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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月笑弯了眼,拣个不碍事的地方边上站立瞧看着,不时开口笑言提醒一两句。见大厨房各个忙得挥汗如雨,一刻也不敢歇息。便命几个小太监边上候着适时送上汗巾冷茶,顺便帮着执扇送风。
偏凑巧,有人紧张得错手打翻碗碟油盏时,还不忘逗趣道:“二公主说了:做得好大家都有赏。且劳烦诸位了,不急不急,咱们不慌不忙。”
尴尬紧张感瞬间消除了些,众人停手互相瞥眼笑了笑,继续忙碌起来。各式糕点接替出笼,一盘盘香气四溢令人口水垂涎的冷盘汤羹也基本预备妥当。
锦福宫,未到五更天,怜烟便将平阳从温暖的被窝里挖起来,半推搡着沐浴盥洗,接下来便是长达两三个时辰的梳妆打扮。平阳耷拉着肩膀,脑袋昏沉沉很是无语。
先是衣服一件件的试穿,平阳由开始的主动挑拣,到最后索性闭嘴由着别人拿自己当木偶娃娃来穿戴,总算换好了衣裙,又开始了妆容发式配饰的苛刻细致。
头发是绾好散开放下,再来,如此来回了十几次,总算让冷眼挑剔的冬梅姑娘满意了。接下来的妆容,平阳已然昏昏欲睡了。冬梅怜烟两位姑娘一人手拿铅粉胭脂盒,一人手捏眉笔,梳妆台左右站在。由胭脂的浓淡争执到黛眉的形状,乃至细致到涂抹手法的运用,平阳趁机偷偷捣头打着盹。
两人争得正起劲时,怜烟余光瞄到平阳的心不在焉,忽地伸手很拍了下梳妆案台,轻叱道:“公主,你倒是上点心。你说,哪种妆粉好?紫粉?迎蝶粉?玉簪粉?玉女桃花粉?石粉?还有,用哪地产的粉好?杭粉?桂粉?定粉?还是范阳粉?”
“红妆、催妆、晓妆、醉妆、泪妆、桃花妆、仙娥妆、血晕妆?”
“柳眉、月眉、蛾眉、桂叶眉,还是八字眉?唇妆是石榴娇、大红春、小红春、嫩吴香、半边娇、万金红、圣檀心、露珠儿、内家圆、天宫巧、恪儿殷、淡红心、猩猩晕、小朱龙…还是甚么好,对了,头上的簪饰用…”
听得平阳是头晕目眩,两眼冒星。急急拱手讨饶道:“好姐姐,求求你们了。随意,都好,都好。我现在只求还能走得出去,随意随意。”
边上立着的宫婢内侍纷纷捂嘴偷笑,怜烟甩了手里的眉笔,虎下脸来怒道:“公主,你当奴婢是给你来说快板数来宝逗乐的?快说,我不想与冬梅再争执。你自己决定,不然就把你化成个钟馗脸出去会宾宴客。”
闻言,平阳苦下脸来,抬眼四下瞧了瞧,发现无人救得了她。含糊磨蹭了会,回道:“素净些,赏秋菊的,又不是瞧牡丹花。就连这身衣衫我都觉得太艳丽了些。”
说着,低首拉了拉身上大红锦地绣百鸟朝凤错金丝银线凤尾拖曳大袖衫的广袖滚边,撇唇小心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一身水青绿半臂襦裙素妆打扮的冬梅,瞬间捂嘴笑开。确实是艳丽夸张了些,可大夏朝一直以来崇尚浓艳绚丽,以雍容华贵为美。好似牡丹富丽堂皇,花中之王。
怜烟彻底黑了脸,斜倚着梳妆台半靠坐,微微回转水样媚眸,柔夷玉指翘起做拈花状,柔媚轻笑道:“哟,倒是奴婢俗了。那你们来个雅致的,哼!”说着,瞥眼递了个白眼丸过来,扭首斜睨向别处。
冬梅只淡淡勾了勾唇,丢下手里的胭脂水粉盒,扭身坐到个圆凳上闲喝茶。平阳左右瞧了瞧,只觉得左右性子正好一个冰山一个火炉。只得努力面上噙着笑,正想开口打圆场时,紫鹃、凡雁手里各捧着个托盘扬声银铃笑语着走了进来。
掀开珠帘纱幔,等瞧清现场的状况,紫鹃凡雁两人对视交换了个眼色扭身偷笑开,冬梅怜烟毫不客气地甩了个冷丸子过去,齐声怒道:“笑甚么?都处理妥当了?”
