等了很久。记得吗?”
记得的,她忐忑不安地坐在保安室里,过五秒抬下头。保安同情她,鼓起勇气拦下黎漠的车。进去时,也是坐的这个位置,黎漠的笑像个装饰,她都不敢看他。
“是不是在腹诽我当初的冷漠?”黎漠扭头看她。
“你要是太过热情,我会更紧张。”
“现在呢?”
管蘅噘着嘴,同样忐忑不安。不过,不安的内容是不同的。黎漠说两个人正式交往应该知会家长一声,等她休假,他也会和她一起去宁城。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他的妈妈是莫静言啊!
“哪个经纪人不看明星的脸色行事,怕啥?”黎漠给她打气。
她扶着车门,深呼吸,又深呼吸,好一会,才镇定地上台阶,看着黎漠开门。黎漠给她拿了鞋,朝厨房里喊了声:“太后,我们回来了。”
莫静言应道:“等会,我在做咖喱饭。”
黎漠朝管蘅做了个惊讶的表情:“哇,玩高难度啊!”管蘅噗嗤笑出了声。
莫静言端着盘草莓出来,朝管蘅看了看。管蘅局促地叫了声莫姐,黎漠插嘴道:“莫姐在公司叫,在这里要叫莫姨。”
管蘅老实,连忙改口。莫静言谈不上亲和,不过也没耍脸色。她对管蘅了解得不能再了解,那些初次见家长的寒暄就免了。幸好黎漠在,把在法国办工作室的前前后后说了个遍,气氛也很活跃。
然后三人吃饭,黎漠开了瓶香槟,管蘅酒量浅,只倒了半杯。黎漠举起酒杯,说道:“为明天!”莫静言迟疑了下,三只酒杯碰在了一起。
饭后,三人坐在阳台上闲聊吃草莓。黎漠握住莫静言的手,吻了吻:“太后,工作室办起来后,我就没办法像以前那样陪你了。”
莫静言心中一酸:“反正你以前也没什么陪我,我习惯一个人了。”
“我在那边买了大房子,我给你留了个房间,长住、度假随便你。”黎漠扭过头,把管蘅的手也拉了过来。“管蘅和星煌的合约是五年,马上要满一年了。后面,管蘅要发翻唱EP,要指挥柯逸的交响演唱会,广告也拍了。太后,可不可以到年底,管蘅后面的工作压一压,一年内安排几支广告,出一张碟片,其他时间,让她去法国进修指挥。”
黎漠没有一点铺垫的发问,把莫静方和管蘅都惊着了。“学校有那么好申请吗?”莫静言冷静地问道。
“这次回法国,我不仅仅为工作室的事,我带上管蘅和海青乐团比赛、排练的视频,和爸爸去了几所音乐学院。巴黎国家音乐学院对管蘅很关注,希望她能去巴黎面试。如果面试成功,她可以直接插班入学,前提是她得是法国籍。”
莫静言真是恨死了自己的直觉,怎么就那么灵呢!“你想怎样?”山倒了,河干了,她回天无力。
“我要为管蘅办理结婚移民。”
“结婚?”失声惊呼的人是管蘅。
“难道你和我交往就没想过结婚?”黎漠故意用眼角的余光瞟了瞟以示他的委屈。
“不是,我们认识还不满一年。”管蘅按住快要蹿到喉咙口的心。
“有些人认识了十年也不会相爱,这和时间没关系。我说过,我对一个人说喜欢,那不只是表白,也是承诺。”灯光下,他的面容严肃得像座雕塑。“你认识我的时候,我恰好不是穷小子,有能力让你衣食无忧地学音乐。早一点认识,我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在娱乐圈挣扎。这个时间是最好的时间,太后刚好是星煌的总制作人,又是你的经纪人,可以呵护你,让你走最适合你的路。这么多因素凑在一起,我们为什么要矫情地忽视?”
