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人转告慕青,人已寻到后,梁言带着穆菱与辋烟即刻回府。
“只消说自己走丢,其他不用计较。”
梁言将人安置在客房,穆菱换了身干净男装,依言应下。
梁言忍了再忍,终是发了脾气,“好好的,为何会离了公主身侧,跑到那么远,又那么僻静的巷子里去?”
辋烟来的路上就醒了,在绣墩上坐立不安,偷眼看穆菱,“是奴、奴婢,当时想小解……”
她红着脸,替穆菱开脱。
穆菱脸色灰败,眼睛还有些红肿,却是沉默不语,清冷寡淡。
观主仆神色,梁言一惊,诧异难掩:“怎么,你们竟真是想逃?”
“王爷,求您别泄漏出去。”辋烟慌忙道,却是应了他的话。
梁言沉默许久,把辋烟支了出去,问穆菱为什么。
这吃人的宫,吃人的制度,谁不是在默默忍受,为何,她想要逃?她知不知道,逃出去,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穆菱自嘲:“命都被捏在旁人手中,犹如待宰羔羊,为何不逃。”
皇后要杀一个宫妃,是多轻而易举的事,而上位者,如太后,如皇帝,哪怕知道事情的真相,也不会为穆菱出头。
梁言哑然,只觉得心都抽痛,“你这一走,置你父兄于何地?”
“我想过了,我是跟公主出门,失踪后,皇家顾惜颜面,大约会宣称暴毙而亡——慕青是太后爱女,皇上也不会拿她怎样。”
“你可想过,慕青会因你失踪,而倍感愧疚?”
穆菱垂眸:“公主天之娇女,又怎会在乎我小小一个后宫嫔妃……”
“你怕是从未想过,慕青会有多内疚自责,她本是天真纯善……”
穆菱眼中倔强,愤然看他:“是,她天真纯善的,谁又不想永远保持一颗赤子之心?可我又是什么身份?梁初随口一句话,便能要我性命;皇后屡次出手,不过看我好欺……她的亲人如此对待我,我为何不能稍稍利用一下她?”
梁言知她是强辩犟嘴,更气了,“我现在说教,并不是因为我是慕青的七哥,而是你这种行为不对!旁人对你恶,你大可回以恶,可慕青自始至终从无慢待你,并对你释放善意,你就这样不在乎别人的真心吗?”
“对,我就是不在乎!去告诉他们呀,反正再叫我回那个宫去,我还不如立时死了——我也是活生生一条性命,却还不如德妃娘娘养的那只碧眼猫咪。梁初眼中的玩意儿,皇后脚下的蝼蚁!”穆菱梗着脖子,连日来的委屈,难过,终让她支撑不住,爆发出来。
梁言从未想过,穆菱非但无心皇兄,更视后宫为牢笼,在她眼里,这富贵窟竟是红颜冢?
“穆菱,纵使你不在意慕青,那么我呢?你可有想过,若你失踪,我该何等焦急?”
穆菱细声抽泣,闭着眼不肯理他。
梁言终是软了声息,叹口气,手伸出去良久,终于握上了她的,“回宫去,之后我帮你。”
穆菱蓦地看向他,不敢相信。
梁言坚定复述一遍:“我会帮你离开,但不是以这种方式。我知道你的心并不坏,否则不会帮我查莞太妃……相信我。”
穆菱默然良久,抽回手,感受着那余温,轻轻摇头。
走,是一定要走的,可……
梁言不解,“为什么?你,不信我?”
穆菱避过视线,摇头。
她该如何解释?
她渴望逃出樊笼,是想堂堂正正以一个“人”的身份存在,而非依附谁,作为谁的附属——否则,与宫中又有何区别?
她知梁言对她有了丝丝缕缕的情愫,可她无法回应,也不能回应。
无论她是身处深宫,还是融于市井,她与他,再无可能——她身上,永远会有宫妃的烙印,跑远些,兴许还有活路,若与梁言相知相守,那便拿了彼此性命放在火上烤。
认识她的人不多,可并不是没有,无论,她以何种身份与梁言在一起,都没有活路。
况且……
他早晚会娶妻,纳妾,执行他身为亲王的职责。
那么她,又算什么。
正因为想的通透,她才不愿携手向前走,眼看着这单纯的,毫无杂质的情感都毁掉。
“算了,”她轻声道,“我不愿连累你。”
梁言哑声:“你,不喜欢我?”
穆菱无措,看他一眼,终是道:“梁言,你有没有想过,救我出来,意味着什么?”