“扑哧”一声,紫鹃毫不给面子地呵呵笑了起来,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来扶住平阳的肩,执起一手,仔细瞧了瞧,蓦然摇首笑道:“不行,与宴的大都是推崇品性高洁、喜魏晋风度建安风骨的清学雅士,怪脾气的很。公主不能做寻常打扮,还好,我和凡雁回来的是时候。”
说着打开衣橱取出个绸布的包裹,打开后将衣衫片裙抖展开示意,问道:“这件如何?”
众人一愣皆做惊讶状,一袭白衣似雪,需定睛细细瞧才能看到广袖外衫上暗绣的兰草纹。连冬梅都惊得说不出话来,纯白?!没搞错吧。
紫鹃噙起抹得意的笑,淡觑了眼冬梅,开口解释道:“魏晋华袿飞髾,轻绮飘飘。可袿衣再飘逸灵动也敌不过本朝的大袖纱罗衫。但用色却过于绚丽。奴婢想索性各取两者优点,命尚衣局做了这件广袖流仙裙。”
怜烟暗自咂了咂舌,瞅了眼兴致盎然的紫鹃,出言劝道:“呃,白色是丧礼服饰专享,怕是不妥吧。”
“呿,一句话就显出你的肚里墨水了。前朝还曾有过白色的婚服,再说了,孝服那些是麻布,也不是纯白,最多勉强称之为:麻黄色。哼!不理你们,呵呵,公主,你看,如何?”
平阳低首瞧了瞧身上艳红镶错金银丝的大袖衫礼服,余光瞄了眼紫鹃手臂上搭着的一地白,果断决定换了百鸟朝凤图,总之她不想再为妆容配饰头疼。
紫鹃得意地挑了挑眉,朝凡雁扬了扬下颚,两人一起扶着平阳到屏风后面换了衣衫。梳垂鬟分肖髻,轻扑薄粉淡抹胭脂微扫娥眉,半点樱唇。立身站起肌肤如雪,白衣似雪,清丽出尘转首回眸间羽化成蝶,活脱脱的仙质佳人,幽然遗世独立。额上的莲花刺纹越发地晃眼,衬得五官精致细腻,旁人不敢正视良久唯恐玷污了这份洁白。
众人瞪眼瞧了好一阵子,纷纷啧啧称奇,竖拇指直夸紫鹃厉害。
怜烟细眼瞅了会,终不得不佩服,拍掌笑道:“虽第一次瞧见这种打扮,可确实适合公主。”
大剌剌直视的目光,平阳有些不知所措,低首暗暗绞指手心冒汗,低声探问道:“真的可以这么打扮?不奇怪?“
“可以,不过缺了点。哦,对了发簪配饰。”
说着,凡雁一合掌反手击了下自己的额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快步过去将妆奁里取出个长条锦盒,笑道:“公主就配这个发簪耳坠,合适的很。”
祁暮清送的镶红宝石的暗兰草纹银簪子?!平阳心头一怔,想到祁暮清也会参加这次赏秋菊宴,潜意识里想立刻拒绝,可想到这是那家伙赴边关戍边的最后一次见面,微蹙眉思索了会,确定好利害关系后,抬首故作羞涩地笑道:“好!”
