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梁言没有,甚至心里涌过一丝辨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不敢深想,只得赶紧找话岔过去,“那么你,和那位慧嫔平日关系如何?”
穆菱蹙眉,许多事,她还是听辋烟诉说,如今只得道:“我和慧嫔相交不深,远日无怨近日无仇。”
“那你可记得自己得罪过什么人?”
穆菱蹙眉,能想起来的,也只是辋烟所说的“撞衫”事件,迟疑摇头,说道:“在慧嫔死前,我曾因为一件小事儿,得罪了德妃——那日游园,我和德妃娘娘相遇,都穿了蓝色的宫装,德妃就很不高兴,还讥讽我几句。这也能算仇怨?”
穆菱心底也是不信的,德妃娘娘身居高位,听说很得梁初喜爱,总不会是个无知蠢妇,只靠美色上位。
梁言适时道:“你中毒一事,分明是皇后有意为之,你且想想,是不是在哪儿得罪过皇后娘娘?”
“怎可能,一国之母,我是疯了才去得罪她……我进宫无宠,平日不必往翊坤宫请安,算上年节假日,一年见她不足十次。隔得远了,她换件衣裳,我怕都不认得那张脸来。”
穆菱的话说的夸张,却也是事实。
“挟持我的宫人是皇后娘娘派来的,可是,却是德妃把皇上引来……我想起来了,当日我一时想不开,投环自尽……”穆菱心虚得不敢去看梁言神色,“背过气去,也是德妃娘娘引了陛下前来的。德妃娘娘与皇后娘娘是不是关系很好,所以合伙打压我?”
“这,并无可能。”说起后宫妃子间争宠的事,梁言也有些不好意思,显得自己很八卦似得,“德妃才入宫的时候,有过一个孩子,后来磕磕绊绊没养住,还和皇后闹过一场……”
话不说尽,点到即止。
可穆菱说的,他也觉得奇怪。但天色已经很晚,他是借着醉酒出殿外疏散,陛下和德妃前来,怕是酒席已经散了,他须得赶紧出宫去,免得被有心人拿来大做文章,亦或是给穆菱再添麻烦。
于是,他对穆菱说,愿为她去走访一下慎行司等处,顺藤摸瓜,看能不能找出皇后下毒手的缘由,还有德妃的可疑之处。
穆菱松口气,感激一番。想起冷宫外初遇梁言时,他有说起过莞昭仪,听闻莞昭仪已经没了,还很伤感。穆菱决定投桃报李,顺带在后宫帮梁言问一问昭仪的事。
梁言起身告辞,唇瓣启合,却欲言又止。
“阿言可还有事?”穆菱奇怪。
梁言耳尖发红,低着头,轻声问道,“你说,不愿委身我皇兄……那,你可有心上人?”
穆菱观他神色,蓦地反应过来,既紧张,却又不敢确定,呐呐问道,“你这样问,是什么意思?”
第15章 人生第一次告白
梁言忙道:“你别误会,我只是,只是……”
顿了顿,他抬眸看向她,目光真挚灼热,险要灼伤她,“穆菱,我想问你,若有人诚心待你,心悦你,爱敬你,你会不会……爱上他?”
穆菱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心跳乱了节拍,再不敢看他那双清澈无浊的眸,无声的拒绝。
梁言尚算沉稳,见此情景,笑说告辞,仿若刚刚什么也未曾发生。
只是临出门,脚步踉跄一下。
待他恍惚出来后,却见到了廊下煎药的辋烟,这才想起,刚刚失魂落魄,竟忘记告知穆菱那条地道的事了……
只是现在让他再回去,已然不能,于是对辋烟道:“小丫头,劳烦你待会儿告知你家主子,那衣柜后有条地道,似乎还有个密室。我不小心进了里面,却未曾深入——只是那德妃分明已经看到我的衣角,定会再探……那地道留着终归是祸端,我会悄悄让人填平,免得横生枝节。”
辋烟已经吓傻了,再三表示感谢,回到屋里时,见穆菱尽是苦恼之色,以为她也在为地道的事发愁呢,丝毫不知道七王爷和自家娘娘表白了的,还笑道:“七王爷真是有本事大,躲到衣柜里,竟也能找出一条地道来。咱们住这么久,都不清楚——多亏王爷急中生智,不然定被德妃捉住,定要大动干戈了。”
辋烟越说越是后怕,穆菱却根本不知她昏厥过去后,发生了何事,忙细细询问。
扎过针,喝过药后,她身上也清明许多,虚弱的靠在辋烟身上,扶着床沿走过去看。
确实是条地道,能容两人并肩而行,可谓不小——那衣柜就钉死在墙上,根本搬运不动。
地道不长,尽头有一间十平左右的密室,似乎没有其他出入口。
密室内昏暗不见光,满是灰尘与霉味儿。
燃了灯烛,这才瞧清楚,密室内竟有石床、石碗等物,难不成,以前还有人曾住在这里?