迎着梁言不解的目光,穆菱涩声道:“我不会是你的妻,也不会是你过了明路的妾。兴许是藏在哪里,永生不得见人的情人……若不幸,再有了孩子,那他也会是世人嘲弄的私生子……终日战战兢兢,活在被人揭穿的恐惧里,如履薄冰,和宫中,又有何区别?”
诚然,梁言从未想过那么久远的事,但穆菱的窘迫与无奈就在眼前,他愣了,犹豫着。
梁言久久沉默,想要告诉穆菱,他们之间永远不会到那种可悲境地。但他如今,却又有什么能力,给予她这个保证?他不是连宫中太后赐婚的旨意都快扛不住了吗……
他竟觉得,这样无力。
只是,这沉默与痛苦,也未能太久。建德公主来了。
第22章 有孕
“七哥,穆贵人呢?”慕青一脸焦色,急急冲进来,担忧得仔细观瞧床上的穆菱,“没事吧,有没有人欺辱你?”
她自己疾奔而来,也不让宫人跟来,怕真有个不好,走漏了风声,穆菱真的要因她而死了。
穆菱忙说无事,编造着梁言教给她的谎言,“遇着了小偷,追了两步就走迷了。”
她的发髻重新挽过,衣衫也不再是出宫穿的那件,慕青情知事情不会这样简单,可到底安了心,松了口气,“无事就好。”
折腾到如今,已过晌午,慕青谢过梁言,要回宫去。
梁言不似以往,总是目含宠溺得看着这个小妹妹,失神落魄,慕青喊他好几次,他才反应过来,是慕青想去他郊外的庄子上玩,勉强露出一丝笑意,“以前哪次不是纵马就去,今儿怎么学这样斯文了,还晓得和我说一声?”
慕青闻言,不好意思,扭捏道:“母后说,我是大姑娘了!”
“噗——”梁言一个没忍住,笑弯了腰,“是,我们的小青儿长大了,小时候尿湿了裙子说是没晒干,装小公子调戏龚御史千金,被一本参到了朝堂……哎呀,一眨眼就长大了,真是岁月如梭太匆匆。”
梁言身已远去,话音飘来,慕青恼羞得提衣去追,“姓梁的,你站住,我们比试比试,输了我是你弟弟!”
“小妹糊涂,咱们同属一姓,这也能忘?本王弟弟众多,何时多了你一个呀?”
鸡飞狗跳之声渐远,穆菱和辋烟对视一眼,同松口气。
总算,有惊无险的回宫了。
辋烟担惊受怕,回来后茶不思饭不想,如害了相思病般,再打不起精神来,对着穆菱没怎样,背过身去就唉声叹气。
穆菱晓得,自己把小姑娘吓坏了,为了宽慰她,特特手忙脚乱,做了个蛋糕来抚慰。
做不得惟妙惟肖,倒也有了几分蛋糕的滋味,千辛万苦打出了奶油,撒了果仁儿、凉果。
偏辋烟吃不惯,却爱上了穆菱用边角料蒸的小兔子馍馍,裹了豆沙与蜜枣,既能吃,也能玩。
哄孩子哄的开心,梁初来了。
今日的惊心动魄,到底传到了他耳中,虽不会拿慕青怎样,但还是过来探望,聊作补偿。
梁初觉她这里寒酸,正想借着由头给她挪一挪,几番暗示,穆菱终不得领回。索性问她想要什么。
穆菱才被打击了,无欲无求,只想出宫——可这事儿,说出来怕梁初要砍掉她的脑袋,于是模棱两可,说想出宫。
出宫这事儿,并没有什么难度的——对梁初这位天子来说。他还常常微服出去,尝尝斜街巷那家老火羊汤,还有芝麻烧饼。
亦或是听风馆的雨前龙井,似乎也比宫中的好。
户部巷常有个浓脂艳抹的胖女人,疯疯癫癫,老想着捉男子回家当相公,一定要躲着走。
梁初也许久不曾出宫逛逛了,但穆菱却不成。
她身为宫妃,若他明令下旨,允她正大光明的回家省亲,怕不等后宫群起闹死闹活,朝中那群御史大夫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
自此之后,穆菱怕都要被宫妃们射成筛子了。
梁初是真有心弥补,替慕青,也是替他自己,到底有了主意——依旧扮成男子,随他微服出宫。
短短两日功夫,又出来了,穆菱想也觉得好笑,比之上次心事重重,这次倒有心情欣赏街景,以及这古代的风土人情来。
梁初算半个京城通,糊弄旁人糊弄不来,可他的半吊子水准对付一个穆菱,还真是绰绰有余。
天香楼的各色糕点,果子;金粉楼的胭脂水粉;金银铺的首饰,锦绣庄的新衣……穆菱眼花缭乱,梁初就一个字——买买买!