众婢纷纷捂嘴偷笑,眼露暧昧色,却不敢出言取笑。
银簪斜斜插入云鬓,耳坠勾好,配挂上茱萸香囊。玉颈修长,姿容清雅,嫣然一笑美玉生晕。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皆可如画。
御膳房忙活小半天的秋月累得四肢疲软,双目昏眩。未免耽搁了,勉强撑着费力蹒跚地走回来。进了内室一抬眼,瞬间愣住了。回神后,不敢置信地揉揉眼,惊呼道:“我的天老爷,这还是我们的二公主嘛?我还以为仙女下凡了,呵呵,好看,真好看。公主,你越发地美了。”
平阳故作恼羞地戳了戳秋月的额头,轻笑道:“就甜话诓我吧,也不怕闪了你们的舌头。”
“不,奴婢举手向天发誓绝对是实话,大真话。老人常说:佛靠金装,人靠衣装。奴婢到今天才发现:我们的公主确实是大夏朝拔尖数一数二的大美人。”
平阳弯唇浅笑了下,没有吭声。这次倒是大实话。前世的她从不注重这些外在的,只道是额上的红印胎记太丑,细致打扮怕外人说丑人多作怪。再加上性子绵软,还有暮郎表面的不在意。糊糊涂涂过了一辈子,今世才知道自己也可以和母后一样,能被人夸好看漂亮。
“呿,秋月,瞧你这张嘴。要知道我家娘娘当年可是貌美宠倾后宫,温婉贤德驰名天下。公主是娘娘唯一的孩子,哪里能比娘娘差。常言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公主,莫听她胡咧咧。”
姚嬷嬷慈蔼笑着跨进门来,拉住平阳的手上下仔细打量个遍,回身与后面跟进来的东平公主,说道:“大公主,您瞧,多像娘娘当年。”
东平一手扶着腰微腆着肚子,抬眼瞧去吃了一惊,白衣若雪清冷绝俗,可不是当年月下一袭白衣轻纱翩翩起舞的母后。眼眶一热,眸光闪了闪,勾唇笑道:“是呀,还真像。我们的冉儿,真的长大了。若父皇瞧见你这身打扮…呵呵,臭小子,莫外面臭脸守门了。进来瞧瞧,这样的媳妇你当真不想要了?”
三八回 争执
平阳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微赧作娇羞状,牵住东平公主的一只手不依地晃了晃,故意勾首往外瞧了瞧,笑道:“皇姐姐,你又逗我。那硬脾气的冷面鬼,他哪里能来?”
“哟,还不信。喂,臭小子听到没?快进来,否则我可不帮你了。”
东平轻抚了下高隆凸起的肚子,就近寻了个位置坐下来,翘脚笑道:“还不进来,好,那我可要帮我这娇滴滴的妹子另外保媒拉纤了。”
话音未落,祁暮清黑煞着脸跨步进了外殿,立在门边,寒眸四下扫了扫,神情倨傲冷漠,轻嗤道:“好呀,随意。”说着,幽芒轻掠过平阳,转身背手瞧向别处。
轻松和乐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众人莫不惊愣住。
东平抽了抽嘴角,很是无语。醋坛子有这么打翻的嘛?坏脾气的臭小子,真是蠢。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但想到夫君难得的恳求,眯眼勾唇笑了笑,站起身四下看了看,不容置喙地吩咐道:“且都跟本宫出去,平阳,你留下。你们俩的事情,就自己解决吧。”
平阳懵住了,自己哪里得罪了他嘛?一团迷糊,心里更觉得莫名其妙,偏又不好乱说话,只得求助地看向东平。东平随意摆了摆手,甩了句:“你问他,别看我,我不知道,更不参与。”
接受到紫鹃她们促狭打趣的眼神,眼看着门被虚掩上,自己的宫里都不能无拘无束,还需受外人的牵制,瞧其脸色行事。平阳莫名地觉得火大,快几步也想跟着出去。
祁暮清快手阖上门,立身挡在了门前。低首凌厉的眸光正视向平阳,半晌,哑声轻问道:“我就这么讨人厌?你就这么不想见我?”
哪里跟哪里,甚么跟甚么?没有头绪的话弄恼了平阳,抬首瞪向对方,硬声回道:“我倒也要问问,一阵子不见,你凭什么摆这臭脸,哪里受了闲气居然到本宫的锦福宫里来撒野。”
“你?!敢做倒是不敢承认。还敢倒打一耙。”
多日的醋意郁结於胸,此刻的酷坛子彻底打翻在地,怒火腾腾地冒着,祁暮清感到肺都要被这不知好歹不懂惜福的女人气炸了。眼神转为冰冽阴冷,毫不怜香惜玉地大力攥握住平阳的一只手腕,伸臂揽住她的腰,狠狠拽拖到怀里,俯身凑近质问道:“为何突然宴请那两个不相干的家伙,难道你真想做王妃皇后不成?”