灰尘极厚,蛛网也落了,可见密室多年未曾开启——凭着警察的直觉,穆菱判断,这里起码荒废了十几二十年,且,这里住过一个男子。
只有一副碗筷,石床极大,也没有镜子……
穆菱略作猜测,对木樨园昔日的主人充满好奇——柜子里的机关简单,一推就开,至今还无人发现,也是因为木樨园荒僻,长年累月无人住有关。
她问辋烟,后者一脸茫然,也不知道之前住在这儿的是谁。
辋烟不光和穆菱说了地道,还有暗卫的事。
梁言本来是先帝很器重的皇子,才华横溢,又擅领兵。传闻当年先帝已经拟好诏书,就差祭天之时,诏告天下立梁言为太子。就在这关口,鲁玛出兵来袭,先帝急病昏厥,先皇后,也就是如今的太后娘娘临危受命,令七王爷领兵出征……那一战,惨烈非常,十万大军死伤无数,七王爷吃了败仗。
等回来后,方知他生母失踪,有人说是私奔,亦有人说是被太后害死——彼时,梁初已为新帝,太后垂帘听政。梁言地位更加尴尬,最后只得了个亲王位,至今没有任何实权。
穆菱静静听完,轻叹口气。后宫倾轧,她绝不会认为,太后和梁初是无辜的。
一日之间,发生太多的事,穆菱支撑不住,从地道出来后,就直接睡了。
瑶华宫
德妃送走陛下,刚刚回宫。
木芝迎了上来,看她一脸疲惫之色,帮忙卸下钗环,轻压头皮,“娘娘,穆贵人无事?”
德妃头更疼了,她也很诧异木樨园的那扇衣柜——宫中竟有密道,她竟从来不知。
德妃乃姬妾所生,活着就是讨嫌,王妃送她入宫,却半点不给她讲宫中的事,害她瞎子过河,跌跌撞撞拼来如今地位。
到底比不上皇后苏念如的,人家有个肯撑腰的好爹。密道这件事,倒可以借刀杀人,引皇后出手。
被德妃念叨的皇后娘娘,如今正在翊坤宫里训妃子。
暮云贵人几次三番失手,很让苏念如不满。只是,她也奇怪,德妃居然引了陛下去木樨园。
这德妃,时时刻刻和她做对,这次反而帮起忙来,一定有阴谋。
这不是德妃第一次对穆贵人出手了,穆贵人上次冷宫险死还生,听说就是德妃把陛下引去的,这样做,对她有什么好处?
穆贵人品级不高,又未曾承宠,对德妃可是半点威胁也没有。
打发走了暮云贵人,苏念如眉头越皱越紧,胆战心惊——难不成,德妃也发觉了什么?
“林燕那贱婢,定是瞧出了什么,几次想让陛下揪咱们把柄呢!”
宫女月娥轻声问:“娘娘,如今咱们怎么办?”
苏念如怨毒得望向暮云贵人远去的身影,计上心来,曼声轻语,“怕什么,那些事都是白暮云做的,关咱们什么事——德妃既然有兴致,就把这风骚浪荡的白暮云扔给她慢慢玩好了。”
月娥一凛,谄笑道:“娘娘英明呢。”
苏念如哼了一声,“你皮子也紧一些,再叫我看见你乱瞄陛下,当心你的狗头!”
“娘娘,奴婢没有……”
……
福寿宫
太后哼着歌谣,哄睡了爱女建德公主,听说皇后又发脾气,责打了暮云贵人不说,翊坤宫又抬出去两句死尸。
对皇后的暴虐无能,太后很是不屑,挑了挑灯芯儿,慢悠悠对身旁的青嬷嬷道,“一点皇后的风度也没有!以前看她端庄,又是丞相之女,哀家还寄予厚望,期望她和皇儿琴瑟相合,结果呢,旁的本事没有,拈酸吃醋却是得心应手——偏还没德妃的玲珑心肠,做事愈发阴毒,手段却不够瞧的。”
青嬷嬷忙又软白的帕子替她净手,笑言道:“您这是婆母看儿媳,越看越不满意呢。”
太后哼了一声,也不气恼,“就她那点伎俩,放在前朝我和贵妃斗法的时候,早不知死上多少回了。”
轻一挑眉,问道:“对了,听御医说,皇后小日子迟来,可是有信儿了?”