想不哭的,眼眶就那么热了,拼命地眨着眼睛,泪水还是滚落下来了。她对他说不会让他等太久,想不到他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她不是感动,感动太苍白,不够表达她心中汹涌的情感,她是体会到被爱原来是这么的宽广,可以让人任性、依赖,幸福得理所当然。
“最主要的是,我爱你,想早点和你在一起,想早点看到你站在聚光灯下,指挥我喜欢的交响乐。你答应我的,要带我去看你的音乐会。”黎漠温柔地用指背拭去她脸上的泪水。
“你爸爸怎么说?”莫静言怔怔地看着慢慢弥漫过来的夜色。
“他迫不及待地想和管蘅聊音乐,还说让管蘅住在他那,我当时就告诉他赶快打消这念头。”
两个音乐疯子。莫静言喃喃自语,然后莞尔一笑,这一次,在黎漠身上,总算没有任何遗憾了。“你别自作主张,还要听取管蘅父亲的意见,结婚是大事。星煌这边,你们安稳点,好好地过到年底,别生出什么是非,我才好为她以后妥善安排。”
“快谢谢你家莫姨。”黎漠推了管蘅一把。
“莫姨……”管蘅哽咽了。
莫静言摆摆手,她实在不适合这么温情的居家时刻。“我先去睡了,你等会送管蘅回去,路上慢点。”
四十码,慢得不能再慢,黎漠一手握方向盘,一手牵着管蘅。一路上,两人都没松手。
“感觉自己是世界上最最幸运的人。”管蘅说。
“必须的,你攒了那么久的人品。”黎漠调侃道。
为了防止偷拍者卷土再来,黎漠没有留下。两人恋恋不舍地吻了又吻,才挥手告别。
接下来的日子,每一天都是甜甜蜜蜜的。两人一周见三次面,一起做一次饭。黎漠把纵建那边的事务彻底完结了,假装看不见厉忻宁哭天叫地的样。有时去工地看看吉林和张文映互掐,吉林急赤白脸,像红脸关公似的,张文映慢言慢语,是个冷面笑匠,这两人为工作沟通的时候,很是有趣。黎漠看出,张文映对吉林很包容,而吉林有时像是故意在刺着她。晚上和吉林一起吃个饭,聊聊从前、以后。吉林终于知道了他的真实背景,竟然一点也没惊讶。黎哥,我就知道你不是个简单的。黎漠笑问,怎么,我看着很复杂吗?吉林认真地点头,不然晓冬走前惦记的是你而不是我呢?黎漠瞪大眼睛,你不会是吃醋吧?吉林呵呵傻笑,吃醋谈不上,不过当时挺不是滋味的,但我知道晓冬没有喜欢上你。黎漠举起杯,语重心长道:珍惜该珍惜的,遗忘该遗忘的。
全宇投资的一部片子获得了柏林电影节的提名,这可是了不得的事,高以梵抖起精神,半个月前去柏林攻关了,他忙得没时间骚扰黎漠,黎漠也就落得耳根清静。管蘅那边,柯逸的曲子都重新编曲好了,广告已经在黄金档播放,厂商非常满意,说希望以后长期合作。
三月就这么一成不变地过去了,直到四月一日那天。
那天是愚人节,管蘅不是会开玩笑的人,黎漠答应她不整她。管蘅像往常一样,起床看谱、学法语。吃早餐时,她算了下,这一天离翻唱EP上市还有十天,离柯逸的演唱会还有三十六天,离回宁城的日子还有四十天,离去法国还有八个月。
电话响起来的时候,她以为是陆笑笑到楼下了,笑着按下通话键,说道:“别催,我就下来。”陆笑笑呼哧呼哧地喘着,像是一口气跑了一千米。“你怎么了?”
“管蘅……不好了,网上都是你的照片……”陆笑笑喘得接不上气来。
“我和黎漠的照片么?”管蘅第一反应是偷拍者终于出手了。
“不是,是你和另一个男人的艳……照!”