“疼!你松手,甚么王妃?甚么皇后?你说的甚么呀?”
手腕处的剧痛瞬间弄红了平阳的眼眸,拼力挣扎扭着娇躯,得空的另一只手使力捶打着对方的肩,奈何蜉蝣撼树徒劳无功,反而被祁暮清箝制禁锢的更紧。
“是嘛?装糊涂,还是你又想玩甚么心机。觉得祁慕容两家到底还是臣下,不足以荫庇你,助你成事。现下来了更腿粗腰圆的,想要琵琶别抱不成?”
“你说甚么?我一点都听不懂,祁暮清,松手。”
祁暮清牙槽磨得嘎吱作响,俊脸黑煞像极了地狱来的修罗,醋意愤怒凌虐着他的心,黑眸一眯,对准那气人的樱桃小口,狠狠亲咬了上去。没有丝毫的怜惜,只有蛮横的掠夺索取。
单臂揽紧,利用身形箝制住,另一手捏住娇小的下颚,不顾对方的挣扎,强撬开贝齿,霸道恣意地索取着一切。渐渐迷醉在那娇嫩甜美中,拼力狂妄地掠夺着。大掌开始不规矩地肆意游走,平阳惊骇地瞪大了双眼,回神后毫不客气地反咬一口。
“唔…”一声闷哼,祁暮清站起身往后退一步,轻舔着咬破的下唇,冷言讥笑道:“尖牙利齿的小夜叉,现在倒是一副贞烈样,小树林里做甚么的?”
嘴角勾起残忍嗜血的笑意,满意地瞧着对方瞬间苍白的娇颜,倾身啄吻了几下嫩颊,一个横抱大步往后面的床榻走去。平阳惊吓到拼力挣扎着,却因惯力两人一起摔倒在绣床上。
瞧着俯压越来越近的脸庞,平阳双手握成拳暗暗咬了银牙,冷脸叱道:“你再敢如此放肆,本宫可要呼救了。”
“请,正好让他们瞧瞧温淑贤德、娇弱可人的平阳公主在男人身下床上究竟是甚么样子。”
祁暮清撑起身,冷冷嘲笑了番,俯身近脸细细打量了会,轻薄地嗅了嗅玉颈耳后的香气,凑耳状似亲昵地呓语道:“如此打扮的确是清丽脱俗,娇美绝伦。可里面却是轻浮放`荡,怎么如此迫不及待想另攀高枝了?
狠毒的话凌迟着早已空荡荡的心,前世种种,加之今日的莫名发难,平阳失去了冷静,拼力推开祁暮清,反手就想狠狠扇这人皮畜生一巴掌,却被对方快手拦了下来,反扭到身后。
小脸疼得发青,额上冷汗淋漓,眼底却没有一丝泪。手脚皆被挟制,心一横顶头狠狠撞了上去,怒骂道:“疯子,你个疯子。我哪里惹到你,这番待我,羞辱於我。你倒是说出个道理来,让我心服口服。”
娇躯不可抑制地轻颤着,眸光一冷,将发髻上的银簪还有耳坠一并拿下来,摔到对方身上,叱声道:“还给你,本宫再也不想见到你。疯子,混帐,畜生…”
匮乏的语言,平阳第一次暗恼於自己所谓的端庄贤惠,双眸怨忿血丝暴起,眼神狰狞淬毒地狠瞪着祁暮清,脑中克制隐忍的弦彻底断了,咬牙切齿忿恨道:“我讨厌你,恨不得这辈子都不要见到你。滚,立刻滚出去。怎么不敢呼救,让人瞧就让人瞧。来人,救…唔…”
嘴被厚实的大掌适时捂住,平阳四肢乱踢胡乱捶打起来。祁暮清先是拼力压制却无果,只得将笼中小兽般躁动发狂的平阳揪到怀里,手脚并要地狠力箝制住,冷声威胁道:“再乱动,现在就扒光你扔出去。”
听到这话,平阳僵住了身子,从未有的羞辱感临上心头,眼一红,咬唇含泪唾弃道:“禽`兽!”