青嬷嬷尴尬:“没,误报了。御医说,皇后娘娘是郁结于心……”
太后不等说完,冷声嗤笑,“郁结于心?还不就是心眼针鼻大?!就是寻常人家也没此等善妒妇人,好好的大妇不做,偏学的一手小家子气,自个儿怀不上,还不叫别人有,我皇儿还能等她几时。”
第16章 娼伶之举
太后目中泛冷,以往倒是觉得,这儿媳不需太精明,不然不好拿捏。索性给梁初纳了苏丞相继夫人生的幼女。
哪知道,这苏念如闺中娇宠太过,把苏丞相亡妻生的嫡长女搓磨的不成样子。进了宫也不安生,今儿和这个别苗头,明儿和那个使绊子。宫里现今没一个孩子,和苏念如的狠毒不无关系。
说起来,全是气。
要不是苏丞相现今势力大,轻易动不得,太后已有心另选淑女为后。
……
这一夜后,梁言很久不曾入宫。
穆菱倒是收到了他的字条——她曾提到过,和德妃娘娘撞衫的问题。
梁言虽然觉得不是什么大事,但联系到慧嫔从穆菱手中吃掉的毒点心,他又觉得,或许是有人想借着德妃之手,借刀杀人,处理掉穆菱呢?
即便德妃没有立时杖毙穆菱,可也有出言讥讽,若被有心人刻意传扬出去,再害死穆菱嫁祸给德妃……
穆菱看着字条,简直字字珠玑,令她背脊寒凉——她一直怀疑原身不是自尽,而是被人杀害的。
被害这件事,德妃也一定知晓了什么,否则她不会第一时间拉了陛下前去查验尸骨——说不定,德妃还想借着机会把脏水泼回去呢!
联想到她被下****,也是德妃令陛下第一时间赶到……真凶呼之欲出,就是皇后!
穆菱目光灼灼,蹙眉思量,却根本知道,自己哪里得罪过苏念如。
辋烟也是一问三不知,这可真是蹊跷。
梁言信上还说,会继续查,也请穆菱处处小心,不要再遭歹人暗害。
穆菱虽有些害怕这吃人的后宫,心里却因他一笔俊逸文字,和暖起来。
如是几日,宫中太平,穆菱也终于养好了身子,往德妃、皇后处谢恩。
说实话,论做人,这位皇后娘娘当真比不得德妃娘娘的。
穆菱睡醒的第二天,德妃的慰问品就到了,名贵药材,布料茶叶,派来送东西的小宫女也能说会道,恨不能把德妃的三分示好吹上天,话里话外,不外乎:德妃娘娘好,德妃娘娘念着你的好,宫中惟有德妃娘娘识大体,懂事理……
然后,下午皇后的赏赐也到了,派来的宫女冷嘲热讽,无外乎:你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居然收了德妃那个虚伪小人的礼?哼,我们皇后娘娘才是正统,真该把尔等统统拉出去斩了!
宫中风向一向快狠准,两位娘娘的礼一到,各宫也有派人来慰问了,一时间,清清冷冷的木樨园门庭若市,今日穆菱好转,也该去给人道谢一声,全了礼数。
谁知出门没看黄历,竟遇见了暮云贵人。
自那日皇后训斥后,就再没召见过她,暮云贵人过去跪了几次,哭了几次,皇后始终不见,今日遇上穆菱这“罪魁祸首”,所有的怒火如有实质,早已将她凌迟。
“呀,早上乌鸦叫,出门竟遇上穆贵人。”暮云贵人软袖扇风,眼波斜飞。
梁言信中有提到,当日接触她喝的那碗甜汤,并有机会投毒的,就是这位暮云贵人。
她的宫女亲自领了汤水,却没有送至暮云贵人桌上,转手送去了穆菱处。
宴席那天人多手杂,若非梁言着意调查,也可能不会发现这个小细节。
而送汤的宫女当夜就“失足”落水,第二日才发现浮尸。
暮云贵人草菅人命的行为,令穆菱不齿,见着她,理也不理,目不斜视得走了过去。
见其态度这样傲慢,暮云贵人银牙紧咬,气愤难平,“真当自个儿多金贵呢?当日宴上又是唱又是跳,真是清高傲气的,就别勾引陛下又是药材又是绫罗的赏赐!哼,仗着生病,还敢把陛下往床上拉,真正的娼伶名妓都不如你。”
将她比做妓女?穆菱简直忍不得,血压一下就飙到了头,深吸口气,转身回笑,“暮云贵人,我是比不得你,毕竟,那幅未完成的画明显是旁人代笔。”
暮云贵人瞳眸微张,呛道:“你、你胡说什么!你才是娼妓!”