第十章 四月赋格
严格来讲,那不能叫艳照。
一过五月,宁城的温度直热上升,那年,更是飙升到三十五度,雨又少,整座城市像座巨大的火炉。小租屋里没有空调,没有风扇,唯一的一扇小窗还对着个死巷。管蘅从琴房出来直接来的小租屋,她穿了件盛夏时才穿的吊带短裙。她买了绿豆、薏仁,还有冰糖,准备给陆庭芜做绿豆汤。他向她抱怨,夜里热得根本没办法入睡。她想冰点绿豆汤,热的时候喝一碗,人会舒服点。时间紧,绿豆和薏仁等不及泡,洗净了直接放锅里煮。冰糖是大块的,她敲碎了,等到水沸了再放。小租屋是真的热,人又挨着火,一会儿,管蘅就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头发根都在向外渗着汗。
陆庭芜兴奋地从外面进来,告诉管蘅,朋友帮他从香港带了只新手机。“像素太正了,拍出来的照片清晰度高,还带自动修图。等会,我给你拍一张。”他一进屋,就脱掉了身上被汗浸湿的T恤,只着一件牛仔裤。
夏天的晚上,男生们打完球去食堂,裸着上身,T恤像毛巾似的搭在肩上。女生们迎面走来,气定神闲,没一个大惊小怪。可是,陆庭芜是文艺男,什么时候都衣着整洁,举止温雅。管蘅一回头,一怔,随后把视线挪向沽沽沸腾的锅。“以后再拍吧,现在我一身的汗湿哒哒的。”
“你湿哒哒的也很美。”陆庭芜拿着相机对准管蘅。
管蘅不肯转身,他用手拽她。拽过来的管蘅紧闭着双眼,陆庭芜似乎明白了什么,笑了,亲昵地说了句:“傻相!”然后,凑过去捉住她的嘴唇,温柔地厮磨,管蘅慌乱地双手搭住他的腰。只听得“咔嚓”一声,她睁开了眼睛。
“看看,是不是很美?”陆庭芜把屏幕朝向她。
不知是不是被手机美化了,屏幕里定格的那一瞬间,画面唯美得不可思议。她双目微合地偎依在他怀中,他一手温柔地抬起她的下巴,吻得那么珍惜。
现在这张照片放大了十多倍,投影在星煌会议室的墙壁上,尽管有些失真,却还是可以一眼看出镜头里的女子是管蘅,只是男子的脸被打了马赛克,只裸着上身,这就让照片看上去有点诡异。
“照片是午夜十二点通过一个刚注册的微博账号上传到网站上的,一个小时内就被转发了四万次,截止到现在,已经是转发了一百多万次,评论二百多万条。柯逸的粉丝们发起了一个话题‘管蘅滚出娱乐圈’,目前有五百万人参预。柯逸的粉丝人数是四千万人,这个参预的人数可以算是很巨大的了。话题已经被顶上了热榜,初步估计会持续一周。”技术部值夜班的工作人员看向莫静言。
莫静言平静得有点不正常,她点点头:“公关部呢?”
公关部经理站起来,走到墙壁前,指着照片画了个圈。“这照片虽然被处理过了,但还是能看出应是几年前拍的,男子的头像打了马赛克,可以推测上传照片的人要么是男子本人,要么就是男子的朋友。从照片上看,两人应是热恋中情侣的关系。即使男子裸着上身,但画面并不色情。现在唯一担心的是这张照片只是个信号弹,核弹、氰弹在后面发射。”
一屋子的人齐刷刷把目光投向坐在角落里的管蘅,她一直在看着照片,明明目光笔直,可是瞳孔没有焦点,不知她在看向哪里。
“管蘅,后面有没有限制级的照片?”莫静言压着音量问。
听到唤她的名字,她看了过来,神情空洞的样子。
“有吗?”莫静言腾地拂开了面前的文件,脸色青白,“签约前,我一再问你,有没有交过男朋友,我不是在窥探你的隐私,我是防患于未然。娱乐圈里这些龌龊事多了去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当时甜甜蜜蜜,俯首是画,仰首是诗,怎么看怎么好,一分手,立马成杀父仇人,什么都能往外说。如果你当时对我说实话,公司会想办法在事发之前把照片买回来,或者重新修正你的发展路线,绝对不可能炒作你和柯逸的绯闻。柯逸的粉丝们本来就不接受你,看在你形象正面,柯逸又处处维护你,这才接受你。现在好了,你直接递给了她们一包炸药。你不要小看粉丝的力量,特别是柯逸的粉丝,她们有规模,有计划,不然也不可能壮大成国内第一粉丝团。我想她们第一会发起拒买你的翻唱EP,然后是拒听柯逸的交响演唱会,再接着是迫使你离开娱乐圈。”
莫静言仰倒在椅背上,好半天不说话,许久,长叹了一口气:“管蘅,你这次是为难到我了,我……真不知怎么来帮你。一切都乱套了。”
众人面面相觑,没一个敢吭声。戛然响起的电话,像午夜凶铃似的,惊得众人都神情一紧。
景涂然接的电话,只嗯了两声,便挂了。“柯逸在机场,把记者给打了。”
莫静言脑中轰地下,感觉到星煌可以降半旗了。
公关部经理勇敢发言:“事情到了这地步,我们只能让事态止在这儿,不能再发展下去了。管蘅,这人手里还有其他照片吗?”