那天香楼,生意遍布大江南北,南面的果脯,西面的****,异域的佳酿,海外的奇珍……许多后世有的先祖版,这里尽有,令穆菱倍感亲切,那价钱自然不会亲民。
可无论穆菱眼馋什么,梁初目光依旧温温柔柔,“喜欢就买。”
这一个“买”字,简直是俘获女人心的利器。
难得穆菱对他笑,他还觉得自己亏她良多——无他,宫中赏赐毕竟有限,多补给她,旁人就要眼红吃醋。
譬如穆菱寥寥几件宫装,譬如木樨园的荒僻破落。
梁初便用自己的方式,去弥补。
在穆菱逛了N家布庄,首饰铺子后,梁初似有意,似无意,轻声说道:“那个对你滥用私刑的宫人,朕已关押起来……”
穆菱水袖一顿,尚且镇定,却听梁初继续说道:“那人声称给慧嫔报仇……”
话音落,穆菱不忿望来,欲要辩驳。
梁初安抚得拍拍她的手,示意她不需着急,“慧嫔之事,疑点重重,但她的宫女都说,那点心是抢得你的——谁要害你呢?而这滥用私刑之人必定知晓什么,才要严刑逼供,将你屈打成招。朕猜,他知晓真凶是谁。”
“谁?”
梁初只是轻笑:“陪你逛了这许久,高兴些了吗?若你肯看在朕用心良苦的份上,原谅朕之前的疏忽,朕就告诉你!”
穆菱就没见过这样赖皮的,虽猜测是皇后,却不知和梁初的答案是否一致,挠心挠肝得想知道,却不甘愿看他臭美得瑟。
再说,若非他,原主也不会死在冷宫了!
所以,还是他的错,大错特错。
梁初见穆菱能忍,他就更能忍了,时时在她面前晃悠,似笑非笑,气的穆菱狠狠翻他白眼。
正午时分,大家都饿了,梁初带穆菱去了食肆。
这铺子对面,正是穆尚书家,只是这会儿正午,不好上门拜访,以免穆家接驾,连饭都用不安生。
穆菱在高高的四层楼上用饭。身侧没有辋烟,她是不敢回家的,最终以“近乡情乡”为由,说自己不想回了。
梁初还以为穆菱在生气,也不再玩笑,索性告知穆菱答案,“是暮云贵人。”
穆菱挑眉,却是不曾说破,只问道:“陛下会怎样?”
为慧嫔报仇吧?
她语气分明有质问的意思,顿了顿,复又道:“嫔妾听闻,暮云贵人家中是皇商,很有钱……慧嫔却是御史家的女儿,家中清贫……”
梁初起初不明,听她头头是道的分析,顿时笑起,“朕是皇帝,难不成还要卖身求财吗?暮云贵人娘家确是有钱,可她戕害宫妃,祸乱宫闱,定不可饶恕。否则,旁人也学她,今儿敢害了宫妃、皇嗣,明儿难保不敢害了朕。”
第23章 交换礼物
穆菱敏锐,挑眸,疑惑:“皇嗣?”
梁初默了一刻,他年过二十,自不必忧心子嗣,只是,宫中至今未有活下来的孩子,也着实令人难过。
“是,慧嫔尸检,确有一月多的身子了——怕是慧嫔自己也不知。”
穆菱呐呐无语,半晌,道:“纵她自己不知,入宫请平安脉的御医岂有不知?”
宫中子嗣艰难,太后下了懿旨,御医每十天入后宫,替各位嫔妃诊平安脉,这样一来,若有孕,也定及早知道。
可慧嫔这里,竟没御医报上来?
她既问了,梁初也不过一声冷笑,“御医?死了。”
穆菱倒吸一口凉气:“谁干的?”
梁初却已经在笑:“这个?不该你知道了。”
穆菱气了。
她早猜着暮云贵人是皇后一伙儿的,暮云自己又没孩子,谁生了孩子也左右不到她吧?跟着皇后,又比旁的更光鲜些,怎么会想不开出手要人性命?!
也只有皇后,才怕旁人宫妃生了皇子,危及她凤位!
这梁初,肯定知道,所以穆菱才生气——刚刚还信誓旦旦,说凶手不可饶恕,结果却只抓暮云贵人一个!