暮云贵人骂穆菱不如娼妓,穆菱转口就答自己不如她,可不就在骂前者是娼妓!只不过,这瓢脏水本身就是前者先泼的。
“太后寿宴的画儿,当然是我亲手所画,你再在这里弄鬼,我绕不得你。”
穆菱望了眼她白皙的指尖,挑眉欲语,身后却传来一声脆语,“原来是你二人。”
轻笑声传来,暮云贵人慌忙朝来者行礼,“嫔妾未曾看到公主在此,请公主恕罪。”
穆菱此时也转过身,学她行礼,“恕罪。”
建德公主慕青自那日宴上,便对穆菱有几分好感,今儿又听二女对骂,深觉有趣。
“好啦,都免礼吧,”慕青混不在意得挥手,“暮云贵人,我刚看到皇后娘娘从母后那边来呢。”
暮云贵人惊喜,忙行礼告退,打算围追堵截皇后去。
见其一路疾走,慕青“扑哧”一乐,对穆菱眨眨眼,“我刚看你神色,似乎对暮云贵人的画儿有什么看法?”
日头渐渐升高,慕青顺口言道,“你住哪里?不若我们去你哪里暂歇歇,免得晒到。”
对于自来熟的公主,穆菱也没法子拒绝——没见人家身后的宫女、小太监们正虎视眈眈盯着呢。
“就在附近的长信宫。”
慕青闻言讶异,“那里?我母后还是妃嫔时,也曾在那边住过许多年头——我只记得那时我还小呢,每到秋天,园子里遍地花香,全是桂花的花瓣,像是铺就了一层厚厚的金色地毯。”
穆菱心脏一紧,那密道的事,她一直记挂着。虽然梁言已经让人偷偷封闭了入口,但……
“嫔妾所居的木樨园,倒是种了很多桂花,如今金桂开得最盛。”
“木樨,哈,可不就是木樨园。”
木樨泛指桂花,慕青抚掌,乐道:“幼年时,吃食好似很紧,母亲总爱自己酿桂花酒啦,做桂花团子啦,还有桂花蜂蜜饮……想想就馋呢。”
“咳,”慕青公主身后略年长些的宫女似是女官,清嗽一声,循循笑言,“您若想吃桂花还不简单?想来,穆贵人不介意奴婢们采些吧?”
第17章 王爷来了
穆菱明显听“吃食好似很紧”奇怪,但被女官打断,不及细想,客气道:“我只是暂居,那满园的桂花可不是我私有,公主喜爱,也是花的荣幸。”
她清清淡淡言道,慕青拍了拍她肩膀,眼睛笑如弯月,“你真有意思。”
转而又吩咐女官,“我要吃桂花糕,让御膳房也给穆贵人送些来尝尝。”
穆菱是不知太后娘娘居住木樨园时,此园是什么境况的,但建德公主一见了阴暗逼仄的寝室,幽幽叹口气,望向穆菱的目光有了几分怜悯同情,“我的记忆里,是甜甜的,是明亮的……果真,记忆也会骗人。”
女官蹙眉,到底未曾多言。
好在,慕青不是那种敏感多愁的姑娘,喝茶吃着点心,又问起那幅画来。
穆菱在警校也学化验分析,那些知识,怕古人接受不能,只得婉言道,“不过是你来我往,说的急了些……那画想是用了特殊颜料吧,才会一碰到酒精就显形。酒液潮乎乎的,那画儿却一点没事,布料好是一方面,我总觉得,那颜料沾染上去,必定经久不消的。”
暮云贵人总不可能喷上酒后,就把一幅很快就破破烂烂,变黄发霉的画当寿礼送上。
“可我看暮云贵人指尖晶莹干净,没有半点颜料……”
慕青明眸灵动,大笑道:“哈,所以你才说,她那画是别人所作!这个暮云贵人,可真是……”
不好说皇兄嫔妃的坏话,慕青摇头失笑,身侧女官却留意记下,轻声笑语:“穆贵人所言及时,也不知那画作也没有毒。”
慕青知道那是要献给母后的,闻言蹙眉,“总不好因为猜测,就不让暮云贵人献艺了——这样,待会儿告诉青嬷嬷去,叫她老人家去查啦。”
“是,奴婢记下了。”
慕青对画新鲜,对花新鲜,对当日穆菱所作诗词兴致更浓。
她环顾四周,狭小逼仄的寝室,简陋毫无美感的厅堂,左左右右,既无书桌,也无笔墨,更无一字半句,不免奇道:“你这里空落落的,平日里又是如何写诗研词呢?”