祁暮清面皮抽了抽,俊脸越发寒戾起来。经过方才的折腾,只得拼力压下胸口肆意的怒火,冷声质问道:“你真想嫁给突厥来得那几个蛮子?做得那万人之上的高位。撇开权势地位,我哪里不如他们,又哪里输了。掏心掏肺得来的就是你的不安份,不甘寂寞,脚踏数条船嘛?”
越说心越寒,大力撕扯开外袍坦露出胸膛,将平阳的一只手按压上去,继续道:“心早已攥在你的手里,任你捏圆搓扁。我承认自己栽了大跟头,输得彻底。若是公主朝秦暮楚见异思迁,后悔错过那金玉良缘。又对祁某人已然无感,大可台面上直说。莫须玩那些见不得的手段,耍弄於我。”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恨意羞耻惊讶各种情绪夹裹在一起,暗藏蛰伏在心底深处的剧毒猛兽肆意叫嚣着复仇,拼力压制着随时面临崩溃的情绪。
回神后,平阳仰首呵呵冷笑开,倏地打住,嘲讽道:“今日到底是谁栽了,任凭谁捏圆搓扁,攥在手心里肆意羞辱凌虐了。好个恶人先告状,不问青红皂白乱发脾气的是你。恶言相向肆意羞辱於我的,也是你。
现下却又摆出这等痴情汉的样子,你骗谁?到底谁是那无情人?听皇姐说你来了,我连脸都不敢抬,手都不知往哪里摆,心里暗想:臭石头也会如此贴心来探病瞧我?可不成想是这样,祁暮清,你混蛋。”
不管是做戏还是真实的情绪,泪雨朦胧瞬间决堤,一颗颗豆大的泪珠扑簌着滚落下来,死咬着唇,可怜兮兮地压抑啜泣声,含恨哀怨的眸光直视向那片幽冷的寒潭。梨花带雨的娇颜,心神俱碎的失落样,微垂下螓首,不断抹着泪,却怎么也擦不干。
祁暮清怔了会,嗓子眼干痒微微发着酸,面色僵了僵,难道是外面的谣传?他却当了真误会平阳?
想到这,神情更是不自然,讪讪地松开箝制,整理好彼此凌乱的衣衫。一下子由知晓背叛的怒火怨气转为如坐针毡的尴尬,冷酷无情的寒意全消,手足无措地瞧着平阳。
忽地转首,将丢弃在一边的银簪耳坠又小心翼翼地想替平阳戴回去,偏又被她扭身躲开。往日骄横无礼的强势此刻却不敢轻越雷池半日,瞧着背朝他微微耸动的纤肩,懊恼得肠青,暗骂自己怎如此糊涂,轻信了外人的挑唆。
“别哭了,是我不好。不该轻信了外面的流言蜚语,不该甚么也不问就乱发脾气。更不该如此孟`浪轻浮於你,还恶言中伤,最多,我道歉。”
啜泣中的平阳,倏地扭首狠狠瞪了眼,嘴角弯起,冷嘲道:“本宫哪里受得,祁公子太客气了。既然有那高枝,我现下便去攀了。”
“你?!”
一句话急红了祁暮清的眼,黑煞了俊脸,血脉青筋暴起,双手握拳身侧按压着复燃的怒火。
“怎样?有本事你咬呀?咬呀?扒光了扔出去最好,丢得是你祁暮清的脸面。我李平阳就是那下`贱蹄子,整日就想着扒男人的粗腿。”
“哪里学来的?如此不堪的污言秽语,堂堂的公主,你是那市井泼妇不成?”