管蘅轻轻摇了摇头。
公关部经理长舒一口气:“莫姐,那我们准备记者见面会?”
“你要道歉还是解释?这个时候,说什么都像是狡辩,索性沉默到底。管蘅的一切活动无限期暂停。”莫静言沉声说道。
众人收起面前的文件,逐一离开。莫静言让陆笑笑也出去下,把门带上。“我现在知道了为什么你和黎漠被偷拍的照片至今没有爆光,因为偷拍的人不是狗仔,而是照片里的他请的私家侦探。你和柯逸的绯闻炒得满天飞,他明白那是炒作,所以不在意。可是你和黎漠却是真真切切的恋爱,他火了,于是把你们以前的照片上传到网站。管蘅,他是谁?”莫静言指着墙壁上打着马赛克的脸。
“莫姐,对不起!”管蘅站起来,欠了欠身。
莫静言冷笑道:“你到这个时候还要帮他隐瞒,你看不出,他要把你给毁了吗?我告诉你,你瞒不了多久的,几年前,你应该还在读书吧,强大的粉丝们很快就能人肉出他是谁的。”
管蘅抿紧嘴唇,不知是怕自己不小心哭出来,还是不小心说出什么来。莫静言定定地瞪着她,愤怒得头上都快冒青烟了。“每签一位艺人,都是一次投资,这些年来,我的投资从没失手过。管蘅,你破了我的例。你不要和我说对不起,我接受我的失败。”
管蘅抱歉地再一次朝莫静言欠了欠身。大门已经被记者们堵得水泄不通,她和陆笑笑只得从后门离开。陆笑笑一路上直撇嘴,像是很懊恼,可能是因为跟错了艺人。
立交桥的拆迁工作已经全面展开,墙倒屋坍,尘埃满天。车像在云雾中行走,陆笑笑开得小心翼翼,有两次还是差点撞上前面的车,惊得她出了一身的冷汗,把管蘅送到小区门口,就急急走了。
汇贤佳苑里的人大概很少上网,看到管蘅还是像以前一样笑笑。离开时太慌乱,拖鞋东一只西一只,台灯忘了关,厨房里的水笼头没有拧紧,水滴答、滴答地滴着。管蘅过去把笼头拧紧,一抬眼,发现窗台上的那盆蘅芜长势没前一阵好了,叶子有气无力地耷拉着,似乎要死了。
管蘅摸了摸叶子,拿出手机看了看,没有来电,没有短信。
像陀螺一样转着的人突然停下来,有点茫然无措,不知道该干吗。时间过得很缓慢,缓慢得像一棵树从发芽到结果。
天黑了,空气里飘浮着呛人的灰尘味,管蘅不得不把门窗紧闭,感觉把整个人像塞在一个盒子里。管蘅想起来北京的那天,也是夜里,火车的车厢也像是一个盒子。高铁很驶得很平稳,同车厢的人有的在聊天,有的在看书、上网,她怔怔地看着车窗,车窗上映着的是她紧拧着眉的面容。
爸爸说中国是以淮河来划分南和北,南方和北方,不仅气候差异很大,生活、饮食习惯也有很多不同,他问她你能适应吗?其实爸爸是不同意她参加《全城恋歌》,可是看她这么拼命,又舍不得阻止。她宽慰爸爸道,南和北算什么,以后我出国学音乐,那可是西半球与东半球,连时间都不一致,怎么办呢?爸爸拍拍她的头,替她拉上行李箱,说你决定了就好。
决定了就不能后悔,不能回首,不能落泪。管蘅移动了下发麻的脚,她倚着墙站着,离台灯远,墙下是长长的身影,迷离的光,淡淡的暗。
直到天亮,手机依然很平静。管蘅犹豫了许久,还是给黎漠打了个电话。铃声响了很久,她决定要挂断时,黎漠的声音才从电话另一端传了过来。哑哑的,涩涩的,像宿醉。
“哦,起床了吗?”黎漠问。
管蘅看着穿过树梢的阳光,说道:“起了有一会了。你在家?”
“是,在家,还没起呢!”
说完这句,两人好像都不知说什么好,于是一起默契地沉默着,只听到彼此的呼吸细细长长。
“黎漠……”管蘅按着心口,感觉空气像稀薄了,她有点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