皇商自然比不得丞相,暮云贵人怎么与苏皇后比!
哼,说的冠冕堂皇,还不是一丘之貉。
梁初说要罚暮云贵人,却不说如何罚,穆菱深觉无趣烦扰,吸口气,去了铺子里招待女眷的茶室歇脚。
吃着冷茶,穆菱一个激灵。
梁初所查结果,分明指向暮云贵人是凶手,可只有穆菱自己知道——那点心,是她的点心,慧嫔抢去吃的呀。
是梁初查错,还是故意把祸水引到暮云身上的?
穆菱越想,越是心惊。
那毒点心,慧嫔吃了,结果她被怀疑是投毒的凶手,一个嫉妒之罪把她屈打成招,扔进冷宫等死;
可若那时慧嫔没有抢去吃,而是她自己吃了呢?一定也会中毒身亡,然后不知有孕的慧嫔被抓,严刑拷打……慧嫔的孩子,依然保不住,说不得也一起没了。
不管那点心谁吃,慧嫔和她都讨不到好,慧嫔的孩子一样不保……这可真是一箭双雕的毒计!
梁初也不知穆菱在想什么,过来邀她一同去穆家,可穆菱却不愿前去,只说近乡情怯,遥遥一望,已解了思念之情,不必再回了。
那副惶然焦虑的模样,落在梁初眼中,只以为是之前的冷宫之行,令穆菱觉得连累的家人,给家族抹黑丢脸了,这才不愿归家的吧?
纵梁初再好的想象力,怕也不知穆菱这芯子里已换了人,他真正亏欠了的,想要去弥补的女子,早已魂归黄泉了。
回程时,二人兴致都不算高,穆菱落寞寡欢,梁初逗了几句,也不见她展颜。
才进了宫门,就遇见了建德公主,慕青。
她今日进宫找穆菱,谁知去了木樨园,却遍寻不见,辋烟那丫头也不知跑去了哪里,以为主仆二个是去哪儿逛园子了,败兴而归,谁想竟遇上了。
“呀,可真是巧。”
梁初轻轻一挑帘,就叫慕青瞧见了车厢内女扮男装的穆菱,“穆贵人,我遍寻不不到,原来是和皇兄出去玩了?”
穆菱下了车,身后自有内侍抱着梁初买给她的东西。
慕青俏皮得眨眨眼,倒也知晓,后宫女子得皇兄宠爱者,日子才不会难过,她也是希望穆贵人多点倚仗,被别人欺负了去。
穆菱行了礼,问:“公主寻嫔妾,可是有事?”
慕青少有拿公主架子压人的时候,对谁都极客气有礼,对穆菱却多了几分亲近,眼见皇兄还在看着,撅嘴推他,“皇兄快走,我们女孩子说悄悄话,你可不许偷听!”
梁初失笑:“小丫头片子!”
苦笑无奈,正好,他也要回后宫去,与皇后商议一下太后寿宴的仪程。于是让内侍将东西送去木樨园,又嘱咐慕青晚上与他和母后一起用膳。
慕青大咧咧挥挥手:“知道啦,快走快走。”
慕青明显有很多话与穆菱说,拉了她的手,陪她回了木樨园。
一路上,言语欢快,问穆菱出宫后都去了哪里玩。
进了木樨园,穆菱好茶好点心的伺候,不敢怠慢,还把梁初买给她的好吃的好玩的分她。
“哪里都逛,什么脂粉铺子呀,布庄啊,都去了。那些东西我平时也没多喜爱,我甚少擦粉,”穆菱实话说道,她皮肤塞雪,如何晒都晒不黑的白底子,晒多了只会颊生红晕,照样白嫩,那些脂粉含铅量大,擦多了并不好,“但我一见那琳琅满目,简直如饕餮上身,恨不能全都买下来。”
慕青“扑哧”一乐,“这是什么形容。”
穆菱就细细与她说:“喏,这盒胭脂好贵,一两金子指甲尖儿这么一点。却极好用,还是玫瑰香味。”
又把响翅银步摇拿来,“不过用了一两银,却栩栩如生,顽皮可爱。”
还有宫中没有的点心,绣娘巧夺天工的绣品,莫说穆菱,就是慕青见了实物,听了形容,也想大买特买。
身为太后与皇帝最宠爱的女儿、妹妹,慕青自小到大什么都不缺,但也觉得买买买这种活动很有乐子。
慕青猜着皇兄是为什么带穆贵人出宫的,她自己也有礼物送穆菱,算是赔罪。
那是一件火狐裘的斗篷,很美的火红色,通体没有一丝杂色与不均,乃是今年猎场上贡。
火狐狸极其难寻,集腋成裘,一百只火狐狸才得这么一件,连皇后都没有这样一件,却被慕青送了穆菱。
穆菱自知贵重,如何肯收,“无功不受禄,嫔妾不能收。”
慕青着急:“怎么不能收,不过一件礼物——之前是我不好,把你弄丢了,”
只是她的话,更令穆菱愧疚了,她低垂着头,“分明是我自己乱跑,再这样说,我真是无地自容了”
慕青把狐裘往她手上塞,“我本不知送什么好,可是觉得两个人交好,送对方自己心爱之物,那才算心意。火狐狸是难得,狐裘也更甚,却并非天下绝无仅有之物,与知己好友相比,哪个难得?”