“你这市井泼皮无赖,整日眠花宿柳的纨绔子弟有甚么权利说我。”
“含血喷人,肆意胡编捏造,成何体统,闭嘴。”
“自己做得,外人却做不得。哼!我瞧不起你,再也瞧不起你。滚出去,今生我李平阳嫁猪嫁狗,不嫁你祁暮清。滚…”
假话里面带着三分真,平阳双眼充血丝怒视着对面的男人,再也没有了平日的温柔娇弱,如受伤的小母兽般嘶吼着,捍卫自己仅存最后的领地。
性子向来自傲狂妄的祁暮清,瞬间气炸了肺,先前的蛮横恶言嘲讽,确实是他有错在先。可…平阳冷绝的狠话却深深刺痛了他,怎么也不愿就此离去。
正在两人互相瞪眼僵持不下时,靠北的窗扉被‘吱呀’一声打开,慕容祺摇着扇子悠闲地斜倚在窗框上,眯眼瞧了会,蓦然开口笑道:“嗯,那公主就嫁给在下吧,你看如何?”
三九回 利益
平阳愣了愣,抬首瞥了眼面色甚是难看的祁暮清,装作没听见地将头撇下一边,静静立在那,脸颊上泪渍未干,眼眶微红,紧闭樱唇。因哭过的缘故,双眸倒是澄澈含水,怜人得紧。
慕容祺轻挑了下眉,蓦地收扇击掌,很是欠揍地调笑道:“怎么?公主瞧不上在下?还是,你喜欢这暴力野蛮性子火爆的楞头葱?或者那只憨傻体格壮硕的黑熊,呃,叫甚么来着?花统领是吧,呵呵,嗯,原来公主好这口的!
啊,实际,莫瞧在下儒雅文弱的外形,内在还是很狂野的。文武全才,琴棋书画诗酒茶无一不精,咳,更是表里如一的好夫婿。比起你身边那只会摆臭脸拙嘴笨腮的混小子强百倍。
呵呵,如此青年才俊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老幼妇孺皆喜,儒雅翩翩君子的我——慕容祺。年方二一,正值风华正茂的大好青年,且无妻无室更无高堂。温柔体贴,无微不至。且绝不会伸手打骂欺负女人,咳,女人是该用来疼的,更何况未来相伴一生的结发妻子。公主若能嫁进来,正好与家嫂东平公主做妯娌,相处起来也方便。
呵呵,公主,再仔细思考一下。一会,回答我。呀,口渴了,进来讨杯水喝。谢啦!”
说完不等对方答复,一个利索的翻跃从后窗进得内室,四下瞧了瞧,很是潇洒地掀袍翘脚落坐到圆桌边,毫不客气地伸手取来杯盏茶壶倒好茶水,连饮数口后发出舒服的叹息声,挥开扇子甚是自得惬意地轻摇着,扬了扬下颔,轻佻浅笑问道:“公主,可想好了?”
平阳抽了抽发僵的嘴角,甚是无语。慕容祺倒是与前世一般,言行举止荒诞不经,作派随性不受常理拘束,整日里嬉笑怒骂玩世不恭没个正形。
那时的她性格温吞羞怯,不喜见人。且身子骨又一直很不好,常年缠病於榻三餐汤药度日。慕容祺经常与一群人来府里与暮郎书房商量国家大事,每每事情处理完,只要得空,便会厚颜腆着脸来她这坐坐蹭杯茶水翘脚摇扇说些有得没的家常闲话来打发时间逗闹她,大都时间她都只是听客,由着那人鸭子般呱噪自说自话。
有时兴致来了,这没脸的家伙就会言语戏弄她身边的貌美丫鬟,或者做话取笑她与暮郎,每每恼得暮郎面色黑煞即将变脸时,才会起身撂下几句更气人的话。
瞧着暮郎彻底变脸大发脾气,甚至有时气得提剑相杀时,便会像偷吃了蜜的狐狸,眉眼奸猾笑着摇着他那四季不离身的铁骨白折扇,迅速闪身脚底抹油似的逃离开。
“咦,公主,考虑还没?呀,羞得都低头了。默认了,好,那我们就交换信物吧。”
慕容祺嘿嘿笑着,将腰带上系得一块玉佩取下来,将扇收入袖里,一脸温润的笑容,起身大步朝她走来。祁暮清厉眸一眯,往前跨了几步。双手握拳於身侧青筋暴起,面色阴邪冷酷浑身戾气,明眼人都瞧得出来他现在很生气,最好远离的好。