慕青倒是没有怀疑穆菱弄虚作假的成分——这位穆贵人进宫一年多,还差点在冷宫终老,定是没钱没人脉找人做那么一首诗的。不像暮云贵人,背靠皇后,家中还是皇商。
公主娇憨可爱,看似没什么心机,但穆菱在那日宴上,听说了很多故事,并不敢小看这位。
糕点送来后,慕青有些愁绪,叹口气:“母后寿诞在即,我此前一直在外奔波,都没来得及准备贺礼。”
女官笑道:“太后最心疼公主殿下,今年您能回来给太后贺寿,太后已经很高兴了。”
但慕青还是不大高兴,向穆菱讨主意。
穆菱本是打定主意,绝不掺合宫中浑水,想了想,却说:“无论是寿宴,还是其他什么宴席,每年都有不少,无非是吹拉弹唱,无甚新意。”
慕青双眸一亮,“我就知道你和那些虚虚假假的宫妃不同,快说快说,你有什么新鲜点子?”
穆菱尴尬得看了眼女官,对慕青道:“宫中可有杂耍艺人?”
女官回道:“这,倒是不曾有。”
都是下九流的行当,这街头杂耍的,难登大雅之堂。
穆菱计上心来,怂恿慕青:“我入宫前,听家中嬷嬷说过,街边卖艺的有那会吐火的,还有猴戏、大变活人,一个跟头翻老高呢!还有那刀枪不入、火油不侵的。”
慕青微露神往之色:“刀枪不入的一定练了金钟罩、铁布衫!”
女官却蹙眉:“这……刀枪火油的,宫中恐不允吧。”
不等穆菱说什么,慕青已经下了决定:“侍卫里三层,外三层,怕什么!真有那不要命的,我倒想瞧瞧——母后寿宴还有半月,我正好出宫走走。”
谢过穆菱主意后,慕青领着一队宫人浩浩荡荡远去。
辋烟扶门看了眼,见人都走远,方舒口气,“吓死婢子了。”
转而睁圆了眸子,不解问道:“娘娘,请杂耍班子进宫,多大的事,这种主意您也好出?!”
“怎么?”穆菱倚靠床沿,曼声问着,神游天外。
辋烟回来,叹口气,“万一出点儿什么事,建德公主是太后娘娘的爱女,自然无事,您呢?不是说好,事儿来了就躲着走,绝不深涉险境吗?”
穆菱却是轻轻一笑,不再多言。
宫中就是个大染缸,处处是陷阱,步步是危机。穿来古代,已是身不由己,若要她在这四面高墙,全无自由、安全可言的后宫终老,绝不可能。
她没料到慕青会寻上门来讨主意,既如此,顺水推舟……杂耍班子人多也杂,或许她可以躲在箱子里、躲在车辙下偷偷出宫。
亦或是迷晕了其中二人,和辋烟乔装改扮,跟随戏班一路出宫?
她心跳的很快,为外面的喧嚣尘世,为外面的天高云阔……
却说被建德公主支走的暮云贵人,没堵到皇后,却遇上了德妃。
身处敌对阵营,位分又没德妃娘娘高,宠爱也没德妃娘娘多,暮云贵人如耗子见了猫,全无面对穆菱时候的威风,毛都捋顺了,行礼的动作都缩成一团,生恐德妃拿捏。
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德妃曼声道:“这不是暮云贵人么,大清早的,怎么跑一身汗?脸上的巴掌印怎么还没消?”
暮云贵人心下一惊,抚上脸颊,待听德妃吃吃一笑,方明白上了当——被皇后娘娘打骂,那都是几天前的事儿了,脸上哪里还有伤!
德妃漠然扫了她一眼,淡声道:“听说,穆贵人给公主支招,寿宴当天要请杂耍班子呢——真是不省心,这万一发生什么意外,皇后娘娘落不了好儿,这穆贵人的小命可也保不住了。”
声音轻飘飘远去,暮云贵人在原地跪了良久,踉跄起身,苍白的脸上,神色越发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