音落,慕青笑嘻嘻得拔了穆菱头上一枚朴素的玉簪,说道:“我听闻,民间的女孩子交好,都会互换礼物,然后她们就是手帕交了——是不是?”
第24章 出宫
穆菱微愕,看着自己那枚并不贵重的玉簪落在慕青手中,令穆菱觉得,真是玷污了那姣好晶莹的纤细手指。
边上愔愔称是,为慕青说话:“贵人就收下吧,朋友之间互送礼物,本就不分贵贱,送什么都只是一份心意。”
话已说到这份上,再推拒也实在难看,穆菱郎朗一笑,若冰雪初融,“好,那嫔妾就却之不恭了。”
吕愔愔并不大和后宫妃子们来往,她是侍奉公主读书的女官,很瞧不上宫里为争男人大打出手,争风吃醋的妃嫔们,曾也不喜穆贵人。如今见她拼着被公主讨厌,也要实话实说,承认那日里自己乱跑,又觉得穆贵人君子坦荡,和别的妃子又不一样。
于是,趁着慕青去往净室的功夫,低声与穆菱说话,“贵人曾得罪过太后娘娘么?”
穆菱心惊肉跳:“怎会……”
她连怎么得罪的皇后非要除之后快都不知呢,又怎么得罪太后去了?!
愔愔心善,也怕建德公主难得结识的知己短命,于是道:“公主殿下从鲁玛启程,尚未回宫,我就已经入宫,帮忙看着修整公主府。那日,我去寿康宫回话,可巧皇后娘娘在陪太后说话,我就避到耳房歇脚,哪知才进去,皇后娘娘就怒气冲冲得跑出来,还喝骂她的宫人。皇后娘娘质问‘太后怎么会知道,那个穆贵人又是个什么东西,居然跑寿康宫告密!本宫就是脾气太软和了,一个二个都敢来本宫面前扑腾,看本宫收拾她’……”
愔愔博闻强记,过目不忘,皇后那几句话被她深埋在心底,若非与穆菱结识,对方也不像个惹事生非的女子,她才会据实以告,提醒她当心。
穆菱就彻底懵了,公主没回宫前,她连太后的面都没见过,又怎么会跑太后那里去告密?
她再看边上辋烟,那妮子也是满目震惊之色,显然也是第一次听说。
慕青很快回来,愔愔神色已恢复如初,就穆菱还有些心不在焉。
“咱们来打叶子牌呀?”慕青难得遇上说的上话的人,见了穆菱,也不想太快出宫回公主府。
四个人,正好凑一桌。
穆菱现代的麻将、扑克都不玩,哪里会叶子牌。
慕青好为人师,教的比玩的还起兴,嘻嘻哈哈得,倒是叫穆菱赢了好多彩头,还笑话辋烟手气臭,连抓几把牌没一个好的,“可与大将军一比,他的牌运更臭呢!”
“大将军?”穆菱挑眸,“哪一位呀?”
她自是不认得什么将军的,不过随口一问罢了,谁晓得,慕青公主受了刺激似得,双颊通红,撒丫子跑了。
穆菱勾唇,送了愔愔出门,还把给慕青公主的点心也带上。
送走那浩浩荡荡一群宫人们后,辋烟合上房门,与穆菱对坐发愁。
愔愔所言“告密”一事,实在蹊跷,穆菱倒是有心想查,可又如何查?!
这件事,皇后与太后的亲信约莫知晓,但那种心腹,得花多少钱才撬开人家的嘴巴?!
“娘娘,不若请王爷出面查一查?”
穆菱愁眉不展,连带书信的事,她都不想梁言掺合进来,生怕把他也搅合进来。
加之上次在王府,两个人言语间吵了起来,正尴尬着,这件事,穆菱也不大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